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了一堆繪畫所需的用具,藍尹妍把東西擺上了櫃檯。
今晚尹御廷又有事了,明明三天前才受了傷,卻不見他好好休息,真是個自虐狂!藍尹妍在心裡埋怨著,但心中的某個角落卻有著不容忽視的擔心。
在書店裡的櫃檯付了帳,藍尹妍一旋身,便見著了北唐焰。
「你怎麼還在這兒?」北唐焰訝異的問。今天不是小靖老子的壽宴嗎?她不用回家去打扮嗎?
「我該要去哪嗎?」無辜的眨眨眼,藍尹妍反問他。
「阿御今天不是要出席一場宴會嗎?」北唐焰問。
「嗯,所以我才自己出來買東西呀!」藍尹妍回答得理所當然。
「難道他沒告訴你,今天的宴會是要攜伴參加的嗎?」北唐焰質疑道。
「是沒有。」藍尹妍回答得誠實。
「我的天啊!」北唐焰低吼一聲。這樣豈不打壞了他和小靖的計劃,不成、不成,這樣阿御心中的傷口什麼時候她才會了啊?想指望她幫阿御療傷又得等到什麼時候?
「你等一下應該沒事吧?」北唐焰的話聽起來並不像是問句。
「是沒事啊。」藍尹妍不明白他幹麼那麼緊張。
「那這個晚上借我一下吧!」不給她回答的機會,北唐焰拉了她就跑。時間急迫啊!
看見尹御廷的身側伴著籐井茗子,智靖霆的眉宇不禁微蹙,他悄悄拉過尹御廷問道:「簡璦呢?」
「在家裡。」尹御廷像回答今天的午餐菜色一樣的輕鬆。
「為什麼不帶她來,反而帶籐井茗子來?」智靖霆問。
「簡璦的英文成績全是低空飛過,這種大場面的宴會,我能帶她來嗎!」尹御廷道。
環顧四周,賓客有一半是外國人,尹御廷的顧慮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可她終究是你的妻子吧!你才剛結婚,就帶著別的女人出席宴會,是會惹人閒話的。」智靖霆說道。
挑了挑眉,尹御廷輕歎一聲。
「不然你幫我想個更好的辦法。」
智靖霆啞然。
「這下可真是給有心人一個好借口了。」智靖霆歎口氣道。更打壞了他和焰的計劃。
「還好簡璦不是個全然沒大腦的草包,不會讓別人隨便牽著鼻子走,這是惟一值得慶幸的地方吧。」尹御延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此時,會場入口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身為主人的智靖霆往人口望去,隨即一抹笑意蕩漾唇邊。焰這小子!
看見智靖霆不尋常的表情,原本背向入口的尹御廷也回身望去。
北唐焰身著一襲正式的黑色燕尾服,挺拔昂藏,帥氣不凡。而他身邊的女伴則身著淡粉紫的低胸絲質晚宴服,合身的剪裁更突顯那玲瓏有致的身段,一頭青絲綰在腦後,再以淡紫的新鮮玫瑰裝飾。她臉上薄妝淡施,正好襯托出她那精緻中略帶稚氣的臉龐;她所散發的氣質介於少女與少婦之間,不確定中又有一種神秘的美感,令在場的男士皆有一親芳澤的衝動。
尹御廷瞇著邪氣的眼看著他們兩人往他這裡施施走來。
「剛新婚就把嬌妻關在家裡,這樣不好吧?」北唐焰笑容滿面的道,而且是不懷好意的笑容。
呵!沒錯,他身邊的女伴正是尹御廷的太座——簡璦。
藍尹妍一臉無辜的看向尹御廷。她可不是自願來的。
「你可真好心啊!」尹御廷的語氣和眸間找不到一絲的笑意,他眼神往旁邊一挑,要北唐焰注意到他所帶來的女伴——那臉色已綠了一半的籐井茗子。
無所謂的聳聳肩,北唐焰問:「那你現在是打算怎麼辦呢?把老婆借我當女伴?我是不介意啦,反正嫂夫人看起來非常的秀色可餐。」
嘴角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北唐焰將手摟上了藍尹妍的纖腰。
幾乎是同時的,不習慣他人觸碰的藍尹妍像受驚的兔子般側身躲開,背後的風光正好落入了尹御廷的眼中,他的眸中竄過一抹深邃。
藍尹妍所穿的禮服不只是低胸,連背後也裸露了大半。除了胸後綁成蝴蝶結的繫帶外,完美的背部全數露出,直達腰際。
怪不得那群在她身後的男人個個都露出大野狼般貪婪的眼神,像看到獵物般的盯著她瞧,原來是覬覦著她的背後風光。思及此,尹御廷的眼中閃過一抹邪中帶怒的光芒。
一手摟過她的腰,將她往自己的懷中帶,尹御廷語氣輕柔卻邪魅的問道:「是誰讓你穿成這樣的?」
「焰挑的。怎麼?不好看嗎?」藍尹妍眨著眼問。奇怪,為什麼剛剛北唐焰一碰她的腰,她便難忍想躲的情緒,可在尹御廷的懷中卻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反而覺得好舒服,好想一輩子讓他這樣摟著……
羞赧於自己的想法,藍尹妍的臉色敷上一層紅暈,她暗罵自己三八。
「看來你是無意把嫂夫人出借給我了。無妨,我就勉為其難的接收你本來的女伴嘍。」北唐焰聳聳肩,無所謂的道,無視於尹御廷投射過來的殺人眼神。
不理會焰語氣中暗藏的戲弄,尹御廷低聲在藍尹妍的耳畔說道:「以後不准穿這樣出來見人。」
「為什麼!我覺得這樣很好看啊。」聽見他的命令,藍尹妍反駁。雖然她也不愛露出那麼多身體,可是此話從他口中說出,就是令她有種受傷的感覺。
「是啊,可是你身後那群大野狼的貪婪神色很難看。」尹御廷的語氣中泛著些許酸意。
淺淺的微笑擱在唇邊,藍尹妍輕聲道:「你這是在吃醋嗎!」想到這個可能性,藍尹妍的心中不禁悄悄的泛起一絲連她自己都不知如何解釋的甜意。
「我是怕那群豬哥的眼珠子掉出來。」尹御廷眼神凌厲的殺回一隻豬哥覬覦的眼神後,道。這群該死的傢伙,居然明目張膽的在他面前用眼神強暴他老婆,真是不想活了!
看著他的邪眼中射出不滿的眼神,藍尹妍幾乎可以斷定他是有一點點在乎自己的。心中突來的欣喜令她的唇角輕揚,柔媚的笑容並非刻意裝出,可卻更銷魂,看得會場中的其他豬哥雙眼發直。
角落裡有一雙深黑的眼眸冷眼看著這一幕,眼眸的主人嘴角勾起一抹冷血的笑容,右手一收,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酒杯。
尹御廷,你終於也有弱點了吧,我們之間的帳也該來好好算一算了!
感受到兩道森冷的視線朝自己射來,尹御廷警覺的回身,正好對上那兩道森冷目光。
智靖霆和北唐焰一對眼。雖然事情一如他們所料,但沒想到這麼快就要上演了。
一個身穿黑色英式西裝的男人,帶著冷冷的眼神向尹御廷走來。
藍尹妍打量著這個男人。他年紀約四十幾,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看來身材保持得很好,沒有同年齡男人的啤酒肚,惟獨鬢髮上的幾許風霜洩漏了他的年紀;五官輪廓鮮明,隱約有些神似尹御廷。
「好久不見了,久到連我都快忘了尹家還有你這個人呢。」那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和森冷的眼神都表明了他對尹御廷的嫌惡。
尹御廷的眼神自從發現他後便一直保持著酷寒,邪氣的臉上毫無表情。
「是啊,我也差點忘了台灣的商界裡還有尹氏這家企業呢。」
那男人冷笑一聲,不打算接續那個話題。
「這麼久沒見,沒想到你都娶了老婆了。我一直很懷疑什麼樣的女人會嫁給你,沒想到竟是個如花美眷。」
戒備的望著他,藍尹妍直覺的往尹御廷的胸膛縮了縮。這個男人說話真是沒禮貌。
「我的事不需要你來關心。」尹御廷冷冷的打回了那男人的嘲諷。
「怎麼不需要呢?好歹我也是你大哥。」男人嘴角一撇,一抹冷酷的笑容掃過唇邊。
藍尹妍震驚的抬頭望向尹御廷。雖然他倆的確有一點點相像,但這傢伙全身所散發出來的怨氣,絕對不是兄長對弟弟的態度。更何況,這傢伙若早婚點,年紀都足以當尹御廷的老爸了吧!
安撫的揉了揉她的頭,尹御廷淡淡的答:「你曾把我當弟弟看嗎?」
「怎麼沒有?」那男人眼中閃過一抹怨恨,揚起嘴角道。
「看那樣就知道沒有。」藍尹妍嘀咕道。
聽見她的話,那男人惡狠狠的橫掃了她一眼。
本來就是嘛!當她是瞎子啊!不滿的瞪了回去,藍尹妍心中碎碎念著。
「尹傲良,你不用找不相干的人出氣。」邪氣的嘴邊勾出一抹嘲弄的微笑,尹御廷輕聲卻充滿反諷的道:「我知道我的出現只是一再的提醒你,你所愛的女人被別人收歸己有的事實。」
尹傲良的下顎一緊,額角的青筋微微暴露。
知自己踩著了他的痛處,暫時他是動彈不得了,尹御廷摟著「簡璦」就走。
瞄了瞄尹御廷,藍尹妍試探的問道:「他真的是你哥哥?」
嘴角勾起一個不肩的笑容,尹御廷答:「血緣上來說,是。」
「可情感上不是吧。」藍尹妍嘟著小嘴道。不知怎麼的,她就是看不慣有人這樣對尹御廷冷嘲熱諷。
「若討厭他,別理他就是了。」看著她那一臉為他打抱不平的可愛模樣,尹御廷唇邊的笑容漸漸的褪去了不屑。
「可是你不會難過嗎?」藍尹妍的眉頭微皺。
低頭看她,尹御廷柔聲問道:「為何?」
「被自己的兄弟這樣對待!難道你不會難過嗎?」藍尹妍的臉上寫滿了擔心。
倏地斂起笑容,尹御廷的聲音忽然變得冷硬。
「不需要。」
看穿他藏在冷漠下的孤寂與痛苦,藍尹妍忽然自責起自己的笨拙。
深吸一口氣,藍尹妍強壓下心中的心疼,換上了笑臉道:「沒關係,不管你會不會難過,我一定不會讓他再傷害你的。」
驚訝於她的承諾,尹御廷望向她誠懇而清亮的眼眸,一股久未出現的悸動竄過心間,一陣酸意悄悄在他鼻內鼓動,但他掩飾得很好。
「謝謝。」
給他一個嬌媚的微笑,緊緊挽住他的手,藍尹妍小鳥依人的靠在他的身旁,絲毫未覺帶著深深恨意的眼神早已鎖定了她的身影。
看著桌上的澄澈飲料,藍尹妍驚歎的道:「好漂亮喔!」
為她端了一杯,尹御廷提醒她:「是雞尾酒,別喝太多,後勁很強。」
淺嘗一口,藍尹翮舔舔唇道:「好喝耶!」
「阿御,可以來一下嗎?」北唐焰對尹御廷招招手道。
朝他點點頭,尹御廷在藍尹妍的耳邊提醒:「我過去一下,你別喝太多了。」
瞭解的點了頭,藍尹妍對他微微一笑,再喝了一口那神奇的飲料。
擔心的看了她一眼,尹御廷開始覺得放她一個人似乎有一點不妥,可隔著一段距離的北唐焰再次呼喊他,他只好轉身離去,留下藍尹妍一人在桌邊。
智家私人起居室中——
「那個狙擊手後來進了一幢位於北投的別墅。」智靖霆用著三人聽得見的音量說著他的調查結果。「是簡洋的私人別墅。」
「已經把矛頭直接指向御廷了嗎?」北唐焰的劍眉擰緊了。
「子彈化驗的結果?」尹御廷微蹙著眉心間,胸口一直有朵慌亂的雲霧盤旋,令他莫名的心慌了起來。
「那個人使用的槍械應該是俄國制的,跟從緬甸偷渡的新式強大武器扯不上邊。」北唐焰說,發現了老友的心不在焉。「怎麼?擔心你家那隻小潑貓?」
尹御廷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心頭那朵烏雲壓得他好問。放簡璦一個人在那個滿是豺狼的地方,他實在不放心,更何況尹傲良也在,他做事向來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
「不會吧!」北唐焰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真的動了心?」
天啊!他們真該去放煙火慶祝,從不談情說愛的阿御終於開竅了!
「少幸災樂禍。」尹御廷狠狠的瞪他一眼。「我有點擔心簡璦,跟尹傲良比起來,她太生嫩了。」
「這倒也是。」智靖霆比北唐焰有良心多了,立刻起身跟著尹御廷往外走。
北唐焰自然也跟著去看熱鬧嘍。
尹御廷離開後不久,一個身影來到了藍尹妍的身邊,佔據了他本來所站的位責。「弟妹倒是頗有雅興啊,獨自一個人喝酒不是有點寂寞嗎?」
藍尹妍聞聲轉過身,看清來人後,沒好氣的癟癟嘴,放下手上的酒杯。
「不知尹先生有什麼事嗎?」
唇角微揚,尹傲良說道:「弟妹不用如此客套,好歹我也是御廷的哥哥,叫我聲大哥就成了。」
還他一個毫無笑意的臉,藍尹妍開口:「不知道你有什麼指教呢?」
維持臉上的笑臉,尹傲良道:「也談不上什麼指教,只是想問問弟妹對御廷瞭解多少。」
「多謝你的關心,不過我想這跟你並沒有多大的關係吧!」藍尹妍在心裡對他扮了個大鬼臉,直想扯掉那毫無誠意的笑臉。
「弟妹怎麼這麼說呢,我可是為了弟妹的幸福著想。」
尹傲良的笑容令藍尹妍覺得噁心。
「哦?我想這讓御廷操心就夠了,不用勞煩你了。」藍尹妍跟他虛與委蛇。
「你不知道吧?」尹傲良聰明的開啟話頭。
「知道什麼?」單純的藍尹妍果然上了句。
「御廷是妖魔轉世。」尹傲良壓低了聲量,不懷好意的在她耳邊說。
「拜託!都什麼時代了,還妖魔轉世?荒謬!」藍尹妍想也不想的就回嘴,完全忘了自己現在的情況也是科學所無法解釋的。
「你可別不相信。所有跟他扯上關係的人都會惹上災禍,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被逐出尹家大門。」尹傲良笑著說。
「你說他被逐出家門!」藍尹妍的注意力全被這句話給吸引去了。這就是他眼中偶爾會出現深沉孤寂的原因嗎?「是啊。也真難為他了,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在大冬天裡被趕出家門,無依無靠的,連我這個做大哥的都不得不欽佩他。」尹傲良的話中聽不出任何的誠意,倒是幸災樂禍的成分有了十足十。
漂亮的眉宇微蹙,藍尹妍實在想像不出尹御廷當時心中的淒楚和無助。什麼樣的父母,竟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這麼狠毒呢?
「為什麼?他做了什麼事要對他這麼狠!」
很滿意她的問題,尹傲良的微笑裡藏著報復的意味。
「說了這麼多話,口也有點渴了,喝點飲料解解渴吧。」拿起桌前的兩杯雞尾酒,尹傲良趁著藍尹妍正忙著用眼神把他凌遲至死的時候,悄悄自他那特製的袖扣裡倒出暗藏的白色藥末,假裝無意的搖搖杯子,讓藥末快速的融入雞尾酒之中。
「弟妹也來一杯吧。」尹傲良笑得像只給雞拜年的黃鼠狼。
狠狠的瞪著他,藍尹妍可不吃他那一套。
「不用了!我不渴。」
「弟妹是真的不渴呢,還是怕了?」尹傲良好歹也在商場上打滾多年,遣將不如激將的道理他倒是很懂。
藍尹妍不諳商場險惡,又急於知道尹御廷的過去,輕易的就上了勾。接過尹傲良遞過來的杯子,藍尹妍一口仰盡。
「這樣可以了吧。」
笑著飲畢手上的酒,尹傲良說:「弟妹真是好酒量。」
「廢話少說!」不耐煩的打斷他的恭維,藍尹妍說:「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御廷會被逐出家門。」
「因為他是妖魔轉世,完全不會顧念親情,還差點剋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尹傲良冷笑的看著藍尹妍。看來藥效已經發作了。
藍尹妍上前一步,正要為尹御廷說話,忽然覺得頭暈目眩,全身的肌膚像是要燒起來般,雙腳無力,手則柔弱的撐在桌上,像是隨時都會跌倒一般。
上前撐住她的身體,尹傲良毫不掩飾他笑容裡的淫邪。
「唉呀!弟妹,你這是怎麼了,嚇得全身無力嗎?放心吧,大哥會好好疼惜你的。」
「你……你……」藍尹妍這會兒再笨也知道問題是出在那杯酒上。可……該死的!她竟叫不出聲音來。尹御廷,你該死的快回來呀!
將唇貼在她的耳邊,尹傲良用著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的音量說道:「我說過了,尹御廷是妖魔轉世,他的出現只會帶給他身邊的人災難而已,例如你現在的情況。要怨,你就怨你嫁給了他吧!」
藍尹妍氣得直想回敬他幾句三字經,無奈身體愈來愈癱軟,一把火灼熱的從體內蔓延成災,只能任他用那雙令人作嘔的手摟著自己的腰。
尹傲良唇邊的笑容暗示著慾念,趁著眾人不注意,緩慢的摟著藍尹妍往花園移去。掠奪尹御廷的所有物是他此生最感興趣的遊戲。
忽然,一個人影問到了他身前,冷冷的瞥向他。
「放開她。」
尹傲良皺眉定睛一看,尹御廷已然擋在通往花園的通道前。
「你以為我會照辦嗎?」尹傲良冷笑著說,心下雖明白這場計謀已經無法繼續下去,卻仍想做困獸之鬥。
「你最好不要讓我親自動手。」尹御廷的語氣裡有著冷冽的冰雹。
尹傲良當然還想要面子,手一用力,把藍尹妍拋了過去。
尹御延長臂一伸,握住了藍尹妍的手腕,稍微一帶,藍尹妍便安然的靠在他的懷裡。
瞥了懷中的人兒一眼,尹御廷立刻就發現了她的裡一樣——她雙頰泛紅,全身的肌膚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粉紅,呼吸急促,貝齒緊咬著下唇,像是在強忍著某種痛苦。
雙眼一瞪,狠辣的目光自那邪氣勾人的雙瞳中射出,目標則是尹傲良。
「你對她下藥?」
尹傲良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含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著他。
嘴角一撇,尹御廷一記右勾拳快、狠、準的揮向了尹傲良。
「下流!」
雖然他因左手環著藍尹妍,力道比平時輕得多,但依然打得尹傲良跌倒在地。巨大的響聲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眾人的眼光全都集合到他們的身上。
不久,一個年約六十多歲的老者與一名年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美婦緩緩的從人群中走過來,兩人臉上的表情卻是迥異;老者的臉上是震怒與驚訝,中年美婦的臉上除了驚訝外,還有著深深的關心與淒楚。她渴慕的雙眸始終看著尹御廷,沒有移開。
冷冷的看著老者,尹御廷的嘴角諷刺的一撇。
老者瞇著眼,冷冷的眼神裡泛出不屑,出口的話語淨是酸中帶諷的字句:「尹總裁好大的火氣啊,不知道小犬是哪裡得罪了您,您需要這樣動手動腳的呢?」
嘴角勾出一個冷淡邪氣的笑容,尹御廷語氣和緩的說:「真抱歉!御廷從小無人管教,家教不良,冒犯了令公子,還請見諒。」
尹沐風——也就是那老者——滿臉通紅,兩眼激射出炯炯的怒火。他當然知道尹御廷在諷刺他,因為尹傲良是他與元配妻子所生,而尹御廷則是他與續絃的現任夫人所生的。
惱羞成怒的他,朝尹御廷丟出了一句:「朽木不可雕!」
從他們的話中聽出了端倪,藍尹妍強忍著不適,奮力的撐起身子,忿忿不平的反駁:「不准你這麼說御廷……我看你才是老糊塗,把寶當朽木,把真正的朽木當寶,荒謬!」
「你說什麼?」尹沐風的老臉脹得火紅。這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居然敢這樣跟他說話!
「我說你是腦袋不清楚的老糊塗,怪不得會教出那種卑鄙無恥的兒子。」藍尹妍朝他吼道。全身上下像被火灼燒的炙熱感令她雙頰潮紅,四肢像要被融化一般的,她全身虛軟無力的倒回尹御廷的胸膛。
冷眼看著這一切,尹御廷把心中的激動掩飾得很好。這丫頭居然為了他跟尹沐風嗆了起來,而且還是在自己身體如此不適的時候,令他心中殘缺許久的某個角落被一股暖意填滿了。
感覺到自己懷中的嬌軀忽然向下滑去,尹御廷立刻用力撐起她癱軟的身體,緊鎖的眉宇陰鬱的發現她的臉頰比方才更紅了,急促呼出的氣息竟是熱燙無比,眼瞼半閉的星眸中透著媚惑人的迷離,嫣紅的臉頰緩緩的在他的胸膛上磨蹭著,雙手也毫不客氣的纏上了他的頸項,不肯鬆手。
心下隱約知道她被下的是什麼藥,尹御廷冷眼掃過尹傲良!明白的用眼神告訴他,這筆帳暫且記下,日後絕對會向他追討。接著轉向智靖霆道:「可以借個房間讓小璦休息一下嗎?」
「到我房間去吧。」
點了下頭,尹御廷忍著左肩的疼痛,橫抱起「簡璦」往樓梯走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道:「順便拿支解毒針給我。」
美女在懷,又如此熱情,他不是不心動,只是他不想趁人之危。
智靖霆點頭表示瞭解,接著開始展現他長期訓練出的主人風範,消弭會場中的尷尬氣氛。
只是誰都沒注意到,一雙眼睛一直從會場的角落冷冷的目送尹御廷與「簡璦」上樓——
坐在客廳裡,尹御廷面前有著當日的報紙。昨晚宴會的插曲成為今日八卦新聞的一部分,但他卻毫不在意,反而將目光停留在樓梯轉角邊那個正往樓下偷窺的小丫頭身上。
過了數分鐘,確定了她實在沒有下樓的打算,他終於開了口:「下來吧,在那兒看半天也不會找到你想要的答案的。」
吶吶的下樓,「簡璦」的臉頰紅撲撲的。她搔搔頭,不知該怎麼開口比較好。
「嗯……昨天晚上……不好意思。」
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尹御廷大方的說:「沒什麼。我才要跟你道歉呢,因為我的關係,害你被下藥。」
搖搖頭,藍尹妍的眼裡浮出了隱藏已久的一朵朵疑問,她有點為難的道:「我沒關係。只是,為什麼……他們要那樣對你呢?他們……不是你的親人嗎?」
尹御廷早有了攤牌的準備,他淡淡一笑。
「萱萱,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昨晚你明明就已經很不舒服了,為什麼還要那麼堅持的幫我說話?」
他沒有忘記對她的承諾,在兩人單獨相處時,稱呼她為萱萱。
咬著下唇,藍尹妍連耳根都紅了起來,眼神瞟東又瞟西,考慮著要不要告訴他,自己心中是有一點點喜歡他的。
「因為……因為……你是個好人啊!」
挑起一朵自嘲的笑容,尹御廷問:「好人?難道尹傲良沒告訴你我是妖魔轉世嗎?」
拱起秀眉,藍尹妍回嘴:「誰說的,你是王子啊!」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的雙頰生暈,羞得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斂起了一貫的嘲諷,尹御廷佈滿了繭的大掌輕柔的撫過她的頰,經過她的肩,繼而握住她的手腕,語氣中充滿了從未出現過的柔情。
「跟我來。」
尹御廷帶著她來到書房旁的一間房裡,也就是他現在的臥房。
讓她坐在床沿,尹御廷嚴肅的說道:「我現在要說的是一個很沉重的故事,如果你沒有背負它的打算,你可以選擇不聽。」
抿緊了唇,藍尹翮以著再嚴肅不過的神情回答他:「我要聽。」
思考了幾秒鐘,尹御延緩緩的抬起雙手往自己的眼睛移去,半晌後,他的掌心裡便躺了兩片黑色的隱形眼鏡。
乍看到他眸子的顏色,藍尹妍是嚇了一跳,但她很快的便回過神來。
像是習慣了她的反應,尹御廷淺淺的一笑,其中摻雜了苦澀與自嘲,他淡淡的開口:「如你所見,我的眼睛並不是黑色的。」
「為什麼會這樣?」藍尹妍眉峰輕佻。
尹御廷的雙眼顏色不一,左眼是沉靜的湛藍,仿若大海般深邃神秘,右眼則是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有的淡紫色,有著紫水晶的晶瑩澄澈。
「照醫學的角度來看,是基因突變;若是照算命師的說法,就是所謂的妖魔轉世。不管是哪種說法,都無法真正的解釋我的眼睛為何異於常人。」尹御廷淡漠的笑裡有著旁人難以察覺的憤慨。
「尹沐風——也就是我的父親,他第一次的婚姻是一場政策婚姻,十八歲的時候便有了尹傲良這個兒子。過沒幾年,他的元配夫人因病去世,尹傲良從小就由保姆帶大。因為他是尹家惟一的繼承人,沒有人敢違逆他的心意,也因為如此,他的霸道氣走了不少家庭老師。從小到大,他換了不下三十個家庭教師。」緩緩的陳述著前塵往事,尹御廷在做「實驗」,也是在下賭注,賭她對他的感情。
「他高二的時候,家裡來了個大他兩、三歲的女家教,不但有氣質,而且溫柔、美麗,於是他便愛上了自己的家教。可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竟然跟家教日久生情,沒多久便結了婚。他心愛的女人一夕之間變成了自己的小媽,還在隔年生下了一個男孩。」
「這個男孩天生就有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一隻湛藍,另一隻淺紫。醫生檢查半天也不知是何原因,最後只能以基因突變來解釋。」開始,小男孩在家裡非常得寵,只有尹傲良一點都不喜歡他。那時,因為尹氏在台灣也算是頗有聲望,小男孩的母親有好幾度被人偷襲,意圖綁架她來勒索尹家。雖然每次都是有驚無險,但她也常因此而受傷,小男孩便發誓有一天要成為一個可以保護母親的男人。」閉了閉眼,尹御廷彷彿又看見母親在房間裡偷偷的上著藥,不敢讓父親發現她身上的傷,怕他又要擔心。自己幾次看不過,要去向父親告密,卻又被母親阻止。時光雖逝,回憶卻依舊清晰如昨。
「小男孩十一、二歲的時候,他與母親同時被一票綁匪綁架,其中有幾個綁匪意圖對他母親施暴,他氣憤的狂吼,之後便不知為何的昏了過去。再度醒來後,發現身邊所有的人都浴血倒地,只有他與他母親毫髮無傷。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那些綁匪會死於非命,直到見到小男孩異於常人的眼睛,一種傳言便傳了開來——小男孩是妖魔轉世。原本尹沐風是不相信的,只是從那之後,尹家便諸事不順——先是公司營運出了問題,再來是尹夫人身染重病,林林總總的玄事和在一起,大家都開始怕起了這個『妖魔轉世』的小男孩,深怕他一個不高興就會血洗尹家,一如對待那些綁匪。最後連尹沐風也怕起了他這個小兒子,於是就將他送進了研究室,讓一些有心人用各種方法來測試他這個身懷邪魅之氣的兒子。」
藍尹妍看著他語氣淡漠的說著自己的過往,那無所謂的態度就像在說一個平凡的故事,那是心死之人才會有的態度。一陣心痛揪住了她的胸口,漂亮的眼睛為他蓄滿了淚水,緊握的雙手有著想掐死那些無知人類的衝動。
「研究室裡的生活真的不是人過的,為了逼迫小男孩顯現出他的能力,那些研究人員根本就把小男孩當成了白老鼠,連續電擊、疲勞轟炸……什麼都來,只差沒挖出他的眼睛來化驗,為什麼他的眼珠會是這樣的。」他的嘴角劃出了一抹苦澀而嘲諷的笑容。
眼淚不斷從眼中泛出,藍尹妍不可置信的搖著頭。
「他們怎能這樣對你!他們到底還有沒有人性啊!」
苦笑了一下,尹御廷說道:「滿腦子只有名利的人,不會想到受試者的痛苦的。對他們而言,我只是一隻可以讓他們賺到金錢和得到名利的白老鼠而已。記得我腹部那個傷疤嗎?那也是他們送我的紀念品。
「哼!老實說,那些人還真是蠢,若是我真的有什麼超能力的話,哪還會在那裡接受他們的虐待,早運用那超能力將他們一個個碎屍萬段了。」冷笑的說著,尹御廷恥笑著那群號稱「科學家」的瘋子,嘲諷的眼中卻藏著深深的心傷。藍尹妍的淚滑下臉龐,想開口安慰他卻又不知如何表達,只能緊緊握住他的手。
反手握住了她的柔美,尹御廷用行動表示自己感受到了她的心意。
「後來,我終於趁機逃離了那裡。有一、兩年的時間我都在黑街裡打滾,直到我遇到了宙斯夫婦。他們收留我、教育我,給了我一個新生命,否則現在的我,說不定已經是相片被貼在店門口的通緝犯了。」
「那你的母親呢?難道你被送到研究室裡,她都不會擔心嗎?」藍尹妍為他感到心疼,鼻音濃重的問。
眼神黯淡了點,嘴角勾起一抹虛弱的苦笑。尹御延幾乎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展露過他的脆弱。
「我不知道。這麼多年來,就算我能得知她消息,我卻始終沒有去見她。也許是害怕吧,害怕她不想見我,害怕連她都躲我,因為我是『妖魔轉世』的孽子。」
跪坐起身子,藍尹妍用雙手捧起了尹御廷的臉,直勾勾的望著他的眼睛。
「你才不是妖魔轉世的孽子,你是我的王子。」
這時的她已經忘了什麼少女的矜持,她只知道,她不願聽到別人這麼污蔑他,包括他自己在內。
深深的凝望著她的眼,尹御廷無法從她眼裡看到一點點的虛假,他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輕輕的喚著她:「萱萱。」
回抱住他,藍尹妍回應了他:「我在這裡!」
緩緩的拉開兩人的距離,尹御廷帶著邪氣的眼中有著些許的濕潤。
「你知道嗎?當你呼喊一個人的時候,知道有人會回應你的感覺真的很幸福。」
知道他已許久沒有這種經驗,藍尹妍想也不想的靠上了他的肩,在他耳邊輕輕的說道:「御廷,御廷,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這麼回答你的。」
聞著她身上散發出的芝蘭香氣,尹御廷笑了。那笑很自然,不再摻有陰鬱與嘲諷。
他一向喜歡白堇花,因為它象徵了純潔。他一直以為他灰暗的生命裡永遠不會有白堇花的出現,但他找到了!也許這場婚姻的開端是項政策、是個條件,但他卻意外的得到了一株屬於他的白堇花。
輕吻了她的髮鬢,尹御廷低聲的說:「我不會放手的,哪怕有一天你會恨我,我也決計不放手,我的白堇花。」
他不想這麼早對她說明「馬爾斯」組織的事,更不能告訴她自己有天也許會因為任務而跟簡洋槓上。尹御廷預測她有一天必定會怪他,但現在的他卻一點選擇也沒有,因為這次任務的成敗牽連太大,他不能冒險,更不願她因此捲入危險之中,只得暗暗祈求上天,既然給他機會尋得這株白堇花,就千萬別讓他失去她,千萬不要!
雖覺得他的話有點奇怪,但藍尹妍卻選擇了不開口,任他緊抱著自己,汲取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溫暖。她心下希望這一刻能永遠停留,因為她也不知道她會在這個軀體裡停留多久。明知自己強佔了簡璦的幸福,但現在就讓她貪心一回吧!
夜色昏暗,簡洋位於天母的別墅裡,來了一位稀客。
揮手遣退了送茶來的管家,簡洋打量起面前這個素來與自己毫無瓜葛的男人,猜測著他的來意。
嘴角滑上一抹微笑,尹傲良率先開了口:「簡先生事忙,為了節省時間,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吧——我是來找您合夥一件事的。」
「簡、尹兩家的市場領域並不同,有什麼是我們可以合夥的?」簡洋瞇起眼問。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們卻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尹傲良淺笑道:「可以給我一杯白蘭地嗎?茶對我而言比較沒有吸引力。」
凝視了他一會兒,簡洋起身走到吧檯,倒了兩杯乾邑白蘭地。
「我怎麼不知道我有什麼敵人呢?」
「簡先生,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尹御廷娶了你妹妹,順道把整個『拓宇』拿了去當嫁妝,你對他不會有怨嗎?」尹傲良頭微低,雙眼有些不懷好意的上挑,望進了簡洋的眸子。
斜睨著尹傲良,簡洋嘴角略帶諷意的笑著。
「敢情尹先生還是個心理醫師。」
尹傲良笑著搖頭。
「當然不是!只是,我總是能嗅到跟我一樣討厭那個傢伙的人。」
將手中的酒交了一杯給尹傲良,簡洋的表情開始嚴肅了起來。
「你不是那傢伙的哥哥嗎?」
哼笑了聲,尹傲良淺啜一口酒道:「誰規定兄弟間的感情一定要好的?掠奪他的所有一物、打擊他的成就是我畢生最大的樂趣。」
「你打算怎麼做?」簡洋想聽聽他的計劃。
「只要你點個頭,願意跟我合作,我保證『拓宇』的主控權會自動回到你身上。」尹傲良的嘴角有著殘酷的笑意,仿若一頭嗜血的野獸。
冷眼看著尹傲良,簡洋考慮了會兒道:「好,我跟你合作。」
笑自尹傲良的唇畔擴張,執起酒杯朝簡洋敬了下,他說道:「那就先為我們的同盟乾杯吧!」
看著他舉起的酒杯,簡洋頓了頓。而後,他亦執起了酒杯,與尹傲良達成了同盟的共識。
不管之前他們是否相識,但現在他們卻成了扳倒尹御廷的盟友,就在這個無月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