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青一直嘗試再次找他密談,總是被他裝耳聾混過去。自從知道江昭青是令狐潮一黨後,他就盡力避著軍醫。當年此人義助自己逃跑,或許確實是出於善心,但眼前他三番兩次對自己示好,明擺著是看他是張巡的隨侍,有利用價值之故。由此可見這人是不簡單的,他不由得添了幾分戒心。總算念著葬母贈銀之德,沒向南英翔告發他。但是想到這奸細在城內四處活動,日後不知還要惹出多少是非來,不禁心中煩悶不已。
身體不適加上煩惱重重,他開始為夢魘所苦。一次又一次地夢見大批官兵衝進家裡,家人全部像牲畜一樣被趕到街上,觸目所及儘是眾人嘲笑辱罵的臉孔,活似要將他們生吞活剝一般,望之心膽俱裂。或是夢見一望無際的腥紅,自己和親友全在血海中浮沉,他伸出手去想和家人相扶持,但每個人都一臉嫌惡地推開他,還有人指著他大罵:「叛徒,你這叛徒!」他每次都是在滿身冷汗中驚醒。
這晚,杜瀛忽然興沖沖地出現,邀他一起去看場好戲,問是什麼好戲,卻又神秘兮兮地不肯回答,只說:「你去了自然知道。」他為著南英翔囑咐他不得外出,一口回絕,杜瀛說破了嘴也勸不動他,悻悻地走了。
他一個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朦朧間便覺得自己正在爬著城牆。他身體貼在粗糙尖利的巖壁上,掌心臉頰都給割出血來,幾乎支撐不住,好幾回都差點滑下來。一抬頭,父親的頭顱正掛在離他二丈高處隨風飄搖著。
他心中絞痛,一咬牙,拚著一口氣硬是爬了上去,伸手解下父親的頭,仔細一看,卻哪裡是父親?那是張蒼老枯槁的臉,有些面熟卻又萬分地陌生,正在驚惶時,那張臉忽然雙眼圓瞪,厲聲喝道:「我不是叫你不要往西嗎?」
「喂喂,阿鄉,醒醒,醒醒!」
臉頰被人用力拍著,很不情願地睜眼,發現杜瀛一臉驚嚇坐在床邊,一手緊抓著他的臉,同時他也發現,自己正痛哭著。
「你搞什麼,睡覺也能哭著這樣!」杜瀛這副慌張的模樣還真少見。「作惡夢了嗎?」
「沒事,沒事。」聶鄉魂推開他坐起身來,只見窗外正是濛濛發亮。「找我有事?」
「來告訴你夜裡那場好戲的結果啊。誰叫你不去,又少瞧了熱鬧!」
原來張巡接獲線報,西南角的枯井有異狀,派人下去查看,發現敵軍從城外挖了條密道通到枯井裡,打算趁夜從井裡衝出,殺個措手不及。張巡算準時辰,率人將枯井團團圍住,另外準備了十大車的石塊,等到燕軍夜襲部隊進入井中,一個個沿著繩子往上爬時,唐軍立刻將巨石炮貢獻的石塊全部回饋到井裡。燕軍頓時陣腳大亂,井裡哀嚎慘叫聲不絕,不一會兒井便被填滿了。即便地道離地面頗遠,眾人也能感覺到地道裡的大騷動。
張巡朝地下大喊:「告訴令狐潮,下次再來就用沸油伺候!」南霽雲笑道:「那豈不成了油炸狐狸了嗎?」眾人捧腹歡笑不絕。
聶鄉魂看杜瀛說得口沫橫飛,滿臉發光,活像小孩領到糖餅吃,哼了一聲:「那麼高興幹什麼?又不是你的功勞。」
「重要的不是功勞,是我跟著張巡跟對人了。」
「是是是,恭喜你了。」那你也不要笑得這麼白癡好不好?
這時隔壁來了一個探病的軍官,跟杜瀛聊起昨夜的大勝,也是眉飛色舞。
「不過還真是驚險,要不是有人密告,真讓他們從井裡殺出來,我們就死定了。」
杜瀛道:「可不是嗎。不知到底是誰去報告的?」
「是個姑娘,好像是晚上在井邊掉了東西,回去找的時候聽到地底下有怪聲,這才稟告大人,沒想到就立了大功一件。」
杜瀛嘿嘿一笑:「那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一個姑娘家晚上去那兒幹什麼?莫不是會情郎……」
「杜執戟,這話可不能亂說,那姑娘可是南執戟的相好,好像叫崔什麼……」
杜瀛倒抽一口冷氣,連忙回頭看聶鄉魂,只見他表情呆滯,臉色蒼白如紙。
第二天,令狐潮撤軍了。雍丘城內人人歡欣鼓舞,張巡特別籌畫了大宴,搞賞有功將士。
告密有功的崔慈心也被請到宴席上,她看見滿屋的彪形大漢對著她歡呼,還有人搶著向她敬酒,早慌得臉色發青,好幾次打翻酒杯。
聶鄉魂心中冷笑:裝什麼傻,男人你見得還不夠多嗎?
由於城裡真的沒東西賞賜,張巡便當場承諾,一年之內一定幫崔慈心作媒,配個文武雙全的好夫婿。
南霽雲高聲道:「大人,這就不勞煩您了。這姑娘,是注定做我南家媳婦的。」
聶鄉魂聽到這話,真有如晴天霹靂,轟得他呆若木雞。眾人歡聲雷動,南英翔又驚又喜,立刻拉著崔慈心下跪叩謝父親。
南霽雲慈愛地說:「小瑤那邊我會處理,你不用擔心。」從小指上取下一枚金戒指,對崔慈心道:「我這裡沒什麼東西下聘,只有一枚小小戒子,是我送媳婦的見面禮,望姑娘不要嫌棄。」
崔慈心喜不自勝,語無倫次:「我不嫌棄,我一點也不嫌棄!多謝將軍,將軍多謝!」
「兒子,還不快給你媳婦戴上?」
南英翔欣喜欲狂地將戒指套在崔慈心指上,張巡高呼:「霽雲老弟,雖然媳婦是你自已找的,媒人還是要讓我當!」
南霽雲笑道:「這個自然。」
雷萬春舉杯道:「來!敬我大哥,賢侄,還有侄媳婦一杯!」滿座軍士紛紛舉杯敬酒,不住口地祝賀。
聶鄉魂再也受不了,站起身衝出縣衙。眾人正在歡宴,竟沒人注意到他,除了一個人。
杜瀛聽到南霽雲宣佈婚事,心知不妙,再看到聶鄉魂離席,正要追上去,不巧卻被其他的執戟拉去向南英翔敬酒;等到好不容易脫身,聶鄉魂早就不見人影了。
聶鄉魂在街上狂奔著,推開狂歡的人群,一直跑一直跑,最後終於跑到一處無人的空地,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張巡在他受傷的時候,曾多次派人來探視,還叫他安心休養,不必急著回來做事
而南霽雲,自從自己跟他兒子結拜後,便將他當成親侄兒一般,時常噓寒問暖,有好差事一定不忘算他一份。
至於雷萬春,雖然跟他不算熟,以將軍之尊,對自己一個小兵也是十分和藹客氣,端茶給他時總是不忘道謝,倒把聶鄉魂唬得說不出話來。
這三個人,都是智勇雙全,愛護下屬,每一個士卒夢寐以求的好長官。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對待我!
再也忍不住滿心的波濤,張口對著夜空厲聲大吼:「啊啊啊啊!!」吼完後,喉嚨啞了,力氣也沒了,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忽然感覺有人走近,起身一看,正是軍醫江昭青,一言不發地盯著他,滿臉的悲憫憐惜。
聶鄉魂彷彿斷了線的傀儡,搖搖晃晃朝他走去,靠在他肩上。自從父母死後,十餘年來,第一次痛哭失聲。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在不遠的牆角,有一個人影悄悄地退開,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天夜裡,聶鄉魂在路口的大榕樹下等著南英翔。
江昭青給了他一個提議,一個不容回頭的提議。在真正踏上不歸路前,他要再試最後一次。
南英翔滿面春風地來到樹下:「鄉魂,找大哥什麼事?」
聶鄉魂心跳如激流,喉嚨乾啞無比,深吸了好幾口氣,方才開口:「記不記得你還欠我一個要求?」
南英翔笑道:「那當然,大哥說出口的話決不會忘的。」
「我要什麼你都會答應?」
「只要我能力所及,一定辦到。」
聶鄉魂一咬牙:「好,那我要你答應我,永遠不娶崔慈心!」
「什麼?」
南英翔還沒回過神來,聶鄉魂已「咚」地跪倒,抱住他雙腿,哭道:「我這輩子就只求你這次了,從此以後,你說什麼我都依你,你答應我,好不好?我求你了!南哥!」
南英翔臉上的震驚逐漸淡去,化成了無比凝重:「你這是何苦……」
「你答應我吧!」
「不行。」
「南哥!」
「我好不容易才盼到我爹許婚,現在怎麼可能反悔呢?」
「你說過一定會答應的。」
南英翔道:「我說『只要我辦得到』,你要我放棄慈兒,還不如讓我死了好。」
聶鄉魂跳起來:「她到底有什麼好?你為什麼就對她這麼死心塌地?」
「那我問你,她到底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你老愛跟她過不去?」
「我!……」
南英翔目光如電地瞪著他:「因為你也喜歡她,是不是?」
「什麼?」聶鄉魂失聲大叫。
南英翔長歎一聲:「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早跟我說呢?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兄弟,你就原諒大哥這次吧,我真的不能把她讓給你……」話沒說完,聶鄉魂已猛然捧住他的臉,堵住了他的唇。
南英翔目瞪口呆,一時竟忘了抗拒。聶鄉魂用盡全部熱情吻著他,直到眼前發黑才放開。
南英翔愕然道:「你這是做什麼?」
「你告訴我啊!之前你不是也對我做過一樣的事?你倒說說,你那又是什麼意思?」
南英翔一臉疑惑:「我是在餵藥啊!」
「喂藥」二字一出,就如一道閃電劈進聶鄉魂腦中,他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瞪著心愛的人。
「好,好,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使盡力氣吼出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江昭青的計策是,聶鄉魂先在張巡的酒中下蒙汗藥,將他迷昏後,再偽造他的手諭,將西門的斥候和守衛全部換成江昭青的人馬。令狐潮的軍隊幾日前早已偽裝成逃難的流民,在城外三里半處紮營;一旦守衛掉包成功,就以飛鴿通知,大軍立刻開拔,到時候西門的人再將城門打開,雍丘必敗無疑。
軍醫對聶鄉魂提出許多保證:父親及叔伯追復官爵、母親追封縣君、當然還有他個人此後的榮華富貴,但這些聶鄉魂全都有聽沒有到,只是呆呆地想著:只要雍丘陷落,南英翔就不能娶崔慈心了。
是夜,聶鄉魂正要將下了藥的酒端去臥房給張巡,半路遇到南霽雲正要去張巡房裡,要聶鄉魂將酒交給他順便帶去。聶鄉魂不便拒絕,將酒交了出去。雖然心中隱隱覺得不妥,但又想到,張巡一定會邀南霽雲同飲,到時兩人一起迷昏,對他的計劃當然更方便,因此放寬了心,偷偷溜進張巡書房,拿了張巡的職章蓋在偽造的手諭上。
他趕到跟江昭青會合的地方,果然看見陰暗的牆邊有人躲著,聶鄉魂走過去輕聲喚道:「大夫……」那人探出頭來,竟然是南英翔!
聶鄉魂倒抽一口冷氣,直覺便想退後,手卻被一把扣住。
「鄉魂,去哪兒?」
聶鄉魂壓著滿心驚駭,強笑道:「是南哥啊,你嚇了我一跳呢。」
「你真的來了,」南英翔面無表情:「我一直盼著你不會來,結果你還是來了。」
聶鄉魂努力裝出最無辜的表情:「你在說什麼啊,我只是在散步而已呀。倒是你在這兒做什麼?」
「抓奸細。」
「奸細?」
南英翔身子一側,聶鄉魂這才看見他身後,橫七豎八地躺著十來個人,每個人都給打得鼻青臉腫,身上給捆得像落網的魚,顯然是江昭青的手下,但是軍醫卻不在其中。聶鄉魂只覺背上一陣惡寒。
「你就是來見這些人的吧?」
「我不是說了我在散步嗎?」
「我早告訴你了,」一個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你這人一來沒大腦,二來運氣差,最好是安份守己少耍花招,你偏不聽,這回來不及了。」杜瀛坐在牆頭,手中一個布包晃啊晃地。
聶鄉魂仍在逞強:「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不懂也罷,有個禮物送你。」手中布包一抖,一個東西滾了出來,聶鄉魂忍不住放聲驚叫。
那是江昭青的首級。
「你……你們……」
南英翔長長呼了一口氣:「你早知道他是令狐潮派來的奸細,對不對?」
「我怎麼會知道?」
杜瀛道:「他死前全都招了,包括你跟他的計劃!」
「他胡說八道你也信?」
「你剛剛交給南將軍的酒,我找人驗過了,裡面下了劇毒『葬心散』。你還真是夠狠哪!」
聶鄉魂大駭:「他明明跟我說是蒙汗藥……」隨即發現失言,卻已遲了。
南英翔瞪著他,目光利得讓人發抖:「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為什麼?」
聶鄉魂努力想掙脫被握得發疼的手腕:「因為我討厭李隆基啊!」
「這可是叛國的重罪!」
「我是隋朝楊氏的後代,沒必要向李家效忠。」
杜瀛叫道:「你饒了我吧!」
「本來就是。況且我留在城裡有什麼好處?拚死拚活還是個小兵,也沒什麼油水;只要幫令狐潮一把,馬上就可以當折衝,還有滿滿一車的金銀珠寶……」
南英翔更用力地捉住他,吼道:「不要再說謊了!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
「你真想知道嗎?」聶鄉魂一笑:「好,我告訴你。因為,我、恨、你!」
南英翔全身一震,手上略鬆,聶鄉魂趁機掙脫,退了數步。
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這樣結束吧。
微微地笑著,淒涼的,決絕的微笑,映在蒼白的臉上顯得美艷無比。一抬手,佩刀往頸中抹去。
「』!」手上熱辣辣地著了一鞭,佩刀脫手而出。南英翔飛身朝他撲去,聶鄉魂還來不及閃躲,腹部已挨了一拳,他頓時眼前發黑,就此不省人事。
悠悠醒來,聽見耳邊水聲,張眼發現自己正坐在一艘小船上,背靠著船舷。想爬起來,但身上七八處要穴被封,連根指頭也動不了。抬頭一望,只見南英翔跟杜瀛在岸上,正忙著把一包包的行囊往船上搬。
「你們在做什麼?想對我怎麼樣?」難不成他們想把他一個人丟在船上,任他隨水漂流嗎?聶鄉魂原本心懷死志,見了這陣仗,還是忍不住一陣驚慌。
「醒啦?」杜瀛手上忙著,笑道:「別緊張,帶你去個好地方。」
「什麼好地方?」
「那可是人間少有的洞天福地啊。不但吃住免錢,而且不用忍受老色鬼李隆基,也不用聽安肥豬的走狗胡言亂語,真的是太適合你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聶鄉魂心驚膽顫地轉向南英翔:「南哥……」南英翔仍是忙著搬運包裡,背對著他道:「杜瀛會照顧你。」
「什麼意思?」
「因為我杜大俠宅心仁厚,不忍心看你一條小命白白送掉,所以我在南將軍跟南老大面前立下誓約,把你帶去環境好的地方嚴加管教,保證讓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管教什麼?你又不是我爹!」聶鄉魂驚得險些暈過去,沒想到南英翔居然準備把他扔給杜瀛了事:「我才不要去!」
「這可由不得你了。」
「南哥,我不要去啊。」
南英翔仍是不看他:「你不能再待在城裡了,況且你既然這麼恨我,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
「你明明說過,不管我做了什麼事,都會原諒我的。」
南英翔厲聲道:「我是原諒你了啊!否則你現在還有命在嗎?要是我爹也喝了那壺毒酒,現在會是什麼情況?你有沒有想過?」
聶鄉魂哭道:「我不知道那是毒藥,我真的不知道!」
南英翔壓下怒氣:「張大人那邊、我會說你得了傷寒,杜瀛帶你出城醫治;這事只有我們三個,還有我爹知道。軍醫的事我爹會壓下來,你不用擔心。」
「你殺了我吧!我犯了重罪,你大可以把我凌遲處死,不然讓我喝那壺毒酒也行,求求你不要趕我走!」
南英翔怒道:「我費盡口舌才向我爹替你爭來一條生路,拜託你不要再辜負我了!」
聶鄉魂淚流滿面:「你連讓我死在你面前的機會都不給嗎?」正打算一口咬斷舌頭了帳,身旁的杜瀛一把捉住他下顎道:「不要逼我再把你打昏,今天已經夠傷感情了。」聶鄉魂恨恨地瞪著他,杜瀛也只能長歎。
南英翔道:「杜兄弟,借一步說話。」
杜瀛將一條手巾塞在聶鄉魂口中,滿心愧疚地對他一點頭,一躍上岸:「南老大有什麼吩咐?」
南英翔把他拉到一邊:「我把義弟交給你了,勞煩你好生照顧,千萬別亂來。」
「南老大,我辦事你放心啦。」本以為只是臨別必要的場面話,誰知南英翔一把抓住他胳膊,長年習射的腕力非同凡響,杜瀛整條手臂立刻發麻。
南英翔的雙眼此羽箭更銳利,加重了口氣重覆道:「我說,不要亂來。」
杜瀛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嚴厲的神情,一時沒回過神來,呆頭呆腦地道:「好,我不亂來。」南英翔這才放手。
杜瀛帶著滿腹疑問跳上小船:「那我們走了。」
「保重。」
杜瀛提篙一撐,不顧聶鄉魂哭號哀求,小船離了岸。
聶鄉魂淚眼迷濛中,看著南英翔的身影逐漸遠去,腦中只有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迴盪。
——切忌往西,切忌往西,否則你跟你的意中人就會一生一世天涯海角,形同陌路。
——形同陌路……
「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