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謹言,你想做什麼?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走。」綠梅快嚇壞了。厲風行才剛走不遠,或許她大叫還能喚回他。
「妹妹,妳怎麼這般生疏,發達了也不告訴哥哥一聲,太不應該了。」迎春閣的名氣,他在老家就聽聞了,沒想到竟是自家妹子開的,這下他可賺翻了,哈哈!
「誰是你妹妹!別忘了我跟你已經沒有關係了。請你離開,馬上。」方才大廳上只有她和厲風行,通常沒有人會選在此時出現在這,這下該怎麼辦?
綠梅望著站在身前的夏謹言,其實她看見他,心裡就一直發毛,為了擺脫他,也只好故作鎮定地繞過他身旁。
「欸,妹妹,想到哪兒去?」想走?沒那麼容易。
「我要去哪關你什麼事?別忘了,這裡不是夏家,沒有你說話的份,閃開。」差點碰上他的手臂,綠梅都快吐了,腦海中不自覺浮出當年夏謹言殘酷的話語,心裡更是反感。
風,你在哪裡……
「妹妹,妳這麼說就不對了。妳也姓夏,當然妳的迎春閣,也就是夏家的迎春閣,怎麼沒有我說話的份呢?」瞧這華美的陳設,夏謹言不禁盤算起它總值多少。
「夏謹言,你真無恥。別忘了當年你早跟我斷絕關係;我跟我娘,也從夏家祖譜上除名了。」綠梅惡狠狠地瞪著他;若要問她恨不恨,她只恨眼前這見錢眼開的畜生。「我告訴你,你休想動迎春閣主意。」
「哈,沒關係。」夏謹言放聲一笑,似乎在笑綠梅的天真。「妳知道請我來的是誰嗎?」上回在錫安吃了厲風行的排頭,他沒臉回去面對家中的河東獅,便在此逗留了一陣子,沒想到上天待他不薄,特意安排一個轉機給他。
「誰?」這裡除了厲風行以外,沒有人認識這無賴才對……「難道是厲老夫人?」
「沒錯。妹妹妳真聰明,就是厲老夫人請我過來的,她要我把妳帶回家好好管教,別再出來勾引男人。」夏謹言取出懷中折扇,刷地打開來,故作風雅地搖著。「不過,我改變主意了,決定撮合妳和厲公子的喜事。」綠梅遠嫁,迎春閣當然少不了主事,如此一來,他不就是最好的人選?
「不用你多費心機,你以為你能起得了什麼作用嗎?夏公子。」當她不曉得他在打什麼主意?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夏公子,請你離開,若你想待在迎春閣也沒關係,這裡是大廳二樓主位,公定二百兩。」
「妳這小賤人,給妳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嗄?」刷地收起折扇,夏謹言用它輕拍綠梅粉頰,臉上滿是慍色。「總之,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有妳質疑的餘地嗎!」
「你走開……走開!」綠梅嚇得身子直發顫,可她不能讓夏謹言發現。「夏謹言,你眼底還有王法嗎?」
「王法,哼,我就是王法。」夏謹言雙手張開,對綠梅大吼:「我妹妹的產業,不就是夏家的產業?夏家的產業,不就是我夏謹言的產業,還有誰敢說話?」
「我。」
「你算什麼東西……厲公子……」夏謹言回頭一看,竟是去而復返的厲風行。
「我算什麼東西?嗯?」
「風!」綠梅趕緊奔到厲風行身後;本以為他氣得直接回房去了,原來是上廚房幫她取來擱涼的米粥。
「夏謹言,你好大的膽子,還敢出現?」厲風行將米粥擱到桌上,看也不看夏謹言一眼。
「呃,厲公子,我來找妹子敘舊。對,敘舊!」怎麼殺出這程咬金!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能私下會會綠梅,沒想到未達到目的就已敗北。
「敘舊?妹子?」扶著綠梅坐下,瞧她眼底儘是受創未癒的苦楚,厲風行沒來由地,心底就一股火兒在冒。「梅兒與你毫無干係,忘了?」
「厲公子,話不能這麼說呀,綠梅骨子裡流的可是夏家血液,怎麼能說斷就斷呢?那日在客棧是我急慌了,才會口不擇言,誰不知道我最心疼綠梅妹妹了。」要是早幾日知道綠梅的身份,他也犯不著向厲風行低頭陪笑臉。
「如果真的心疼我,我又怎會流落到今日這般田地?」綠梅別過頭,若再繼續看著他,她鐵定會作嘔。
「妹妹這麼說就不對了。為兄也是用心良苦,知道妳往後一定會有一番大成就,與其待在夏家明珠蒙塵,我只好忍痛趕妳出去。妳看,今兒個妳不就成為錫安上等花院的主事,日進斗金,好不快意呀。」
「這有什麼好值得開心的?我賠上的可是女兒家的閨譽。」
「反正妳都被休了,哪有什麼閨譽——呃,綠梅妹妹可是名奇女子,旁人怎能用世俗的眼光評判妳呢,那就是他們的不對了。」厲風行厲眼一瞪,夏謹言趕緊換個順耳的言詞。
「說,我母親給你什麼好處?」命令著夏謹言,同時勸綠梅動手喝粥,別把眼前滿臉渾話的傢伙放在心上。
「厲公子請放心,我決定站在你這方,大力支持你跟我妹妹的喜事。算一算,我們也是一家人,理應——」
「說!」厲風行帶著殺氣的眼眸瞪向正準備滔滔而論的夏謹言,讓他所有的話自動滾下喉頭,大氣也不敢吭一聲。「少給我顧左右而言它。」
「是是是、是,我不敢。」夏謹言微扯嘴角,有些不悅地道:「老夫人說,只要我能將綠梅帶回夏家,從此不讓你們碰面,不僅有黃金三十兩可拿,還可以恢復以往厲、夏兩家的合作。」
「作夢。」母親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難道他真如此不濟?厲風行拿起桌上桑嬤嬤為方便他處理公事,每日都會備上的紙筆,火速寫下一紙書信。「交給我母親。還有,以後不准在這裡出現,否則,斬草除根。」
「是、是,我這就走,這就走。」接過書信,夏謹言鞠躬哈腰地退出他們的視線。來日方長,他就不信綠梅會對夏家置之不理,好說歹說也有一份情在。
「沒想到老夫人竟會找上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綠梅的頭又疼了起來。
厲老夫人決計不知她遭夏家驅逐一事,不然也不會找上夏謹言,活生生演了一場鬧劇。
夏謹言在她的記憶裡委實太過猙獰,今日一見,難免讓她回想起過去不堪的種種。
「梅兒,別慌。」早知方才就不該留綠梅一人在大廳。為了方便,迎春閣現下不再關大門,任何人都可能趁他不備傷害他心愛的梅兒。
當初她落水,他無法保護她,也無法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回她身旁;這回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讓綠梅受到傷害。
「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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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夏謹言給我封信,說是表哥要給您的。」進了厲老夫人獨居的客棧上房,麗華將信放至桌上,倒了杯茶請厲老夫人享用。
「風兒?」厲老夫人快速攤開信閱覽,臉色慘重。「麗華,夏謹言人呢?」
「走了呀。還說什麼他幫不上忙,要我們自求多福呢。」麗華也覺得莫名其妙。方纔她在石涼亭裡受了氣,無處發洩,只好在送厲老夫人回客棧後,上街報厲風行的名字,狠狠地買了一堆上好的綾羅綢緞、珠釵銀飾消氣,自然不知事後厲老夫人找了夏謹言,要他好好管教綠梅一事。
「該死的傢伙。」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厲老夫人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算了,我也不指望那傢伙成什麼氣候。倒是妳表哥,信上說那什麼糊塗話,氣死我了!」
「表哥信上說了什麼呀?瞧您氣成這樣。」
「唉,風兒當真讓綠梅給迷得頭昏轉向了,竟然說一定要帶上綠梅才肯回厲府。這孩子怎麼變這麼多!以往我說什麼,他再不高興,也會點頭為我辦來。麗華,妳說這下該怎麼辦才好?難不成真要答應他,讓他迎綠梅回厲府嗎?」
「姑姑,您難道忘了?表哥該娶的人是我不是她呀。我等了表哥這麼多年,縱使他對我無情,我也不能辜負姑姑的心意。」尤其是讓給綠梅,她更加不願。「姑姑,綠梅自甘墮落,流落風塵,難道姑姑真要答應表哥,令咱們厲府祖先蒙羞嗎?」
「當然不行!」這事說什麼也不能在厲府發生,更何況還是她當家的時候。「可是麗華,我們該怎麼做才好?」
「為今之計……」麗華倏瞇了眼,心一橫。「只有再逼走綠梅一次。」
為了讓綠梅自己離開厲風行,省得他們母子倆失和,厲老夫人與麗華幾乎日日守在迎春閣附近的茶館酒樓,就為了能趁綠梅落單的時候,對她曉以大義,好讓她知難而退,別再癡纏。
偏偏綠梅平日不愛出門,很難見上她一面,唯一的外出也是到遊湖小徑上散心,且身旁一定有厲風行相伴,以致她們準備好的說詞,沒有一個字兒派得上用場。
「麗華,這下怎麼辦?我們根本沒機會接進綠梅,怎麼逼走她呀?」事情怎麼沒有她們想的簡單呢?
「不然這樣吧,姑姑,我們改將表哥騙回厲府。首先,妳試著跟表哥決裂,我猜綠梅絕對會出言制止,到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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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老夫人與麗華又來了。」撫琴試音。綠梅不懂為何她們不大大方方地上門,難道是嫌棄迎春閣是間青樓,會壞了她們的名譽?
其實早在第一天,厲老夫人與麗華出現在對面茶館的第一日起,綠梅就已經知情;畢竟對面茶館販賣的茶水、茶葉,還是她幫忙老闆問價挑選的,有何動靜,對面都會差人向她報告。
「無妨。」厲風行埋首賬冊,快手撥著算盤。她們的計謀,說穿了,也只有一條。「過兩天,茶館不見了,她們能躲去哪?」
「茶館不見?怎麼回事?」綠梅詫異地望著文風不動的厲風行。茶館生意雖沒有迎春閣的一半好,倒也不差,怎麼好端端的說不見就不見?「風,你想做什麼?」
「作據點。」劃下一筆,厲風行略停動作,為綠梅作解釋。「錫安往來貿易發達,以此作據點,一旦成功,迎春閣也可轉成客旅憩棧,遂了妳的心願。」這是一個需要時間解開的結;為了化去她心裡的悵然,他作足了計劃。
「風,你……」要是能這麼簡單就好,不過他這一份心,已讓她感動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風,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
「是不是愛上我了?」
蘸足墨汁的狼毫筆停在賬冊正上方,握筆的人遲遲未寫下一字,墨汁在筆尖匯成滴珠,在紙張上暈染開一顆青梅大小的黑漬。
綠梅頗覺尷尬。她是犯病才說出這句話吧?自己都迷惘了,還問他愛或不愛的蠢問題;此時她恨不得馬上跳下醉月湖,好好冷靜冷靜。
「我去端午膳,你等等。」綠梅借口離開。現在她沒臉面對厲風行,倒不如去一趟廚房,想想如何打破自己造成的僵局。
「為何有此一問?」擱下筆,厲風行已無心思理帳,滿腦子被綠梅的問話塞滿,索性認真思索起這個問題。
「我瞎說的,你可千萬別往心裡放。」厲風行說過她可以再貪一些,但問及愛或不愛一事,委實也太過貪心了。「你稍待一會兒,吃完午膳再忙吧。」
「梅兒。」厲風行喚住欲離桌的綠梅,眉一斂,語帶保留:「妳愛我嗎?」
「我、我……你問這做什麼?我不同你說了。」綠梅嬌顏羞紅如綻開的鳳凰花,在陽光下閃耀光芒。厲風行突如其來的反問,才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愛?不愛?」瞧綠梅手足無措的樣子,厲風行像是飲了冰涼的山泉水,精神都來了。「快,回答我。」看她的反應,他多半猜出了答案,但喜悅遠比不上親耳聽她說「愛」……
「你……可惡,我不理你了,老欺負我。」明明比她還瞭解,還故意尋她開心,這男人真不是普通卑劣。
早在嫁與他為妻後,她整副心神都放在他身上,更不用說自他態度一改,對她可說是極盡所能地呵護,一顆芳心自然徹底淪陷,化為柔水圍繞著他。
「有嗎?」厲風行攔腰抱住綠梅,不讓她逃離,俯身在她耳邊低喃:「愛我不愛?」
「我……我才不說呢。」這男人不只卑劣,還邪魅得很,以前怎麼都沒發現他的面具不止一副?「放開我,我還得去拿午膳。」
「不放,妳先說。」厲風行在她唇畔廝磨著,把話全壓進她的小嘴兒裡。
「你……唔……」綠梅才一張嘴,厲風行立刻長驅直入,霸佔她的唇舌,在她嘴裡兜著圈子。
「愛我不愛?嗯?」綠梅吐氣如蘭,覆在她唇瓣上逼問答案,卻惹得自己慾火高張。厲風行將她打橫抱起,決定了今兒個的午膳要吃什麼。
「風……不要……」身在青樓,不代表她開放到連白日都能放肆盡歡,有過一回經驗後,早教她在紅筠面前抬不起頭了。
「留著等會說吧。」厲風行正準備走向綠梅房間,暗自怨怪第三棟樓閣距離實在過遠。
「風兒,你你你、你怎能如此放浪!」厲老夫人痛心大嚷,方才在茶館與麗華商量過後,不顧迎春閣是塊污穢之地,迫不及待過來向風兒表明她願意退讓一步,沒想到入眼的竟是如此不堪的畫面。
「母親。」厲風行一愣,放下綠梅回身定眼,見到盛怒中的厲老夫人,以及滿眼妒意的麗華。
「你眼裡還有我這個母親嗎……有綠梅這騷蹄子,我看你連姓什麼名什麼都忘了!蒼天無眼呀,怎麼厲家出了你這不長進的兒子,我命好苦呀!」說著說著,厲老夫人便掩面痛哭起來,好在身後麗華扶她一把,才不至於倒下。
「姑姑,要怪就怪綠梅,是她誘拐表哥的。出身風塵的女子手段果然特別高明。當初看也不看她一眼,休妻也挺乾脆的表哥,現在竟一頭栽入她的溫柔鄉,拿她當寶看了。」麗華很不是滋味地酸著,憑什麼綠梅能得到厲風行的青睞……
「老夫人……」綠梅咬著下唇,沒料到厲老夫人會瞧見這一幕。
「住口!妳沒資格喚我,更沒資格進我家門!」她怎能容許綠梅過門,除非跨過她的屍首。「本來我想退讓一步,讓你同時迎娶麗華和綠梅,麗華作大,綠梅為側,現下一看,不用談了,我不准綠梅進來厲府敗壞門風!」
敗壞門風。又是這句話。綠梅身形不穩地搖晃著。她只是卑微地活下去,不貪不求,最多是愛上了曾拋棄她的前夫,為何旁人對她的誤解總是如此深?
「風兒,明兒個就跟我回府,我要你馬上與麗華完婚。」不能讓綠梅繼續待在風兒身邊,只要她吐一口氣,就贏過她這母親的千千萬萬句話了。
「母親,我清楚地說過。」厲風行微欽神色,將綠梅護在身後,徐徐地道:「麗華不走,我不回厲府,更遑論娶她這等糊塗事。」
「什麼糊塗事……我瞧你才糊塗了!」天上鳳凰、地上野雉都分不清了。「好,你不回厲府是不是……那就一輩子別給我回來,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姑姑!」麗華禁不住大嚷,厲老夫人怎麼如此意氣用事呢!
「老夫人,請您不要——」綠梅想上前請厲老夫人收回成命,畢竟骨肉相連,鬧到這般田地,就算厲風行嘴上不說,她也明白他心中的苦悶。
「妳住嘴!我說話有妳插嘴的餘地嗎!下賤的女人最好認清楚身份,當真以為風兒會愛妳?哈,可笑至極,有誰會對煙花女子談真心?我倒要看看妳的下場有多慘,送上門來讓人休上第二次!」
「母親,別失了身份。」回不回厲府對厲風行來說並不重要;長年在外經商,他對家的感情委實不深,倒是厲老夫人的言行舉止,比花娘爭嬌時說出的話還要刻薄三分。「『下賤』一詞,委實不適合良家范婦說出口。」
「你、你好樣的!要活生生氣死我你才甘願嗎?嗄?」
「孩兒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要真不敢,馬上動身隨我回府,立刻娶麗華過門!」免得夜長夢多,再度節外生枝。
「辦不到。」厲風行淡淡地回復,相較於厲老夫人的震怒,他顯得異常平靜。「此生,非綠梅不娶。」
「她有什麼好的?!非她不娶?那又為何休了她,徒增笑柄!」
「那就得請教母親了。」厲風行脫口而出,冷淡無慍的平調聲音,卻酸進了厲老夫人的心裡。
「好。」厲老夫人覺得哀莫大於心死,睇了厲風行一眼。「好。」再望向滿臉悲痛的綠梅。「全反了,子不子、媳不媳,現在全怪向我這個做母親的!」
「不,老夫人。」這對綠梅來說,是種心靈上的酷刑凌遲,更是她最不願見著的場面。「風,你別這樣,老夫人是你的、你的長輩呀,雙方鬧得不愉快,對我們也沒有幫助,只會拆散我們倆呀。」
「梅兒……妳……」厲風行回身摟住她,不忍說破這是母親的苦肉計。「好傻。」
「姑姑,是時候了……」麗華趁著厲風行背過身,在厲老夫人耳邊悄聲說著。
「嗯。」厲老夫人清清喉嚨,故意朗聲道:「綠梅說的沒錯,我們實在沒必要鬧得不愉快。不然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你隨我回府請示厲家祖先允不允綠梅再嫁過來,要是你爹肯同意,我自然願意接納。」
「……我考慮。」
「有什麼好考慮的……明早就跟商隊隨我回府去。難道綠梅連等個幾天的耐性都沒有?」
「是呀,表哥,你還考慮什麼,難得姑姑肯退讓,只要求得祖先同意,綠梅就能回到厲府當個尊貴的少夫人,好過在這賺皮肉錢。」
「麗華,妳這話實在有失公允。」綠梅忍不住反駁,麗華對她的偏見反感,多年來不減反增,早在當初就嘗盡她的敵意,而今還要聽她抹黑。
「我哪兒說錯了?姑姑肯接納妳這風塵女子,妳本來就該心存感——」
「夠、了。」厲風行從牙關進出兩個字,麗華馬上噤口,躲到厲老夫人身後暗自咒罵。「麗華不走,我不回府。」
「你!休想我會離開!厲府也算是我的家,你憑什麼趕我走……」
「憑妳不姓厲。」不管如何,首要條件就是把麗華趕出厲府。她們在他身上玩計,就不要怪他反噬。
「我……姑姑,您看,表哥又要趕我走了。」
「風兒,你一定要麗華走才肯回府嗎?」見厲風行點頭,厲老夫人轉向麗華苦勸:「不然這樣,麗華,妳委屈點,先回老家好生待著,等到安定了,姑姑再接妳回來,可好?」
「可是……好嘛,我先回去,姑姑記得來接我喔。」麗華噘嘴不滿,向厲風行大喊:「要我走可以,但你得留一些人供我使喚。當然,還有錢絕對不能忘。」
「風兒,這下可以答應了吧?麗華都說要離開了。」只是不知何時才會接她回來。唉,除了風兒,她最疼的就是大哥的獨生女麗華了。
「好,我明早就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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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醉月湖上畫舫緩緩漂移,湖面上花燈盡放光華,如同滿天星辰閃爍燁燁。燈籠高掛,透出朦朧暈紅炫彩映著花娘嬌笑,美不勝收。
明天一早,厲風行便要離去,因而綠梅此時正在房間為他打點細軟。其實他留在迎春閣內的衣物服飾並不多,沒多久便整理好了,只是她不願面對即將分離的苦痛,佯裝忙著,好讓自己別去思考。
「梅兒,過來。」厲風行斜靠在床柱旁,對轉來轉去的綠梅伸出手。「別忙了,過來。」
「再等一會,我怕你漏了什麼,那可就麻煩了。」
「看了四、五次,還會少?」明明就想逃避。厲風行無奈搖頭,只好親自下床抬起那顆轉個不停的青梅。「妳怕——我再也不回來了?」
由後抱住綠梅,厲風行執起她柔軟的雙手,十指交扣,舔吮她圓潤的耳珠。
「風……」綠梅咬著下唇,眼眶有些濡濕。「如果你不能回來,就……就別讓我知道,好嗎?」
「傻梅兒。」厲風行幽幽一歎,只怪自己負她太多。「妳以為我會負心,讓妳的核又跌出來?」
「核?」綠梅不解地仰頭,才想起多年前她好像繪了一幅圖。「你說……風戲青梅?」
「嗯。」放開綠梅的素手,將她扳轉過身,想起接下來不知要過多久才能再見面,厲風行不自覺地摟得更緊。
「是麗華告訴你的嗎?」厲府上下只有麗華看過那幅圖,原以為她會拿給厲老夫人看,狠狠告她一狀,沒想到她只是嘲諷她,以為這樣就能引起厲風行的不捨,簡直是癡人說夢。
「嗯。」勾著綠梅下顎,厲風行堅定地道:「悔兒,我從來下曾戲弄過妳。」
「我知道。」那時,他對她只是無心,還不到戲弄。「我只是無處發洩,隨手作畫罷了,沒想到你倒往心裡放。」
「我傷了妳,很深。」很後悔……幸好老天把他的青梅還給他了。
綠梅搖搖頭,都過去了。「沒有誰傷了誰,我從不怪你,也不恨你,反而感謝上蒼,將我渴望的你,送到我面前。」
「梅兒,妳好傻……好傻。」厲風行恨不得將她揉進心坎裡。世間為何有如此癡傻的女子?「我一定回來,等我。」
「嗯,我會等你,一直等你。」終於,她也盼到了不離不棄。
「梅兒,梅兒……」厲風行不斷地低喃輕喚,只有綠梅才有令他內心有所羈絆。「梅兒,喚我一聲夫君可好?」
綠梅微愣,櫻唇輕吐天籟。「夫君。」伴隨一顆晶瑩透明的淚珠。
「梅兒……」厲風行雙唇覆上她的,重新體悟的感動沁入血骨,為的只有一人——
「梅兒,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