那場雨下得很久,方迪坫在那裡,始終沒有離開。然後簡士川的電話就來了.
「是簡律師。」福伯把電話掛上,回頭對田嫂說。故意把聲音提得很高,為了要讓方迪也聽到。知道方迪跟他們一樣在等羅美娜回來,或者等一通電話。
「簡律師怎麼說?」田嫂焦急的問.
「他在找大小姐。」福伯停一下,看看方迪,「他沒有跟大小姐在一起。下了班之後,大小姐就一個人走了。」
「會不會出什麼事了?」田嫂又問。
「別瞎說。也許大小姐只是出去散散心!」福伯打斷她的話。
「可是下這麼大雨……」
方迪一直瞪視被雨水洗濯的庭院花木,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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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士川把電話掛上,翻身瞪視著天花板.一盞精緻的室內吊燈,高懸在上空,照著明亮柔和的光線.這裡是座落在市中心的一棟高級公寓套房,也是簡士川的住所.深嵌在純黑色壁磚上的一座長方型水族館,養著色彩鮮麗的熱帶魚,悠然的游著。
簡士川猛吸一口煙,然後用力的噴出,把一雙胳臂枕到腦後。
「怎麼樣?」
一個身材動人、臉孔像模特兒出色的美女從浴室走出來.圈著一條鮮綠色的浴巾走向他,爬上了床鋪,鑽進被單裡.
「我找不到她.」
「喔。我們的聖女出走了。」她點點頭.
「她不在家裡,也不在公司,連管家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也許她上教堂懺悔了.懺悔她有那麼多錢。」美女嘲笑的說道,拿過簡士川的煙,湊到嘴裡吸一口。
「我應該出去找她.」簡士川躺在床上說.
「嘿,你跟我躺在這裡,心裡還想著那座冰山!太過分了吧?」她開始吃味的說。
「她也許是我未來的妻子。莎莎。」簡士川說.搶回他的香煙。
「那我是什麼?玩具嗎?成人型的芭比娃娃?」莎莎尖銳的叫起來。
「我們的問題已經談過了,莎莎.沒必要再重複。」
「你不過是要她的錢嘛,我們乾脆盜款潛逃,不更容易?」
筒士川輕視的看她一眼。「你以為她會那麼蠢嗎?卷款潛逃?再說我簡士川的胃口比那大多了。我要的是那個王國。」
「那還要等多久?」莎莎咬著手指頭。
「很快的。」
簡士川撈來一條毛巾,裹住下腰,準備進入浴室,走了一半,又停下來.
「還有一件事,美娜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了。以後我們還是少碰面的好。」
「知道了不更好.以後我在她面前就不必再裝得像聖女貞德了。」莎莎冷嘲熱諷的說。
「為你自己裝吧。難道你想讓全世界郝知道你是個婊子?」簡士川說。
「簡士川!」莎莎氣得臉都綠了。
「別想破壞。只有我跟美娜是天生—對.誰也別想阻止。」
「你騙我.」
「什麼?」
「你騙我!你跟我說只是要地的錢.其實你愛她。你愛上那上假正經的女人!你愛上她了——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那個*貸!」
簡士川走回來,一把攫住她的手腕.揚手就是兩個耳刮子。打得莎莎頭偏離到後面銅床上,嘴上泌出一絲鮮血.她揚頭呆愕的看著他.
「記住!別惹火了我,我是不受威協的,如果你敢去動她一根寒毛。我就殺了你——我保證!」
「她不愛你,她根本也不會嫁給你,這只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你得不到她的.」莎莎刷白著臉說。
「哦,是嗎?試試看.」簡士川點點頭。他扯落浴巾,露出赤裸雄健的體魄,開始穿上衣服。
「你要去哪裡?」
「去找她。」
「你找不到她的,你只是在浪費時間,你甚至不知道她在哪裡。」簡士川把一串鑰匙塞入口袋中,拿起西裝上衣。
「也許我知道她在哪裡!」。
他說完,瞥了她一眼.打開門走出去。留下莎莎在床上吼叫:「回來!士川!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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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美娜開車把吉米送到「非想天」酒吧後,又開車離去。她在這裡已經耗了兩天的時間了,公司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回去處理。她已經不能再相信簡士川了,連她那個漂亮的女秘書也不例外。她感到身邊有越來越多的危險潛伏,還有覬覦她事業的人,也不知道該再相信誰。
離開時,她並沒有留意到就在後面停車場的車道附近,簡士川坐在車子裡監視她。
羅美娜的車子一開走,簡士川就下了車,進入那間住於大樓地下的男應召站酒吧。
「非想天」閃耀的招牌,在臨近黑夜黃昏的街道上,閃亮著幾分夢幻華麗的光芒。
他在地下室酒吧的一個角落坐定後,跟公關交代了幾句。沒多久吉米就出現了。一點點粗率和散漫的目光,看到他時,皺了皺了眉毛。
「如果你是想找個人『過夜』的話。對不起,我是不做同性戀者生意的.」他劈頭就對他說.
「我不是來找你陪我過夜.」筒士川譏誚的說:「事實上,我也沒有那種嗜好.」
「是嗎?」吉米有點懷疑的看他。「既然不是同性戀,你來這裡做什麼?我以前見過你嗎?我不記得.」
「事實上沒有.」簡士川說,「你沒有見過我.」
「你是條了嗎?」
「不是。條子太忙了!忙著趕攤飯——雖然這裡只是敗壞社會風氣、充塞毒品和犯罪!」
「如果你這麼厭惡這裡,為什麼還來?」吉米要知道他的目的。
「我要找你談一筆生意.」
「什麼生意?」
「羅美娜.」吉米深深的看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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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美娜回到家的時候,福伯和田嫂都出來迎接她.方迪站在二樓的陽台上看她.目光沉鬱如鬼.她停好車,遣走丁關切詢問的老管家和田嫂.走入客廳。
田嫂送上來一碗蓮子湯後,退到後面房門。
美娜正要上樓的時候,方迪就出現了。他的眼睛裡充塞著怒火,雙拳緊握,像隨時會失去理性.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都在為你擔心……福伯和田嫂!你就這樣失蹤了兩天」有沒有想過別人在為你操心?你……好可惡!」他激動的聲音發顫。
「我早上打通了電話回來,田嫂沒告訴你嗎?」羅美娜平靜的對他說:「何況我又不是小孩子。這些操心是多餘的!」
「你——好殘忍.」他捏緊了拳頭,咬牙的撇開臉,轉身走開。
「小迪!」
「你還的什麼話想說嗎?」他停下來,生硬的問.
「如果我真的讓你們擔心了,我想說……我根抱歉。我並不是存心的。」
方迪搖搖頭,淒慘的笑笑.「沒有用。這一切已經毫無意義了.對你、對我……」
他把頭用力甩一下。
「我已經決定了。等開學我就搬到學校宿舍去.這樣對我們都好.」
「方迪……」
方迪回頭看她一眼.「你把我的心傷得好痛,這樣下去,我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麼事來,所以。我還是搬出去的好。」
他說完,走上樓梯,沒有再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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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方迪學校開學的日子,只剩下幾天了。羅美娜默默的在數日子。
她不能阻止方迪搬出去住到學校的宿舍,因為毫無理由。但是羅美娜的心真在痛!痛裂一般.這一場孽愛深深的折磨著他們.使他們都同時隨著日子消瘦、憔悴了下來。
而憂傷非但沒有消減,反倒一日比一日加深、加劇!
羅美娜雖然浸淫在自己情慾糾葛的矛盾生活裡,倒沒有荒廢了事業,公司在她嚴謹保守的管理下,依然正常的運作著,業績仍舊持續成長.
簡土川似乎已經稍稍收斂起他的野心,改以一種保守的溫情攻勢,以十足的耐性等待著時機到來。
她那個漂亮的女秘書卻變得沮喪了,不似以往的神采動人和明艷,眼底常常蘊著一層黯影。
只有亞晴依舊天真無邪,不時的往家裡跑,笑聲銀亮得像掛在窗口下迎著陽光的風鈴,串串清心。
而方迪一味的冷淡未改,他把更多時間耗在健身房裡,消耗他的體力。
一天晚上,吉米打了一通電話過來。
「我需要你,」他的電話中說,「……我快死了!幫幫我……我需要你。」
「你在哪裡?」羅美娜的身體從椅中起立,急問道:「告訴我!」
「賓城旅社……公園路一六二號……二0三房……」
「我馬上過去!」
羅美娜掛上電話,旅身抓起櫃上的汽車鑰匙,就衝出了房子。
她離開時,並沒有發現隱身在通道一隅的方迪.
羅美娜直接登上二樓.一股鹹濕異的味道從樓梯口和走道傳來.迎面而來的陰寒之氣,令她打了一個冷噤!她不習慣這樣的潮濕和怪味.
等了好久,吉米才來為她開門.
他出現在門口的模樣兒讓羅美娜驚嚇了一跳!
「吉米!」
「我生病了……」他疲乏的說,笑容很無力,身體搖搖欲墜.他抓住門檻的手像隨時會脫落.
羅美娜上前扶住他的身,往裡面走去.「怎麼回來?」
吉米在椅子上坐下.搖搖頭.「先把門關上.」
羅美娜走回去關上門。
「發生什麼事?吉米.」再回來時,她問他。「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又一個人住在這麼骯髒簡陋的旅館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我快死了!你必須幫我……」吉米的身體發抖,發了白的嘴唇重重的抽搐著.他把一雙手放在緊閉的雙腿間揉搓,冷汗已經濡濕他的衣服,他的樣子看起來比死還難過。
「我要怎麼才能幫你?」羅美娜問他。
「我……我需要一些藥來控制毒癮的發作……否則我……會死掉!我有一個朋友……就是這樣抽筋死的……」吉米說:「我想……請你……替我出去買藥……找一個叫『阿星』的人……他有我要的東西……」
「我不能替你去買毒品,吉米,那樣是不對的,再說買賣毒品是犯法的事,我不能這麼做。」
「不是毒品,是一些可以暫時抑毒癮發作的……紅色藥丸……一種黑市藥品而已……我不會讓你去為我買毒品的……」吉米的聲音愈來越虛弱。
「幫幫我!美娜……我快支持不下去了!」
「我到哪裡去找這個人?」
「我這裡……有地址!」吉米把壓在煙灰缸下的一張宇條抽出來,交給她,「一顆藥丸五百塊錢……別讓他……唬了你……」
羅美娜看看那張字條,點點頭。「我很快就回來,你好好休息一下。」她找來一條毛毯,蓋在他的身上。「你一定很冷.蓋著它吧!可以給你一點溫暖。」
「謝謝你……」
羅美娜投給他一個笑容。「我很快就回來!」她走出去,把門輕輕的帶上,然後下樓到外面開車。
她離開時,櫃檯的老闆娘連問也沒有問一聲,眼睛仍專住在那些帳簿上面。
吉米給的地址是一處擁擠的彈珠房,聲光和機器彙集成一股洪流,衝擊著視覺和感官神經,連立足都有一種被強行捲入的感覺,很容易讓人迷亂在這些聲光交集的漩渦中。
青少年在這裡尋找放肆的青春和生命。
羅美娜卻在這裡找—個連面也沒見過、專賣黑市藥物的傢伙。她甚至不知道他是男人還是女人。
通過櫃檯,羅美娜總算找到了那個叫「阿星」的傢伙。一個二十多一點的龐克青年,聽完她的話,卻把價錢叫到一顆八百塊錢。
「可是吉米說一顆只要五百塊。」羅美娜對他說。
「哦,是嗎?」阿星聳聳肩、「那我告訴你好了,剛剛又漲了價。吉米那個王八蛋還欠我一次!他撬過我的牆角,這筆帳我還沒跟他算.」
「我以為你跟吉米是朋友.」
「只有混帳才跟那個同性戀是朋友。」
「吉米不是同性戀。」
「喔,是嗎?那他很快就會是了!他騙了我三千塊,又撬我一次牆角,這個下三濫的雜種!」他咒了句。
「我要三顆。」
羅美娜從皮包裹掏出了兩千五百塊錢。
阿星把嶄新的鈔票接過去,給了她用透明小袋子裝著的紅色藥丸。「你是吉米的新戶頭嗎?吉米這小子總找得到最好的凱子娘,這個幸運的雜種。」
「回去刷乾淨你的牙齒吧.龐克!你的嘴巴真臭。」
羅美娜轉身走出去.
「嘿!我還沒有找你一百塊!」
「留著買牙膏吧電!」羅美娜冷淡的說完.走出那間小的儲藏室,消失在彈珠房那一片雜沓的聲光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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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旅館,羅美娜已經折騰掉兩個多小時了,她幫助吉米吃下那些紅色藥丸,然後讓他躺倒床上休息,再為他蓋上厚厚的毛毯。他的抽搐和冷汗並沒有因為那些藥丸的服下,立刻得到緩解,他還在吃苦頭,羅美娜看到他在強忍著痛苦,連呻吟聲都忍著不出口。
「你很難過?為什麼那些藥丸沒有讓你好一點?是藥丸失效嗎?還是那個傢伙騙了我?」
「需要一點時間……」吉米說:「等藥丸融入血管和神經,才能抑製毒癮的發作……」
「也許你該設法睡一覺。」羅美娜說.
吉米搖搖頭。「那個傢伙有為難你嗎?」他問她。
「沒有.不過他好像對你很不滿。」
吉米輕輕的笑起來,「我跟那個傢伙有一點私人恩怨,不過,他不會傷人的。只是一個虛張聲勢的笨蛋而已.」
「如果這些藥丸可以控制毒癮.你為什麼還要吸毒?」她問他.
「只是暫時性的控制,很快會再發作,那時候對毒品的需求量會越大……就像一個深坑.」吉米搖搖頭.「這些你不會懂的,最好也永遠不要懂.」
羅美娜看住他的眼睛,「這樣下去.你遲早會把命都送掉!」
「已經送掉了.反正我現在也不在乎。」吉米以一種淡泊的語氣說,想一下,又問:「對了!那個傢伙收了你多少錢?」
「一顆八百塊。」
「這個趁火打劫的王八蛋!」吉米咒一聲,「我會把錢還給你的.不過不是現在。我是山窮水盡了才想到你。」
「你為什麼離開『非想天』?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吉米看她一眼,摸了床櫃上的一根香姻點燃。
「我得罪了人,他叫警察去抄了酒吧,又找到我的住處.警察在我的電話機裡面找到三公克的海洛因。那晚我剛好跟—個熟客去開房間,他們沒有逮到我,只帶走那些海洛因和我的一把空氣手槍。」吉米說:「那是我最喜歡的一把空氣槍,射程滿遠的.」
「他們通緝你了?」
「我有那麼笨嗎?」吉米嘲笑的說:「他們到現在也不知道要找的人是誰,難道要通緝所有叫吉米的人嗎?我看他們不到三天就會把這件事忘了。現在的條子很忙的,忙著趕攤販、開超速罰單和跟黑道老大吃飯。」
他說完,又露出一點疲憊的面色。「不過我還是要避避風頭.我想我會在這裡留下來,還有想辦法出去找錢。白粉越來越貴了!那些毒販越來越黑心,一公克的海洛因都可以叫價到七作千塊,真他XX的用搶的!真該絕子絕孫。」
「我該回去了,明天我會再來看你.」羅美娜起身說:「你自己好好保重吧!」
「你不願意留下來?」吉米一臉失望.
羅美娜看看他。「吉米,我們的關係應該更單純一點。我不希望弄得太複雜.」
吉米點頭。「是的!單純點.像美麗富有的女嫖客和男妓。」他有一點酸酸的說:「你放心,我並不是那麼急著找靠山.」
「你在跟我生氣?」
「走吧,我耽誤你太多時間了!」吉米轉過身去把香煙撩熄。
「晚安!吉米。」羅美娜慢慢的走出房間。
她回到家的時候,看到方迪的機車並沒在車房裡.田嫂來問她吃過飯沒有,她回說吃過了,然後就拖著一身的疲憊回到房間洗了一個熱水澡,倒頭便睡。
方迪的機車聲響起時,她看看鐘,已經是凌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