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她不再逃避。
「你認為,我每一次與你面對,都要撕了你的面具,是為了什麼呢?」他雙目灼灼地注視連環,手中拎著那薄薄地阻隔在他們之間的障礙。
今夜無月有風,他要坦誠心意。因為兩日後,或許,她要走了,永不再相見。
他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燈會那晚他就已明瞭自己的心意,只是一直不明說。如今,他該有所行動,不然他只怕要失去她了。
「我,我不知道。」連環慌亂地咬著唇。他注視自己的方式教她心慌意亂卻又湧起方纔他為她披衣時的溫暖。
她知道,其實她也是期待著他的答案的。只不過,是她膽小,她怕是到頭來是她一人的情意放錯;怕的,是往後的日子心中還是如十七年來一般的空洞寂寞。
是的,心中既已住進了一個他,沒有他在旁的日子,剩的,只怕是惟有寂寞吧?
「剛才,你的臉紅了。」就在他披衣的時候,「那時,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答案。」他仍不說破,為的,是要更加確定她的心意。
「答案?什、什麼答案?」為何心跳得如此之快?為何眼中寫滿期待?
「我喜歡你,連環。」他平靜地訴說,卻在連環心湖中擊起千層浪。
「你……」她抬頭,眸中淚光閃動。唇邊,佈滿盈盈笑意。原來啊,原來……
分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幸福?是激動?只覺擁有此刻,今生無憾了。
「這就是答案。」她此刻溫柔如水,似乎經歷了蛻變。他笑。因為,他已知道了結果。
「我……」吶吶不成語,只是沉溺在他的眸光中,無法自拔。
君硯輕笑著拉她的手,連環怯怯地不知該如何動作,只垂著頭。他順勢擁她入懷柔聲道:「我喜歡你呵,連環……」
此刻,他擁有了懷中女子,便覺擁有了這一切。那種滿足的、充實的,不再有缺憾的感覺緊緊罩著他,此生無所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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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
一陣陣恭喜道賀的聲音從大堂那邊飄了過來,聲音嘈雜得有如市集,足見那裡的場面是如何的熱鬧。
君府的客人還不是普通的多,禮物堆滿了一間屋,整整一間屋。而來的客人也是千種百樣的,什麼人都有。上至官府的人,下至平民百姓,只要與君府沾上一點關係的,全都來這小小的咸陽城拜壽來了。
連環不耐應酬的場面,況且她也不宜多露臉。所以,如獲大赦地,她又來了花園。不過,這一回,她並沒有上望月亭。
那亭,此刻似乎很虛幻。
君硯的話,時常在她耳邊響起。她也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但,心是控制不了的。陣陣歡喜過後,她腦中也清晰了起來。
如今,她還是不明白出色如他,怎麼會喜歡默默無聞的她。她能確定他真的是喜愛她的。但,為什麼?
正如她不知道路文何以只見她兩面就傾心於她一般,她也不知君硯的喜歡是她的哪一面,是她的樣貌?還是她的性子?她不知。
初時乍聽路文說她是他心上人的話,她覺得很荒謬;但當君硯說幾乎相同的話時,她心中卻是萬般歡喜,熱淚往外流。像是,等待了千百年般的欣喜;像是,找尋了千百年後終於得償所願的滿足。
可是,她心頭的疑問仍在。要解開,恐怕很難。除非她肯問,而他願說。
風動樹葉,葉影重重。
自己從來不知世間煩憂。自從到了君府碰到了他,一切都開始改變,包括她的心。
從何時開始,她已將他的身影烙進了自己的心裡,她自己也不明白。覺醒的時刻卻是在一瞬間。奇怪地,如今她覺得所有一切都很不真實。包括自己心中的,眼中的他。
怎麼了呢?偏偏自己又不願退縮。為什麼呢?一見他,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是想念太深,所以害怕失去嗎?
拉過她的手,君硯坐在她身側:「你心中必定有事。有什麼話儘管說,有什麼疑惑也儘管問。在我面前,你無須掩飾什麼的,你知道。」
「真的,可以問嗎?」她不敢確定,怕引來他的笑。
「是的。」
「我,我想……」有些不敢說出口。但,他的手給了她溫暖,也給了她勇氣,「我,我想問的是——你說你喜歡我,為什麼?」不敢看他,連環把目光定在腳下的石子上。
原來是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君硯斂了笑,勾起她的下巴,迫她與他四目相對,專摯地、認真地道:「連環,你知道,你很美。但,喜歡一個人不是只看她的外表,更為重要的是這兒。」他指向自己的心房,「是內在。我喜歡你,因你的笑,因你的舉手投足,更加因為你可愛的活潑的性子。當然,還有……」他邪邪一笑,「有時候,你很傻。」
「你……」連環嗔道,作勢要打他,卻讓他乘機握住了另一隻手。
「其實,我喜歡你哪一點並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點……」他湊上前。她以為他要告訴她什麼,也湊過頭去:「是什麼?」她很想知道。
「重要的惟有一點。那就是——我喜歡你,連環……」話尾止在他吻上她的唇……
頭有點暈,連環覺得。她並沒有這樣的經驗,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好僵硬著身子,一動不動地任他為所欲為。
但,她快沒辦法呼吸了……
君硯恣意地看她快褪了赤色的臉蛋再次泛出紅暈,輕輕地笑了,得意散播在唇角。
連環本是羞得不敢抬頭,但卻又想見他是什麼表情,所以她抬頭:「你,你笑什麼……」她紅著臉,氣鼓鼓地。瞧他笑得多得意,就如同他每次逗她的時候一般地可惡。
「沒……不過,我很高興你又回來了。」她可愛的便是她的不作假的性子。
「什麼話?」他在說哪裡的語言,她怎麼聽不懂。又什麼叫作「她又回來了」?她不是一直在這裡,哪兒也沒去過呀?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不解。
「我是說,你又回到你以前的樣子了,我很高興。」
「以前的樣子?」
「是啊,傻乎乎的。」他調笑,「不過,我喜歡就好……呀!」她幹什麼,要與他過招嗎?「你這是做什麼?」他閃過她擊來的一掌。
「我很久以前就想與你比試一下了。」她招招逼近,他卻只守不攻,「你陪我打一回。」這樣她才甘心。
「好,那就陪你一回。」
二人遂在花園中切磋起武藝來。
但,連環的功夫雖不弱,卻也實在比不上君硯,來回拆了二三十招,她就漸漸地吃不消了。
「不打了。」她收回手,「再怎麼打,我也不可能勝過你的。」還是不要獻醜的好。
「真不打了?」
「不打了。你的功夫再練上幾年,恐怕連老頭都比不上你了呢。」老頭的功夫不錯,就因為貪吃貪玩,所以老要荒廢掉。
「老頭是誰?」
「啊,我沒說過嗎?」她索性坐下來,與他聊起天來,「他是我師父,從小把我和師兄養大。」解了心中疑問,她又是以前不知愁苦的連環:「我與師兄從小就跟著他,他教我們武功,帶我上山採藥,教我醫術。雖然有時他會為了美食拋下我。但是,回來時也總不會忘了給我帶上一份。」她很想回到以前的日子,每天與藥草為伍,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
「你很想回去嗎?」她眼中露出思鄉的憂愁。
「嗯。」
他輕攬她入懷:「等所有事情解決了,我陪你回去可好?」
「真的?」她欣喜地。
「真的。」他保證。許下了諾言,他就不會變。如同他對她的心意一般。
小翠靜靜地站在遠處瞧著他們,眼中不覺流下淚來。連環小姐終於也尋到自己的幸福了,她相信三少爺一定會讓她幸福的。卻不知道,琴心小姐與姑爺怎麼樣了?
她擦乾了淚,走了過去:「三少爺,小姐,老爺讓你們去吃壽酒呢。」
連環聽到小翠的聲音忙跳了起來,「小翠,你……」方纔那一幕,她看見了嗎?
「小姐,」小翠笑道,「小姐不用害怕啊,小翠什麼也沒看見。」說完,掩嘴笑了起來,看著連環羞紅了臉。
「好了。」君硯替她解了圍,「回去告訴老爺,說我們馬上過去。」
「是。」小翠正要走,不忘回頭對連環道,「小姐,你不用擔心,小翠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也不會說出去的。」
「小丫頭,你……」正要追上去,君硯攔了她,道:「我們還是走吧。不過,得先把你的人皮面具給戴上,我的小妹。」
「連你也笑我!」
「不敢。」
細細弄妥了臉,君硯正要攜連環往大堂而去,突然間卻大喝一聲:「誰?!」
有人嗎?連環迷惑地。不會又是那天殺的秦大少爺吧?他怎麼還不死心。這回,若讓她撞到,可不會就此罷休,她也該好好練練拳了。
兩道人影從陰影處走了出來:「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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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心園
四人終於面對面了。
連環與琴心都是滿臉喜色。連環更是高興得只差沒抱著琴心又叫又跳:「師嫂,真的是你們!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我以為,君三少他騙我,以為你們不會來了。」
琴心溫柔地說:「我也很高興再見到你啊。我很想念你,想念爹娘。所以,一接到三哥捎來的信,我們就連夜起程了。」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對著,連誠與君硯看得有些頭暈了:「師妹,你坐下來。不要還像個小孩子似的。」真不知這許多天她怎麼能當好溫婉的琴心。
君硯卻是不語地笑著。
「師兄。」連環道,「人家看見你們所以才高興呀,這也不成了。」她這個師兄,平日裡就沉默寡言。老頭說他這是成熟穩重。在她看來,卻是無聊。整天一張表情,不煩啊?
「師嫂,你成天對著師兄同一副樣子,會不會覺得煩啊?」
琴心輕笑著搖頭,連誠無奈地輕聲訓斥她:「師妹!」
連環撇撇嘴,不再說話。拉著琴心往一邊去講,也不知她講些什麼,總之是惹笑了琴心。
君硯拱手上前:「我是君硯,想必,你便是連誠了。」一個與他已經斷不了牽繫的男子。
上回他們沒有見著面,如今見了,他想,他是可以放心把小妹交給這樣的男子。外表沉穩,瞧他行動間,便可知功夫不弱。雖然功力可能在他之下,但要保護小妹卻是不成問題。更重要的,他在小妹的臉上看到的,惟有幸福二字可以形容。
「我是連誠。君三公子,幸會了。」兩個男子在眼光交流中已通了情誼,不必多言,二人會心一笑。
「師妹,我有話問你,隨我出去。」
「哦。」連環跟著連誠往外室走去,回頭,卻見君硯給她一個微笑。她扮了個鬼臉還他,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內室裡只剩下兄妹二人。
琴心掩嘴笑著,看君現目光不離連環,她欣慰了。以前,總以為連環代她入君府,是她對不起她。不過現在,看三哥的樣子,她不會再內疚了。三哥會是個好丈夫,而連環性子活潑可愛,非常討喜,兩人必是一對美滿的佳偶。
「三哥,人都走了,不用再瞧了吧。」她調笑。
「你這丫頭。」君硯輕敲了一下琴心的額,「現在,跟三哥說說你們自己的情況吧……」
待二人聊完話,連誠師兄妹也走了進來。
「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恐怕是『這個計劃』的最後一步了。」君硯鄭重地說,「你們說,該怎麼來結束呢?」
連環正要開口,突聽外面有人聲:
「夫人,小姐不在裡面,你不要進去了。」是小翠的聲音。眾人一驚。
「沒有人,燈怎會亮著。琴心她怎麼了,整個宴席都不見人影。」聽聲音,是離屋子已越來越近了。
「夫人,小姐真的不在……」小翠努力攔著。
「不可能,我一定要去看看……」
「怎麼辦?」琴心著急地,連誠握住她的手,安撫道:「別急,總要面對的。
連環看向君硯,他朝她點點頭:「對,遲早要來,早一些面對就少一些麻煩。」
片刻間,君夫人已經闖了進來,小翠急急地跟在她身後:「女兒,女兒,娘來了。你又怎麼了,整個宴席都不見你出現……啊!」
她呆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不可置信地——
眼前怎麼可能有兩個琴心?!
雖然她們兩個衣裳穿得不一樣,但那張臉可絕對是一模一樣的。她莫非眼花了不成?
君夫人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不對,還是有兩個人。她拉拉身後的小翠,眼光不離二人:「小,小翠,你你你說,這裡有幾個小姐?」
「小姐?只有一個啊。」是真的只有一個君琴心小姐。不過,真正的小姐回來了,連姑爺也在呢!她好開心。看樣子,小姐很幸福很開心呢。雖然穿的是布衣布裳,但神情間的那嫻和之氣足以讓她知道,姑爺沒有讓小姐吃苦,兩人過得很好。
「一個?!」君母再看:還是兩個。
「小翠,你快扶我坐下,我,我不行了。」她眼中看來還是有兩個女兒啊,連傳聞中已死了的連誠也在……她自椅上跳了起來,指著連誠說道:「你你你,是人,還是鬼?……」聲音在發抖。
琴心上前,目光淚光盈然:「娘,他是人不是鬼。」可憐的娘,她被嚇壞了。
「你,你是琴心?」琴心點頭,「那,那她又是誰?」她指著連環。
君夫人看來被嚇得不輕,連環決定不再讓她受驚嚇,一把扯下了面具——
『啊!」君夫人暈了過去。
「娘!娘!」琴心輕拍她臉,「娘,你怎麼了……三哥,你快來看看娘啊!」她已經非常非常不孝了。若再讓娘遭遇什麼不測,她如何能夠活在這世上?
君硯忙上前,自懷中取出一個瓶,打開木塞,湊近君夫人。
君夫人終於緩緩掙開了眼,琴心喜極而泣:「娘,你醒了?太好了。」
君夫人伸手撫了撫她的臉,虛弱地:「你是琴心?」她點頭。
「那,那她呢?」君夫人顫著手指向伴在君硯身旁的連環——咦,她果真眼花了嗎?她怎麼變了一張臉?方才似乎有瞧見她的臉與女兒的臉長得一般模樣。大概她真的眼花了吧。
「她是女兒的好朋友,名叫連環。」
「哦,」君夫人迷茫地起身,「哦,是我看錯了。小翠說得對,我看錯了。」她拉起琴心的手,「女兒,你爹叫你去喝壽酒呢。硯兒也去。再不走,你爹要生氣了。」
琴心憂心地看著有些異樣的君夫人,向君硯求助地:「三哥……」
君硯歎了口氣:「小妹,算了。娘大概受了些驚嚇,不如,明天再說吧。」上前扶起君夫人,「娘,我們走吧。」
他看了下連環道:「小妹與我去壽宴,你們先在此,等我們回來時,再作細商,可好??
連城點頭。
連誠與連環目送他們離去,同歎了口氣,心中憂慮更甚。照此情形,明天,恐怕不好過吧。
然而,事實卻恰恰在他們的預料之外。
第二日,君老爺知道了實情後,是發了雷霆怒。但,卻沒有他們想像中的震怒,本要責打琴心,但連誠願捨命護她,君老爺也就沒動用家法。
不過,他的氣自然不會那麼快消下去的,懲罰是必要。而君夫人呢,還是不太敢相信,陪了自己好多天的女兒,竟然不是琴心,她還處於混沌狀態之中。至於君老爺的懲罰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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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老是在我身邊轉,做什麼?」連環不耐地看著又在拿扇子替她扇風的君硯。他到底煩不煩啊,從早上到現在,已經出現在她身邊不下十次了。一會兒給她端茶,一會兒又送點心。他當她在幹嘛?她在受罰耶!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君硯笑看不答話,只指了指旁邊。連環看過去,差點昏倒。
琴心正溫柔地用絲帕替師兄擦汗,兩人不言不語,單以眼波交流。她看了直覺渾身不對勁。光天化日之下,哪裡可以這麼做,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他們此刻,可是跪在君家的列祖列宗們面前呢。
君硯一臉不以為然:「你啊,我這是心疼你。」把他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不知感恩的丫頭。若換了別人,他是連理都不要理一下。
「得了吧。」懶得與他爭辯。不過,她心頭一直有個疑問:「君三少……哎喲,幹嘛打我?!」她怒瞪著罪魁禍首。而它的主人正是一副她不受教的神情。
『小丫頭,事到如今,怎麼還這麼叫我。你都在君家列祖列宗的面前跪了兩天了,應該參透了其中的道理吧?」
「道理,什麼道理?」
「笨!」他又敲她一記,眼中儘是喜愛,「你以為我爹為什麼會這麼容易就放過你?」
「為什麼?」她的疑問也正是這一個,「你快說,君老爺怎麼都沒有很生很生氣?」
照理說,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後,應該是把她送至官衙,而師兄更是會被抓進監牢,哪裡有可能只是「小小」地罰他們三個跪在祖宗們面前,跪了七天就完事了。
她真是大大不解。
望著三雙同樣迷惑的眼睛,君硯終於無奈地,好心地解釋:「依我看來,爹沒有重罰你們,原因主要在小妹身上。」
「我?』
「對。前一次,傳來連誠的死訊之後,小妹一個月裡有如行屍走肉。爹娘顯然是後悔了。」看著二人執手相望的樣子,再看眼前這對迷濛的眼眸,他不得不歎氣,暗暗抓住她的小手,才道:「此次,小妹與你又成了真正的夫妻,連誠更是死裡逃生,沒有造成遺憾。所以,爹後悔了,軟化了。」他簡短地說。
眾人受教地點頭。
「明白了?」
「明白了。」
「我不明白。」連環舉起小手。
「哦,你有什麼不明白?」
「師兄跪在這裡情有可原。為什麼連我也要跪?」而且要跪七天!她可不是君家人,為什麼連她也要跪,而且跪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君家的祖宗們面前?
琴心與連誠相視而笑,君硯挫敗地:「你呀,連這個都沒有看出來嗎?」枉費他的一番苦心了,可憐。
「不知。
君硯好心地湊過去,對她耳語一番。連環越聽臉越紅:「君硯,你,你可惡!」
專門欺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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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望月亭。
「哎喲,哎喲……」痛死她了。
「你小聲一點行不行?」活像殺豬似的。虧他還替她準備了一個動了手腳的蒲團。不然,如今只怕她連走路都不能了。
「你去跪跪看!」七天!七天已經夠她受的了。君老爺還真是狠心,說七天就七天,打個商量的機會都沒有。不過,為什麼師兄與師嫂都沒有一點反應,她卻痛得像被車輾過似的?
「好了好了,喝口茶吧。」看他多好。七天裡,活像個下人似的,給她端茶遞水。她哪裡像在受罰呀?除了真跪了七天之外,她活得跟個大少爺沒什麼兩樣,還在這裡亂叫亂叫的。是故意的吧,這丫頭。
然而,他們這七日並沒有白跪。他總是能看見爹娘在外頭徘徊的身影,顯然也是捨不得小妹,他當然也瞧見了二老對連環的評價,她這七天,真沒白跪。
而其實連環不用跪的。不過,為了她,爹讓她跪了,這等於是間接承認了她的地位。至少是將來的地位。
他笑。如今,她是不得不跟著他了。還沒進門,已經拜過君家祖先了,她還能逃得了嗎?爹想必也是一般心思吧。
「多謝。」她裝模作樣地施禮。
「不用客氣,」他同樣回禮。
四目相接之下,二人同笑了起來。如今,算是雨過天晴了。只是可憐了她的雙膝:「哎喲……」
「別裝了。」君硯笑罵,不經意間,看到橋上不知何時站立了一個人,「表弟?」
路文?連環轉身。自從她被罰跪以來,他就沒出現過。算來,他們能安然脫身,也全靠了路文。若不是他為了她向君老爺提出退婚的請求,師兄可能也不會這麼快被君老爺接納。說起來,她該謝他,更對他抱有一份愧疚。終究,是她害了他沒了未婚妻,還失了心。
君硯看他一眼,拍了拍連環的手,下了亭,把空間留給他們二人。是該好好談談了,不過,他不宜在場就是了。
「你,坐吧。」連環手忙腳亂地招呼路文。他謝過,卻並不坐,只呆視連環。
他比以前憔悴了許多,連環萬分愧疚地說:「路公子,我……」
「你不用說,我都明白。」他黯然地。當聽到連環假扮表妹時,他驚呆了,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當表妹與她一起被罰跪時,他才信。當時,他有些後悔為什麼要提出退婚,如果早知那時的表妹就是連環,他是怎麼也不願退婚的。
但,若這麼做,她一定會怨他吧。因為他若不退婚,表妹就不能與她師兄雙宿雙棲,做對名正言順的夫妻了。所以,他這麼做,是對的。只是,他有些不甘啊。
看到表哥與她歡快地笑鬧著,他心中就難受萬分。多希望伴在她身邊的男子是他啊。能每時每刻見到她的笑顏,他是死而無憾。不過,她是有功夫的女子。表哥曾說過,連自己心愛的人也不能保護,便算不得男子漢。而他,不過一介書生,只會舞文弄墨;她,合該與表哥這樣的男子結成連理。
即使不甘,他也認了。這是命運,他無法改變。所以,他沒有對舅父說,他傾心之人,其實是她。舅父當是位叫「還」的女子。這樣,也好吧。
「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如果不說,他就真有遺憾了,恐怕會帶著這個遺憾過一輩子吧。
「請說。」
「我,我喜歡你,連環。」
連環悲哀地看他一眼。這一句話,她已聽過不下一遍,可如今她對他,只能說:「對不起。」
「我明白。」他慘笑了下,「我明白。我說,只是不想留下遺憾,只想把我心中的感覺告訴你,並不想造成你的困擾。」如今既已了了心願,他也該走了。或許,他一開始就不該來此。
「我走了,連環姑娘,你保重。」
「你也一樣。」她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她只覺心中萬般歉疚。如果他沒有認識她該多好,也就不會被傷成這個樣子,沒了生氣。
一隻手搭上她肩,她回過頭:「君硯,我覺得對他好抱歉。」輕輕靠在他懷中,汲取他的溫暖,來驅散心中些微的涼意。
「不是你的錯。」
「唉……」
「少爺!」小翠在湖岸喊,「三少爺,老爺叫你去呢。」連環朝她揮手:
「小翠!」
小翠眼珠一轉:「連環小姐,未來的三少奶奶,老爺也有叫你呢。」她笑著跑走了。
連環瞬時紅了臉,忙要下橋去追——
「哎呀……」腳下一絆,眼前就要落入湖中。一隻手攬住她的腰,把她拉回橋上,她閉著眼,不敢睜開——
這樣的情景,似曾相識。
連環暈乎乎地想。
「你以後想做什麼?」
「我想回去看老頭。師兄與師嫂要留這裡了,過一段日子才回去。老頭一個人挺可憐的。」
「你一個人去麼?」
「你說呢?你願意一起去看看我的家麼?」
「我願者……」
這是他的承諾。而這份承諾的期限,大約是一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