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胤衡!」褚極怒髮衝冠地叫嚷他的名字。
但較於他的憤慨,紹胤衡則一派悠閒和灑脫,絲毫不將他如今崇高的身份看在眼裡。只是,環視了整個大殿,卻不見瑞陽的身影。
「瑞陽呢?我要見她。」他依舊目中無人,狂妄得叫人難以原諒。
「放肆!公主乃金枝玉葉,哪是你這等無賴能見就見的?」褚極因他的話氣紅了眼。
紹胤衡聞之得意地笑了,「公主是高貴,但她可是我患難與共的夫人。就算還沒成親,但都已有夫妻之實了——」
「無恥狂徒,竟敢誣蔑公主清譽!來人,把他押下!」
「我可是勵帝派來的人,你敢動我?這對兩國交邦的影響,你想過沒?」他不慌不忙地嗤聲,料準這番話一出,現在如此身份的他為了大局,絕不敢貿然動他。
勢均力敵的他們在無聲中用目光凌遲對方,誰也不讓步。而在旁陪同的官氏兄弟也手足無措。
長王爺接到傳召,急忙進宮,沒想見到的竟是這樣的場面,老臉都急壞了。
「公主呢?讓她出面調停還比較好。」長王爺明白紹胤衡意在瑞陽。
「這我也知道,但我也怕公主來了,皇上會有更大的反彈。」應天鴻也怕這事不好處理。
「可再怎樣,他是代表勵帝來交邦的啊,得罪不得!」
「長公主到!」公公揚首傳達,大聲吆喝。
一見儀態萬千的瑞陽入了大殿,褚極就氣得燃眉,「誰傳公主來的?」
瑞陽方才因在皇家祠堂祭拜祖先,所以才遲來。沒想才剛出祠堂,來通傳的人就告訴她大殿裡竟發生了這種事!
「皇上,國體為重!」瑞陽恭恭敬敬向他行君臣之禮,儘管知道紹胤衡那熾烈的目光讓她怦然心動,但她仍先規矩地搬出公主的氣度,不讓自己丟了「晉諾」的臉面,「來者是客,還是先請來使入席吧!」
「皇上,宴席上一切都準備好了,請吧。」長王爺也急忙打圓場。畢竟紹胤衡的身份也不同了,兩者不能硬碰硬。
然令人頭大的事還在後頭。正當氣氛沒那麼緊繃時,除褚極和紹胤衡外,大家都戰戰兢兢的,就怕燃起導火線。可紹胤衡卻呈上勵帝所書的一錦卷宗,內容除了提到希望兩國友好通商貿易外,竟也提到替紹胤衡向瑞陽提親的一筆。
「我不會答應,『晉諾』的公主絕不下嫁江湖黑煞!就算是引起兩國交戰,也在所不惜!」
這是褚極在中途離席前,撂下的一句狠話。
這晚的宴會不歡而散,誰也沒敢去撫平褚極的怒火。而瑞陽則被帶回「飲雪築」,由褚極所派的親兵圍護著。而紹胤衡則被軟禁在別宮,寸步難行。
隔天,海珞在長王爺的通知下快馬趕回。
「我可還沒到半路呢,長王爺一封急信就把我催回頭了。」海珞隨同應天鴻一起去狩獵場見朝褚極,「他究竟是怎麼回事?一見紹胤衡就亂了天子的分寸!」
應天鴻也歎氣:「瑞陽是他的弱點,紹胤衡是他的剋星。皇上是不可能平衡得了的,這點你應該體諒。」
「那勵帝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何詭計,兩國大事幹嗎會由紹胤衡來出面,還替他求媳婦!親兄弟的話還說得過去,可那人之前是江湖浪子,現在從良也不過是一介草商,他高攀得起瑞陽嗎?」海珞越說越激動。
「這番話好比火上澆油,在皇上面前可別說了。我們的任務是勸他和紹胤衡詳談,避免兩國有衝突的可能,你別搞砸了。」
「我們為何不找上瑞陽?褚極對瑞陽一直心懷歉意,瑞陽的話,他多少會讓步些。」
「不必了,他已經下令拒見公主,還準備送公主去『萍雲庵』小住。如果沒意外的話,待會就啟程了。」應天鴻一語驚人。
「有這個必要嗎?」海珞急步衝進狩獵場外圍,沒想就被褚極的隨從公公攔下了,「不讓我們見駕?」海珞瞪圓了眼。
「海大人息怒,這全是皇上的意思,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公公也無奈。
「算了,別為難公公。」應天鴻說,還是再等些時間再說,「讓皇上也想想吧。」
「瑞陽都被送出宮了!為了避紹胤衡,難道就非得為難瑞陽嗎?」一想到庵裡都是清茶淡飯,海珞就為瑞陽叫屈,「什麼皇家別院不好送,非得去尼姑庵!」
「皇上的意思是,想強行令瑞陽忘了他。所以才要她去那裡清心淨欲。」
「可是瑞陽這麼多年都忘不了他,褚極這辦法有何用?之前不知他生死才罷了,可現在一個活生生的在面前,瑞陽受得了嗎?」
「那就讓他們兩人見個面吧。」應天鴻想撒手一搏。
海珞沒想到一絲不苟的他敢做違背褚極的事,「大哥,你不怕褚極牽怒?」
「我們秘密進行,皇上怎麼知道?」
就因應天鴻這麼一句不負責任的話,海珞硬著頭皮也要讓瑞陽和紹胤衡偷偷見著面。
「飲雪築」,官瑋玄受褚極旨意,送旨到瑞陽手裡。
瑞陽對褚極這回的做法是真的生氣了,「憑什麼?他甚至還沒和我有過任何交談,怎可自作主張!」
「公主息怒,皇上這決定確實是過了點,但請公主看在皇上是在為你著想的分上,就先去趟『萍雲庵』吧。」
瑞陽氣得當下就往門外走,「這些禁軍說好聽的就是來保護我,但實質上卻是監視我!」
官瑋玄可是頭一次見向來溫婉端莊的她大發脾氣,驚訝之餘,更多的是開心。這讓他知道她並不真的是天上下來的仙子,高不可攀,而是有血有肉的女子。「其實,皇上是沒有安全感。公主該知道,皇上是多麼地在乎你,公主可以說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若支柱沒了,皇上會塌下的——」
「我沒有要離開他!」瑞陽立即表態,她知道自己和褚極在精神上,誰也離不開誰。
「但皇上就預料到公主會離開,跟著皇上所忌諱的紹樓主離開。所以皇上才會迫不及待地想要困住公主。」
瑞陽在激動後就軟化了,為褚極沒有平衡的心態憂慮,「哪怕我沒跟紹胤衡走,但我還是有歸西的一天,難道那時他還能去閻王那兒鬧?」
「可皇上沒想那麼遠,他只想當前發生的。紹樓主的出現,給他很大的危機感和不安,而公主給的安全感又不夠,讓皇上無所適從。」
「官先生苦口婆心,瑞陽知道,也明白褚極所擔心的。」瑞陽歎息著,彷彿無力再想辯駁些什麼了,畢竟那是她弟弟,「官先生,我怕是見不著褚極了,我手書一封信,請你轉交於他。」
瑞陽在黃昏時抵達「萍雲庵」,而海珞就安排紹胤衡在後山的水瀑旁等著。
「你們抓緊時間把話說開,看他究竟想怎樣,好歹得給褚極一個說法。不然,你可得長住這尼姑庵了。」海珞叮嚀著。
「海珞。」瑞陽突然很慎重地叫了她,「謝謝你!」
「我也知道,這些年你過得不開心,忙忙碌碌地為國事,心裡也累了。儘管我對那江湖人沒啥好感,但你喜歡的,我也會支持你。」
水瀑在月光的照耀下,瑞陽清楚地看到他那偉昂的身子,那種久違的悸動又開始了。
像是怕驚動他,即使兩人都已經注視到對方了,瑞陽的淚蘊涵著,還是輕聲喚他:「胤衡……」
天曉得這是她十年來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卻讓他感覺很親切、很溫馨。這回,他沒有似笑非笑的虛偽表情,而是真切的微笑。
兩人緊緊地相偎而坐,讓彼此的溫度溫暖彼此。紹胤衡帶來她從前穿的那件淺色貂袍,披在她的身上,和他的深色貂袍相互輝映。
「你手怎樣了?」她摸著他的右手問。
他寵溺地笑著撫弄她的秀髮,「能揮長鞭了,你認為呢?」
瑞陽不認同他的不以為然,「還是小心點好,免得落下些痛根年老時才發作。」
「到時你都在我身邊守著了,那點痛算什麼!」他的口氣仍是那樣狂妄,但話語卻來得真摯,「你可別想逃了,我們沒多少個五年能浪費了。」
「可褚極那邊怎麼辦?他不點頭是不行的。」
「他是不是要把你許配給官瑋玄?」下一瞬他又酸溜溜地瞪著她,「你都是我的人了,官家那兩兄弟卻還在跟我搶!」
瑞陽嘲笑他的彆扭,心裡卻是暖烘烘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擺平執拗的褚極,還有交邦的國事呢,更不可耽誤了!」
「還惦著國事,你就不能替我們多想想?要是那小子不答應,你要不要跟我私奔?」
「私奔?!你怎麼會想到這個?」瑞陽著實被他的話嚇著了,「別忘了我的身份,『晉諾』丟不起這臉!」
紹胤衡倒是聽得眼角抽搐,「丟臉?你還真敢用這個詞!」
「氣什麼,你知道我的意思!」
「那好,他要是不答應,我就擄走你!狂徒擄走公主,天大的罪也是扣在我頭上,與你無關,這行了吧!」他沒好氣道。
「是扣在勵帝頭上!是他派你來的!」
紹胤衡才懶於理會,以指腹摩挲她的芙頰,覺得她怎麼更美了!情難自禁地醉在她的馨氣裡,「別說掃興的事了,我不想聽!」
「任性——」
紹胤衡不再讓她的小嘴說出他不愛聽的話,吻上她那久違的唇瓣,貪婪她特有的香氣和美好。
「我在『鄔翰』有自己的產業,你隨我去那裡安居。我不再管江湖事,專心養你。而你也不再是公主,專心相夫教子。」
瑞陽嗔笑著。若是換作她從前那烈性子,哪會這般點頭說好。可如今不同了,她知道自己要把握住他。
「我那雙靴子,你還留著嗎?」
「不只是靴子,連這個——我都留著!」瑞陽從衣襟裡拉出用紅繩繫住的凝脂白玉,「這個,我一直帶在身上,它是我等你的支柱,寂寞時就將它握在手裡……」
他說不出好聽的話,只是更用力地抱緊她,就因這份霸氣,就已牢牢抓住了她的心。
「你知道嗎?那靴子在我枕頭下。」瑞陽害羞地告訴他自己的小秘密。
他很開心,笑聲震動了他的胸膛,而瑞陽靠著,感觸到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