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近水樓台,日久生情 >> 流雲隨水作者:未稚 | 收藏本站
流雲隨水 page 13 作者:未稚
    「哦,那另一隻我回去戴。」雲絳砂接過方帕掩住受傷的右耳,依舊眉眼彎彎地笑道。

    水源沂重又凝眉,思慮半晌,卻忽然伸手道:「另一隻先給我。」

    「喂!你說反悔就反悔啊?」雲絳砂立馬睜大眼睛瞪他,狠狠瞪他!這一激動,耳上的傷口便撕扯開來,痛得她齜牙咧嘴,卻不忘握緊手中的耳墜,時刻提防著他動手來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噯!真是,你還是不是君子啊?」

    第四章西市六原街(2)

    水源沂陡然不悅地皺緊了眉,「我從不食言,說了給你便就是你的。紫玉耳墜有一枚便也夠了。而另一隻——」他頓了頓,冷眼覷著她,見她始終皺著臉滿是戒備,不禁緩了語氣道:「等你安然回府,我再為你戴上便是。」

    雲絳砂的臉上頓時綻開了一朵笑漪,堆在眼角眉梢裡的笑,竟是比那青瓷瓶中的粉苞還要溫婉動人,「那,一言為定。」她乖乖地將另一枚紫玉耳墜交還於他。心裡卻在一遍遍地重複著他方纔的話:等你安然回府,我再為你戴上便是……這樣想著,臉上又是春意盎然。

    嗯哼,就為你這句話,我雲絳砂也一定會全力以赴且留著性命回來見你!

    「此事非同小可。如今西市六原街已成了她的地盤,你勢單力薄,倒也不必逞強。對於那些魔教之眾,你稍加留心即可,切莫引起正面衝突。」臨末,水源沂不忘交待她道。

    「嗯。」雲絳砂點頭如搗蒜,神思卻飄忽在萬里之外。

    「還有,她的另一個貼身丫鬟,斯舟,也是魔教中人。我的紫玉玲瓏對她有感應。」

    「嗯嗯。」雲絳砂依舊拚命點頭。

    「……你出去吧。」一道逐客令。

    「嗯嗯嗯。」雲絳砂再度點頭。猛然回過神時,眼前的人竟早已至窗前坐下,提筆靜靜地寫起了字,滿室的凝然似和平與寂滅的疊織。

    他背對著她,兩人之間隔著不遠的距離,卻彷彿隔了一道天涯。她在天涯此端,他在天涯彼端。僅一瞬間,方纔的一切旖旎溫存竟全部消失殆盡。

    雲絳砂略一躬身,便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

    窗幾邊,苞尖凝紅下,一行秀逸的小篆斜斜飛上素箋:緣起即滅,緣生已空。

    是夜,月華容冷,寒露流螢,枝頭杏花濕了滿心雨,闔在潮瓣內黏密的蕊,任夜風拂落一地的白,白裡更透著些微黃。偌大水府,廊腰縵回,本是人寂燈滅黯入寢時,卻於低垣陰暗處飛出了一隻目犀羽豐的信鷹,其尾羽間藏信有四字:火,西,小,助。

    第二日晌午,不足辰時,雲絳砂便已隨著藍茗畫一行去了西市六原街。

    媚姝閣,藍茗畫的閨處。暖閣香旖旎,綺戶從簷低,從床帳一直延綴至窗前的落地紅縵圍成滿室的春色撩人。金鏤古鏡前,獨坐藍裳美婦人。鏡中花顏雲鬢,媚眼軟橫波。婦人身後還站著兩名俏麗的丫鬟伺候梳妝。

    「絳砂,你去將少奶奶枕下的一支紅玉簪拿來。」斯舟笑著對身旁的雲絳砂道。

    那恬然一笑的瞬間,雲絳砂分明感覺到手心的一根筋狠狠一抽,似被什麼蟲嚙咬過的生疼——又是紫玉耳墜的感應!

    「還有,她的另一個貼身丫鬟,斯舟,也是魔教中人。我的紫玉玲瓏對她有感應。」耳畔迴響起他的輕誡,雲絳砂不由得暗暗緊了心弦。表面上卻不改神色,微笑著朝斯舟應了一聲「好」。

    娘咧!什麼邪門感應嘛,疼死人了!雲絳砂一面往裡屋走一面忍不住在心下咒罵,幸好這魔教中人體內的魔性只是時而顯現的,要不然自己日日對著這兩位魔女,豈不是要日日抽筋抽成癡呆?

    這樣想著,她已走至藍茗畫床前,俯身小心地掀開她的繡鳳軟枕,一眼便望見了一支細而長的紅玉簪,純質的玉被精心雕鏤出蝴蝶戀花的形狀,栩栩如是巧蝶偷蕊的剎那。只是那玉的顏色卻太過鮮艷,過深的紅絲隱紋更帶著些妖氣,彷彿剛嗜過血一般。

    「便是它了嗎?」雲絳砂微微蹙眉,下意識地將那溫香的軟枕多掀起了一些,正欲探手取出那支紅玉簪時,手指卻突然滯在了半空——

    她的目光也在剎那凝冷下來。孰知,便在軟枕被掀至七成處,那支詭艷的紅玉簪旁,如今正誘惑般地露出了黃皮紙的一角,紙上還留著微微的折痕,竟是——一封信?!

    指尖才探前半寸,雲絳砂忽覺得脊背一陣徹骨的涼意。緊接著腦中倏然浮現出無數紛亂錯綜的畫面,蘸著濃墨圍成一重重的疊嶂,模糊褪色的畫面裡有婦人如鉤的媚眼以及唇畔的一朵笑渦,妖艷而猙獰,似從陰間跳出來的掐喉的厲鬼……

    「絳砂,可尋到那紅玉簪了?」外面傳來斯舟的聲音,溫軟得卻像是種陰冷的諷刺。

    「噯,尋到了。」雲絳砂趕忙應了一聲,同時死命按住太陽穴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等再度伸手去取紅玉簪時,這才發現手心竟已出了虛汗,沁涼的一片。

    你呀你,真是沒出息,一封信便將你嚇成這樣!雲絳砂方明白一切玄機,忍不住暗罵自己沒用,差點因一封信而亂了陣腳更險些誤了大事!而後卻再不願瞧那蠱惑人心的黃皮信封一眼,拿著紅玉簪便走出了裡屋。

    「大少奶奶要的可就是這支紅玉簪?」雲絳砂微笑著將那支簪遞給了斯舟,望著對方時又是不變的眼兒彎彎,唇兒也翹翹。

    「是啊。」斯舟也是笑著伸手接過,並熟練地將它斜插在雲髻裡最惹眼的位置,「見你遲遲不過來,我還以為你尋錯地方了呢。」她狀似不經意地笑道。

    「呵呵,絳砂手腳不夠利落,還望大少奶奶和斯舟姐姐多多包涵才好。」雲絳砂歉然一笑,正欲伸手為那鏡中佳人牽整衣衫時,卻被對方先一步捉住了自己的手,「我啊,偏就喜歡那些溫吞吞的傻丫鬟,太精明能幹的我看了就討厭。」藍茗畫嬌笑著拉過雲絳砂的手與她漫談,卻是在暗中探上了她的脈,竟然——沒有中毒?!

    殊不知,那封信其實是自己故意放在枕下來試探她的。讓她去拿玉簪是假,讓她看見信卻是真。空信封內並無實信,而那黃皮信封上卻是淬著劇毒的。一旦她對那封信動了歪念想一探究竟……哼!找死!

    而如今看來,這丫頭,當真是一清二白沒有底細的?然若是如此,她又怎會知道水源沂的秘密?

    「可是,大少奶奶不知,便是因為絳砂太過愚鈍,才常被三少爺責罵的呀。」雲絳砂黯然垂下眉來,面露幽楚之色,「三少爺風正心高,才智過人,因而也只中意聰明伶俐的丫鬟。可絳砂偏笨拙得很,凡事總不順三少爺的意。而昨日——」

    「我聽斯舟說,他昨日單獨喚你進房了?」藍茗畫不期然地接話道,媚人的雙眸緊緊凝視著她的,眼底的笑意也越發深幽起來。

    雲絳砂沉默了半晌,而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囁嚅著唇似有一些難以啟齒,「是啊……便是為了責備絳砂的。」這樣說著,聲音竟帶出了一絲哭腔,「只因絳砂看見了——」她忽然驚慌地摀住嘴,窘迫的神情似不慎道出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那一剎,藍茗畫的眼裡分明掠過一抹奇光,又在瞬間斂去鋒芒,而後不動聲色地試探下去:「這三少爺確是心高氣傲慣了,被他教訓過的丫鬟可也不少。」她支起頜笑得媚若桃李,言語間更是極度的漫不經心,「噯,那我倒也好奇,丫頭你究竟是瞧見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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