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天磊肅然道:「先師遺命,一切後事處理都要有慕容少莊主在場,還望少莊主成全。」
見慕容則頷首應承,駱天磊道:「從先師中毒的跡象來看,乃是中了慕月,慕月無色無味,防不勝防,細察之後,最可疑的就是先師前晚吃了晚飯之後腹瀉不止,同桌吃飯的弟子卻個個無事,因此我懷疑有人在先師的飯中下了毒。這一點我已告知慕容少莊主。」
慕容則點點頭。
「今早又發現另一疑點。先師從不喜熏香這類東西,但是去世前幾日起,他房中天天要燃一把龍涎香,龍涎香素來是進貢之物,非但無毒,還有安神寧氣之效,卻不知與慕月是否有關,慕容少莊主對慕月瞭解甚多,不知對此事有何看法?」
聽到龍涎香三個字,牧晚晴不禁心慌慌,一時忘了正在和慕容則冷戰,急忙轉頭看他。
慕容則神色平靜無波,聽駱天磊詢問,便道:「駱公子心思細密,這兩點確實可疑。慕月必須下在食物中,但一般人吃下去沒有大礙,因為毒發還需要一樣藥引——龍涎香。尊師腹瀉,便是中毒跡象,同桌吃飯弟子先前並未嗅過龍涎香,體內慕月無法牽動,因此中毒。」
駱天秀恨聲道:「在我父親房中燃香的那個人是誰?被我找出來定要碎屍萬段!」
駱天磊輕拍駱天秀肩頭。「師妹稍安勿躁。記得是負責採藥的貴嫂搜整庫房時,見有此名貴貢香,想到師父近日睡得不大好,便讓小玉每日午時三刻在師父房內燃一炷,既然此香是下毒的關鍵,那這香到底如何入庫的、師父為何睡得不好、貴嫂又是怎麼想到用龍涎香的,都要徹查。請各位稍候片刻。」
說完,駱天磊走到門前,掌擊三下,立即有人推門進來,他在那人耳邊吩咐一陣,那人便抱拳領命而去。
「駱公子行事果決、雷厲風行,頗有駱老爺子的風範。」程釗歎道。
蘇劍頻頻點頭。「這麼大一個府第,每天要處理的事千頭萬緒,駱公子竟能從無數線索中抽出最關鍵的,這份心思令人不得不服。」
聽到慕容山莊弟子對自家公子如此褒揚,周勤笑得花白鬍子抖個不停。
駱天秀卻恍若未聞,對著慕容則福了一福,柔聲道:「多謝公子指點迷津,助我們早日查出真兇,天秀感激不盡。」
所謂勁敵,就是不論何時何地都要記得自己的使命,一有機會就利用的那種人吧,牧晚晴感慨,不禁有些可憐起駱天秀。雖然小則堅持不娶自己未免有些傷心,不過看他對駱天秀這積極樣毫無所動,她想無論駱天秀如何表現,小則都不會動心啦。
唉,說到底,要解決她和小則之間的問題,關鍵還在慕月,這慕月也挺奇怪的,怎麼用這麼貴重的東西來做藥引,下起毒來不僅麻煩,杏一起來也容易被抓住線索。看駱天磊的樣子,是要大大地查一番了,不過也不一定能查出什麼來,那次的龍涎香,爹娘花了那麼大力氣,也沒有查清究竟。
駱天磊回到座位,繼續道:「徹查之事,我已經交代下去,現下還有第二樁大事要解決,就是先師臨終前的遺命,說是跟慕容,少莊主有很大關係,老管家德高望重,且是受命之人,由他來傳達再適合不過。」
臨死前說的話,肯定是最關鍵最重要的,但這居然跟慕容則有關?眾人驚愕,齊齊看向周勤。
周勤年紀雖大,身子卻硬朗得很,隨便一站,其勢靜如凝岳,一看便知是內家高手,功力已達爐火純青的境界。
他聲若洪鐘道:「老爺的遺命關係到一件震動武林的東西,我們駱府信得過慕容山莊,才在各位面前討論此等家事,還望能得到承諾,日後絕不洩露今日聽到的隻字片語。」見眾人都點頭應承,才繼續道:「老爺走得突然,從毒發到過世,不過短短一個半時辰,在這段時間內,我們試了各種方法,卻都無法救得老爺的性命。」
老人家眼圈微紅,穩定了一下情緒,又道:「當時老爺知道時間不多,吩咐一定要將慕容少莊主請到府中,而後屏退其它弟子,獨留下我,交代了一件事。老爺說,中毒之事其實他早有所料,只是不知道何時對他下手而己,因此,他將一個鐵盒放在安全的地方,讓我在他死後交與慕容少莊主,由少莊主定奪,但是此盒關係重大,只有慕容少莊主答應一個條件,這鐵盒方能轉交。」
周勤停了下來,彷彿在等慕容則問他盒子裡面是什麼,又要他答應什麼條件,不過慕容則神情淡漠,好像對此事毫無好奇,等了一會仍無回應,只得自己繼續道:「這條件便是——請慕容少莊主娶天秀小姐為妻,接管駱府。」
書房內一片靜默。駱老爺子的遺命太有殺傷力,眾人一時都回不過神,是駱天秀第一個尖叫出聲——
「爹——」她跌跌撞撞地撲到牌位前,痛哭失聲。
……這大概就是所謂喜極而泣吧,沒想到駱老爺子臨死,念念不忘的竟是女兒的婚事,愛女如此,也算是難得了。
駱天磊臉色鐵青,上前拉回駱天秀。「師妹節哀,還有大事要議。」
慕容則清冷的聲音響起,「請恕慕容難以從命。」
「慕容少莊主不妨聽我說完再做定論。」周勤捋捋鬍子,慢慢道:「這些年來老爺費盡心思,終於為小姐備得了一份嫁妝——月盟的名單。」
慕容則眼神微厲,凝神打量周勤,卻見對方雙目炯炯,竟是不憚他的注目,坦然對視。
程釗逼近周勤身邊,冷冷地道:「周管家,話可不能隨便亂說。」
「放肆。」慕容則輕斥。
程釗心有不快,雖順從地退回座位,卻是臉現豫色。
四師兄向來謹言慎行,怎會突然這麼衝動?蘇劍還沒來得及問,只聽周勤又道——
「如今這名單隨著那鐵盒放在一個隱密的地方,只要慕容少莊主答應娶小姐,便可以將名單交到少莊主手中。這份嫁妝縱然輕薄,但也足以配得上慕容山莊了,還望少莊主多多思量。」
牧晚晴頭昏昏、眼花花,她簡直不懂周勤在說些什麼,卻又字字聽得分明。
有了月盟名單,就可以找到月盟中人,繼而尋到慕月的解藥,這可比大海撈針有希望多了,這個道理,心思單純如牧晚晴,也是懂得的。
得到慕月解藥,解去小則身上的毒,是她最大的願望,如今這願望終於可以實現了,只要她的小則娶另外一個女子為妻。
牧晚晴總算明白了,原來勁敵之「勁」,不在於其氣勢有多麼咄咄逼人,而是能夠絕處逢生,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
見牧晚晴臉色蒼白,眼神呆滯,駱天秀滿臉得意之色,關切道:「姊姊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一步三搖,來到牧晚晴身邊,體貼地斟了杯茶給她。
神情恍惚的牧晚晴根本沒注意到駱天秀,她只呆呆地看著慕容則,喃喃道:「答應吧答應吧答應吧……」不知道是說給他聽,還是在勸服自己。
「那鐵盒在哪?」慕容則劍眉微攏,似是心中也躊躇不決。
「老爺並未說明地點,只說藏盒所在唯小姐一人知曉。」
「我?我怎麼知道?」駱天秀滿臉訝色。
「老爺說,是小姐少時玩耍之地。」
駱天秀皺眉道:「我小時候玩的地方可多了,去哪兒找?」
「師妹,你可得好好想想,這個盒子關係重大,一定得把它找到。」駱天磊一臉凝重,切切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