惰字難解,她該如何抉擇呢?
就在孟依蝶內心交戰不休之際,霎時尖銳的電話鈴聲大起,孟依蝶嚇得斷了剪不斷的思緒。
「喂——」蓋依蝶跌跌撞撞地衝到電話旁。
「依蝶,你死到哪裡去了,那麼久都沒你的消息?」桑淨芸沒好氣地劈頭就嚷嚷。
「拜託!淨芸,你可不可以有點氣質?好歹也留點名聲給人家探聽行不行?」孟依蝶頭痛地用手指揉著太陽穴。
桑淨芸是孟依蝶的同學兼同事,兩個人在大學裡同自四年,目前又在同一家公司服務,當個名不見經傳的上班族。
蓋依田常暗自慶幸交到桑淨安這個好朋友。活潑、樂觀的淨去從不知道什麼叫做「挫折」,做事永遠只會低拚命三郎似的往前衝,天大的麻煩對她而言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她常自負地說:「我的字典裡沒有『挫折』這兩個字。」嘿!真是個目中無人的小妞。
「我才不給你拜託咧!一連請了一個禮拜的假,也不怕公司炒你就魚,又不跟我聯絡,到底當不當我是你的『死黨』呀?我都差點把你登報作廢了呢!」桑淨芸一張口又是一陣麻裡啪啦——
蓋依蝶沉默不語。
她何嘗願意把自己搞到這般田地,只是滿腔的心酸不知如何啟齒。想到自己兩難的抉擇,不禁悲從中來紅了眼眶。
桑淨完瞪大眼睛看著手中的電話筒,電話壞了嗎?怎麼沒有聲音?該死的電話,又不是沒有繳電話費,怎麼事先沒預警就突然間故障了?嗯!有問題!
「喂!喂!該死的孟依蝶,你到底有沒有在線上?」桑淨芸不耐地對著電話大聲嘶吼。
「我在聽啦!不要那麼大聲好不好,我又沒聾!」依蝶沒好氣地抗議道。
「農曆七月早過了,你還沒回魂哪?啤,陰陽怪氣的。」
「沒有啦,只是心情不好。」語氣中充滿煩躁與無奈。
「什麼事可以讓你心情不好?」桑淨芸足以榮登好奇寶寶榜首。
孟依蝶沉默依舊。
咦?電話又壞了!桑淨芸正想再故伎重施,吸了一口氣,張大了嘴待扯開嗓門——
「淨芸——」便咽的聲音突然由話筒中傳來,嚇得桑淨芸全身冒起無數的雞皮疙瘩。
「幹嗎?你吃錯藥啦!沒事學人家歌仔戲的『哭調仔』做什麼?你可別想唱一段四仔戲給我聽,否則我就跟你絕交!」
「死桑淨芸!你就不能好好地聽我說話嗎?我快崩潰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田然的情緒全然被這粗線條的桑淨妾打得煙消雲散,孟依蝶忍不住對著話筒大聲尖叫。
這下子換成桑淨芸那邊靜悄悄。
這幾句話的氣勢足以媲美河東獅吼,而且毫不遜色!想不到認識孟依蝶那麼久,都不曉得原來這個小娘子發起脾氣來這麼嚇人!早知道,她才不會做這種「把虎鬚』」的蠢事呢2
『看來這次的「代志」肯定很大條,否則怎能引爆孟依蝶潛在的「凶殘」本性?嘿嘿嘿!絕對要嚴刑逼供,身為孟依蝶推一的好友兼死黨,怎能浪費摯友這麼棒的「致命要害」呢?那可是天理難容的,哈!
年民淨芸,你還活著吧!」神遊太虛的時間過長,另一頭的孟依蝶忍不住對著話筒大聲咆哮。
看來潛能一旦被激發出來後,想要收回可不太容易耶!
「有什麼事你就說吧,天底下沒有我桑淨芸解決不了的事。」典型的大女人主義作祟。桑淨芸大言不慚地說著。
孟依蝶稍稍想了一下——
雖然桑淨芸幫不了什麼實質的忙,但是找個人將心中的垃圾倒倒也不是壞事,何況以桑淨芸「雞婆」的本性,她一定會義不容辭地提出自己的看法,說不定會有什麼石破天驚的建議也說不定呢!
「電話裡說不清楚,我們到……」和桑淨芸約好時間地點,孟依蝶拿起皮包、鑰匙,迅速赴約去了
推開咖啡廳的大門,清脆的風鈴聲「叮嗚」響起,濃濃的咖啡香撲鼻而來。
孟依蝶一進門,就看桑淨芸坐在靠窗的雅座裡,她快步地朝玻璃落地圍的方向走去。
直到她站在桑淨芸的面前,她才發現桑淨芸根本沒有看到她,只是兩眼茫然地看著窗外。
孟依蝶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只見行人三三兩兩,沒啥特別的。
「桑淨芸,回魂少!」難得逮到機會,當然要好好地調侃她一下,「你到底在看什麼?看你魂不守舍的!」孟依蝶拉開椅子坐下。
孟依蝶一坐穩,服務生立刻走上前來。
「小姐,請問點些什麼?」服務生遞上MENU。
「咖啡,謝謝!」
「請稍待。」服務生點點頭轉身離開。
「哦!依蝶你來啦2」桑淨芸憨憨地朝她傻笑。
喲!平常精明得像隻狐狸的人竟然露出像白癡一樣的笑容?
真有意思!
「幹嘛,看什麼看到『脫窗』啦?」孟依蝶取笑她。
「來啦1你快看,那兒有個超級大帥哥耶!」桑淨芸興奮地拉著蓋依蝶。
順著淨芸手指的方向,依蝶看到一個長相斯文的男人。
他的身形高卻精瘦,渾身自然地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無邊框眼鏡,使帥氣不眠的臉龐更形斯文;一身亞曼尼水藍色西裝,配合著一派閒適的模樣,是個好看的男人,確實讓人過且難忘。
「春心大動哦——」椰輸的聲音伴著輕笑,飛進桑淨芸的耳膜。
一芙連忙正襟危坐:「不正經!到底發生什麼事啦,有事快說有屁快放,別浪費本小姐的時間。」她微濕地響前咕咕。
閒適輕鬆的氣氛一下子DOWN到谷底。
桑淨芸看著孟依蝶精緻的臉蛋一下子閃過好多表情:哀傷、憂愁、呆滯……這下可又讓她大開眼界,原來依蝶還有「變臉」這項特殊技藝,真是讓桑淨芸佩服得五體投地。
「小姐,你的咖啡。請慢用。」
「謝謝廣服務生神出鬼沒地端了杯咖啡放在桌上,又轉身悄悄離開,稍微降低了些凝重的氣流。
孟依蝶輕歎了口氣:「淨芸,你一直是最瞭解我的,怎麼我的心事你猜不到呢——」
倏地桑淨芸終於跟依蝶心有靈犀「一點通」了。
一點就通!
「你是說那個——」尖銳的嗓音脫口而出,霎時數道冰冷不屑的目光向她掃射而來,淨芸連忙壓低嗓門,「你是說那個江靖淮啊!他怎麼了?終於要跟你姐結婚啦?」真可媲美八卦教教宗,問題簡潔有力。!
「如果真是這樣,我也就不會這麼煩惱了——」孟依蝶知細靡遺地把當天發生的事娓娓道來,聽得桑淨醫芙果若木雞、目瞪口呆,專注得猛吞口水。D
說完,孟依蝶沉默地等待著桑淨芸接下來的反應。桑淨芸則是慢條斯理地消化剛剛接收到的訊息。
對於江靖淮,桑淨芸是熟悉的。
身為孟依蝶的莫逆之交不是當假的,從兩人還在念大學時,桑淨芸就知道這號人物了。她當然瞭解依蝶的心事,也知道江靖難救了依蝶的往事;她曾告誡依蝶早早放棄這段不可能的暗戀,可惜依蝶仍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桑淨芸仔細推敲著孟依蝶的心態,她知道依蝶想聽聽自己的想法跟意見。
老實說,桑淨芸挺佩服依蝶有這麼大的勇氣。現代人大多講求速食愛情,有誰肯花十年的時間去經營一段不可能的愛戀呢?除非是真的付出了深刻的情感和一顆強有力的心臟,否則換作是一般人早早就棄械投降了。
「如果我叫你放棄,你會聽我的話嗎?」桑淨芸試探性地問。
「我……」孟依蝶認真地思考許久,「不會!」
「我就知道你會說『不會』!」桑淨芸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雖然我很想叫你放棄這個愚蠢的想法,但既然你心知自己絕割捨不下江靖淮,何不放縱自己去追求你心中的愛戀?就算將來沒有結果,起碼你試過了不是嗎?飛蛾在撲向火焰的剎那,就是在追求它自認為一生中最炫爛奪目的光彩;也許是上蒼悲憐你的癡心,所以給了你這個機會,這可是你『惟一』的契機呢!」
「去吧,依蝶!」她拍拍孟依蝶的手,「靠自己的努力去追求自己的愛。記得使出渾身解數,不要輕言放棄,千萬不要給自己後悔的餘地,去追求你這一生最炫麗的人生目標吧廣粗枝大葉的桑淨芸竟破天荒地說出這麼感性的話,自己還感動得淚眼婆婆。
孟依蝶非常感激桑淨芸給自己的一席話,兩個女人像打開的水龍頭一樣,肆無忌憚地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哭了起來,到後來還是不認識的人拿面紙給她們拭淚呢!
江靖淮坐在電腦的終端機旁,仔細地「聽」著喇叭內傳出的股市資訊。
收盤後,他微微處起兩道濃眉,右手在桌面上摸索,找到電話後,隨手按下內線電話:「唐威,進來一下。」
自從失明以後,他以過人的耐力和意志力,強迫自己在一個月內完全適應黑暗中的生活,熟悉這幢房子的每個角落,食、衣、住、行各方面都不願假他人之手;看到他利落的行動,不知情的人還看不出他是個盲人呢!
一分鐘後,門上傳來一聲輕叩,來人不等江靖淮回答,逕自推門走了進來。
「老哥,找我有事?」進來的是一個長得斯斯文文的男人,無邊框的眼鏡為他帥氣的臉龐增添了些許書卷氣質。
男子進門後自動自發地坐在靠門邊的皮椅上,蹺起二郎腿,狀似悠閒。
「你真是越來越隨便了!」江靖淮朝唐威坐下的方向脫了一眼。
雖然江靖淮是瞎了,但只憑著唐威所發出的聲音,也知道唐威在他面前有多麼放肆。
「因哼,有什麼事,說吧!」唐威聳聳肩,他可不見江精淮硬邦邦的那一套。
唐威是江靖淮的表弟。說到「表弟」——唐威可就不服氣了。明明他只比江靖淮晚出生兩個月,就硬被冠上表弟的稱謂,他可是在心裡整整郁車了三十二年呢!因為心存芥蒂,唐威從不肯稱江靖淮為表哥,一體叫他「老哥」——以示抗議。
撇開親戚的身份不談,唐威還是江靖淮大得力的助手。尤其在江靖淮失明之後,他更是江靖淮在事業及生活上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一旦在江靖淮力不從心時,就是他該「現身」的時候了!
「美國那邊目前的經濟不太穩定,一些電子公司正處在罷工風潮中,你把手上的電子股全部拋售,所得的資金全數投到績優股上,這算下一波的攻勢,我們的風險會減到最低,相對的獲利會更多……」
江靖淮每天至少都會在終端機前坐滿八個小時,除了瞭解華爾街及本地區的股市情勢之外,另外還須聽取世界各地為他工作的特派員傳送過來的工商機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江靖淮熟知這個道理,所以才會不惜巨資地僱請特派員——也就是所謂的「商業間諜」來幫他收集情報,藉以得知世界前一百名的上市公司對自身股票的波動行情,這也是他永遠能擁有第一手商業機密的原因,他之所以會有「股市金童」的封號,絕不是憑空而來的。
「OK!知道了,我馬上聯絡。」唐威說完起身準備離開。
「還有,我叫你收購『豪宇企業』的股票,你收購幾成了?」江靖淮突然又冒出一句話。
「豪宇企業」是孟世豪所開設的貿易公司。江靖淮為孟心蝶的負心所訂下的復仇計劃將由此展開。
「嘿!老哥,你不是說真的吧?那是孟心蝶老爸的公司耶!好歹孟心蝶也跟了你十年。」唐威一臉的不可置信。
「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碎嘴了?叫你辦件小事就像個老太婆似的哩哩叭咦!」江靖淮聞言一臉不悅。
「老哥,就算孟心蝶她真的對不起你,以你的個性……」唐威企圖改變江靖淮的決定。
「夠了!不要再說了,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江靖淮蹩起濃眉,表示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老哥——」唐威猶作垂死的掙扎。
「我說不要再提了,以後不准你再對我的命令有所質疑!」江靖淮怒不可遏,但仍以絕佳的自制力樣制下來。
看著面無表情的江靖淮,唐威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仇恨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的心性嗎?失明前的江靖淮斯文有禮,雖然事業有成,但他從不會為了私人的恩怨而對任何一家公司使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如今只為了孟心蝶無情的背棄……
唐威迷們了,他從不認為江靖淮對孟心蝶的感情,有深刻到值得他打破自己的原則——
孟依蝶提著簡單的行李,忐忑不安地站在巍峨的白色洋房前。她緊張得不得了,額上、手心,都不由自主地沁著冷汗。
她心底有兩個聲音在交戰不休——
「別傻了!孟依蝶,你不會成功的,快回去吧!」代表惡魔的心理抬頭。
「不!依蝶,都來到這裡了,可別打退堂鼓啊!」代表天使的一方也不示弱。
『義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可別到時候自取其導。」惡魔開始打擊依蝶的信心。
「如果不試試看就放棄,你一定會悔恨終生的!」天使鼓勵聲浪不斷。
「假如被江靖淮發現你不是孟心蝶,你有何顏面繼續待在他身邊呢?」這個惡魔的口才真不是蓋的,孟依蝶不安的心已有些許動搖。
「孟依蝶,你可要工之死地而後生哪!現在如果回頭,你這一輩子可就永遠與江靖淮緣絕了——」天使的聲音充滿無限惋惜。
天使與惡魔互不相讓,兩方交戰之時,盂依蝶無意識地抬起右手,不知不覺地按下電鈴……
「小姐,你找哪位?」一位滿頭銀絲的歐巴桑開門問道。
孟依蝶兀自沉浸在天使與惡魔的交戰中,恍若未聞。
『小姐,你還好吧?你找哪位啊?」歐巴桑不厭其煩地又問了一次。
盂依蝶終於發現了這個和藹的歐巴桑:「歐巴桑,你現在跟我說話嗎?」
「不就是你按的電鈴嗎?這兒除了你也沒別人了,你到底要找哪位啊?」歐巴桑好奇地眠了她一眼。
孟依蝶回頭看了一下,的確只有她一個人呆愣在大門口,她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歐巴桑,我……我找江靖淮。」
「找少爺?進來吧!」王媽看了看孟依蝶,直覺得這位小姐很眼熟,卻又想不起來曾在哪兒見過,唉!真是老了!她想。
.孟依蝶稍稍平靜的心又不規矩地亂跳了起來。
雖然明知江靖淮已然失明,但只要一想到馬上就要和他見面了,她就無法抑止自己狂亂的心跳。
待會兒見到他,第一句話要說什麼才好?該怎麼做才不會被懷疑?這時,孟依蝶不禁責怪自己魯莽的行動。
「小姐,你坐一下,我上樓去叫少爺。」王媽端了一杯花茶來,放在茶几上招呼著。
「麻煩你了,歐巴桑。」孟依蝶點頭答謝。
王媽上樓後,孟依蝶不安地觀看客廳的環境——七八十坪的大廳,整潔雅致的佈置,室內樓梯旁有座棗紅色的橡木吧檯,吧檯的酒櫃上擺滿了各國知名的洋酒,豪華的黑色皮製沙發佔去客廳四分之一的空間;透明的落地畝可直視花園中庭;白色長毛地毯柔軟舒適地鋪在腳下……看來是經過設計的,可是卻給予孟依蝶一種冰冷的感覺。
五分鐘後,孟依蝶聽到有腳步聲由樓上走了下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小姐,你是——」唐威看了一眼孟依蝶,開口問道。
下樓來的是唐威跟王媽,因為江靖難明確地表示,他不願再見到孟心蝶,所以由唐威下來會客。
孟依蝶發現江靖淮沒跟著下樓,不覺鬆了口氣。然後察覺到自己的放鬆,暗暗在心底罵自己沒用。
「我……我是孟心蝶……」孟依蝶為自己說的謊言,心虛得牙齒輕顫。
唐威晶亮的黑眸隱藏在無框的鏡片後面,他深不可測地看著孟依蝶。孟依蝶的一舉一動絲毫沒能逃過他銳利的眼瞳,包括她的輕顫——
孟心蝶?這個女孩為什麼要冒充孟心蝶?她的五官是和孟心蝶十分神似沒錯,但她絕對不是孟心蝶。孟心蝶給人的感覺是驚艷、嬌媚的,而這個女孩卻是清麗、優雅的,她和盂心蝶根本不是同一個人;那麼這個女孩為何要冒充孟心蝶來這裡呢?擺明了是趁著江靖淮失明之際,無法察覺她的假冒才這麼做的。
她求的是什麼呢?名利?金錢?是!是有不少女人妄想要人主豪門,不過這個女孩不像——唐威暗忖著。
王媽材在一旁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你也叫做孟心蝶?」怎麼這年頭叫孟心蝶的女人這麼多,而自己就碰到了兩個?
孟依蝶聞言打了個寒顫。
是呀,畢竟姐姐和靖淮哥交往了十年,她怎麼忘了在的淮哥的四周還有許多見過心蝶的人存在!這麼重要的事實她竟然忽略了!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冒充孟心蝶?而你又有什麼企圖,為什麼要在這麼敏感的時刻接近靖淮?」既然已被王媽點破,唐威也就老實不客氣地提出質疑。
盂依蝶核然欲泣,她快速地眨了眨雙眼,強迫自己把淚珠逼回眼眶裡。瞧自己的一片癡心被說得如此不堪,她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就老實說吧!不然我是會到法院去告你詐欺的。」看到孟依蝶緘默不語,唐威開始咄咄逼人。
寬敞的客廳頓時陷入凝滯的氣氛裡,孟依蝶覺得自己已經快窒息了。
「好,我說。我是孟依蝶,心蝶的妹妹——」依蝶豁出去了,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有什麼情況會比現在更糟?除了全盤托出,她還有什麼辦法可想?
於是,依蝶咬著牙,把自己冒充心蝶的緣由一股腦LtJ)ji倒在唐威跟王媽的耳朵;當然也包括糾纏她十年的那場噩夢……
江靖淮鐵青著一張臉,那種氣勢連唐威這個大男人都覺得心有餘悸,更何況是柞在一旁的孟依蝶和王媽,這兩個「查某人」早就緊張得舌頭打了結,說白話一點,就是有夠沒用的啦!
自從先前在客廳聽了孟依蝶掏心剖肺的一席話後,唐威和王媽不知不覺地同情起這個純,情的女娃兒,雖然她這麼做是冒險了點、衝動了點,卻也證明她對江靖淮是真的有了感情,只是單純地想為江靖淮付出她的愛;尤其是王媽,在聽完孟依蝶的話時,早就已經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了。
為了心上人,心甘情願地做這樣的犧牲,嫁給一個暗戀十年的失明人,還不是用自己的真實身傷一一其實一直到現在,唐威的腦筋還不太清醒,他怎麼樣都無法相信,盂依蝶這麼可愛的女孩,竟會暗戀眼前這個臭著一張「便秘臉」的男人長達十年之久。
真是羨慕啊!
「老哥,那…『心』蝶她……」唐威清了清喉嚨,黨得自己似乎有必要為這個純情的小妞請命。
「閉嘴!是誰准你讓她進來的?」江靖淮咆哮著,那種火氣比吞了十噸的火藥還要嗆人。
「少爺,你可別怪唐威,是我私自讓孟小姐進來的。」王媽插嘴道。
王媽打從江靖淮小時候就已經在江家工作,至少也有二十四五年了,江靖淮從小就是王媽一手帶大的;名義上來說,王媽是江家幫傭,實際上卻可稱是江靖淮的奶媽。尤其在江靖淮十六歲,父母意外身亡時,一直都是王媽在鼓勵他、照顧他,所以江靖淮對待王媽是如同對待自己的父母親一樣的。
而王媽之所以會護著孟依蝶,其實也是為了靖淮。
她知道江靖淮在少年時就失去雙親的疼愛,所以在他的心底是一直渴望著一份真切的愛。
她看得出來,孟依蝶對江靖淮是真誠的,所以她願意賭一賭,她相信孟依蝶可以收服江靖淮這顆孤傲的。
「反了!你們這些人都反了2竟然為了這個女人跟我唱反調,你們真的是太過分了!」想到孟心蝶的無情,再好的自制力都控制不了突然爆發的脾氣。
「老哥,和心蝶談一談吧,畢竟你們也曾相愛過,何苦撕破險呢?」唐威知道王媽的苦心,也試著說服江靖淮。
「是啊,少爺,給彼此一個機會吧!別做絕了。」王媽補了一句。
江靖淮緘默不語,唐威和王媽有默契地對看一眼,他們知道江靖淮也不好受,畢竟益心蝶曾狠狠地傷過他做人的自尊——在他最脆弱的時候。
「你們兩個出去吧!」過了好久,江靖淮終於妥協了。
一直在一旁低著頭的依蝶瑟縮了一下,王媽愛憐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給她信心,便和唐威一起退出了書房。
孟依蝶抬頭看著江靖淮——她心愛的男人。
雖然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英氣逼人、一樣的英俊滯灑,但是那對空洞的眼瞳卻明白地訴說著他曾遭受的痛苦。他變了,變得憤世嫉俗、冰冷無禮,看著失明的江靖淮,孟依蝶的心在淌血,更為他的轉變而斷腸。
「看夠了嗎?難道你對我的嘲笑還不夠嗎?」彷彿接收到蓋依蝶對他投射而來悲憐的目光,江靖淮冷冷地問道。
「不!我不是……我絕對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孟依蝶驚慌極了,她連忙搖頭揮手地試圖解釋。
沒有嘲笑我的意思?也對,我忘了你早就這麼做過,再做一次也不過是多此一舉罷了。」江靖淮故意曲解她的話意,語氣中充滿譏諷。
「我…我沒有……」孟依蝶嘎嚥著說。
孟依蝶硬咽的聲音傳人江靖淮敏銳的耳朵,使江精準原本就煩躁的心情更惡劣。他伸手搜尋桌上煙盒焦躁地從盒裡拿出一根香煙並點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借此平復自己浮動的心。
我跟你早已無話可說了。」他將吸人肺部的煙霧吐出,「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有話決說。」江靖淮轉身背對著蓋依蝶。
盂依蝶的眼眸浮上氛紅的霧氣,當場紅了眼。
是香煙裊裊的煙霧迷濛了她的眼,也是江靖淮的冷漠刺傷了她的心。看來接下來的日子肯定是不會好過的,可是依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江靖淮——包括他的身、心。
「我……我想問你一件事——」
「問完你就可以離開了!」
「我想問你……你……當初的求婚還……算不算數?」一句簡單的問句被分解得支離破碎。
「求婚?算數?」江靖淮突然轉過身來,用他那雙空洞的眼睛瞪著孟依蝶,「我可是清楚地記得當初你是怎麼拒絕我的,怎麼,現在後悔了嗎?」嘴角逸出殘酷的聲音。
「我是說,如果你……還要我,我願意跟你結婚。」孟依蝶連耳根都燒紅了。
從沒談過戀愛的女孩,竟然開口向男人求婚,天啊!她不知道自己的勇氣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跟我結婚?是你自己信誓旦旦寧可嫁給一個老頭,也不願意嫁給一名瞎子。怎麼啦?終於發現金錢比愛情重要了?說穿了,你不過又是一個嫌貧愛富的貪婪女人罷了!」譏消的口吻,字字刺傷依蝶的心。
面對江靖淮對心蝶的指控,叫依蝶心痛難耐。心蝶啊心蝶!你在他心底已經成了貪戀宮責的女人,就因你傷他如此之深,以至於現在扮演你替身的我,必須為你承受他如此抨擊你的果。
我是愛你才願意嫁給你的。」依蝶蒼白著小臉說出自己內心深處的話。
「愛?愛一斤值多少錢?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我永遠都不需要『愛情』這種東西。」他低聲地咆哮著,「我們在一起十年,你心裡比誰都清楚,除了你的交際手腕可以幫助我的事業外,我們之間也不過只有肉體上的關係,而你現在竟對我說『愛』?哈哈哈!孟心蝶,你實在太可笑了!」i江靖淮毫不留情地羞辱她。
原來孟心蝶對江靖淮膚淺的愛,也得到江靖淮同等的對待。
孟依蝶不懂,不懂在別人面前一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為何在它的背後竟是如此地不堪、如此地醜陋!協已目中的假象一個個碎裂、破滅,她一直以為心蝶良江精誰是真心相愛,是月老將他們緣定的紅線牽繫在一起的,如今才發現這些都是他們刻意堆砌的謊言!
江靖淮說她可笑。是啊,她是可笑極了!她一直以為江靖淮是愛著心蝶的,那自己才能利用他對心蝶的這份愛戀來接近他,如今看來不過是自己的異想天開;一步錯、步步錯,這步險棋顯然是挫敗了,接下來的殘局該怎麼走下去?
「讓我愛你吧!不管你愛不愛我,我絕不會後悔的。」依蝶還沒整理出混亂的思緒,嘴巴就無法控制地說出長久潛在心底深處的真心話。
江靖淮身軀一僵。
「如果我是說、假使有一天你後悔了——不論任何原因,倘若沒得到我的允許,你永遠不准離開我呢?如果是這樣,你還願意跟我結婚嗎?」江靖淮又找回那足以凍死人的語調,心裡盤算著別的計劃。
「我絕不會離開你的……」依蝶堅定地說,雖然她不懂江靖淮為什麼做這樣的要求,但只要能留在他身邊,要她答應一百個、一千個要求她都願意。
「那你——就留下來吧!」
當孟依蝶走出書房時,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好似在做夢一樣。聽到江靖淮要她留下來,孟依蝶以為自己將會死去——興奮至死。雖然明知前途依舊滿佈荊棘坎坷,但總算是踏出了艱難的第一步。
她慢慢地走到一樓客廳。
唐威眼尖,一見到孟依蝶下樓來,立刻蹦到孟依蝶跟前:「依蝶,怎麼樣,老哥怎麼說?你可不可以留下來?」他看起來比當事人還急。
王媽眼了唐威一眼,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王媽,你幹嗎打我?」唐威滿臉問號,被打得莫名其妙。
「看你這孩子急的!先讓依蝶坐下來喘口氣,你看,她的臉都嚇白了呢!」王媽心疼地拉著孟依蝶坐下來。
「謝謝王媽,我沒事的。」孟依蝶虛弱地擠出一個微笑。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王媽越看越覺得益依蝶特別投她的緣。
「其實我挺欽佩你的。」唐威端來一杯熱牛奶
依蝶『壓壓驚」,「單單看到老哥那張臭死人不償命的臉,你還能跟他面對面談兩個小時,唉!連我這個大男人都甘拜下風!」唐威坦承自己的心悸,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
「其實……靖難以前不是這個樣子——」孟依蝶忍不住為江靖淮辯解。
一句話將在座的三人帶人濃濃的越思……
是的,他們以前認識的江靖難是開朗、樂觀的,他是像陽光一般耀眼的男人。不管在任何場合,他永遠是最受矚目的發光體,也永遠是最受上流名媛青睞括人中之龍;然而這一切,全都因那場該死的車禍而毀於一旦。現在的他,暴躁、易怒,把所有人對他的關懷與容忍都當成了同情,他恨別人同情他,所以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堡壘裡,用厚厚的城牆來保護自己,也因此截斷了大家對他的關愛。
「依蝶,你到底跟少爺談得怎麼樣了?」薑是老的辣,王媽首先跳出這惱人的思緒。
「他答應讓我留下來了。啊,王媽,以後記得要叫我『心』蝶,不然如果穿幫,事情就『大條』了!」依蝶露出一個甜美而俏皮的笑容。
「啊——啊啊啊啊!」唐威聞言,跳起來尖聲怪叫,「依……不!心蝶……你……是說老哥他……他答應你留……留下來了?」一向言辭精簡明確的唐威竟然結結巴巴了起來,一句話被他弄得殘破不堪,不過依蝶還是聽得很清楚。
「是啊!靖淮是這麼說的呀,有什麼不對嗎?」孟依蝶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那他有沒有說要跟你結婚?」王媽在一旁看唐威達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乾脆自己來發問比較快。
說到結婚,孟依蝶想到自己對他「求婚」的事,臉上泛起紅潮:「他沒有提到……結婚的事,只是答應我留下來。」
「沒說要跟你結婚?卻叫你留下來?老哥到底在想什麼?」唐威扒抓著自己的頭髮,忽然之間靈光乍現,他指著依蝶說,「難道老哥想要你做他的——情婦?」
孟依蝶聞言,原已蒼白的小臉霎時血色褪盡。
王媽見狀,狠狠地瞪了唐威一眼:「死國仔,狗嘴裡吐不出象牙2」王媽轉而安慰依蝶,「孩子,別擔心。靖淮這孩子的個性沒人比我更清楚,他既然開口要你留下來,就一定會娶你,他做事不會這麼沒分寸的。」
「那可難說,老哥自從出事後,個性可是變了十萬八千里哩!」唐威在旁邊說著風涼話。
「你若不開口,沒人會把你當啞巴!」王媽氣急地費員訓斥店威,看著目光呆滯的依蝶,心生不忍,「既然作擔心,不如叫唐威到江靖淮那兒幫你打聽一下,也好安心一點。」
王媽轉身看著唐威,斥道:「你還排在那兒幹嗎?還不快去問問靖淮到底在想些什麼,不快點告訴我們結果,你就別想要我煮飯給你吃!」
孟依蝶坐在床沿整整兩個小時,一動也不動,心裡一直迴盪著唐威的那句話:難道老哥要你做他的。情婦?
情婦?孟依蝶的千萬個設想裡,從沒想到過自己的一片真情,會淪落到成為「惰婦」的下場。如果,江靖淮真的不想娶她,只想金屋藏嬌,那自己該堅持留在他的身邊,還是拍拍屁股走人?
她懊惱不已,壓力導致她想大聲狂叫!
客房內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依蝶接起電話。「喂,請問找哪位?」鬱悶太久,再次開口的聲音喀啞不清。
「我……我找……你是依蝶?」桑淨芸不確定地小聲問道。
「淨等?你怎麼知道這裡的電話?」一聽是桑淨芸,依蝶驚喜地跳了起來。
「我問你姐的啊,怎麼,你的『計劃』進行得順不順利?」直接導人正題。
「別提了,我覺得自己好沒用!」依蝶挫敗地低哺。
「這麼容易就放棄啦?我就說嘛,這個計劃太過理想化,早告訴你這絕對是個合得不能再過的主意,你偏不信,一定要『以身試法』。看吧!吃塑了吧!活該!」桑淨芸不知死活的火上加油。
「喂!桑淨芸,你算什麼好朋友嘛,不鼓勵人家就算了,還落井下石,我看我真該把你l?lltli掉!」孟依蝶沒好氣地說,不過和淨芸鬥鬥嘴,也著實讓陰鬱的心情開朗不少。
「喲!我這種朋友別人求都求不到,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竟然還嫌,要不是你前輩子燒了不少好香,哪會交到像我這麼優秀、聰明又大方的『換帖』!」好不容易逮到閒嗑牙的機會,牙失嘴利的桑淨芸才不會如此善罷甘休呢!
「好了啦,你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小女子我吧!」
「沒問題,看在你告饒的分上,我就原諒你這一次步!」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好了,你現在總可以告訴我這個軍師戰況如何了吧!為什麼會戰前失利?」與其說桑淨芸是盡責的狗頭軍師,倒不如說是不肯放過任何八卦新聞的細節,不過,這點她是抵死不會承認的。
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他…」孟依蝶吞吞吐吐,詞不達意。
不娶你?那你留在那裡幹嗎?當古董啊?」
「哎啊!不是啦!他是有叫我留下來,可是他沒有說要和我結婚啦!」孟依蝶連忙解釋。
「留下來,不結婚?」桑淨芸的聲音透著不解,「哇!
那個江靖淮要你做他的情婦?」她想到這個可能性。大驚小怪地大聲嚷嚷。
「嗅!連你也這麼想?」孟依蝶低聲呻吟。聽到桑淨芸的猜想跟唐威的說法不謀而合,她的頭又痛了起來,看來等一下得去拿顆「普拿疼」來解決頭痛才行。
「淨芸,那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依蝶想破頭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走下一步棋,只好求助於桑淨芸,冀望她能給自己一個明確的方向。
「嗯……」桑淨芸沉思了一下。
蓋依蝶在等待的時間裡,不斷地扭著電話線。彷彿這麼做,電話線可以幫她擠出一點思緒似的。
「哎呀!我說依蝶,你還真是個笨蛋廣桑淨芸突然碎了一句。
「你幹嘛罵人?」孟依蝶被罵得滿頭霧水、莫名其妙。
「你本來就很笨嘛!只要江靖淮肯讓你留在他身邊,那個『江太太』的名分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反正老婆跟情婦所做的事還不都一樣,都得陪他上床,只不過情婦在名聲上比較不好聽。」桑淨芸挑明地說。
上床!聽到這兩個字,孟依蝶覺得自己的臉迅速地灼熱了起來。紅潮沿著她的臉頰直竄上脖子和耳根。
一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必須和精淮哥耳鬢廝磨、深情地在床上經給…··她就開始心律不整、小鹿亂拉。
「喂!蓋依蝶!回魂少,停止你那限制級的思想。」久久等不到對方的回話,白癡也知道對方正在「想什麼」。
「什麼限制級的思想?還不都是你先提起的!」蓋依蝶沒好氣地說。
「拜託!你可別告訴我,你從沒想到過要跟江精難同床共枕。」桑淨委忍不住調侃著這位「純情」的好朋友。
「人家本來就沒想那麼多,都是你啦!害人家現在緊張得要命。」孟依蝶對桑淨等向來是據實以告,明知會被桑淨芸取笑,她也認了,誰叫她老是對這位「損友」推心置腹。
「人家本來就沒想那麼多,都是你啦!害人家現在緊張得要命。」桑淨芸故意學著蓋依蝶的語氣,步聲步氣又說了一遍,「天哪1我的雞皮疙瘩已經掉了滿地。他故作哀嚎地消遣自己的好友。
「討厭啦!不跟你胡扯了!」孟依蝶的臉皮薄,可是被人這麼消遣,她不依地跺跺腳。
好啦好啦,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該怎麼做,我想你心裡應該有數才是。既然你對江靖淮的感情這麼堅決,就不要在乎世俗的眼光,只管放手去做就是做。桑淨芸語重心長地說道。
「謝謝你,淨完!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好!」孟依蝶真心誠意地道謝。
哎!我也不知前世是做了多少虧心事,才會這麼倒霉認識你這大麻煩…」
孟依蝶眼看桑淨芸又開始咕咕吸餓了起來,連忙向她過別,趕緊收線。
秋高氣爽、雲淡風清的星期日,是江靖淮和孟「心」蝶公證結婚的特殊日子。
三天前,店威告訴孟依蝶,江靖淮決定星期日與她在地方法院辦理結婚登記,這個消息讓灰心的依蝶又重燃了一絲希望。至於江靖淮為何突然有此舉動,也沒有人敢去多問他一句。
唐威載著江精淮、孟依蝶跟王媽,驅車前往地方法院舉行結婚儀式。
星期日的暉山公路是擁塞的,還好大部分的車即是往山上開去;相對的,往山下的車輛就寥寥可數。」
一路上就聽到唐威不停地嘟盯著,說什麼:為什麼不辦場隆重的婚禮,偏偏選擇這勞什子的公證,連件白紗禮服都沒有得穿啦、沒去拍結婚照啦、什麼計劃有變…等等,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大堆,沒完沒了。
車上的四人各懷心事。江精誰如往常一般,不表達任何意見,不發一語地靜靜坐在車廂裡,高深莫測的表情任誰也猜不出他現在的心情;孟依蝶則雙眼呆滯,茫然地看著車窗外飛逝的景色,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將和江靖淮結婚的事情上,所以唐威發的牢騷她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王媽則憂喜摻半。喜的是兩個金童玉女即將步人禮堂,開始他們人生的另一個里程碑;憂的是依蝶的深情癡戀不知將會面臨怎麼樣的一個考驗——會是依蝶征服靖淮孤獨冷絕的心,還是靖淮會扼殺依蝶的一片赤誠真心?說真的,未來的事誰也無法預料,王媽只能祈求上蒼成就他們倆。
而後威的心思更是難解——江靖淮明明對孟心蝶恨之人骨,為何又突然決定留下她,並娶她為妻?還有,更令他不解的是——江靖難先前還斬釘截鐵地表示要他全力收購「豪宇企業」的股票,大有非它垮台之勢,為何又忽然在一夕之間收回成命,要他暫時停止收購的計劃?他跟在江靖淮身邊這麼久的時間,說沒見過江靖淮這麼出爾反爾過;難道江靖淮突然變了?任唐威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白色的賓士轎車緩緩地停靠在地方法院的停車場,加蝶慌忙地收起雜亂的思緒,下了車後,直覺地伸手去攙扶江靖淮的手,江靖淮卻一把甩開她的青蔥小手。
「唐威,過來扶我!」他的命令向來不容置曖。唐成憐惜地看了依蝶一眼,認命地走上前去,攙扶江靖淮。
蓋依蝶淡淡一笑,表現得落落大方。是!她是有種受傷的感覺,但是她知道江靖淮對她的這種態度絕對不會是結束,而是一個開端;現在他只不過是牛刀小試,自己如果因為這麼點小事就承受不住,將來怎麼有更大的心力去對付江靖淮對自己刻意的刁難呢?
王媽投給依蝶一記激勵的眼神。看來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有著和外表截然不同的堅韌意志。也許一一也許靖淮有一天真的能恢復以往意氣風發的樣子呢!王媽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依蝶身上,她衷心地盼望著——
桑淨芸老早就在地方法院門口等候,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孟依蝶的身影,她不耐地來來回回不停走動,引頸期盼著。
好不容易終於讓她看到孟依蝶珊珊而來,她連忙迎上前去。
「孟大小姐,你可終於出現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桑淨芸足足等了一個鐘頭,一開口火氣自然威力十足。現在的她像極了一頭發怒的母獅,除了孟依蝶,她的眼睛根本沒來得及客下其他「檸」在一旁的三個人。
「咦?淨芸,是你啊!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會在這裡?」今天的公證,除了父親跟心蝶,她沒向別人提起過,所以當她看到淨芸出現在她面前時,顯得有些愕然。
「拜託!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耶!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可以不知道?」桑淨芸老實不客氣地強烈表示自己的不滿,「我當然是問心……呢……你……老爸啊!」淨芸一向快人快語,幸好她突然憶起依蝶目前的「身份」,頓了頓,連忙改口。
她悄悄地吐了吐舌頭,心底暗忖:還好、還好,差點就說溜了嘴,萬一壞了依蝶的好事,那還得了?像淨芸驚魂未定地拍拍自己的胸脯。
「心蝶,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啊?怎麼不為我們介用一下?」從剛才江靖淮拒絕了依蝶的關心後,週遭的空氣預時冷凝了起來。桑淨芸的出現正巧緩和了緊張的氣氛,所以王媽連忙出聲打破僵局。
「哦!我是桑淨芸。不好意思,只顧著說話,不小心忽略了你們的存在。」一直到這個時候,桑淨芸才注意到在依蝶身旁還有其他的「不明人士」。她歉然一笑,對王媽頷首示意。
「對不起,王媽。她是我的好朋友——桑淨芸。」蓋依蝶忙不迭地為大夥兒介紹,「淨芸,這位是王媽,她非常照顧我。」
「王媽,你好。」桑淨芸堆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依蝶轉向王媽身旁的江靖淮:「——靖淮……他是…江靖淮,你知道的——」她還不習慣當著江靖難的面直接喊他的名字,所以語氣有些遲緩。
江靖推倏地蹩起雙眉。以前心蝶對他的稱呼是親呢地叫他「淮」,什麼時候她變得這麼含蓄了?連對他的稱謂都變得這麼一板一眼,讓他覺得好生彆扭。
而且她什麼時候多出一個叫做桑淨芸的好朋友?他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
「江靖淮。」雖然心生疑慮,但他隨即又恢復一貫的面無表情,僅輕輕地點了一下頭,以示禮貌。
桑淨青瞇起雙眼,盯著江靖淮猛瞧。
這個男人高大俊挺,游灑不揭,看得出來「使冠群雄」。她不得不佩服依蝶的眼光,只不過這傢伙似乎不太好惹——雖然不是滿臉橫向,可是臉部的表情可比臭水溝裡的石頭還臭,每天面對這副令人消化不良的尊容,她可以料想得到依蝶未來的生活,肯定是「滿臉豆花」。
「桑淨苦,你好。」淨等下意識地伸出右手。
看到桑淨芸的舉動,孟依蝶頓時傻了眼,她偷偷地扯了扯好友的上衣下擺。
收到孟依蝶的暗示,桑淨芸才乍然想起江靖淮是看不到的!她連忙收回伸出去的右手,訕訕地摸摸鼻子來掩飾自己的困窘。
站在一旁的唐威看到桑淨芸的小動作,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對桑淨芸伸出友善的右手,自動報上名號。「你好,我是唐威。」
看見有人對她伸出友誼之手,桑淨芸雙眼的坐標終於鎖定在唐成臉上。這一眼,可讓桑淨芸的媚眼再也離不開後威那張佈滿蠱惑的臉。
孟依蝶莫名地望著桑淨芸,對於淨苦張口結舌的拙樣和唐威尷尬地停在半空中的右手,她有些不知所措。
「桑小姐?」唐威試探性的開口。他對桑淨芸的表情覺得莫名其妙。
「呃··」聽到充滿磁性的嗓音在呼喚她,淨芸總算有些反應了。她眨眨迷濛的雙眼,望著滿臉問號的唐威。霎時之間明白了自己的失態,頰上不禁爬上兩片紅雲。
「……唐威先生?很高興認識你。」桑淨芸不好意思地連忙伸手和唐威交握一下,隨即羞覦地抽回自己的手。
他的手掌粗糙又厚實,雖然只是輕輕地觸碰一下,卻讓淨去有觸電的感覺。她挨近依蝶的身旁,不知所借地拉著依蝶的衣角。
原來,唐威就是淨芸在咖啡廳裡看見的那位站在街角的帥哥;桑淨芸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著,世界怎麼現麼小,小到在街上不期然看到的帥哥會活生生地出冊在自己眼前,還對自己面露微笑?該不會是在做白日夢吧?她不禁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哎喲!會痛耶!她忍不住皺了皺柳眉。
那麼這一切是真實的嘩?她慶幸自己的運氣好得沒話說。
從桑淨芸像一陣風般地出現,唐威的眼眸就再也離不開她嬌俏的身影,以至於對桑淨芸從頭到尾表現出的一些細小動作、表情,都絲毫不差地落人唐威如雷達般的探測眼中。他一向心恰自然、不造作的女人,何況桑淨芸的外貌、氣質更不同於平日出現在身邊的庸脂俗粉,所以桑淨芸的出現,讓他覺得人生的春天正向他微笑地招著手。
孟依蝶對桑淨菩今天的失常感到非常不可思議,曾幾何時淨芸也會有如此小女人的嬌態?雖然滿腹疑雲,但由於時間倉促,她也不便當面質問,匆匆地拉著王媽一輩隨江靖淮走進地方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