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如此丟臉!
為何他身為長輩卻總是在晚輩面前醜態百出?丟盡身為長者該有的顏面!
所謂的長輩不是應該更有內涵、更有風度、更有包容心、更為堅忍不拔、更成熟、更老練、更
結果他竟趴在一個最不願他見到他的醜態的小輩身上抱頭痛哭,還哭到睡在他的懷裡!
這、這、這
只有一句話,丟死人了!
在陌生的房裡醒過來的虛懷谷沒有發覺自己身處的環境,只有一個勁地想起自己的糗狀,羞得想挖個地洞將自己埋起來,省得面對現實。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有時間注意到自己,他的雙眼腫得難以完全睜開,他知道現在自己一定很醜,兩個大泡眼,一頭亂髮,還有嚘啞得難以入耳的聲音,真是糟透了。
想身梳洗打點自己,他一動,這才發現一黑色頭顱壓住他身上的被子,讓他動彈不得。
他就這麼守著他?他哭了,哭到睡了,他還是在他身旁,不嫌他吵,不嫌他懦弱,非大丈夫有輕彈?
他並非不懂他的心,只是只是
「為什麼?」
黑壓壓的頭因為他的話而動了,他吵醒他了。
「醒了?肚子餓不餓?」第桀溫柔地看著他,輕輕擦拭他頰上未干的淚痕,好不心疼。
「為什麼?」
擦拭的指腹末停,柔柔地撫摸。
第桀笑而不答,滿眼的寵溺。
換他來臆測他的心?
每回皆被第桀猜中心恩的虛懷谷忖度,他要換他來猜他的?是嗎?
只因他的糾纏而心煩的虛懷谷從未想過,為何第如此對待他一絲虛情假意也不見,對他掏心掏心肺、噓寒問暖、無微不至,他值得嗎?
他對他原有的煩逐漸變質,變得不再冰冷冷地、不再沒有溫度,變得暖和,像春日第一道吹融積雪的和風,慢慢又和緩地入他本該情薄的心扉,漸漸地有了不燙人卻也不懾人的溫暖。
輪他來猜他的,心思裡有了他的存在,為著他,他猜想著,動用他貧乏的情感猜著。
「夬為多年前曾說過的承諾?」
猶記得當年那個總是玩得全身髒兮兮,卻有雙又大、又圓、又亮的眼珠的小鬼,信誓旦旦地說著--
我愛你,我一定要娶你為妻!但因為我倆同為男子,若你要娶我為妻,我也是不反對,總之,我愛你,我倆必會結成連理。
「呵,你還記得。」
第桀笑得淡淡地,淺淺地,右頰上的酒窩若隱若現,彷彿只要他還記得有關他倆的片斷、隻字詞組,他便能笑得很幸福。
就這麼簡單,這麼單純,掬手可得。
「這什麼話!」虛懷谷臉一紅,心一羞澀,便會口不擇言,人變得比平日粗暴不少,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似的;他也知道,但,就是改不過來。
「那句話實在太過於違反常理,教人很難不印象深刻。難道反而是你這說的人忘了,或是為我虛懷谷是個沒心沒肝沒肺的人,那你又何苦對我糾纏不休噢!」
他說他糾纏他,「糾纏」這兩字會不會傷了他?他
像是察覺到他的懊悔,第桀輕輕自他身後摟住他,雙手成圈,圈在他結實的腹前,下巴枕在他曲線美的肩側,他喜歡他頸肩順連下滑的線條,喜歡他穠纖和度的身材,喜歡他細卻精悍的腰,喜歡他
呵,根本就是他的一切他喜愛。
「那麼你的回答呢?」枕在他肩上的下巴,其上的唇瓣刻意微偏,對著精巧的耳廓,呵著暖呼呼的濕熱,暗暗竊喜於他敏感地縮了下頸,很高興自己沒有錯過他每一個微小的動作。
「我我」噢他又開始了虛懷谷惱怒地想著,恨起自己的口拙,我什麼我!
他該說什麼?他能說什麼?他要怎麼說?用什麼樣的口氣?
這些都不是重點吧?虛懷谷突然問醒悟,他偏著頭,手指抵著自己的下巴,這是他開始思考時慣有的姿態。
第桀笑笑地,等著他自己做出結論,不逼他,不追究,要他花多久的時間,他都願意等待。
重點是他自己的心意吧?開始冷靜下來的虛懷思索著自己的心意。接受?不接受?
對他是友情?或更深於有友情?
理不清!
***
因為我討厭你!
多年前的這一句話,簡單俐落,毫不拖泥帶水的一句話曾讓第桀傷心欲絕,功小的心首次遭受到恍如青天霹靂般的打擊。
聰穎的他心思比同年齡的小孩縝密,更是成熟不少,他一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什麼是他不要的。
第一次他想要一樣東西,想到心痛,而對方竟也徹徹底底斷然地拒絕他的接近;在這同時,他的旁又失去形影相連的雙生子兄弟--第崆的暗伴,彷彿他的世界在這一瞬崩潰。
第桀在這之後好長的一段時間,幾乎不說也不笑,旁人和他說話他也愛理不理,像個木頭人似的。當第老爺第靈和老婆任姊開始找來各方名醫,將他當病人看待時,終於對親人們的關懷有了響應,雖然和以往有顯著的不同,像是短時間成長不少,但至少比那段低潮期好得太多、太多。
沒有人知道他怎麼了,前因後果皆沒有人詳知,除了和他心靈莫名相通的雙生第崆外。
他們一起度過生命中的低潮期,他知道他在沮喪,而對方也是。
初離家門的第崆思鄉甚篤,終日以淚洗面,而第的心房也空得可,兩人相隔遙遠卻共同品味著傷悲。
直到其中不知是誰先醒悟,這樣不行!
一方拉拔著一方,不方振奮著一方,加上第崆身體漸漸好轉,第桀也逐漸不因他的發病而虛弱,身體好的同時心情也會轉好,心情轉好,身體更會快速地變好,兩人不約而同,共同朝著更正面,更積極的方面而努力。
那時的第桀時常對著明月自言自語,他相信有人和他一樣共賞著月光,而那人也聽得到他心中的話語,那人是他的雙生兄弟。
很高他的生命中有第崆,不怨他發病時亦將他拖下水。
也不後悔他遇見他--虛懷谷,忘不了,那就別忘了。
呵,不是嗎?
***
天一亮,不急著追問答案的第桀急著將虛懷谷拉上路,不知欲往何處去。
逐漸習慣於順著他的心意的虛懷谷忘了反抗,被他拉上近日來總是坐在其間的馬車,顛簸上路。
「你要帶我上哪兒去?」
悶著悶著,都沒人講話確有悶,虛懷谷憋不住,問出心裡的疑感。第桀他到底在想什麼?而他們又要去何處?
又打啞謎?
「哼。」虛懷谷也使性子,不說話,與第桀冷戰。
其實在昨日某人哭到睡著的期間,馬車已奔波不少路程,只有某人還傻傻地乞於才問目的地在何方。
他們早已離開濟南城往東方走去。
賭氣,悶聲不吭,悶、悶、悶,好悶哪!
「喂。」他承認他的忍耐力比第桀來得弱,總成了吧!虛懷谷忍不過多時,先開口。
「嗯?」第桀好心地不取笑他。
一臉冷漠,保持距離的人,是他;率先開口的人,也是他。
呵呵。
第桀的心情好不愉快,自從與他重逢後,沒有一刻他的快樂不是發自內心,不是真誠的。
「喂喂!」
「嗯嗯?」
來這套!
「第桀!」
「好好」心上人子生氣了,據他長年來對他的調查,他明明是不屬於易怒的人,偏偏在面前,他的感情直接又坦率,一點也不像已屆而立之年的成年人。不過,這樣的他,他很喜愛。
「我們快到了。」
為了安撫他,第桀的聲音放得柔很柔,柔得讓虛懷谷怠懷谷感覺到自己像個笨蛋似的,自氣得半死,而惹他發火的人卻像沒事般,笑得非常恬適,顯的酒窩刺眼極了。
「真的?快到哪裡?」再不說,他就掐死他。
虛懷谷舞著修長的手指,威脅地在第桀脖子前,晃來晃去。
「我說就是了,請將你漂亮的小爪子子回去。」
「哼,早些識相不就得了,還不快說。」
馬車外傳來馬匹被勒住的嘶嘶叫聲,原本前進中的馬兒停了下來。
先走下車,輕巧地落地的第桀牽起虛懷谷的手,欲扶他下車時道出此時此刻最實的心聲: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你」羞赧不已的虛懷谷想甩開握住他的手,卻被更用力地握緊,彷若真如他所說的,欲執他的手直到永遠。
「放開我!」雖然這兒夠僻靜,並無他人,但並不代表他可以任他所為。
「噓,我帶你去第家的發源地。」
虛懷谷這才發現,他們來到了空氣中飄散著濃濃鹹味的海邊,他們要出海?不會吧?
一葉扁舟輕輕地飄至兩人眼前,了搭載他們而來。
「不要,我不要坐船,不要!」虛懷谷臉色發白,相當恐懼,他怕水,他不會泅泳,而且,他會暈船。
猶記得多年前的溯水長江行惡!
想著想著,還沒上船,虛懷谷簡直要吐了。
一路的顛簸還不夠,還得待在船上,被船身晃得想吐?
不要!也許現在逃跑還來得及
「虛若谷。」
虛懷谷逃跑身形因這三個字而止。不論他有多怕、多厭惡搭船,為了救若谷,為了讓小人滿意進而放過小弟
虛懷谷心不甘、情不願,硬是將想逃的腳步扯了回來,百般不顠地步上船,只手緊緊攀著船沿,由泛白的關節可以看出的有多麼地用力。
「快了,咱們一下下就會到了。」
沒力氣說話的虛懷谷只能用眼睛瞪他,倔氣地,用力地瞪,恨不能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斷了他的骨。
若是他忍不住想吐,他絕要吐在他身上。
對第桀而言,也許旅程誠如他所說的,只要一下下,但對得七葷八素、冷汗直流的虛懷谷來說,是彷彿永迼沒有止境般,那麼漫長,那麼地長久
小船飄著飄著,總算抵達目的地--第府的祖業崆峒群島。
***
虛懷谷實現了他的詛咒,他吐了第桀一身。沾了一身腥的第桀非但沒一臉肷惡,反倒是換上乾淨的外衣後,又厚著臉皮,涎著臉,倚到虛懷谷身畔;氣力耗光的虛懷谷也隨他,連張開口罵他嫌累。
「總算是到了吧?」若再害他亡命也似地奔波,不如先將他推到海裡,淹死他,省得活活被他折磨死。
「嗯,到了。」
這傢伙多講兩個字會渴死嗎?
啐,不過他好渴哦
虛懷谷勉強打起精神,朝著海演唯一的屋子邁進,他知道第桀帶他來此的目的為何。
不過,要解感,可以,等他解完渴再說。
努力疾走的虛懷谷,愈是靠近那屋子,愈是聽見愈來愈清晰的怪聲。
「咦?什麼聲音?」這老舊的房子總不會是鬼屋吧?大白天的,不太可能
他轉頭問第桀,但見他笑得很詭異。
「呵呵,有嗎?」
「你聽嘛,有沒有?就是那個聲音!」
「走近點不就知道了嗎?」
「說的也是。」如是說的虛懷谷卻裹足不前,慌張的眼底寫著絲絲的膽怯。
噢他虛懷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些什麼也解釋不清的人事物。
凡事總要有個原因才合羅輯嘛!
「一起走?」
「噢,好。」
這時的虛懷谷難得乖乖地任第桀牽住他的手,不在掙扎讓他實現執子之手的心願
愈來愈靠近,虛懷谷的心也跳得愈急,怦咚!若擂鼓作響。
怦咚!怦咚!
愈是靠近,那聲音愈是清晰,聽得愈是明白有股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奇怪?為何會覺得熟悉?在這之前他從未來過第府祖業,為何在這人生地不熟之地出現似曾相識的聲音?
漸漸地第桀拉著他的手,走到門外,將門打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