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近水樓台,日久生情 >> 流雲隨水作者:未稚 | 收藏本站
流雲隨水 page 14 作者:未稚
    「這……」雲絳砂很是為難地望了她一眼,復又垂下頭來,絞著手指不安地道,「抱歉啊大少奶奶,三少爺曾吩咐過絳砂,此事涉及他的隱私,萬不可說與旁人聽的……」她亦心知,若自己即刻便胡謅出一個秘密說給她聽,這只半仙狐狸也絕不會輕信。

    「呵呵,那不說便是,我也只是隨便問問。」藍茗畫雲淡風輕地一笑。心裡卻有了底數:哼,看你的神情也不像是在扯謊。這個水源沂,果真是有天下的秘密!

    很好,這丫頭不光能恪守本分,也懂得察言觀色謹慎行事。只要自己對她略施些恩惠,假以時日便一定能讓她為自己所用!到時候她自會心甘情願地道出那個秘密!哈……

    待藍茗畫重理了妝容出媚姝閣時,已是下午。此時恰有家丁來報,說有一位姓王名暨的顧客如今正在正廳候著她這位西市主管。藍茗畫一聽是老主顧,便朝斯舟吩咐了一聲:「你先帶絳砂去街市上看看,熟熟人情。」隨後逕自往正廳走去。

    「又要勞煩斯舟姐姐了。」雲絳砂乖順地朝斯舟頷首施禮。

    斯舟溫聲笑道:「你我既是同歲,便不必喚我姐姐了。我聽著你這一聲聲的『姐姐,姐姐』啊,總覺得自己比你老上許多。呵呵,這感覺真不好呢……」她一面同雲絳砂說笑著一面熟絡地領著她繞院出宅,不消一盞茶的工夫便將她領至人聲鼎沸的鬧市街頭。

    偌大的六原街,林鋪遍立,滿目琳琅,車水馬龍。放眼可見擺在市攤上的玉飾銀器,綢緞綾羅,更少不了墨香味兒四溢的字畫幅帖。

    難得的閒情寫意啊。雲絳砂便一路細細地瞧著神色各異的形人,他們的喜怒皆行於色,豪爽的女子笑得齒根畢現也從不加遮掩,全然不若水家丫鬟們的中規中矩。嗯哼,有趣。從身旁走過的白鬚老者肩上扛著冰糖葫蘆,一串串紅彤彤得惹人眼憐。而入耳的皆是攤販們的吆喝聲,問價聲,為這富沃之地更添了一分人氣。

    「這才是真正的街市吧……」雲絳砂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想起這之前的十六年自己竟從未踏出葬夭谷半步,只聽阿舞描述過街市的喧囂繁華。如今親眼見了,才深知塵世多姿人情也干變。呃,說到阿舞,也不知她收到信沒有……

    「這西市六原街共有十二家店是水家總鋪的分支,而少奶奶便是這十二家店的總管。」原本漫無邊際的思緒被身邊人的詳盡介紹所打斷,只聽斯舟微笑如初地道:「如今你已隨了少奶奶,日後便不可避免要同這些店主夥計們打交道,我便是要帶你去熟識他們的。」說罷便又領著雲絳砂走進了眼前的「虞美人綢鋪」。

    「是斯舟姑娘啊!」立時便有夥計迎了上來,臉上堆著謙恭的笑。

    嘖,果真是熟門熟路了。雲絳砂心下一陣冷笑,無意間瞥眼時,便見一個模樣清秀斯文的白衣男子迎面走來,「斯舟姑娘。」他款款施禮,面相極為柔和。

    「連鋪主。」斯舟微微頷首。眼前這白衣男子便是該鋪的鋪主,連雋。

    「這位是——」連雋的目光落在斯舟身邊的黃衣少女身上。

    「少奶奶新收的丫鬟,叫『絳砂』。」斯舟溫婉一笑,轉而又朝雲絳砂介紹:「這位便是這『虞美人綢鋪』的鋪主,連雋連鋪主。」

    雲絳砂心底下冷嗤一聲,面上卻如三月桃花般柔媚嫣然,「絳砂見過連鋪主。」

    「原是少奶奶新收的丫鬟,好說好說。」連雋笑得溫文爾雅,眸中卻掠過一道異樣的精光,而後又客氣地將雲絳砂往綢鋪的裡屋請,「外頭說話不方便,不如隨我進屋談吧。」

    意料之外的熱情讓雲絳砂略感錯愕,卻依言與他同行。後院曲徑幽道,花木藩香。四顧無人,雲絳砂忽覺得氣氛異常,正預備禮節性地與連雋寒暄時,手背忽被他狠擰了一把,伴著耳畔咬牙切齒的聲音:「等著!回去再跟你好好算賬!」

    「阿——舞?!」

    第五章曉知花重影(1)

    半個多月後,水府,水杏雲榭。

    臨近四月,江南的春意也深了幾許,滿樹的杏花卻不見敗落之勢,依舊顰顰簇簇推擠著攀在枝頭,攬裾笑閱春色無邊。陌上靛草落雲英,蒸融了霞彩,被裁梳得錯落有致。純白的花色裡偶生出一點紅,似少女凝脂玉膚上的一點羞暈,柔媚動人。

    杏花樹下,斯人獨坐。玄紫色錦衣上繡著花葉蟠結,紋理分明,腰間長玉帶直綴及地,卻是不變的佩飾:一枚金葉子,兩顆玉玲瓏。低首遐思間亦自現絕代風華。

    「噯,噯,聽說了沒有?西市六原街那『虞美人綢鋪』的連鋪主,竟與那個新來的丫鬟有曖昧之情呢!」

    「咦?哪個新來的丫鬟?」

    「不就是那日被三少爺帶回府的,叫雲什麼的丫鬟嗎?年紀輕輕的,她還真是不安分吶!」

    「不可能吧……我聽說那連鋪主可也是一表人才,品行端正得很啊,怎麼竟——」

    ……

    不知不覺間,竟又回想起之前丫鬟們的接耳私語,一聲聲辛辣的冷嘲熱諷猶在耳際迴旋,揮之不去。水源沂忍不住重又蹙起了眉,「雲絳砂,你……當真樂不思蜀了?」

    腦海裡又浮現出那張眉眼彎彎沒個正經的臉,還總是涎皮賴顏地貼身上來,甕著聲,笑嘻嘻地同他說:「噯,噯,三少爺啊……」

    印象中的那張臉是小而精緻的,雙頰豐潤,下巴尖尖便又顯得瘦了。臉上嵌著一雙長而媚的桃花眼,漆黑的瞳時常會帶出清澈的碧琉璃色。眼尾處的睫毛尤其長,嫻靜時似棲欲飛的弧度。偏又總愛笑,一笑起來睫毛便在飛,連同著一雙桃花眼也會彎成嫣俏的月牙兒。

    確實,她,並不難看……

    這種突來的想法便如同植根的籐蔓一般,深深紮了土,往地心裡纏結生長,而後抽出細嫩的枝芽來,枝上再生葉,頃刻間便葉繁莖茂。這般攝人心魄的朝氣,如同枝頭攀擠的杏花,香得雲霧沌沌,遠遠望著竟是心也迷離,眼也P。

    究竟是從何時起,這張他看了便從心底生嫌的臉,竟會讓他不由自主地牽掛起來?!是因為那日她站在滿樹杏花雨之下,細彎著眼朝他說一聲「後會有期」……嗎?

    那日,晨光熹微,缺月未褪,薄霧楹欄露華也濃。

    那日,滿樹杏花似三月春雨,飄飄揚揚,輕疊數重,淡著燕脂勻注。

    那日,她便坐在這杏花樹下的石砌圍欄上,晃著雙腿,也是一臉笑嘻嘻地問他:「噯,噯,三少爺啊,為何你會討厭蝴蝶呢?」

    他淡漠地睨了她一眼,哂道:「這種問題就跟我問為何你的手上全是傷痕一樣無聊。」

    「你想知道啊?」雲絳砂眼裡綻出欣喜的光芒,也不管對方是否同意,便一廂情願地同他說起來:「我的手啊,是被一種叫『棘花』的花刺紮成這樣的。算起來也是十幾年前的傷了,一直到現在都留著痕呢。」她低頭漫不經心地絞起自己的手指,「……棘花,你還記得嗎?」卻不是問「你聽說過嗎」。

    水源沂微微皺起了眉,「我倒的確見醫書上有過,棘花是一種奇花,花根可泡酒,花瓣能浴顏,花心亦是解毒良藥。但其莖上花刺長而鋒利,不輸刀劍銳器,甚至能致命。」

    「是啊……能致命呢……」雲絳砂神色恍惚地注視著遠處,「棘花天性喜陰,僅生於連棘山葬夭谷。十二年前,我相——」她頓了一下,而後改口道:「我爹便是為了救我,才被這棘花奪了性命的。」說的時候卻並不見絲毫悲痛之意,只是唇角的笑意苦澀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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