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她帶了她唯一一件昂貴的衣服來。這藍綠色的絲質禮服,以及及地的天鵝絨連帽斗篷是安娜送給她的最後一件禮物,雖然蘿莉覺得它太「誇張」,安娜還是不理會她的抗議買了下來。
「年輕才可以穿得誇張一點。」那時,外婆堅持地說。現在,蘿莉很感激有這件美麗的衣服,它遮住她腳上的石膏,使她看起來沒那麼笨拙。披散下來的長髮使她更加嫵媚動人。
科雷、賀斯和漢娜在大廳中等她;賀斯穿著全套怪獸裝,邊等邊興奮地跳來跳去。他看到蘿莉時,對她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看起來還好嗎?」她笑著問。
「很好。」賀斯大聲回答。
科雷穿著保守的晚禮服,打了一個黑色小領結。他接過長斗篷替她披上,並低頭附在她耳畔說著悄悄話,「你是故意做這種打扮的嗎?」
「什麼打扮?」
「別裝蒜了,你知道自己看起來像誰。」他挑釁地說:「蘿莉萊。」
「我這樣穿是因為這是我唯一的好衣服,我並非故意要看起來像誰。」
「你並不需要故意,」他喃喃地說。「你是……你就是你,不會變成別人。」
「我從來沒有想到你會說出這種話。」她也低喃。
「我承認。但這並不表示我很高興這樣。」科雷突然離開她並提高聲音說:「賀斯、烈德和莫利斯坐一輛車,我們三個坐另一輛。」
「我相信烈德和蘿莉會想要坐同一輛車。」漢娜帶著明亮、堅決的微笑說。
「請別因為我們的關係而改變座位的安排。」蘿莉著急地說著。
「走吧!」科雷領著他們出去。
送賀斯上車時,漢娜打開第二輛車子的車門。「我討厭坐在前座,」她說:「但是為了你,我很樂意坐在前面。你坐在後座空間會比較大。」
事實上,蘿莉坐在後座反而更擠,但是她不想引起爭執。
他們駛下陡峭的山路時正是黃昏時刻,可以看到哈根鎮的萬家燈火。進城後,科雷先將兩位女士放下車,獨自去停車。她們等著科雷時,漢娜堅持到附近的咖啡店坐一下,替蘿莉買了個冰淇淋。「我們可以坐在外面的位置,這樣科雷就看得到我們了。」她說。蘿莉覺得漢娜的態度有些不同於以往。雖然仍舊友善,但是似乎有些緊張。她接下來的話似乎解釋了這一點。「在人群之中,我總是會緊張,」她移動椅子好讓別人通過。「自從我丈夫過世後,除非必要,否則我不太願意出門。」
「或許你應該常常出去走走,你還年輕,而且——」
「拜託,」漢娜握住她的手。「別說我可以再婚。我並不想,賀斯是我的生命,他在史家城堡非常快樂,那是他的家。有一天——」她停住並尷尬地笑笑,接著,她很快地改口:「我想,你在人群中也很不自在,用手杖走路一定很不方便。」
「我進步得很快,如果我和別人相僮,他們可能會比我還要痛。」她笑著說。
漢娜嚴肅的臉並未露出微笑。「我覺得你很勇敢。對了,你該會很高興知道我們在看台上有保留位置,而且當然是在最前排。」
「為什麼『當然』?」蘿莉天真地問。
漢娜似乎有點驚訝。「史家是貴族,是這一帶最重要的家族啊,當然必須享有特殊的禮遇。如果他們忘了這些細節的話,科雷會很不高興。」
「我懷疑,」蘿莉沈思著,她很難想像科雷會在意這些刻意的尊敬。「他太實際了,根本不會注意到這些事情。」
「他當然是很實際,但是那並不表示他不關心家族的榮譽。科雷知道自己的身份,並期望別人也瞭解。」
「但是,前幾天晚上你才跟我說,史氏家族隨著時代一起進步。」蘿莉提醒她。
「我那時是在談烈德的婚姻,希望你原諒我這麼說,但那是不同的。科雷很快就會成為男爵,如果他要完成婚姻大事的話,一定會被迫站在一個……嗯,傳統的角度上來考慮,雖然現在還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他要結婚。」
她等著看蘿莉的反應,但是並未如願。因為蘿莉只顧著看科雷穿越人群而來,他的出現使得其他人相形之下變得矮小、平庸。蘿莉內心充滿喜悅,沒有聽到漢娜的最後幾個字。
「我們的位置離這裡不遠,」科雷幫助蘿莉站起來並讓她攜著他的手臂。他們到達座位之後,他幫著蘿莉踏上木頭階梯,讓她在前排座位坐下,並在漢娜發現之前坐到蘿莉身邊。「這裡的視野很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每個人都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我們。」
「你不喜歡別人的注意?」蘿莉問。
「不被別人注意會讓我快樂些,特別是當我吃東西的時候。我們必須和市長在一個高台上同桌進餐,這讓我覺得像是一隻在動物園中供人參觀的猴子。」
蘿莉大笑,但是漢娜卻不贊同地僵住了。「這只是個小缺點。」她提醒她的大伯。
科雷對她微笑。「是啊,漢娜。」他親切但認命地說,彷彿他們以前已經討論過好幾次這個話題了。
他們後面的位置幾乎都被佔滿了,四周開始變得吵雜起來。接著,遠方傳來音樂聲,遊行隊伍在角落處出現了,陣陣歡呼聲四起。
首先出場的是市樂隊,他們狂熱地吹奏著樂器;接著是遊行花車,每一輛都有著萊茵河多彩多姿的歷史特色。瞎眼的弓箭射手漢斯,一箭射穿敵人席伯的喉嚨;新娘伊麗莎白,因為牧師揭穿她的新郎原來是位嘔心的惡魔,因而害怕地瑟縮;騎士們穿著閃亮的盔甲,擺出雄壯威武的姿勢,魔術師表演冒著煙霧的法術,美麗的少女和巨蟒掙扎著……群眾對這一幕幕的景象均報以讚賞的熱烈歡呼聲。
蘿莉著迷地看著,自小就充斥在她夢中的萊茵河傳說,如今就呈現在眼前。安娜曾經走過這些街道,與她的愛人手牽著手……她現在似乎非常接近安娜。趁著旁人不注意時,她閉上雙眼,在心中默默地對安娜立誓,她將不會讓她失望。她張開眼睛時,科雷正看著她。
「你還好嗎?」他問。
「我很好,我只是……在想事情。」
「有某件事把你帶進你的秘密世界中了。我想,我必須站穩立場。」
他附在她耳畔說話。因此,蘿莉轉過頭輕聲地說:「我從來沒有見你失去立場過。」
群眾的吼叫聲淹沒了他的回答,但是她可以看出他的嘴形,「這不是事實。你知道的,不是嗎?」
「是。」她說。她聽到了他微弱的喘息聲。
「噢,快看!」漢娜興奮地大叫:「賀斯在那裡!」
科雷似平剛由夢中驚醒,趕緊將視線從蘿莉身上移開,蘿莉則覺得世界似乎停止轉動了……她強迫自己不要再看著他,連忙將視線轉移至出現在遊行隊伍中的賀斯。有五十個小孩子裝扮成小精靈的樣子,興奮地跳來跳去並對著群眾揮手。他們看不見賀斯的臉,但是蘿莉認得出他的怪獸裝。有兩個巨人走在他身邊,一個高瘦、一個略為矮胖,兩個人都穿著誇張的緊身衣、戴著金色假髮,手中拿著萬能手杖。他們邊吼叫邊對興奮的群眾做出兇猛的樣子。
在他們之後是一群經過精心打扮的大人。正如漢娜所說,有很多人都做相同的裝扮。接著,是另一隊樂隊,後面跟著最後、並且也是最大的一輛花車。它建得很高,好讓所有人都能夠看到那座巨大的岩石,岩石頂端坐著一位打扮成蘿莉萊模樣的年輕女子,她正用一隻金色梳子梳著她的金髮。在她的下方有一位蹲在小船上的男人,渴望地往上注視著她。人群之中爆出一陣歡呼,所有的人都用力鼓掌並大聲吼叫著。
遊行隊伍歡欣喧鬧地往鎮上的廣場走去,花車則停在街道兩邊。
科雷對蘿莉說:「現在,我們得走到廣場去了,還好路程很短。」
她勾住他的手臂,和漢娜一行三人擠在人群之中往廣場方向走去。廣場的樹上掛滿五顏六色的燈籠,照著地面上的鵝卵百以及市政廳前的大時鐘。廣場上擺滿了桌子,上面鋪著白色的桌巾,人們正等著將桌上一盤盤的山珍海味和著啤酒一起下肚。
科雷的眼睛掃過人群,終於看見烈德朝他們走來.手裡還緊緊地牽著賀斯,莫利斯則走在他們身後。科雷和漢娜這才放鬆下來,蘿莉也鬆了一口氣,如果賀斯出了什麼事,她覺得自己應該要負責任。
正好科雷所說,他們所坐的桌子位於一個高台上。科雷在市長旁邊的位置坐下後,漢娜立刻坐到他旁邊,「賀期,過來坐我旁邊,然後是烈德。蘿莉,你坐在最旁邊會比較寬敞舒服。」
蘿莉的位置是在眾人的右方,比較方便擺她的手杖。賀斯圍著桌子跑來跑去,喋喋不休地說著話。他顯然非常快樂,對於漢娜叫他坐好的命令完全充耳不聞。科雷溺愛地微笑著聽他說了一會兒,接著便堅決地指著他的座位叫他坐下。
烈德誇張地張跑對蘿莉一笑,露出塗黑以增強效果的兩顆大門牙。「你看起來的確糟透了。」她微笑地告訴他。
「謝謝你,」他顯然把她的批評當成了恭維。「你看起來美極了。」他的雙眼仰慕地瀏覽過她全身。「我想,我又要再次絕望地愛上你了。」
「不要吧!」她嘲弄地說:「重蹈覆轍是件非常無聊的事。」
「沒錯。」他歎息著,接著卻又充滿生氣地說:「你應該看看當我告訴科雷我沒有心碎時,他臉上的表情。他無法決定究竟該為你生氣還是該為我感到高興,更別提他自己的感覺了。我有好多年沒有那麼開心過了。」
賀斯的開場使得蘿莉免於回答這個尷尬的問題。
漢娜叫他兒子坐好,但還是蘿莉的話使得他靜下來,「如果你不能乖乘坐下就會錯過很多好吃的食物喔!」
致詞完畢之後,他們用史家的白蘭地舉杯慶祝,那是科雷特別捐贈的。眾人舉杯向他致敬時,他看起來很不自在。
他們邊吃著鹿肉邊欣賞馬戲團的表演。
「嘿,發生了什麼事?」烈德注意到蘿莉彎腰在桌子底下找東西。
「我的手杖滑掉了。」她說。
「我幫你找。」他撿起來交給她,同時握住她的手,在她抽手之前慇勤地印上一吻。
「夠了!」她說。
「抱歉,我忍不住想逗弄科雷。」
「胡扯!他根本就不在乎我做什麼。」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心中卻急著想聽到她的話被否認。
「不在乎?看看他瞪著我們的樣子,但是要小心,不要讓他發現。他看起來一副想踢死我的我的模樣。我想,你終於達成數年以來其他女人所無法達成的目標,擄獲了我那冷酷哥哥的心了,漢娜,你看呢?」他轉頭問漢娜。
「我看你在胡說八道,」漢娜冰冷地說。她傾身越過烈德對蘿莉說:「請原諒他,他根本就是口無遮攔,但是我確定他是把自己心裡所想的話全說出來了。」
「我向你保證我知道他說的哪些話是認真的。」蘿莉含糊地回答,使得漢娜給了她銳利的一瞥。
手風琴的樂聲響起時,人群之中發出一陣讚歎,因為他們所吹奏的是全萊茵河畔的人都熟悉並喜愛的〈蘿莉萊之歌〉。蘿莉萊的花車經過時,他們立刻跟著一起唱,對扮演蘿莉萊的年輕女郎表示臣服之意。
蘿莉轉身面對花車,一手輕輕放在桌子上。由科雷所坐的地方望去,只能看到蘿莉的側面,在醉人的燈光之下露出她白皙美麗的粉頸。蘿莉和大家一起唱著歌,科雷發現她完全瞭解所有的歌詞時,心中所有不可思議的懷疑都證實了,他緊握著拳頭,直到指甲深掐入手掌中。不管如何,他今晚一定要狠下心叫她走,她必須永遠離開城堡。
他突然絕望地想離開這裡。花車上濃妝艷抹的女郎根本就不像蘿莉萊,她一點神秘感都沒有。她對眾人露出的微笑毫無美感可言;頭上戴的金色假髮亦非常粗糙。眼眸中根本一點魔力也沒有。
真正的蘿莉萊有一頭絲般的秀髮,像是一道金色的瀑布順著苗條的身軀傾洩而下;她的聲音輕柔、有著誘人的微笑;她可以動搖男人最堅定的意志並且永不後悔。
歌曲結束時,花車也開走了。手風琴繼續演奏著,漸漸地,有一些人走到廣場中央,跳起華爾滋。「我們下去跳舞,讓科雷發瘋。」烈德催促著。
「謝了,我不想跳舞。」蘿莉堅定地說。「此外。我們還得看著賀斯。」
「賀斯正在跳舞,」烈德說:「你看!」
蘿莉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看到賀斯替自己找到了—個舞伴,那是一位打扮成女巫的小女孩,她正在指導他如何跳舞。
「所以,下去跳舞是我們的職責所在。」烈德懇求著。
「的確如此。」科雷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蘿莉抬起頭,看見他正對她擺出邀請的手勢,雙眼彷彿在告訴她,他將不會接受拒絕,她感到鬆了口氣。蘿莉伸出手後,科雷立刻將她扶起。
科雷領著她走進廣場中央,輕輕擁著她,「你的腳會難受嗎?」他關心地問。「要不要坐下來?」
「不,」她告訴他。「我想留在這裡。」她知道自己緊張的聲音一定會洩露出內心的騷動,但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她總算回到這令人渴望的懷抱中了,這是她一直夢想的時刻。這次,他的眼神中有著不一樣的神采,抱住她的強壯手臂透露出一種新的訊息,雖然她還不瞭解那是什麼。
科雷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做。禮貌上,第一首曲子他應該和當地的高官夫人共舞,但是他卻選擇和這個女人跳舞,這幾乎等於向全世界宣佈她擄獲了他的心。他只隱約感受到一些由人群人投射過來的目光,但是他並不在乎。在過去幾天之中,他已經由憤怒的情緒轉變為苦惱以及無限的渴望。現在,他終於再度擁著她,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當她差點倒向另一對舞者時,科雷立刻收緊手臂。「恐怕我太笨拙了。」她說。
「這裡太擠了,我們往旁邊靠好了。」他領著她往廣場邊緣走去。他們穿越了擁擠的人群、不知不覺地走出廣場,站在一條黑暗的街道旁,那裡幾乎沒有任何光線,音樂聲也很模糊。「我們在這裡會有比較大的空間。」他再次擁住她翩翩起舞。
他優雅緩慢地移動著,以配合她遲緩的舞步,這令她跳得非常輕鬆,並忘記自己不適的腿。所有的事物都漸漸消失了。只剩下他們兩人沉浸在清香的空氣中、浪漫的星光下。
就是現在,他告訴自己,我現在應該叫她明天就離開,永遠不要再來打擾我。然而,他卻反而把她拉到更昏暗的地方,低下頭來親吻她。「蘿莉萊……」他在她的唇邊喃喃訴說:「蘿莉萊,永遠不要離開我……」
「我不會離開,」她因為這神奇的感覺而暈眩。「只要你還想要我,我就不走。」
她聽到自己說著:「永遠……」接著,他又吻住她,兩人的舌尖愈來愈激烈地交纏在一起,直到忘卻所有的事情為止。她想要這樣永遠持續下去,但是卻驚慌地聽到一聲模糊的尖叫聲,接著,遠處似乎起了一陣騷動。
科雷抬起頭傾聽,又一聲尖叫之後,他們聽出那是漢娜的叫聲。她在喊著賀斯。
「噢,糟了!」蘿莉恐懼地大叫。
他們匆匆趕回廣場。漢娜發瘋似地到處叫著賀斯的名字,但是卻仍不見他的蹤影。「他不見了!」科雷趕到時,她哭著說。
「誰最後看到他?」科雷問。「烈德,你應該看著他的!」他大叫著掩飾內心漸增的恐懼以及罪惡感。
「我是看著他啊,」烈德抗議。「我一直看著他,但是,突然間他就……就消失了。」
「一定有人把他抓走了!」漢娜哭訴。
「我不這麼認為,」蘿莉說。「我想,他只是像上次一樣逃跑而已。」
「你當然這麼想!」漢娜很快地接口。「你只是不願意承認這是你的錯——」
「漢娜,住口!」科雷立刻說。「這樣對事情並沒有幫助。」
「你……」漢娜脫口而出:「以前在人群中,你絕對不會讓賀斯離開你的視線一秒鐘。但是,現在這個女人在這裡,使你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了。你以前是那麼謹慎、細心,但是你現在甚至搞不清楚狀況了。蘿莉萊迷惑住你了!」
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們就像是銅像般僵立在那裡。接著,科雷用滿是震驚的雙眸看著蘿莉。即使在昏暗的燈光下,蘿莉也能看出當他瞭解到事實的真相後,臉上的血色盡失、全身顫抖。
接著,他試著鎮靜下來。「莫得斯在哪裡?」他用尚未穩定的聲音問。
「他跑去找賀斯了。」烈德告訴他。
就在此刻,莫得斯由一家店走出來,攤合雙手表示一無所獲。
蘿莉轉向烈德。「賀斯一直在和那個小女孩跳舞嗎?」
「對,他們似乎變成朋友了。現在仔細想想,她也不見了。」
「不,她沒有。我剛才還看到她偷偷拿那個桌上的小蛋糕。」她提出。「賀斯沒有被綁架。他們只是一起溜去冒險了,如果我們動作快點的話,她可以幫我們找到賀斯。」
科雷匆忙跑到她指的地方,但是小女孩並不在那裡。他沮喪、擔憂地面對著一條通往河邊的小路。
「我聽到音樂聲。」蘿莉說。
「一定是從吉普賽人那裡傳來的。」烈德說。「在嘉年華會時,他們總是把篷車停在那裡。」他的臉突然一亮。「對了!我們怎麼沒有想到?吉普賽人,小孩子都喜歡他們。」
「那就走吧!」蘿莉立刻衝了出去,其他人緊跟在她身後。
蘿莉的心臟怦怦地跳著。如果賀斯安然無志,那麼事情仍然有挽救的餘地。但是萬一他發生了什麼事,科雷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還有她。他的疑心會再度掌管一切,而她則會失敗,對安娜和她自己來說都一樣。
河邊的大片空地上,有十幾輛塗著光鮮色彩的吉普賽篷車停在那裡。住空地中央,有一些配合著小提琴的旋律跳著傳統舞曲的人。有些看起來像吉普賽人,但是有更多是穿著奇裝異服的市民。在他們之間興奮地跳來跳去的,則是賀斯和那個小女孩。
漢娜發出喜悅的尖叫聲,張開雙臂朝賀斯奔去。賀斯認命地歎息著,顯然覺得他的樂趣己經被破壞了。科雷走近他時,他看起來滿臉憂慮。
「你最好對這次的逃跑有個很好的解釋!」科雷怒吼著。
「我其實並沒有逃跑,」賀斯小心地解釋著。「至少,我是打算要回去的。」他握住女孩的手。「這位是葛艾莎,她是我的朋友。那邊那兩個是她的哥哥。」
「是我的錯,」艾莎費力地說。「因為賀斯說他沒有見過吉普賽人,所以我才帶他來這裡。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玩過。」她有點輕蔑地說。
賀斯不高興地瞥了她一眼,如果科雷沒有立刻插嘴的話,一場男孩與女孩的大戰恐怕就要展開了。「別管那個了,至少你們兩人都很平安。」
他們身旁的人仍繼續跳著舞,但是,其中有一對停了下來,走向他們。那女人高大豐滿,留著一條長辮子,戴著一頂有翅膀的銅盔,看起來樸實親切;而那個男人強壯結實,穿著一件過緊的盔甲。他們自我介紹為艾莎的父母叫做陶拉和奧圖。「你們或許知道我們開的麵包店,」陶拉說。「在廣場上很大的那家。」
「是的,我知道,」漢娜高傲地說:「我常常請你們把蛋糕外送到城堡來。」
這對夫妻知道艾莎的玩伴為何人後,變得有點侷促不安,但是科雷驅散了他們的尷尬。「現在,孩子們成了朋友,」他微笑地說:「我希望艾莎可以常來和賀斯作伴。」賀斯高興地大叫了聲,使得科雷又加了—句:「並帶著她的兩個哥哥一起來。」
賀斯開心得跳了起來,蘿莉也因此高興地微笑著。似平只有漢娜不開心,她冷傲地瞪著蘿莉。
艾莎和她的父母離去之後,漢娜問科雷:「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只是麵包師傅。」
「很好啊。他們可以讓賀斯開開眼界,」科雷溫和地說:「特別是那個小女孩。你聽到她說的話了,她說賀斯什麼也沒有玩過,那是我們的錯,或者該說是我的錯。還好,我們還有機會矯正過來。」他看著賀斯,「但是,如果你再像這樣子突然失蹤,害你媽媽擔心,我就會讓你非常、非常地後悔。明白嗎?」
「是的,伯伯。」賀斯不太服氣的樣子。
「我要立到帶你回家。」漢娜說。
科雷點點頭。「他該上床睡覺了,烈德——」
「我還想留下來,」烈德邊說邊往後退。「今晚,這裡有很多迷人的同伴。」
莫利斯把車子開來,漢娜跟著賀斯坐上車,接著,她看看蘿莉。但是蘿莉卻站著不動,而科雷正握著她的手臂。漢娜雙唇緊閉地甩上車門。一會兒之後,車子就離開了。
蘿莉轉向科雷。現在,他不必再偽裝了,他的臉色因差點成真的噩夢而變得非常蒼白。她充滿愛憐與同情地用雙臂圈住他,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