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製作宴客用的當季桂花宴,平常負責撈放花燈的工匠,全數幫忙來搖桂花,株株桂樹下布著大匹油布,輕輕一搖,朵朵細緻的桂花飄落,彷彿下了一場飄香桂花雨。
前幾天下了雨,綠梅擔心今天桂花收成不好,於是看它開得差不多後,連忙請人幫忙采收桂花;此刻油布上猶如鋪上一層金黃色地毯,湖面上也飄著不少桂花兒,引得湖底魚兒來爭食。
綠梅走在遊湖小徑裡,在飄落的桂花中輕舞著,掌心朝上盛接花雨,放至鼻間嗅聞,時而露出一抹甜笑,時而流露嬌憨,看煞後頭緊臨的厲風行。
「梅兒,披上披風。」病才剛好一點就不安分,厲風行無奈地搖頭。
「不要。天氣很好,我一點都不覺得冷。」攤開手絹,綠梅將盛接到的桂花倒在上頭,厲風行趁著這空檔,用披風緊緊地裹住她。「不要,我好熱。」
「要。不准脫。」上回才在這昏倒,現在仗著身體好了一點,就要胡來嗎?
厲風行利落地在綠梅胸前打了個結,再為她拾擷飄落在發上的桂花。
「霸君。」綠梅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好似吃了桂花糖一樣,甜滋滋的。
「夫君也一樣。聽話。」厲風行輕點綠梅的俏鼻,與她攜手同游美景。
「是。」綠梅從地上油布拾一撮桂花放到厲風行掌心上,再用素手包覆住,抬頭看他,笑得甜甜的。「回頭,我制桂花糕給你吃好嗎?」
「好。」就著一朵搖落的桂花,厲風行雙唇吻上綠梅;她取一撮桂花給他,他吻她一次。
左右搖著桂花的工匠對這戲碼早已看過不少回了,尤其在綠梅開口說要為厲風行縫衣煮菜制糕後,這綺麗的畫面可說常常上演,可憐的是跟在厲風行身後的小廝,抱著一堆待他決策的公事,看也不是,問也不是。
「你看,魚兒會吃桂花呢。」綠梅指著湖裡探出頭的魚群,興奮地道。
為了厲風行,她決定勇敢一次,眼下的幸福是她當年引頸企盼的,是福是禍,就看命運造化了。
「梅兒也會吃桂花。」瞧她手絹裡桂花包得滿滿的,比魚兒還貪吃。
「你笑話我?」綠梅回頭睨了厲風行一眼,嘟嘴道:「這是要給迎春姨的。」
「迎春姨?」迎春閣上一任主事?
「嗯,迎春姨。」綠梅眼神飄到迎春閣方向的另一頭,緩緩地道:「如果不是迎春姨救了我,我可能早就死了。」
「梅兒。」厲風行大掌又覆上綠梅的唇瓣,眼神有些冷肅。
「呵,有什麼關係。」綠梅牽起厲風行的手,對他的大驚小怪有些沒轍。「迎春姨不是錫安人,所以我們就照了她故鄉的習俗火化她後,把骨灰分成三份,一份托人運回家鄉,一份葬在迎春閣舊址,一份就灑在醉月湖上。」綠梅神思似回到過往。
「我心情不好時,就一個人逛著醉月湖,覺得風兒會捎來迎春姨的話,要我不要傷懷。」偎進厲風行懷裡,綠梅滿足地呼了一口氣。
厲風行不自覺摟緊懷中的可人兒,思及這些年來她孤寂的身影,心裡頭擔著多少說不出口的愁苦,他就心疼。
「當年迎春閣在小巷子內,生意清淡,所以迎春姨才有時間陪著我,跟我說天無絕人之路,要我好好活下去。三個月後,我可以下床走路,迎春姨好高興,還帶著我和桑嬤嬤到廟裡謝神,我真的很感激她。」
「我也感激。」厲風行在她耳邊回應著。若不是迎春姨,他此生再無機會體悟到綠梅的好。
「我帶你去迎春姨墳上走走好嗎?我們去撒桂花。」讓迎春姨知道,她惦念的人到底是誰,解開她無緣得識的答案。
「好。」
迎春閣的舊址就在觀月橋旁的小巷子走到底,現在這條小巷子已經沒有店家與青樓,只剩十來株迎春花垂枝繞著一座被磚塊圍起來的小圓丘。
綠梅將手絹上的桂花緩緩地撒在小圓丘上,語氣帶點懷念地道:「紅筠跟我,都是讓迎春姨救回的姑娘。傷好之後,迎春姨湊了一筆錢,要我帶著紅筠離開,可是……我想不到能投靠誰,就在迎春閣裡待下了。」
「嗯。」厲風行想起綠梅曾經說過的苦痛,難免一陣感懷。
「花大爺曾問我,一介平常無奇的女子,如何撐起這間不起眼的青樓。」綠梅撒完桂花,雙手合十,向小圓丘拜了幾拜。
「妳如何回答?」說實話,厲風行也很想知道答案。綠梅是個婦道人家,從未看過賬冊長啥樣子,卻能在短短四年內讓迎春閣成為錫安數一數二的青樓花院。
「呵,我只跟他說:『花爺若是女子,自然知曉。』他的表情可逗了。」綠梅掩嘴輕笑。若是以前,她才不敢戲弄他人呢。
「其實也沒什麼。就像長在夾縫中的小車兒,為了活下去,它得多花上一份力量鑽到太陽照得到的地方。迎春閣就是一株小草,所以我跟紅筠為了招攬客源,便租下了東橋面,靠著琴藝吸引人潮。」
綠梅指著觀月橋旁的柳樹下,現在是賣豆腐腦的小攤販在此營生。
「紅筠極有天分,我教她幾首曲子後她就能自個兒編曲。為了生計,我只好……」
「只好?」綠梅略有遲疑,且臉帶愧色,厲風行的好奇心都被她激起了。
「只好撒謊了。」綠梅吐吐丁香小舌。肚子餓的時候,只好將仁義道德放一旁。「我請城南廟宇的老人家和小孩們不分晝夜地宣揚紅筠乃天女轉世,特地到人間受苦救難,以一手琴藝撫慰人心,洗滌世人罪孽。」
「壞梅兒。」厲風行無奈地搖頭,帶著寵溺的微笑輕點綠梅的俏鼻。
不過,這的確是個攬客的好法子。
「為了生計,只好出此下策。」入不敷出,迎春姨還得多養兩個人,綠梅當然得想辦法開源。
「漸漸地,客人愈來愈多,多到迎春閣座無虛席,連走道也站滿了人。我索性心一橫,購置畫舫夜夜繞湖,直到錫安尋芳客無人不知迎春閣後,我就建了第一棟樓閣。紅筠賣琴藝,我賣手藝,慢慢地錢攬夠了,就把醉月湖給買下來。」
「原來如此。」厲風行點頭讚賞。綠梅腦筋動得夠快,也懂得運用自己的優勢,成功並非偶然。
「其實……我委實不願見到姊妹們賣身,也想過要改做茶樓或菜館,只是,唉,真的身不由己……」
「梅兒,妳做得夠多了。」
厲風行與綠梅攜手漫步回迎春閣。或許是這幾年來歷練的關係,綠梅的目光並不短淺狹隘,甚至可說極有見地。兩人天南地北的聊著,也不見厲風行露出厭煩臉色,直到阿升匆匆忙忙地奔到面前,才讓他們臉上出現愁容。
「主子,不好了,老、老夫人到錫安了!」
厲老夫人到錫安了。
綠梅傻愣了一會兒,然後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才剛下定決心要為他勇敢一次,沒想到上天竟讓她過沒幾日快活,就設了考驗在不遠處等她;這些開心的日子宛若曇花一現,隨即就要消逝。
厲老夫人就像一道響雷打在綠梅頭上,轟得她耳際嗡嗡作響。究竟,她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和厲風行相處,好讓她在心版上刻下雋永回憶?
她不奢望厲風行會為了她與他敬愛的母親反目成仇,縱使他一再保證不會離開、會永遠地疼惜她,然綠梅心裡還是感到不安與惶恐;畢竟對他們來說,她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外人。
「主子,老夫人現下住在遠來客棧,四處向人打聽主子的下落,應該明後天就會上迎春閣了……少夫人,您還好吧?」
「有多少人跟著?」看到綠梅逐漸蒼白了臉色,看來母親對她的影響不小,甚至可說左右了她的思緒,厲風行為此感到有些疑惑。
「回主子,老夫人這回帶了約十個家僕隨侍。另外,表小姐也跟來了。」若不是商隊裡的大哥上客棧打酒喝,聽見厲老夫人在那嚷著「一群沒用的傢伙」,還不知道她親自到了錫安,想看看厲風行到底在搞什麼鬼。
還好平時厲老夫人不插手商隊的事,才沒認出人來,好讓商隊大哥們來向他報信,免得到時候人都殺上門了,主子和少夫人還在悠哉的賞桂花。
「麗華也來了……」綠梅喃喃自語著,卻逃不過厲風行的耳目。
綠梅早就知道麗華對厲風行的心意,若不是厲老爺早一步訂下厲、夏兩家親事,麗華合該是厲府少夫人。
就綠梅所知,麗華是厲老夫人此生最敬愛的兄長所出,可惜天妒英才,一場天災奪走麗華父母的生命,厲老夫人便擔起責任扶養她長大,且視若己出,一心一意讓她成為厲家媳婦,好來個親上加親。
厲老夫人不可能成全綠梅的願望,不僅僅礙於她現下煙花女子的身份,還有厲老夫人自個兒的私心;當然,麗華也不可能屈就偏房。
「梅兒,怎麼了?」瞧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好不容易才褪去的哀愁,又在她的秋瞳裡蒙上一層濃濃的霧。
「嗯?」綠梅抬眼看了他一眼,隨即斂下視線。「沒有。我很好。」
「妳心底有事?」厲風行怎可能相信綠梅的話,瞧她一臉快被拋下的委屈模樣,他心裡就泛疼。
綠梅所謂的勇敢,輕易地就被粉碎;厲風行不難猜出她內心實在的恐懼,畢竟她這一生,總是在失去與落空中活著,她盼的、祈願的,總是不屬於她。
要是今日他開口向綠梅辭別,言明再也不會踏入錫安一步,綠梅也只會忍住悲痛,不發一語,因為對她來說,這就是命。
她只想體會被人呵疼的感覺。
厲風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平復內心的波動。綠梅的壓抑委實讓他不捨,母親到錫安對她來說無異是警示,告訴她美夢該醒了。
傻梅兒,他怎可能就此放棄她呢。
她既然肯交心,就別想他會還。
「別瞎猜了,我心底哪有什麼事。倒是你,別讓老夫人等太久,我自個兒回迎春閣就行了。」綠梅輕推著他,臉上的微笑摻著一抹愁苦。
「說謊。」厲風行牽起綠梅的手,深怕她自個兒走回迎春閣的路上,腦袋又在胡思亂想,這可比母親到錫安來還讓他頭疼。
這事他自然會處置,最怕的就是綠梅的不信任,那比殺了他還痛苦;好不容易才察覺這顆不起眼的小青梅是他的最愛,如果她真的滾到天邊去,把心埋進土裡,他還有機會挖出它嗎?
「我沒有……」
「有。」厲風行彎下身子與她平視,撫著她的粉頰輕笑道:「瞧妳,都哭了。」
「我才沒……你騙我!」綠梅聞言,立刻抬手想抹去不聽使喚的淚水,這才發現中了厲風行的詭計。
「傻梅兒。」厲風行寵溺地一笑。綠梅當真可愛得緊,連這點小計謀都會上當,委實太沒心機了。
「你……可惡。」若不是另一隻手被他握著,現下綠梅會立刻走回迎春閣,才不讓他看笑話。「人家跟你說真的。你去客棧,我回去為你作飯,這樣可好?」
「不好。」厲風行搖頭,牽著綠梅的手便往迎春閣走去,正巧與遠來客棧方向相反。
母親的事,厲風行不想太早打草驚蛇。馬上到客棧只會讓母親有作賊心虛的錯覺,加深她對綠梅的誤解:況且,現下綠梅才是迎春閣主事,此事全錫安都知道了,有心打聽的話,遲早都會知道。
「厲、風、行,老夫人都到錫安了,連麗華也跟著哪,要是讓人欺負去了,那可怎麼辦?」錫安乃是煙花城,龍蛇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一旦出事,就不好了。
「阿升會處理。」指指身旁小廝。阿升可是厲風行一手帶出來的,哪天綠梅同他回了厲府,帶領商隊的重責大任就交給阿升了。
況且有誰欺負得了厲老夫人?光是麗華就夠看了。雖然他不常在家,多少也聽聞了下人口中盛傳的表小姐有何能耐。
「啊?我?是是是,我會處理。」厲風行睨過來的眼神太過犀利,阿升縱使有千萬個不願,也不敢推辭。
「你怎麼什麼事都推給阿升?他會累垮的。」阿升多有能力她是不知道,可厲風行什麼事都推給他去做,恐怕連神仙都要大喊吃不消的。
「妳心疼他?」厲風行語氣變得冷肅,有些酸。
「主子,小的到遠來客棧去了。」厲風行臉色一變,阿升不敢再多留片刻,只好向綠梅點頭示意,飛快地離開。
「你看,把阿升嚇跑了。」跑得好像背後有猛虎在追他,準備把他拆吃入腹。綠梅無奈地回眸,將目光定在厲風行身上。
「妳心疼他?」這語氣又再冷上三分,彷彿綠梅一說「是」,包準阿升就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我是怕累垮了阿升,無人幫你分擔公事。」綠梅輕歎一聲。多虧厲風行賞罰分明,大夥兒賺的錢夠家裡用,還有餘錢存下,否則他這性子,有誰敢為他賣命。
「妳心疼我?」厲風行一掃陰霾,心情太好,原來綠梅主要是擔心他。
「你……是呀,我是心疼你。」難得厲風行露出期待的表情,綠梅也不忍心把它毀去,就順著他的話接了下來。再說,厲風行要是累垮的話,她的確比誰都心疼。
「梅兒……」
「你當真不過去客棧嗎?」綠梅再次提問。好歹厲老夫人曾是她的婆婆,縱使無法接納她這媳婦,綠梅也不曾恨過她。
就像她心裡頭攬著期望,厲老夫人也有她自己的希冀。
「不急。」厲風行執起綠梅的小手到嘴邊一吻,目光深情地緊鎖她羞紅的俏臉。「先回迎春閣,我想吃妳親手為我作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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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才剛露出一抹魚肚白,清晨的陽光濛濛透進窗,灰白相間的微光帶著冷意,枝椏間鳥兒啾啾啼叫,張著大眼四處張望著。
綠梅坐在窗邊沉思。昨天她睡得並不是很好,即使輕微的碰撞聲都能讓她在夜裡驚醒好幾回。不可否認,厲老夫人對她的影響很大。
「梅兒……梅兒?」厲風行一個側身,原先躺在旁邊的軟玉溫香已不在,空蕩蕩的床鋪,連帶被子的溫熱也消退,只好翻身下床,找找他那顆可愛的青梅。
「真是,又不聽話。」取下掛在屏風上的披風走到窗邊,為綠梅披上,厲風行語氣帶點寵溺,輕聲道:「在想什麼?」
對於綠梅老是將他的話當耳邊風一事,厲風行雖感到生氣,卻也無奈;畢竟他也打不下手、罵不出口,只能認命地為她打理疏忽的細節。
所謂風水輪流轉,換他這陣風繞著青梅轉了。
綠梅輕歎一聲,拉緊披風,徐徐地道:「風,我想……今兒個到客棧去吧,老夫人到這都兩、三天了,你一直待在我這,她老人家鐵定不開心,倒不如……」.
「梅兒,妳做好準備了嗎?」厲風行當然知曉綠梅掛心的事,阿升天天都向他報備厲老夫人的行蹤,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就差她的心意堅不堅定了。
瞧綠梅凍得手腳冰冷,厲風行趁著她低頭思索,打橫抱著她走回床鋪,想將她偎熱些,別再凍得跟塊千年寒冰一樣。
「什麼準備?」想了許久,綠梅還是想不透厲風行所謂的準備是什麼。再過幾天就是中秋了,難道厲風行的意思是要帶上幾盒月餅?「啊……風,我制的月餅算不上好吃,咱們上月珍齋可好?」
月珍齋,著名的糕餅店,由京城拓展過來的。
「什麼月餅?傻梅兒,滿腦子都是吃的。」厲風行寵溺一笑。綠梅的回答確實逗得他開心,她傻愣憨直的腦袋裝不下心機,就是這點讓他著迷不已。
「人家哪有。是你說要準備的。」綠梅困難地在他懷中坐起身,一頭飛瀑秀髮在床上畫開精緻黑扇面,姿態撩人。
為了偎熱她的身軀,他們兩個纏得好似麻花辮,難解得很,就像他們的關係一樣,難解難分。
「呵,我真愛妳這般。」撩起綠梅落在鬢邊的秀髮,她這般嬌美嫵媚的模樣,他得有多強的意志力才能抑下浮起的慾望。
再讓她的眸子瞧上一分,他的獸性就要出柙了。
「厲、風、行,我在問你話哪。」想搶回落在他手中的髮絲,不料一個閃神,綠梅整個人跌趴回厲風行身上,還欺上一個特別敏感的地方。「啊……你快點讓我起來……唔……」
「休想。」厲風行按下綠梅躁動的身子,舔吮著她誘人唇瓣,趁機撬開她的檀口,攫獲香舌,或輕或重地挑逗綠梅所剩無幾的理智,直到一名不速之客硬生生地闖入,彷彿兜頭倒了一大桶冷水,為他們降溫。
「綠——梅,桑嬤嬤有事要我告訴妳……欸,兩位興致真好呀,老夫老妻還這麼有情趣,不錯不錯喲。」迎春閣才剛準備打佯,沒想到裡面這兩人正打得火熱呢。紅筠端著糕點站在屏風邊笑道:「不過……下回記得鎖門呀。」
「紅筠,妳、妳怎麼來了?」天呀,竟然讓紅筠瞧見這幕,綠梅簡直快昏倒了!是她、她她她她她趴在厲風行身上哪,這……這還能看嗎!
綠梅掙扎地想爬離厲風行,卻讓他緊緊箝制住,動彈不得,只好抬眼望向他,無語地央求他放開手。
「出、去。」極度不滿好事被打斷的厲風行,冷著一張臉瞪向紅筠,像似一把利箭脫弦而出,直射她的死穴。
偏偏紅筠個性大刺剌的,才不理會厲風行擺出的臉色,對著床上兩人嬌笑道:「老厲,別那麼生氣嘛。桑嬤嬤要我來傳話,說完我就走啦,不會打擾你們兩個恩愛的。」
老厲……厲風行瞇起眼,正想好好出言教訓紅筠之際,眼捷手快的綠梅趕緊搗住他的嘴,朝他搖搖頭。
「風,不要……」她可不想她的房間淪為戰場,紅筠那張嘴什麼話都吐得出來,完全沒有身為女子的認知,要是他們兩個吵起來,痛苦的是夾在中間的她呀。「紅筠,桑嬤嬤要妳傳達何事?」
既然厲風行無意讓她離開,綠梅只好坐在他最強硬、也最脆弱的地方,背對著紅筠開口說話,其實臉已經燒紅到隨時都可能冒煙了。
「就是呀,昨晚燈籠才剛掛上沒多久,就來了幾個好奇怪的人指定同一個姑娘,且扛了一箱沉甸甸的白銀說要請綠梅過府一聚。頭一回有人想把姑娘帶出閣,沒想到看中的是從來不露臉的主事,還真奇怪。」
「是誰?」不待綠梅出口問,厲風行早已丟出問句。沒想到錫安竟有人大膽到敢動他女人的腦筋,真是活膩了。
「我怎麼知道是誰。桑嬤嬤派人打發他們後,一忙就忘了這事,直到剛才快打佯才想起來。要不是全閣上下屬我最閒,哪輪得到我上來看某人臉色。」說起來,她算倒霉的了。
「紅筠,那桑嬤嬤還有說些什麼嗎?」不懂桑嬤嬤究竟是派紅筠來告知她,還是特意來惹怒厲風行的。「風,你先別生氣,聽紅筠說完再作打算。」
「我知道。」他的理智尚存幾分,就算再惱怒也懂得分寸。
厲風行將綠梅抱到一旁側坐著,讓她能面對紅筠說話;可方才讓紅筠撞見他們在親熱,綠梅又怎能若無其事地看著她呢。
「唉喲,別蓋了,反正我說完就要去睡了,晚點還要教琴呢。」吞了一口又綿又軟又香的桂花糕。他們親熱,還沒她手上的糕點吸引人呢。「嬤嬤說他們有提到遠來客棧,可能是外地來的。老厲如果好奇,不妨上遠來客棧一回呀。」
「遠來客棧……果然是老夫人。她探聽到迎春閣來了。」綠梅極為憂心,厲老夫人對她的印象恐怕要更糟了。
「妳認識呀?那就好辦啦。綠梅,我要回房了,等會記得來鎖門。」話已帶到,紅筠來似一陣風,去也一樣灑脫,完全不需人家招呼。
紅筠走後,房裡頓時安靜不少。綠悔咬著下唇瞅著厲風行,有些為難地道:「風,老夫人找到迎春閣了,再逃避下去,我怕老夫人對我的印象會更不好,就算你憐惜我,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了。」
「傻梅兒,所以我才問妳準備好了沒呀。」對自己如此沒自信,厲老夫人和麗華隨便說句話,就把她內心辛苦建起、用來抵禦外侮的長城給推倒了。
「準備?我不懂。」綠梅當真不懂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妳有信心面對我母親與麗華、還將我對妳說的話牢牢記在心上嗎?」他一旦堅持,就算天皇老子下旨,也動搖不了他的決心。現在的關鍵就在綠梅身上了。
「嗄?我……有。」綠梅頓疑的語氣連三歲小孩也騙不了,還想說服誰?
厲風行坐起身,靠在床柱上,執起綠梅的手,就著她的手紋劃著,綠悔覺得一陣騷癢,咯咯直笑地握住他作亂的拇指。
「妳這個小騙子,又說謊。」故意在她額間輕彈一下,厲風行實在忍不住教訓起這顆不受教的青梅。「梅兒,妳說說,我同妳說過什麼話。」
「嗄?你說過……啊,你別騷我癢嘛。」才鬆開掌心沒多久,厲風行的指頭又開始作怪,騷得她心神都不集聚了。
「想這麼久!忘了?」小沒良心的。
「我才沒忘呢。」這回換綠梅攤開厲風行的掌心,細細地描繪著他的掌紋。「你說過要疼惜我一輩子,是不?」
「還有呢?」他說過的話不止這句。
「你還說我是、是你此生唯一的妻……」每當回想起這句話,綠梅心裡就甜甜地像抹了蜜一樣,要她說出來,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止住窘態。
「傻梅兒,有什麼好害羞的?」厲風行不禁失笑;瞧她羞紅俏臉的可愛模樣,真令他心猿意馬,忍不住要一親芳澤哪。
「等、等等!別這樣,現在是白日呀。」厲風行恣意地摟住綠梅,忘情的啄吻,再慢慢輾轉加深,綠梅好不容易偷了個空,出聲警告。
「那又如何?」男人的慾望是等不了的。
厲風行沿著她的紛頰一路灑下炙熱的濕吻,緩緩褪去彼此單薄、僅能遮體的衣衫,雙手緊貼綠梅完美的身形;柔弱無骨的嬌軀帶起陣陣戰慄,不自覺的衝破理智,弓起身子迎向他。
「風、風……不可以……」綠梅的理智還在推拒,身子卻早一步背叛。從來沒有人在她身上燃起這樣的火,她退也不是,進也不可,真教人難受。
「可以。」放下床邊布幔,厲風行覆上她身,十指相扣,嘶啞地開口道:「梅兒,我等很久了,就等妳點頭。」
「可是我們在談老夫人的——」
「嗯?」有比這重要嗎?厲風行有點警告意味。
「好嘛……」乖乖地結束她欲出口的話,以夫為天的思想多少還留在綠梅腦海裡,加上厲風行又是她盼望了多年的人,綠梅多少也想……
「風,我會怕……」這比新婚夜更教她緊張。
「乖,別怕,交給我。」綠梅的嬌軀在他身下蠕動廝磨,厲風行僅存能克制慾望的理智,慢慢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