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未來的婆婆,多少讓她緊張起來,聽聞翟老夫人秦氏是個一板一眼的人,雖稱不上嚴厲,可也算不上和善可親。她在心底歎口氣,不知每個新嫁娘是否都同她一樣有著忐忑的心情;對未來的不確定,耗費掉她很大的心神。
她漫想著以後可能會發生的種種狀況,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當她聽到奴婢恭敬地喊了聲:大公子後,才回過神。
她聽見他遣退奴婢,急忙端坐好。
翟玄領拿起機杼掀開紅巾,露出底下羅敷胭脂的嬌顏,她眨眨眼瞼,抬首望向他。翟玄領沒忽略她眸中隱約的不安與侷促,她雖稱不上美人,可卻有著令人動容的氣質。
尹灩衣垂眼望著自己塗著丹紅的指甲,先開了口。「賓客……都走了……」
他在她身邊坐下,讓寬大的床頓時顯得狹窄。「還有些在外頭,你很緊張?」他揚起眉。
「有一點。」他的體溫穿透衣裳傳來,讓她有些困窘,她想移開一寸,卻不得不壓下這樣的想法,如今他已是她的夫婿,這樣的接觸並無任何不當,儘管如此,她還是無法掩飾羞赧之情,只得盡量不去瞧他。
「你想吃些東西嗎?」他換個話題。
原想拒絕的尹灩衣,臨時改變了主意應道:「也好。」雖然她沒什麼胃口,可吃些東西至少能引開她的注意力,這樣一來,她或許就不會這麼緊張了。
她摘下禮冠後,這才與他移至另一處臥榻,兩人相對而坐,中間隔了一方茶几,她隨手拿了一塊糕點說道:「公子……夫君……」她及時改了口,可聲音有些許的不自在。「貳弟還好嗎?」
「他沒在喜宴上。」聽她喚他夫君,翟玄領心中泛起一股異樣的感受。
她立即抬起眼。「他在哪兒?」
他瞧著她關心的神情,輕描淡寫地說:「有牛坤看著他,不會有事。」
她沒說話,眉頭斂下。
他瞅她一眼,忽地有些不悅。「你花太多心思在他身上了。」
她抬起眼。「我只是擔心……」
「你不可能一輩子照顧他。」雖然明白她對尹槊貳只有姊弟情,但她過度的關心卻讓他不快。
「我知道。」她輕歎口氣,而後轉開話題。「方纔我見到了紅笙。」
「她來過?」他難掩訝異之色。
「還帶著她的寵物。」她微笑。
他蹙下眉。「誰又給她買那些東西……我會要她來跟你道歉——」
「沒關係。」她吃口糕點,眉眼帶笑。「請別強迫她任何事。」
「不管她能不能接受你,禮貌還是要有。」他堅持。
她瞧著他,眨了下眼,「紅笙的事請相公不要插手。」
她命令的語氣讓他揚高眉,一驚覺到自己霸道的語氣,尹灩衣急忙緩道:「我是說,就像貳弟的事,我交予相公,所以我也希望紅笙的事相公——」
「這是不同的兩件事。」他搖頭。「我不想她以為犯了錯能逃脫責任。」
她微笑。「夫君將事情看得太嚴重了,紅笙只是害怕。」她又吃口糕點,而後拿起酒瓶為夫君斟酒。
「害怕?」
她頷首。「她擔心多了後母后,父親會減少對她的關心跟喜愛。」
他微攏眉宇,沒應聲,只是拿起酒杯淺嘗一日。
「她自小失了娘,最親的便是公子,這心理不難理解。」她拿起酒杯,淺啄一口,感覺自己慢慢放鬆下來。「公子是不是覺得女孩兒家的心思難以理解?」
他微揚嘴角。「我的專長不在那兒。」
他帶諷的語氣讓她淺笑出聲。「公子——」
「相公。」他糾正她的稱謂,她似乎一直沒發現她喚了他好幾聲公子。
紅霞浮上尹灩衣的瞼蛋,她半垂眸,說道:「我一時間……很難改過。」至今她仍覺得嫁給他是件很不真實的事,即使兩人已拜過堂,而今是洞房花燭夜,可她卻還是有種置身夢境之感。
「我明白。」他微笑。「只是還是得習慣著。」
「當然,相……柏公。」她附和,神色依然有著不自在,還摻著幾絲靦腆。「不知紅笙可識字了?」
「才走了一位先生。」一提到此事,他的眉頭不由得皺下。
「以後就由我教她吧!」她開始覺得胃口好些,於是拿起几上的葡萄就口。「讓她與淺舞一同上課。」
「嗯!」他頷首,瞧著她又吃顆葡萄。
她一邊想著要怎麼教導紅笙,順手拿了棗子咬上一口。「嗯!真甜。」她朝他綻出笑。「在這兒每天都有果子糕點吃吧!」
她的問題讓他發笑。「你想吃什麼,吩咐廚房就成了。」
她眨眨眼。「富貴人家真好,要吃什麼有什麼,不像我每天都得計算著買些什麼比較便宜。」她瞧著棗子有感而發道:「夫君從小到大,一定沒餓過肚子吧!」
他沒回答她的話,只是反問:「你餓過?」
她微笑。「以前家鄉鬧饑荒,那滋味是一輩子都不會忘的,剛開始還能有些粥吃,後來連粥也沒了,就是餓著,起初肚子叫得響,後來也不叫了,再後來卻不知是肚子餓,還是牙齒癢,只想有個什麼東西咬著,瞧人吃樹皮,也跟著啃著,雖然嘴裡咬著,卻不知是什麼味道……」她忽然難為情地止住話語。「今天應該說些快樂的事才對。」
「我不忌諱。」他瞧著她。
她搖首。「是不該說這些的。」真不知為什麼會說到這兒來,她急忙換個話題。「相公累了嗎?」他在外頭招呼賓客,折騰了好些時候,想必有些倦了。
他瞧著她,微揚嘴角。「是該歇息了。」
她急忙放下棗核。「公子……我是說相公……應該寬衣。」驚覺自己又開始緊張,她連忙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放鬆下來,隨即下了床榻,撫了下衣料上的皺褶。「我是說,我該為相公寬衣……」
忽地想起什麼事,她又退後一步,坐回榻上。「但是在這之前,我想先跟相公說件事。」她垂眼凝視著放在膝上的雙手。
她手足無措的模樣讓他咧嘴而笑。「我在聽。」
「關於『歇息』的事……我問了一些人……」她的臉蛋升起一股熱意。「我不喜歡事情不清不楚,所以問了……嗯……一些人的意見。」
他挑高眉,好奇地揚高嘴角。「原來如此。」
「因為娘臨走前,沒告訴我這些事……所以我必須自己去找答案……」她的頭垂得更低。
「我明白。」笑意開始出現在他的眼眸。「你也寫了一本冊子嗎?」
她震驚地抬頭看著他。「當然沒有……」她頓了下,小聲道:「你知道……這是私密的事情……不過我看了些圖冊,你知道……就是……」她說得結結巴巴。
「我知道。」他好心地接續她的話。
她鬆口氣。「是的,你當然知道。」她抓了下膝上的衣料。「我問了之後發現……這可能不是太愉快的事,不過,我想我可以忍耐,你知道,我們必須這麼做才能有……有……孩子……」
「我知道。」她的語氣像是在指導他,讓他的笑愈來愈難藏住。
「當然。」她再次安心地放鬆下來。「她們給了我不少建議,有些很荒唐——」
「等一下。」他打斷她的話。「荒唐?」她不會胡聽來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吧!
「公子……我是說,相公請放心,我並不打算做那些荒唐的事。」她安撫地說著。
「比如?」他們的對話雖然荒誕,卻有趣地讓他想繼續探究下去。
她又開始盯著自己的手。「比如……趁你分心的時候打昏你。」
他開始發笑。「分心的時候?」
她的臉蛋垂得更低。「我們還是不要說下去了。」她絞緊雙手。
「我聽得正有趣。」他咧嘴而笑。
她偷瞄著他,發現他似乎以她的困窘而樂。
他輕咳一聲,掩飾笑意。「你會緊張是很自然……」
「我並不緊張。」她打斷他的話。「只是有點憂心。」
他微笑,溫和地道:「當然。」
「她們告訴我……新婚夜……不……嗯……怎麼愉快……」她垂下眼。「公子知道我在說什麼嗎?」她不放心地問了句。
「我還跟得上。」他以手壓了下層,深怕自己笑出來。
「是。」她挺直背脊。
「你又叫我公子了。」他溫和地提醒。
「相公。」她急忙改口。「相公有為什麼緊張過嗎?」
「沒有。」他微笑。
「我想也是。」她低喃,頭仍是低垂著,停頓好一會兒後,彷彿下定決心似的又接著說:「讓我們開始吧!」她站起身,眉頭緊蹙。
她一副準備從容就義的模樣讓他發笑。「過來。」
「好……」她有點舉步維艱,不過總算來到他面前。
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腿上坐著,尹潑衣漲紅臉,身子僵硬。
「她們還告訴你哪些事?」他問道,意圖讓她放鬆下來。
她努力回想著。「只要忍一下,男人很快就累了,他們會呼呼大睡。」
他笑出聲,手掌輕撫她的手臂。「還有呢?」他低首親吻她的額際。
「還有……」她的心急促地跳著。
他輕觸她柔軟的雙唇,她顫抖地閉上眼。「還……還有件事……」
「什麼?」他挑開她的單衣,手掌滑入她腰側。
「還有……」她眨了眨眼。「我忘了……」
他輕笑。「那就等你想起來時再說吧!」他橫抱起她,將她放置新床上,放下帳幔。
當他覆上她的唇瓣時,她力持鎮定,想著自己該替相公寬衣;她扯著他的大紅外袍,在感覺到他親暱地游移在她唇齒間時,緊張地揪緊他的外衣,而後她似乎能感覺他隱隱的笑意。
他的大掌覆上她的手,輕輕將她拉離。「你快擰掉我的肉了。」
她的臉蛋嫣紅似火。「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解開外袍,拉起她的柔荑探入他的單衣內,讓她的手指平貼在他的胸膛上。
她嚇了一跳,反射性地便要縮手,可因他壓著她的,令她動彈不得;她望著他,發現他仍是笑著。她慢慢放鬆自己,對他嬌羞一笑,主動抬起另一手鑽入他的衣內,他身上的熱度讓她覺得暖烘烘的。
他緩緩低下頭輕吻著她,他不疾不徐的態度讓她愈來愈放鬆,雙手不自覺地在他胸前移動,感受與她截然不同的結實及力量。
翟玄領加深他的吻,鑽入她檀口內與她糾纏,感覺她的指甲劃過他的背,兩人粗喘的呼吸在紗帳內應和著,他的手探入她如凝脂般的腰腹,隨即移至她滑嫩的背脊,解下她的褻衣,覆上她的渾圓。
尹灩衣不安地騷動著,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全身好像都打起結似的,當他的吻開始往下移落在她的頸項時,她本能地拱起身,雙眸微張,眼波流轉,床頂上約大紅囍字映入眼簾,像極了兩個穿著大紅禮衣的娃娃。
落在她胸前的吻像火焰一般燒燙她的身軀與理智,眼前的囍字開始模糊起來,只剩一抹大紅在她眼前暈開。
「相公……」她動情地喊。
眼前的嫣紅忽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將與她共度一生的夫君,他的臉孔橫亙在她眼前、在她上方,遮住了燒紅的囍字。
她抬手拉下丈夫的頸項,他的黑眸不再有笑意,卻是她不熟悉的情慾。她漾出笑,在他深似古井的闇眸中瞧見自己的笑意;她拱起身親吻他,丈夫的氣息再次盈滿她鼻間。
朦朧之間,她彷彿依稀瞧見那抹大紅囍字,在她眼前緩緩迭成了一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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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翟家的媳婦,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是那麼容易。」
「是。」尹灩衣站在婆婆面前,恭敬地回答,自五更天起,新婦拜堂後,她便依次拜候翟家的尊長及親戚,而後向公婆問安,緊接著就是開始認翟家一大票子人,至今已過了一個時辰有餘,她卻還站在這兒聽訓。
「難的是大房長媳這個位置,其它的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秦氏喝口茶後,才又接著道:「我們不是書香世家,也不是官宦人家,沒這許多雜雜碎碎的規炬,可咱也不是小家小戶,做什麼都能由著自己的意思來,家法還是有的,」
「媳婦明白。」她的頭垂得更低。
「第一條,就是不許插手爺兒們在外邊的事兒。」秦氏動了下肩膀,身邊的人立即上前為她捶揉。「祖上立了規矩,漕幫的事,女人家是不得多嘴的,再來,爺兒們在外頭做了什麼,也不要多嘴多問,只管侍奉好便行了,他們治外事,咱管的是內事,所以也別拿家裡邊細碎的事去叨擾爺兒們。」
「是。」尹灩衣雖應著,可心底卻升起一股疑惑,外邊的事不能提,家裡的事也不能說,那夫妻問還能講什麼?
「第二條,各房管各房的事,咱是不越線的。」她閉上眼,示意身邊的人揉捏的勁道再重些。「不過,每個月各房的月銀是大房管的,要支銀子也得從大房這兒拿,帳房的鑰匙只有一支,在我身上,以後自然是傳給你的。」
「是。」她應著。
「聽玄兒說,你有理家之才。」
「沒的事,只是記記帳,多的也不會。」
「嗯!」她沉下聲音。「在府裡,做事要機靈,進退應對都不能含糊,這些……我以後會給你提個醒;既然你會記帳,那我也就不多說了。」她睜開眼,又喝口水。「可我得提醒你,帳目上能做的手腳雖多,可什麼都瞞不過我的眼睛。」
「媳婦明白。」尹灩衣眨了下眼。這是什麼意思?懷疑她會做假帳嗎?
秦氏揮了下手,示意身邊的奴婢出去,一等她們離開房間,她才道:「你也別多心。」仿若看穿她心思股,秦氏補充道:「給你提這個醒,是因為妗嫻……也就是紅兒的母親犯過這個錯。」
尹灩衣自進房後,首次拾起臉。
秦氏伸手撫了下膝上的衣料皺褶。「她心腸軟,只要家裡人央她支些錢,她能幫的就幫,結果這洞愈來愈大,她只得在帳目上做手腳。」她頓了下。「其實……人都過去了,也沒什麼好說的。」
「是。」尹灩衣依舊應著,也不好多說什麼,雖然她很想再多問些事,卻也只能忍下。
「你目前最要緊的便是管教好紅兒,前些日子為她請了個先生,讓她識些字,可她坐不住,老想著往外趵,性子又淘氣,後來把先生給氣跑了,這事……你琢磨著辦吧!」
「是。」她應允。
接下來的時間,尹灩衣仍只有聽應的份,等她走出去時,雙腳已有些僵硬,加上昨夜的折騰,只覺全身酸痛。
一憶及昨夜,她的臉蛋便燒紅一片,急忙將此遐思拋開。這時,一名僕役慌忙來報,說是紅笙小姐與淺舞打了起來,她嚇了一跳,急忙趕回房中。
「怎麼回事?」她一進房就瞧見兩人讓奴婢擋著,淺舞不停喊著:烏龜烏龜;紅筆則是叫著:醜八怪醜八怪,兩人頭髮凌亂,看來方才定是拉扯了一番。
「夫人。」兩名奴婢一見著她都鬆了口氣。
「出了什麼事?」尹灩衣走到兩人中間,這才終於瞧見紅笙的臉,她長得可愛,只是現今天眼露著凶光,她頭梳雙髻,身穿紅衣,衣上織著銅錢紋,看得出是上好的綢緞。
「大姊。」尹淺舞掙開奴僕。「是她先打人的。」
「放開我。」紅笙扭開箝制,生氣道:「你們兩個是醜八怪。」
「你爹是烏龜。」尹淺舞朝她做鬼臉。
這句話一出口,紅笙就像失控的陀螺一樣跑過來打人,她的拳頭狠狠打上尹灩衣的肚子;尹灩衣吃痛一聲,急忙抓住她的手,一旁的奴婢也忙上前幫忙。
「你再說,我要爹把你們趕出去。」紅笙怒叫。
「你幹嘛打我大姊!」尹淺舞就要衝過去跟她扭打。
「快攔著!」尹灩衣叫了一聲,一手還捂著肚子,幸好奴婢還算伶俐,將妹妹給拉住。
「你爹就是烏龜——」
「小舞,不要再說了!」尹灩衣喝止妹妹的挑釁行為。「冬黎,麻煩你先帶小舞出去。」
「是,夫人。」冬黎應和著。
「可是大姊……」
「咱們一會兒再說,好不好?」尹灩衣摸了下妹妹的頭。「等會兒姊姊再找你。」
「好吧!」尹淺舞朝紅笙又做了個鬼臉後才離開。
「夏曦,你先到門外候著。」尹灩衣遣退另一名婢女後,在榻上坐了下來,瞧著紅笙怒瞪的眼神,讓她微揚嘴角。
「你若是想暗地裡打我,我會告訴爹的。」紅笙桀驚地揚起下巴。
尹灩衣笑出聲。「誰說我要打你的。」她撫了下讓她打了一拳,現在仍隱隱作疼的肚子。「你來這兒是想找你爹嗎?」她順手拿起棗子咬了一口。
紅笙說話,仍是惡狠狠地瞪著她。
「漕幫裡有點事,所以你爹趕去處理了。」她頓了下。「昨兒個我同你爹商量了,從今天起,你跟著我習字。」
「我不要。」她不高興地蹙著眉頭。
見她要離開,尹灩衣立即道:「你知道你爹為什麼要娶我嗎?」
「爹沒要娶你,是奶奶的意思。」她不服氣地反駁。
「那是。」她點頭。「難怪你爹誇你聰明。」
自進房後,紅笙第一次露了笑。
尹灩衣將她的反應瞧在眼裡,繼續道:「你爹說,雖然你是女孩兒,可比男孩兒聰明多了,就是性子頑皮,把先生氣走了,他本想你學會識字後,再教你記帳、查帳,當他的左右手,你也知道你爹在漕幫工作辛苦,他多想你能幫幫他。」
紅笙狐疑地瞧著她。「你騙人,爹說漕幫是男人兒的工作,女孩兒家不能去。」
尹灩衣微笑著。「我不是說去漕幫做粗活兒,我是說你能幫你爹記帳管帳,這樣一來,你就能跟在你爹身邊了,也不用一天到晚悶在府裡,同我大眼瞪小眼,你爹會娶我,也是因為我能幫他的忙。」
紅笙沒說話,可瞧著她的眼神沒那麼凶了,但仍帶著敵意。「我不要你教。」
「那我幫你找個先生,只是,找先生得花些時間,這幾天你就先委屈一下,將就我吧!」她放下棗核。「第一天我們就學你父親的名字可好?他見你學會寫他的名字,不知會有多高興。」
紅笙沒說話,只是瞅著她。
「我第一次聽見你的名字,就知道你父親有多喜歡你了。」她微笑地撥開橘於。
紅笙絞著衣角,唇角上勾,有些得意,聽她繼續說著:「紅色是喜事,是太陽,這就表示你在你爹心裡像太陽一樣,你爹的玄字呢……」
她以手沾茶水,在暗色的茶几上書寫,她能察覺紅笙慢慢靠近茶几,想瞧她寫些什麼。她不動聲色地繼續道:「玄這個字是天要亮未亮之時,天空還暗著的顏色,也就是黑色,黑色漸開後,太陽就出來了,天空染著赤紅,那便是你的顏色。」
光說個「玄」字便耗去尹灩衣不少時間解釋,瞧紅笙有興致聽,她便順口說了個故事。
接近晌午後,肆弟來找她,這才中斷課程,她示意紅笙先至書房練字,晚點她爹回來,再拿去讓她爹看。
「大姊……」尹壇肆欲言又止。
「怎麼?」
「那個……」他頓了下。「貳哥一宿沒回來,我有些擔心。」
「沒回來?」她詫異地揚起眉。
「我擔心會不會出了事?」他不安地說。
「不會的。」她立即道。「相公說他派了人在貳弟身邊看著,不會讓他有事的。」話雖如此,但她的心卻開始七上八下起來。
「那就好。」尹壇肆安心了點。
與肆弟說沒幾句話,僕人又來傳話,說是二姨太找她,要她過去,她攢眉思索著該怎麼同二姨太應對,雖然只在早膳時見過一面,可她聽過二姨太不少事,她就像水蛭一般,看來無害,可真讓她纏上了,卻非得吸出血來不可,就像……劉媒婆一般。
正當她思索之際,二房小姐翟沐文來瞧她,她微微一笑,喃道:「救星到了。」
「大嫂。」翟沐文今年十七,臉蛋嬌俏,性子活潑。「我閒得發慌,所以來瞧瞧你。」
「你來得正好,我方纔還在發愁呢……」她裝出憂心的表情。
「怎麼了?」翟沐文緊跟著問。
「二娘要見我……」她低下眼,歎口氣。「我知道我這樣不該,可早膳時,二娘跟我說了些話,我有些怕她……」
「她跟你說了什麼?」翟沐文立刻顯得義憤填膺。「她就是喜歡張牙舞爪的,可不過是只紙老虎,你毋需伯她。」
見自己演得有些太過了,連忙道:「她沒對我怎麼樣,只是她讓我想起某個人,難纏的人,像麥芽糖一樣,粘了嘴,還引了牙疼。」
她的比喻讓翟沐文笑出聲。「衝著你這句話,我就陪你一塊兒去,瞧她想做什麼。」
尹灩衣露出笑容。「難怪有人說你是翟府裡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
翟沐文笑得更開心。「是嗎?」
「當然。」她真心道。「你是我在翟府裡第一個覺得性子磊落、率直、沒心機的人。」
「不不,我也是有心機的,可我不會對你用心機。」翟沐文眨眨眼。「對自家人我是不用的,若是自家人都不能坦然,那也太累了。」
「你說的對。」她心有所感地說。「可姑娘家嫁了人,就得到夫家過著,還有—家子的人等著適應……」她兀地止住話語。「我怎麼發起牢騷了,走吧!去晚了二娘恐怕會不高興。」
翟沭文瞧她一眼,原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停住。「好,走吧!」兩人相視一笑,走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