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的聲音在偌大的地方法院中庭裡迴盪,茫無頭緒的依蝶根本沒專心聽法官在說些什麼,只感覺耳朵旁一直有個聲音不斷嗡嗡作響——
「我願意。」江靖淮對著十字架發誓。
「孟心蝶,你願意和江靖淮——不論生、老、病、死,一輩子相互扶持,相互依賴,而成為終生的夫妻嗎?」法官的話語字字敲在依蝶的心坎上。她渾身打顫,張開彷彿不再屬於自己的顫抖雙唇一一「我願意。
「那麼請你們交換戒指。」
江靖淮拉起依蝶的右手,不可思議的準確——將一隻光彩奪目的鑽戒套進她的中指,一套到底,沒能給她後悔的餘地。
孟依蝶拿著先前淨芸遞給她的男性婚戒,依樣畫葫蘆地套進江靖淮左手的中指。這時江靖淮卻故意彎起自己的指頭,不讓婚戒順利地套在他的手上——及心上。
他之所以答應跟孟心蝶結婚、並停止收購「豪宇企業」的計劃,是因為他另有所圖。
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竟敢向他索取一張結婚證書?哈!真是佩服她說得出口!想當初他發生車禍,人還躺在醫院裡動彈不得的時候,她就已經和某知名企業的小開傳出排聞,據說打得火熱,鬧得滿城風雨。
他曾發過毒誓,絕對要讓她嘗嘗心被傷透的滋味,原想由她父親的身上下手,沒想到天賜良機,讓她自己回心轉意,心甘情願地回到他身邊,這麼好的機會,他怎能憑空放過?
孟心蝶這個女人自做非常,她絕不會允許別人看她的笑話,況且她曾答應過沒得到他的允許,是不會輕易離開他的,一旦她一腳踏入婚姻這個死胡同裡,他自信有這份能耐可以讓她痛苦不堪,過著地獄般的生活;他要把她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千萬倍的要回來!
「好了,現在你可以親吻你的新娘。」嚴肅的法官對著江靖淮說,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江靖淮抓起孟依蝶的頭紗,雙手捧著依蝶的臉,緩緩地低下頭去。看著他逐漸逼近的俊臉,孟依蝶緊張又羞誠地閉起雙眼,感覺自己的心臟鳴起哈哈的戰鼓。
江靖淮準確無誤地找到依蝶嫣紅的唇瓣,他冰冷的唇終於貼上她那嬌艷生澀的紅唇……
僅僅輕輕一碰,江靖淮隨即放開懷裡的依蝶,面無表情地拉著兀自沉溺在剛才那一吻的依蝶,快步離開那個該死的大廳——
孟依蝶呆滯地坐在新房裡。
爸爸跟心蝶的缺席是她早料想到的,雖早有準備,仍不免悵然若失。
對心蝶,她不覺歉疚,因為是她先放棄了靖淮,所以才讓自己有機可趁;對於父親,依蝶卻有說不出的虧欠。自從母親去世之後,父親對養育她們是付出十足十的心力,如今為了自己的私願,放下父親不顧,依蝶覺得自己真是太不孝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孟依蝶終於瞭解那兩難的局面。
雜亂的思緒不自覺地又飄向下午那個吻……她心裡清楚得很,那個吻根本不代表什麼,因為那一吻不附帶任何感情成分,雖然這個吻像極了施捨,卻仍讓依蝶留戀萬分,畢竟這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個異性之吻——初吻,況且對像又是自己心儀已久的江靖淮……
沒想到自己都已經是個二十五歲的「老」女人了,竟然直到今日才嘗到初吻的滋味,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其實她身邊一直不乏追求者,但她心底深處早已藏著一個影子,以至於眾多的追求者只有同一種下場,那就是知難而退。
事實上,她曾努力地想使自己愛上那些追求者其中的任何一個,想逼自己忘了心中的影子,但總是功敗垂成,那個影子就如鬼簡般如影隨形,教她切不斷、理不清,該怎麼說呢?只能說,像她這種癡心不求回報的女孩已經絕種了吧!
不知不覺,皎潔的月已迫不及待地鑽出雲層,綻放月華。
她走進寬闊的浴室,恣意地讓沁涼的流水沖刷著滿身的疲備心。二十分鐘後,她套上浴袍,邊走邊用毛巾擦拭濕濃濃的髮絲,待她走出浴室,才發現江靖淮不知何時已經進到房裡,並坐在床沿。
「你回房啦,要不要先洗個澡?」依蝶像個賢淑的妻子般問道。
江靖淮不發一語,站起身就往浴室的方向走去,依蝶連忙讓開身,以免擋了他的路。
「我替你放水——」她體貼地想為他多做點事。
「我想你忘了,我只是瞎了,而不是殘缺不全,沒有行動能力;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不勞你多費心。冰冷的嗓音由齒縫中竄出。
江精淮的言詞刻薄,他就是故意要讓心蝶不好過。他清楚地明白,精神上的傷害是最讓人難以忍受的,他會竭盡所能地打擊她;這個該死的女人不配得到他一丁點的情愛,這精神上的折磨是她應得的!
「我……我很抱歉。
江靖淮皺了皺眉,他原以為孟心蝶會怒目相向,何時她竟學會了忍氣吞聲?他不發一語地進人浴室,淋浴去了。
依蝶難過極了,看來這種針鋒相對的日子還有得熬了。她茫然地拿著吹風機吹乾頭髮。
她靜靜地躺在床邊,疲憊的她很快地進人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依蝶被一陣輕癢擾醒,她膝陵地必開眼,發現江靖淮半裸著上身,側躺在她身旁,輕輕撫摸她的髮絲——
幾乎是立即的,依蝶所有的瞌睡蟲一哄而散,她想到淨芸說的話:「老婆跟情婦所做的事還不都一樣,都得陪他上床……」紅暈立刻竄上所有的肌膚——
直到這一刻,依蝶才真正地意識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畢竟今天是她和精淮的「新婚之夜」,不是嗎?
江精淮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細緻的臉蛋:「你在發抖,為什麼?冷嗎?」言辭間沒有嘲諷,有的只是淡淡的溫柔。
依蝶迷惆地看著他的眼睛,這個靖淮好熟悉,好像又回到從前……
「不」
「還是你——害怕?」江靖淮輕笑出聲。
依蝶眩惑地看著嘴角上揚的江靖淮,她的靖淮哥真的回來了?她伸出手,輕撫著江靖淮的臉——
江靖淮瞇起雙眼,拉著她輕顫的小手,覆在自己壯碩的胸膛:「吻我……」低啞的聲音在依蝶耳旁輕訴。
呵!這可是一個大考驗哪!依蝶笨拙地將自己的唇貼上她夢寐以求的雙唇,她不曉得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
倏地。江靖推翻過身,將她壓在身下,他嚙咬著她柔潤的紅唇,依蝶因這刺痛而呻吟出聲,靖淮趁著她朱應激張,舌尖如治動的水蛇,順利地侵人她的唇間不斷翻攪,汲取她口中的芳香……
嗅!她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這麼柔軟、這麼甜美?靖淮忍不住想索求更多、更多……他決計不讓她逃離,更重地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兩人肺部的空氣被掏空,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她誘人的櫻唇,兩人急過地喘息著。
靖淮將上身抬起,跨坐在依蝶身上,粗糙的手掌捧著依蝶的臉,沿著她的粉頸弧線向下游移,所經之處皆引起依蝶火熱的悸動。
「不要……」暗啞的嗓音明顯地充滿慾火,當愛撫的雙手遇到阻礙,他瞬時明瞭她多此一舉的舉動。他將依蝶試圖遮掩的雙手拉至她頭部兩側,以左手固定,隨即俯下身體,灼熱的唇覆上她細嫩的頸項,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說!說你要我!」江靖淮艱澀地抬起頭。
「我…啊……」這種露骨的話,叫不經人事的依深如何說得出口,
江靖淮久等不到想聽的話,加重自己手下的力道:「說!」他執意要她承認對他的需求,他要她心甘情願地跟他做愛。
依蝶的身體火熱酥麻,這樣的舉動使她全身顫抖個不停一一
「我……我……要你——」她緊閉雙眼,屈服地喊著,並為自已的放浪行徑感到羞澀。
江靖淮急速地喘著氣:「看著我……我要你記得,抱你的人——是我……」
依蝶柔順地睜開眼,看著自己深深眷戀十年的男人:「我會永遠記得……」
江靖淮急於要釋放壓抑許久的慾望,當他的挺進遇到阻礙時,他遲疑了一下——來不及了!他再也停不下來了,他熱切地愛撫著她嬌嫩的身軀,不顧一切的放縱自己深入她的溫暖……
依蝶咬住下唇,不敢呻吟出聲。撕裂般的疼痛,使她不由自主地扭絞著軀體,不意自己這等舉動卻引爆江靖淮更深切的渴望。
他深深地吻住她的唇,雙手彷彿具有魔力一般,輕柔地撫去她的驚恐:「愛我嗎?」江靖淮極力克制自己不穩的氣息,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告訴我,你愛不愛我?」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問這個問題、但卻急切地想得到答案。
「嗯……」依蝶迴避著他的問題。
「嗯?嗯是什麼意思?我不懂。」他故意裝傻。她越欲蓋彌彰,他就越想逗逗她。
「我……愛你……」她不穩的呼吸比江靖淮更糟,她急喘著給他回答。
「你……要我嗎?」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呼吸又開始急促起來。
聽到這樣煽情的言語,依蝶進無可避,因她知道江過誰絕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放過她:「我……要……」她輕咬下唇。
「要的話就求我……求我——」他得寸進尺地想要得更多。
「求……你,我求求你…」她環住江瞄準的脖子,嬌吟不休,為自己的放浪形滾流下羞恥的淚珠。
江靖淮悄悄坐起身子,枕畔的孟依蝶因疲累而沉沉睡去,他靜靜地聆聽她細微而平穩的呼吸聲。
自己是怎麼了?怎麼一向做人的自制力,在她重新出現身旁開始,完全消失無蹤?
是她變了!變得低聲下氣、溫柔多情,變得含蓄。嬌羞;不管自己的言詞是多麼犀利、刻薄,她都不曾加以反駁,忍氣吞聲。是什麼因素改變了她,竟能使如在短短兩個月內脫胎換骨?真令人匪夷所思。
「淮…」身邊的人輕嚀一聲,不安穩地翻轉側身。孟依蝶的身體因轉動而輕觸到他的手臂,他的身體仁了一下。他回想起方才一閃而逝的疑惑。
是錯覺嗎?她……還是處女?
不!不可能!江靖淮立刻否定自己荒謬的想法。孟心蝶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他是心知肚明,早在跟自己交往之前,她就已非完壁,所以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是清白之身?他不禁自嘲地恥笑著。
但回想剛才,他進人她體內時所遇的阻礙……那是這麼的清晰、真實,還有她的緊繃……難道是自己的錯覺?那麼她的青澀和羞說又怎麼說?明明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為什麼會這麼真實?他莫名地有種無力感。
現在的孟心蝶跟自己從前認識的孟心蝶簡直是天壤之別,他是不是該懷疑枕邊的女人——不是孟心蝶?
他覺得自己又問了一個愚蠢至極的問題。如果她不是孟心蝶,為什麼執意要嫁給他江精淮?何況現在的他是個盲人!難不成她是看上他的錢?如果假設成立,那她的真實身份是……
孟依蝶悠哉地走在往山下的路,嘴裡還哼著小曲兒呢!突然一陣急速的煞車聲在她身後響起,她好奇地回頭觀望,只見一輛銀白色的跑車停了下來,自車內走出一個高高壯壯的男人。
「依蝶?你怎麼會在這裡!」男人的語氣充滿著驚喜。
「賀剛?好久不見。」依蝶驚訝之餘,還是露出禮貌性的微笑。
賀剛曾是對孟依蝶窮追不捨的眾多男人之一,他對依蝶是百依百順,只求伊人回眸一笑。雖然孟依蝶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可是到最後,這個癡情男人終究還是吃了一頓苦澀的閉門羹。
「你搬家啦,怎麼沒通知我?」看見孟依蝶休閒的穿著,賀剛大膽地假設。
「我結婚了,跟我先生住在山上的別墅。」依蝶知道賀剛對自己的感情,可惜是「流水有意,落花無情」。
一句話粉碎賀剛的美夢,他原以為自己的一片赤誠真心,終於得到老天垂憐,讓他跟依蝶在此處偶遇,即將成就一段姻緣,沒想到——唉!
「你又怎麼會到這裡來?」依蝶當然看得出來他的失望,只是現在的她沒什麼立場安慰他。
「哦!記得我老爸是眼科醫生吧?我今天是為了來看他的一位患者,他剛好也住在這邊。」賀剛的父親是赫赫有名的眼科醫生。
眼睛?依蝶心中一驚,不會那麼巧吧!賀剛說的患者,難不成會是——
「賀伯父的病患叫什麼名字?」依蝶不安地問賀剛。
「怎麼了?你有興趣?」對於依蝶的好奇,賀剛饒富趣味。
「告訴我,他到底叫什麼名字?」依蝶激動地抓住賀剛的手臂,力量之大,讓賀則暗自吃驚。
她叫江……靖淮。」平時沒啥情緒波動的依蝶,怎麼會為了這點小事如此激動?此舉令賀剛百思不解。
「江靖淮」三個字震得孟依蝶腦部嗡嗡作響。為什麼?為什麼一些人都莫名其妙地同時出現在她的生命中?突然發生的事實讓她措手不及。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飛快地整理紊亂的思緒。
「靖淮他——他的眼睛還有救嗎?」她記得心蝶曾說過,江靖淮的眼睛還有重見光明的可能。
「你認識他?」賀剛有點驚奇,而且依蝶還直接叫江靖淮的名字。
「他是我丈夫!」
「丈夫」兩字讓賀剛僵直了身體。依蝶嫁的是個瞎子?他在心裡為她感到心疼。難道自己比不上一個眼盲的人?他同時為自己的愛情失利感到無比挫敗。
「你愛他?」他問了一個白癡才會問的問題。
「是,我愛他!」蓋依蝶毫不遲疑地回答。
看著依蝶堅定的神情,賀剛霎時明白——真正的愛情,是不會在乎外表的殘缺的,應該在乎的是對方的心——他歎了口氣,原來自己的愛情觀,在依蝶面前居然顯得如此幼稚,難怪她選擇了江靖淮,自己的「滑鐵盧之役」應說是雖敗猶榮吧?
如果他願意動手術,成功率是百分之六十。」賀們將話題接上依議之前的問話。
「你的意思是——他不肯動手術?」依蝶懷疑地看著賀剛。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去找他?」賀剛的語氣充斥著無力感,「就是因為他不肯動手術,我才不辭辛勞的常來勸他,看他會不會有改變心意的一天!」他沒見過這麼固執的人,自己前前後後已經勸過他不下十次,說不去就是不去,又不是要把他拖去宰了,真是個大怪胎!不過他可沒敢說給依蝶聽。
依蝶的思緒百轉千回,江靖淮的事她心裡大約有些概念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賀剛這個大麻煩,若是不用心處理,自己冒充心蝶的事一定會穿幫。
「賀剛,先不談靖淮,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孟依蝶不厭其煩地將事情的本末,一五一十的對賀剛坦白說明。
賀剛的表情高潮迭起,他沒想到這種像小說裡的故事情節,會發生在自己的身旁,而女主角竟是自己心儀已久的女人,他有點恍若隔世的感慨。以為自己已可算是世上少有的癡情種子,沒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關於依蝶對江靖難的戀戀情深,賀剛實在是敬佩有加。
這麼癡心的女子鍾情的人竟不是自己,賀剛有扼腕之憾,不過自己的失戀挫敗實屬非戰之罪,也許能知道事實的真相,已是老天對他的厚愛了。
「你……這麼做,值得嗎?」賀剛發出艱澀的聲音。
「我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你肯不肯幫我?」眼神中充滿著哀求、乞憐。
如果自己夠鐵石心腸,應該馬上揭穿這出可笑的鬧劇;但一見到楚楚可憐的依蝶,拒絕的言辭竟卡在他的喉嚨,遲遲說不出口。他深深地歎了口氣:「你放心,我不會說的。」不然他還能怎麼樣呢?
『謝謝你!謝謝!」依蝶為賀剛的保證感激得流下淚水。
賀剛溫柔地拭去她滾燙的淚珠:「如果他負了你,來找我,我會一直等著你。」他打氣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兩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