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翹望,仇恩所說紅色柳杉旁的第七塊大石頭究竟在哪裡?那裡又有什麼東西在等她和皇甫峻?
「日黎!」
男人低沉的嗓音讓她險些岔了氣,那時十六歲的皇甫峻只是個好看的男孩,但如今,二十歲的他不光是好看而已,他對女人有股致命的吸引力!
金月婭忘不了前幾日,她被押著出城門迎接銀拓國人馬進城的一幕。
艷陽下,一群人汗水淋漓,還沒接近,她的眼神就與高高坐在馬背上的皇甫峻糾纏不離,兩旁的人聲鼎沸,及臉上青紅乍現的皇甫憂,都無法打斷兩人瞪著不離的對視。
「我是讓你去勾引他沒錯,但還不需要這麼早、這麼明目張膽吧!」
仇恩冰冷的聲音喚醒她,金月婭酡紅著臉收回視線,感受到兩邊人馬投來的怪異目光,不清楚內情的人,肯定會以為金湛國太子久別重逢的情人是皇甫峻而非皇甫憂。
「日黎!」回到現實裡,見她半天沒出聲,皇甫峻策馬走近,「你沒事吧?」
「沒……」她急急回神,「我沒事。」
「方纔你說見著一隻獐子跑進林裡,這會兒獐子呢?」他環顧四周,眼神有著狐疑。
「那獐子手腳太快,一竄入林中就沒了影,」她翻身下馬,徒步前行,「說不定就躲在這附近的草叢裡。」
「日黎,算了吧。」他側耳傾聽,卻聽不見後方蹄聲,「咱們似乎已經脫了隊,見不著咱們,那些侍衛會擔心的,更何況還有憂憂……」
「你若不想陪我找,」她有些惱,那些阿貓阿狗就這麼重要?他寧可顧忌他們,也不願意單獨和她在一起?她的聲音帶著賭氣,「大可自行離去。」
皇甫峻歎口氣,翻身下馬,跟隨在她身後。
他不否認自從那日重逢,他突然開始害怕與她單獨相處,可若叫他放她孤身在此,他又辦不到。
「你在找什麼?」見她低著頭四處撥開草叢,皇甫峻蹙眉,「若真有獐子,你用這種打草驚蛇的方式,會有哪個笨蛋等在那裡當你的獵物?」
就有一隻,金月婭在心裡說道,就有個笨蛋傻傻地跟在我身後,等著當我今日的獵物。
「找到了!」金月婭跳起身,喜不自勝。
「紅柳杉?!」皇甫峻無法看信,「你找了半天,就為了找這棵樹?」
金月婭抵靠在樹幹,樹皮上刻了細如蚊蟻的三個字——相信我,是仇恩留下的!她若無其事地剝落樹皮扔得遠遠,一本正經地望著皇甫峻。
「我們國家有個傳說,獐子在逃亡時有幻化的本事,像這種貌似平凡的紅柳杉,就是它們最愛變成的東西。」
「你是說這株紅柳杉是獐子變成的?」皇甫峻語帶嘲諷,兩手環胸,「那麼我也不怕老實向你招認,其實我是老虎變的。」
她紅了臉,哼了聲。
「你可以不信,卻不能污辱我們金湛人民的鄉野傳聞及祖宗傳下來的智慧。」一邊和他對話,她腳步沿著樹旁大石一顆顆數過去,直至這會兒她才發現,紅柳杉後是一片斷崖,視野極佳。
「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意思。」
金月婭壓根沒有聽到他的道歉,因為她的心緒已為乍尋到第七顆石頭而雀躍著,石頭上貼了張小小紙條。
相信我,你可以辦到的。
這是什麼意思?她將紙條揉成一團,正百思不解之際,卻又看到另一張更小的紙條壓在石下,為了看清楚紙條上的字,她不得不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上。
推開石頭。
這什麼意思?
雖然金月婭滿腹疑思,卻又不得不習慣性地隨之照辦。
大石一動,猛地她身子一沉,整個人無法控制地隨著乍然崩坍滑落的土石直直向下墜落。
「日黎!」皇甫峻急急奔來,大手剛抓牢她纖細的手掌時,瞬間卻連他腳下的土石也崩落,兩人急速向崖下跌落。
風聲在金月婭耳畔呼嘯,她的心彷彿已躍到了嘴邊,該死的仇恩!她心底咒罵,他不怕真把他們給玩死嗎?
驚懼甫定,她始察覺到皇甫峻強壯的胸膛緊環護著她,原來在兩人落下的瞬間,他一個使勁將她拉入懷中,保護在他強壯的臂彎裡。
她忘情地偎在他懷中,嗅著他男性的氣息,突然間忘了害怕,忘了人間天地。
皇甫峻摟緊懷中纖弱的人兒,四下尋找著崖壁上可使他們緩停落勢的著力點。
經由他的努力,兩人果真緩了落勢,而在兩人落下的地方,竟詭異地鋪了層厚厚的乾草堆,但那乍然跌落地面的衝擊力還是十分驚人。
緊接著頭上一陣轟隆咋啦聲響,他將她攢在胸口,用自己的背為她擋去隨後滾落的土屑塵泥。金月婭氣喘吁吁,在他懷中靜抬眼瞅著他,在他盯著她的灼烈目光中,她一陣心悸。
斗大晶亮的汗珠自他額際冒出,他們心底卻都明白,那並不是為了方纔的驚心動魄,而是為了她。
她始終不發一語,也不作勢推開他。
終於,他額上的汗珠滾落到她臉上,正巧躺在她嫣紅而誘人的唇瓣。
他低下頭緩緩靠近,挺直的鼻樑輕觸著她,溫熱氣息抵近,燒酌她的雙頰,使她看來更加誘人。她知道他想幫她拭去那顆汗珠——用他的唇。她有些害怕,但有更多期待,且一點兒都不想阻止他。
在他即將觸及底下那抹紅艷的剎那,他猛然一吼跳開,揪著發遠離了她。
四周突然冰冷下來的空氣讓金月婭悵然若失,轉過身失神地望著神情苦惱的皇甫峻,可憐起這個向來自信滿滿、驕傲自大的男人。
她清楚自己在他身上造成的影響,更明白以他的自尊與驕傲,是絕不能容許那種可怕的情思繼續蔓生茁壯。
果不其然,片刻後,她聽到他恢復平靜,冷淡如昔的嗓音。
「如果你沒事,也許我們該開始找路上去了。」
不可以!
金月婭心底輕呼,這樣就浪費了仇恩精心佈置的局了,況且,他已提高警覺,今後若想再「製造」這種機會必定不易,回到皇城,他會躲她躲得遠遠地,斂下眸,她低聲嚷疼。
「你受傷了?」苦肉計果然有效,皇甫峻回到她身邊。
「對不起,」她低下頭,露出纖細的頸項,「連累你了。」
她對不起的是——她算計了他。
「別說這種傻話,」他安慰她,眼中是掩不住的關懷,「傷到哪?」
「腳踝……」她的聲音細不可聞,「好痛!」
她感覺得出來,他身子震了一下。
「不打緊的,」她咬咬牙以退為進,「我可以隨著你慢慢沿著陡坡爬上去,忍一忍也就沒事了……」
皇甫峻不作聲,伸手脫下她的短靴,卸下雪白綿襪,她細美的足踝瞬間滑入他的掌心。
她戛然止音,目的達成,廢話可歇。
他心生讚歎,自四年前瞥見,他就愛煞了她纖美淨白的足踝,四年後的現在,那種渴慕非但不曾稍減,似乎還更加強烈。
修長可愛的足趾完美無瑕,如白玉似的蠱惑著他的視線,令他愛不釋手。
他身子宛如猛然著火,眼前的纖弱少年竟帶給他即便是女子也無法輕易勾出的情焰。
他恨極這種全然失控的感覺,甚至有些憎怨眼前淨美的足踝。
「疼,」
金月婭的低喃喚醒皇甫峻,這時他才發現自個兒緊擰著她的足踝不放,她的疼來自於他失控的握持。
「對不起。」
收拾情緒,他認真而專注地按摩起她的足踝,試圖捏松腳筋,減輕她的痛楚。
「這是什麼?」他輕觸著她腳底的刺青,好奇的睇著。
「皇室代表的圖騰,」她軟軟出聲解釋,「我父王嫻熟於刺青之術,當年我母后一舉生下我們四兄妹時,父王就在我們每人腳底部刺上圖樣,四者合一便成一條龍,亦即我皇朝的代表圖騰。」她望著他,突然有些緊張,「會不會很醜?」
「不,」他搖搖頭,「這圖騰使你別具特色。」而且有一種可怕的誘惑力,他在心底加了句,卻不打算告訴他,只沉默地繼續手邊折磨他意志力的工作,直至聽見細細的呻吟才抬起頭。
「疼嗎?還要再輕一些?」
「不!」她搖搖頭,紅著臉,「其實……嗯,很舒服。」
金月婭賊著他,一臉好奇,「為什麼你會推拿治傷?」
「我不會,」皇甫峻老實回答,「你是我的第一個患者。」
她巧笑,「是我問得蠢,堂堂一個銀拓國太子,怎麼可能紆夢降貴學推拿,幫人治傷。」
「是嗎?」他淡笑,「可這會兒,我還不是在做你所謂紆尊降貴的事。」
她低著頭,小小聲的說:「那不同,我不一樣。」
他僵了片刻,點頭同意,「是的,你是不一樣,」望了她一眼,他試圖化解兩人間怪異的曖昧,「將是我妹夫的你,自然不一樣。」
金月婭在心底歎息。
皇甫峻希望能趕在天黑前離開這兒,一等金月婭表示腳踝不再發疼,他便蹲低身叫她攀伏到他背上,雖然她並不想這麼快離開這遺世獨立的小山谷,卻怕他發覺事有蹊蹺而不得不照辦。
她乖乖聽話,不再多語的趴在他背上,兩手攀緊他的頸項,閉上眼,撲鼻儘是他的汗水味,很男人的味。
「希望我不是你的負擔。」她有些歉意。
他的笑聲由厚背透過來,搔著她的耳廓,「這點你大可放心。」
「因為……」她拉長語氣,滿是羨慕,「你是個健壯的男人?」
「不,是因為你過於荏弱。」這是實話,背上的她像隻鳥兒似的,他幾乎感覺不到她的重量,「你肯定不愛吃飯。」
「別告訴我『君子不重不威』,也別告訴我,身為太子不應當瘦弱如柳,」她歎口氣,「因為這些話我一日得被人叨念數回。」
皇甫峻笑了笑,不再作聲。
他敏捷的往上爬,憑著一身高超的武藝,似乎壓根未將這片陡峭放在眼裡,金月婭心底歎息,仇恩百算千算,卻漏算了皇甫峻武功極高的事。
「你現在有幾個嬪妃了?」她知道他尚未娶妻,但不清楚他生命裡究竟出現過幾個女人,她像問得不經意。
皇甫峻沉默片刻,「一個也沒有。」
她藏起笑,「為什麼?四年前你給我的忠告,不就是叫我要多討幾房乖巧柔順的妃子嗎?」
「那些女人,不合標準。」
他不能向她坦承,自從四年前見過他嬌美的女子扮相後,那些平凡女人都難以入目了。
「是你自己要求過高吧?」
她的氣息在他耳畔低回,他聞到一股蘭花幽香,不該屬於男人的氣息。
「我的要求並不高。」他的聲音微帶惱意,大力蹬向巖壁,恨極背上纖弱少年,竟連呼吸都能牽動他的心緒,尤其這會兒,他的身子貼著他,讓他的汗水猶如雨下。
「不高才怪!」她微嗔,「你是個挑剔的男人。」
「那你呢?」他好奇地反問,「接受我的忠告了嗎?」
「我早說過,」她淡淡地直述,「我對女人沒有興趣。」
我推一有興趣的人只有你!
金月婭咬咬舌,生怕這句話溜出嘴嚇壞了他。
「換言之,你的『龍種』目前還很安全地保存在你體內嘍?」她調侃他。
「是呀!」他回敬之,「和你一樣,還保存得好好的。」
她輕啐,慶幸他看不見她嫣紅的臉,「誰又和你一樣了。」
兩人無語,一盞茶的時間後,遙遙已見崖頂。
「你說你有個面貌相似尚未尋回的姐妹,她叫什麼名字?」皇甫峻突生好奇。
「金月婭。」她輕聲低喃,「月亮的月,婭是亞獻的亞再加個女字邊。」
「月婭?」他咀嚼兩字,繼之淺笑,「很可愛的名字。」
「是嗎?」她毫不帶勁。
「她和你真長得像嗎?」他追問。
「刻版似的,」她低語,「一個模樣。」
沉默良久,他問道:「你還會偶爾想起她嗎?」
「無時無刻。」
金月婭淡淡回答,突然疲乏地癱軟在他背脊上,心生渴望想告訴他,她就是金月婭,她已經背負了金日黎的名字十五年,很沉很累,「你不用替我操心,我已革除了當年被你視為怪異的癖好,很久、很久都沒再碰過女裝了。」
「也就是說,」皇甫峻淺淺笑著,「我是有幸惟一見著你女裝打扮的人?」
她點點頭。
「有句話遲了這麼多年,說出來也許已沒有意義……」他想了想,有些窘迫,「可我還是想告訴你,衷心的,那個樣子的你,真的很漂亮!」
她心生感動,心頭有個角落泛酸,他是第一個讚她是個漂亮女孩兒的男人。
「謝謝你。」她吸口氣,知道自己模樣生得不錯,但出自於他口中的讚美與肯定,意義不同。
她輕輕笑,突然要求,「能不能請你再喊一次我胞妹的名?」
「為什麼?」他不能理解。
「你喊她名字時的嗓音很好聽,」她謅著理由,「或許多喚喚她,這輩子尚有可能找回她。」事實上她無時無刻不渴盼著找回的,是她的大哥金日黎啊,那她的人生就可重回女孩兒這條正軌了。
皇甫峻知曉這不該是理由,卻因尊重她不願多問。
不想讓她失望,他開了口,「金月婭!金月婭!金月婭……」
他對著群山峰一迭連喊了十幾聲,歇口氣,笑問:「夠了吧?」
「不夠、不夠!一點兒也不夠!」金月婭在他背上要賴,「單叫名字就成了,別加上姓氏,很生疏呢!」
他笑了,喜歡她難得的任性。
「月婭!月婭!月婭……」
一路上,山谷中迴響著她的名字,金月婭甜甜的笑了,滿心感動,私心的,她將這一聲聲叫喚當成愛的宣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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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燙燙、黏乎乎的物體在她臉上遊走。
「別鬧了!」皇甫憂不願張開眼,伸手揮了揮,卻擋不住對方再度進擊,而這回竟伴隨著稠狀的液體滴滴答答落在她臉上,逼得她不得不努力掙脫昏沉睜開眼,隨即,她尖叫出聲。
「啊——」
一道拔高的尖叫聲自她喉中發出,嚇壞了眼前進擊她的龐然大物,對方僵了僵,有些不知所措,接下來是一聲聲的啤叫聲,似在呼應她,又像是抗議她的無禮。
人家只是好心幫你洗臉,幹嗎叫得像見了鬼似的!老黃牛若能言語,它肯定會這樣說。
老黃牛?是的,這就是皇甫憂乍然睜眼後,眼前所見的東西,環顧四周,不只老黃牛,另一旁還有幾隻咩咩叫著的小羊,站起身的她腳下是硬硬的乾草粗秣,不遠處是食水槽上屋子略顯昏暗,臭氣薰天。
看來這該是個畜棚,她錯怪了老黃牛,是她誤闖了人家的地盤。
可她,怎會到這兒來?
「有必要叫成這樣嗎?」冰冷男自皇甫憂身後響起,引得她身子一震,「你不知道在人家屋子裡做客應當輕聲細語嗎?即使……你是個不太懂事的公主。」
皇甫憂快速轉身跳開,與眼前的壞胚子相比,老黃牛這邊無異是比較安全的。
她怒氣沖沖的望著仇恩,雙手握拳。
「你……我……」向來牙尖嘴利的她,首次讓人氣得罵不出話,她深吸口氣控制自己,「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她無法忍受地拚命用袖子拭臉,想要除去老黃牛留在臉上臭氣難耐的唾沫味,「你……你竟然讓這傢伙舔我?你知不知道有多臭!」
「不管多臭都和我沒關係,」他一臉雲淡風輕,「反正我又沒打算靠近你。」
「你……我……」再一次,皇甫憂氣得無言以對,但氣惱的她又忍不住燒紅了頰,她恨透眼前的男人卻對他完全無計可施,他似乎只要一句話便可輕易打敗她。
她將腦子整理一下,一句句鋒利傷人的罵語尚未出口,甫張嘴,仇恩掏掏耳朵提醒她。
「不論你決定要說什麼,我建議你認清自己的處境,這兒不是皇城,沒有你大哥,沒有能護著你的人,」仇恩目光如冰,「你必須為自己說出的話負責。」
皇甫憂緊咬著唇不讓惡語迸出口,這男人說話向來說到做到,不會讓她更不會吃虧,他壓根不在乎她是個公主,甚或是個女人。
幾次交手,她也該算學乖了。
「這兒是什麼地方?」問這樣的問題總行了吧?
他卻搖搖頭,拒絕作答。
「你忘了加上『請』,這種基本的禮貌難道銀拓國都沒人教你?」
她咬牙切齒,「請問閣下,這兒是什麼地方?」
「會問這種問題的人,多半沒長腦子,」仇恩環顧四周,「很顯然這兒是處畜棚,養牲畜的地方。」「我知道這兒是畜棚,也知道這兒是養牲畜的地方,」她額際的青筋隱隱跳動,「我想知道的是這畜棚位於何處,離皇城有多遠,還『請』閣下明示。」她特別加重了請字。
「不錯,有進步。」他點點頭,語帶稱許,「禮貌夠了,問的東西也很清楚,可……」他的眸子平靜無波,「我還沒打算告訴你。」
皇甫憂再度尖叫出聲,恨恨的眸子燒灼著怒火,卻忌諱的不敢投向他,現在只能像只被人關在玻璃瓶中的蒼蠅,原地打轉。
「恩哥!」一個孩子的聲音出現,「怎麼一直聽到有人在尖叫?」
伴著聲音出現在皇甫憂面前的,是個年約七歲的小男童。
「豆豆!」仇恩一把將男童扛上肩頭,引來男童咯咯的笑聲,盯著他的笑容,仇恩臉上有著難得的溫柔,「那是因為這姐姐從小沒被教好,不懂禮貌,你不可以學知道嗎?」
「嗯,」豆豆點點頭,開始打量起眼前的皇甫憂,「不過,這姐姐生得好漂亮啦,雖然……」他指著皇甫憂嘻嘻笑,「雖然她好奇怪,居然喜歡在頭上插稻草桿子……」
皇甫憂漲紅臉,撥弄頭髮拔去草桿。
「但無論如何,」豆豆笑嘻嘻的轉向仇恩,「她還是很漂亮,你也這麼認為吧?恩哥。」感覺得出,他極為崇拜仇恩,重視他的看法。
「會嗎?」仇恩淡然聳肩,「我倒覺得她長得不怎麼樣,不過,我承認和阿黃站在一起,她確實比阿黃漂亮一點。」
「阿黃?」豆豆瞪大眼指著一旁無辜地哆哆叫的老黃牛,「恩哥,阿黃是牛耶!怎能拿來跟姐姐比?」
「怎麼比不得?」他一本正經,「這姐姐渾身牛脾氣,變牛似的。」
皇甫憂氣惱極了,也不知氣的是仇恩拿她和黃牛相比,還是氣在他眼裡,她竟只比頭老黃牛漂亮一點。
但為防再吃虧,她硬是偽裝出不在意,突然,一個細細的咕嚕聲響起,她漲紅臉,眼眸垂下不敢望向眼前一大一小,該死的沒用的笨肚皮,怎麼不爭氣地在這種時候出聲呢?
「姐姐肚子餓了呢!」
豆豆眼中含著憐憫,「她一定很久、很久沒吃東西了,」掙扎的溜下仇恩的肩頭,他跑近皇甫憂,熱情的拉她向外走,「姐姐,咱們去吃飯,恩哥帶了些好東西來,你別客氣。」
坐在桌旁,皇甫憂傻了眼,對於豆豆口中所謂的「好東西」著實不能苟同,尤其當她發現自個坐著的凳子,四腳中有兩隻稍短,會晃個不休,而眼前的桌子也隨時都有可能解體。
屋外幽亮星月遠懸,屋裡一盞油燈昏昏暗暗,原來已入了夜!
她不明瞭仇恩帶她來這的原因,更不明白這傢伙何以膽敢如此毫無忌憚,難道他壓根沒將他主子放在眼裡?
還是……她心頭一沉,這一切日黎哥也有參與?
除了豆豆,屋裡還有對慈藹可親的老夫婦,對於他們熱絡邀請她動筷的熱情,她有些不好意思,尤其在經過方才仇恩的「禮貌訓練」後,她的表情有些忐忑,話聲有些溫吞。
「謝謝,我不是嫌菜不好,不是賺桌會搖、椅會晃,不是賺燈火太暗、碗筷太髒……」她急急解釋,卻不曉得在不經意間,已將滿腹牢騷全盤托出,「只是,我得先去洗把臉,臉上全是那頭老黃牛的唾沫味……」
她倉皇離開眾人視線,隱約似乎別見仇恩眼底一抹似有若無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