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再來一碗!」他吆喝著。
「老天,你已經吃了三碗了吧?!」
「這家麵線特棒的!」他一邊吃著,一邊指著四周,「你看,一堆人都來吃,我在美國想吃這個想的都快瘋了。」
「是嗎?」她不太習慣穿著一身正式的套裝,蹲在路旁,不雅地吃麵。不過,在這麼冷的時候,有碗熱呼呼的麵線吃倒也不錯。
她見他扯鬆了領帶,捲起了袖口,狼吞虎嚥的餓死鬼模樣,不禁笑了出來。
「你看來活像被餓了好幾天了。」
「在美國,不是牛排,就是漢堡的,吃的膩死了。妳待在台灣真是幸福。」
「呃!」她放下吃光了的碗,用手托著下巴,仰望外頭的天色,「下雨了。」那雨絲在陰沉的天色裡,越變越大。「你有傘嗎?」
「沒有,而且也沒有現金。」他朝老闆大聲問道:「老闆,收不收支票?」
那又壯又黑的老闆,投給他一個怪異的目光,用力地搖搖頭。
於是他又問:「那美金呢?」
「我來付好了!」她拿出皮夾,算了剛好的錢數,起身正要付給老闆時,他擅自從她皮夾裡抽出一張百元鈔多給了老闆。
「太好吃了,多給點小費!」他說著,見那老闆笑咧了嘴,樂不可支。
她瞪他一眼,「你可真自動啊!」
「放心,我不會讓美女破費的。」他從外套裡抽出一張面額不小的美元塞進她口袋裡。
她一驚,想拿起來還他,被他伸手制止。那褐眸有些霸道地瞅著她,「留做紀念吧!」然後他突地抓住她手腕至他眼前,瞧著她腕上的表,「有些晚了,我們走吧!」這才鬆開她的手。接著,他用那雙炯炯有神又肆無忌憚的眼眸,像會看穿她任何心思似地凝視著她,「妳吃飽了嗎?」
她開始覺得他一定是個惡魔,她的心很久沒有如此激烈地跳過,而他有些認質又有些輕佻的凝視,竟可以激起她的反應!她到底怎麼了?太久沒被男人追了嗎?她深吸口氣,抬眼瞄他,「這話該我問你才是。徐先生,你『終於』吃飽了嗎?」
他仰頭笑了。「妳真幽默!」
她苦笑著。認識她的人,可從沒人覺得她幽默的,通常是覺得她乏味。當然,她也曾是十分風趣的女人,可惜,嫁人後,她已漸漸喪失了風趣的個性。
他撐開大衣,拉她過來躲在大衣底下,「我們跑去街口搭車吧!靠近一點,別淋著雨了。」
她合作地手撐起另一邊的衣角,這會兒,聞到他身上那淡淡的刮鬍水味,她的心像雨絲般亂了起來。
他們一股作氣地跑向街口。
他淋了不少雨,而她依在他強壯的身旁,一滴雨也沒淋到;他配合著她穿高跟鞋的步伐,並沒跑得很快。
展辛純早忘了這種被保護、被疼惜的感覺;她一直得堅強地照顧酗酒的丈夫和年紀尚小的女兒。
被照顧的溫暖令她有難以言喻的深深感動。
這男人,雖只是個不太熟的男人,但他教她在這一刻,記起了她還是個女人的幸福。
她竟不再覺得那麼冷了。
O。O。O。
這天下午,難得露臉的太陽降臨這冬日。
施燕燕滿意地瞇著眼,慵懶地坐在軟墊上望著面前,正津津有味地吃著她特地帶上山的臭豆腐的玉泉老和尚。
「唔,好吃,真夠味!」這刻,光頭老和尚早忘了他修禪人該有的嚴謹教養。
「媽媽,我還要──」跟著母親上山來的月燕,早已把她盤內的那份吃個精光。她捧著磁碗,嘴饞地央求著。
「好!」施燕燕綻開慈愛的笑容,挾了些盤裡的臭豆腐給她。
小燕欣喜地湊過嘴去在媽媽頰邊親了一下,說道:「謝謝!」然後又繼續和碗裡的臭豆腐奮戰。
施燕燕撐著下巴,側著臉,滿足地望著小燕的吃相。她眼底滿溢著為人母才有的慈愛光輝。
而這一幕,嚇壞了老和尚,他「砰」地一聲,用力放下碗筷。驚得施燕燕連忙抬起臉來。
他指著她,目光嚴厲。
「咪咪,不!施燕燕,妳跟我進禪房裡一下。」
她心虛地瞄他一眼,「是!」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隨老相尚進了老舊的禪房。
玉泉和尚踱到木製窗框前,莫測高深地遙望窗外那片雲霧迷濛的景致,雙手交握在身後。他又低又厚的聲音響起,「妳下山一個月了,對於人類的生活還喜歡嗎?」
「老實說……」她浮現一絲笑意,坦白道:「喜歡極了!我和其它人一樣,學會了喝下午茶;在美麗的像宮殿一樣的餐廳裡用餐;當然,我還不太習慣人們晚上睡覺,白晝行動的習性,但,我想,我已漸漸能夠適應。我還常去看電影,那真是我做貓時都沒想過的神奇事……」
她欣喜地手舞足蹈地解說:「你只稍睜著眼坐在那,哇,全世界各地的新奇事就會在一塊白布上動著,多奇妙啊!當然……」她滔滔不絕地說著:「我也不再只吃生魚了,我發現人類有些東西比生魚好吃多了。當然,他們也吃生魚,不過,他們管它叫『沙西米』,是沾一種綠綠的醬料吃的,哇,真是好吃極了,我還──」
「咪咪!」他打斷她的話,「妳還記得妳的身份嗎?妳是誰?」
她原本歡喜的面容,瞬間黯淡了下來。她想說她是施燕燕,但,她不是。「我是隻貓,一隻千年的貓妖,我沒忘!」討厭,他幹嘛掃她的興!
「是的。」他轉過身來,雙眸銳利地似會看穿她任何心思。「妳是隻貓,無論妳有多迷戀人世的事物,兩個月後,妳都得捨棄的……」他走向她,停在她面前,嚴肅地警告著:「妳可以喜歡成為人的新鮮生活,但絕不可以沉迷,也不可以對人有感情,那樣是很危臉的,妳明白嗎?」
當他如此說時,她第一個想到太令她沉迷的,是展文鋒的溫柔,和小燕天真、依賴她的笑容。他們全都亳不懷疑地深信著,她就是那個他們所摯愛的女人──燕燕。
兩個月後,一旦她突然地抽離施燕燕的肉身,這施燕燕將會和一個月前一樣,是個毫無生氣的植物人。他們一定會受到相當大的打擊;他們待她如此的好,她又怎忍心教他們心碎?這是何等殘忍啊?
「咪咪!咪咪!」老和尚的聲音喚醒發起愣的她。
「我知道……」她不情不願地垂下美麗的臉龐,那上頭早已沒了先前來探望老和尚時的欣喜。她淡淡地,小聲地自語著:「我明白。」
「唉!」
她聽見老和尚的歎息聲。突地,她憎恨自己是一隻貓,而不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見咪咪一臉的愁容,老和尚不忍地收起嚴肅的面容,和藹地放柔了聲音,「好吧,妳明白就好。我們出去聊吧!免得盤裡剩下的那一丁點臭豆腐都被那小女孩吃光了!」
施燕燕勉強地抬臉擠出微笑,然後和老和尚走回大廳;小燕早已等得不耐煩地喊起嘴了。他們三人圍坐著閒扯,老和尚應小燕的要求,說了一些古老的故事給她聽,施燕燕則在一旁比手畫腳地幫腔。
「玉泉師父!」小燕稚嫩的聲音聽來格外悅耳。她拉拉師父的袈裟,一臉認真地突然道:「你是不是什麼事都知道?」小燕一副很崇拜的模樣。
這玉泉和尚不禁暈陶陶地撫了撫又白又長的鬍子,「應該是。」說著端起熱茶喝了一口。
「那我家有一隻妖精,你知不知道?」
老和尚一聽,差點沒把口裡的茶噴出。
施燕燕亦驚得差點打翻手邊的茶壺。她一時眉心冷汗直冒,僵硬地衝著小燕笑笑,「女兒,妳說什麼啊?」
「妖精啊!」她大聲地回道,「奶奶是一隻千年蜘蛛精,是媽媽妳告訴我的啊!妳忘了呀?」
施燕燕鬆了口氣,抹去額心的汗。「那個啊!」她見老和尚狠狠瞪了她一眼,於是尷尬地聳聳肩。
「師父!」小燕不死心地纏著老和尚直問:「到底這世上有沒有妖精啊?」
「呃!」他咳了咳,白眉一揪,又瞪了一眼已脹紅著臉的施燕燕,才低頭耐心地向小女孩解釋著,「這世上的確有妖的存在,可是不一定所有的妖精都是壞的,也有好的妖精,努力地修行,並做許多好事啊!」
「那奶奶是不是蜘蛛精?還有啊,奶奶也說媽媽是狐狸精呢,那到底奶奶是不是嘛?」
「呃……妳奶奶我想她──」
「啊!」施燕燕故意地推落一隻杯子,打了岔,「唉……我真不小心。」她站起來,撿起杯子的碎片,然後一把拉起小燕,「唉,天色不晚了,打擾了這麼久,我們也該回去了。」
「可是,媽媽!」小燕不情不願地嘟著嘴。
「好啦!乖。」她摸摸女兒的頭,彎身安撫地輕聲道:「師父累了,也該休息了。我們下次再來,聽話。」
「可是──」
「師父,您累了是吧?」她求助地望向、老和尚。
玉泉師父這才起身,走近小女孩面前,慈祥地彎身摸摸女孩的頭,「下次再告訴妳,好不好?」
「好吧!」小燕雖失望得不到答案,但仍聽話地點點頭。
「那我們回去囉!」施燕燕感激地朝老和尚笑著道:「下次我會帶更多的臭豆腐上山的。」
「那太好了,慢走吧!」他替她們推開沉重的廟門,並目送她們上路。
當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漸地走遠時,他大聲喚住那小女孩。
「小燕!」
那女孩停住了腳步,和媽媽一同轉過了身子。
「記得師父說的,妖精也有好的,記住哦!」他見那小女孩用力地點點頭,並和她媽媽一起朝他揮了揮手,然後才依依不捨地繼續邁開步子。
一大群因施燕燕的到來,而聚集在廟外的貓兒們,見她離去了,這才各自奔離玉泉寺。
老和尚輕輕關上大門,轉身走進殿裡,他緩慢地點香朝神壇上的菩薩恭敬地拜了拜,然後將香輕輕插進香爐內。隨即盯著那尊菩薩,重重地歎氣。
「唉!菩薩啊!」他摸了摸鬍子,自語道:「這劫數我看是躲不過了,萬物皆有情啊!」他捏指算了算,煩惱地搖了搖頭,「這隻貓妖,恐怕是通不過考驗,修不成正果了。」
O。O。O。
當施燕燕牽著女兒的手,愉快地踏進家門時。廳內長沙發上意外地坐著一位她並不認識的女子。
那女人手裡抱著一隻名貴的白色波斯貓,親密地挨著黃清敏的身子。她穿著剪裁細緻的絲質黃色紗裙,畫著妝的臉上,有一股衝著她而來的敵意。
「妳回來了!」她揚眉隨便地招呼一聲,隨即望著小燕,拿起桌上金色包裝的盒子,揚了揚,討好地道:「小燕,妳瞧阿姨帶了什麼給妳?」
小燕離開媽媽的手,又蹦又跳地往她那奔去,興奮地拆開禮物,「哇!是瑞士巧克力耶!」她開心地嚷著。
「瞧,妳王阿姨多疼妳啊!」黃清敏瞧也不瞧施燕燕地抱起小燕,「她簡直把妳當成自己的女兒疼呢!」
這句話引起施燕燕一陣反感。她邁向她們,很自然地彎身一把抱過女兒,攬在懷裡。
這舉動令黃清敏不悅地皺起眉頭。
「乖女兒,妳今天玩的高不高興啊?」她問懷裡的小燕。
「高興!」她笑嘻嘻地摟著媽媽。
「那妳現在回房去睡個覺,晚點媽媽再叫妳下來吃飯好嗎?」
「什麼話?」黃清敏不滿地板起臉,「菲雯難得來看小燕,妳卻叫小燕上樓去睡覺?太沒禮貌了。」
「奶奶,妳別生氣。」小燕乖巧地自媽媽懷裡下來,「我真的也想睡覺了。媽媽,我上樓去了!」她最喜歡的還是媽媽。
「乖!」施燕燕欣慰地摸摸她紅嫩的面頰。「快去吧!」
小燕拿起桌上的巧克力,聽話地飛快上了樓。
王菲雯卸下那一臉的親切,不悅地盯著她,「好久不見了,施燕燕。真奇怪妳竟還會醒來。」
「妳是?」
「王菲雯啊?妳竟忘了我?大概睡了五年睡傻了吧!」
黃清敏啜了口清茶,「這五年要不是她替妳照顧文鋒和月燕,我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伯母快別這麼說了,這是我應該做的!」王菲雯一副溫柔嫻淑的模樣,真教施燕燕反胃。
她冷冷地望著她們,覺得厭煩極了。
黃清敏很是故意地又說道:「我們文鋒本來就要和菲雯訂婚了,他們郎才女貌多相配啊!可惜──」
「伯母!何必說這個。」王菲雯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文鋒雖愛我,但以他重情義的個性,當然,現在只好娶施燕燕了。我不會怨他的──」
「我們展家真是太對不起妳了。」黃清敏緊握住菲雯的手,誠心地如此說道。然後瞧了一眼施燕燕,嚴厲地輕斥著命令:「妳還不快謝謝菲雯這樣體諒妳。」
「噢,」施燕燕戲劇性地,向她誇張地綻了一個又大又甜的笑容,「真是太謝謝妳了,當了我的『替身』這麼多年──」
她的話讓王菲雯鐵青了臉。
施燕燕向她們揚眉甜甜笑道:「妳們聊吧,我要上去找我那親愛的文鋒了。天,怎麼才分開一個下午,我就好想他了。」說著,她逕自朝樓梯走去。
「妳給我等等!」黃清敏憤怒地喊住她,「妳告訴文鋒,王小姐來了,叫他下來招呼招呼菲雯,不要連這點禮貌也沒有。」
「噢!好吧!」她聳聳肩,隨即瞪了一眼王菲雯懷裡的那隻貓。突地,那只原本溫馴的波斯貓竟張爪朝牠主人美麗的衣服狠狠猛抓。
「BABY!怎麼了?該死的臭BABY!」
王菲雯尖聲嚷著拍打她的愛貓。
「老天,這衣服破了!」黃清敏嚷著,慌了手腳。
活該!施燕燕得意地沒理她們迅速地爬上樓梯。
即使當她是隻貓時,她亦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可樓下那兩個趾高氣揚的女人,也實在太不懂分寸了。她可沒那本事還去對她們和言悅色的。竟還敢要她叫展文鋒下去陪那女人?搞清楚,展文鋒可是她的……她的……
她美麗的眼睛困惑地瞇了起來。
她的什麼?她直覺地竟認為他是她的「愛人」,認為他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她竟對他存起佔有的情懷。這該是愚蠢的世人才講的情分,她是只不惹世事,本就無情逍遙自在的貓妖,可她竟對這展文鋒動了塵念。難道玉泉師父早已看出她的非分之想?
她眨眨眼,甩甩頭。管他的,她只是盡情的放縱自己,讓自己得到最大的快樂。這沒什麼;到了她該回去時,她還是會回去的。
她在書房裡找到正埋首於桌前的展文鋒。他專心地不知正在設計些什麼?不停地用筆在白紙上低頭畫著。他沒察覺她的接近,因為她的腳步輕的就像是只狡猾的貓兒。所以當她溜到他身後,突地一把摟住他時,他著實嚇了一跳。
「文鋒!」她沙啞地在他耳邊輕喚著。
「妳嚇了我一跳!」他抬頭把她揪進懷裡。那多情的眼睛,被銀色鏡框的眼鏡阻隔了。
「你在幹嘛?」她伸手摘下他的眼鏡。雙手不安分地撫弄他胸前的襯衫。
「工作。畫設計稿。」他抓住她那不安分的手兒,「待會再陪妳,好嗎?」他低頭吻了一下她唇邊的硃砂痣。
她美麗紅灩的唇兒輕輕勾起,「好吧!」很乾脆地起身離開。這反使他一時覺得有些空虛。
「我很快就好了。」他保證著,拾起眼鏡戴上。要命,他真捨不得放開她柔軟的身子,但他又急著把設計圖校好。當他重新拿起針筆,正準備把亂了的思緒拉回工作時,但見她輕巧地吹著口哨繞到他對面,雙手霸道地撐在那張黑亮的大畫桌上,壓住了他手下的設計稿。於是他又抬起頭來。
「妳這樣我不能專心工作!」他努力地裝出嚴肅的面容。
她一副毫不理會地,偏頭站在那兒。
「是嗎?」她又輕又緩地問著。
他揚眉瞪著她。她真的美麗!除了美一麗之外,他亦發覺到病後的她,渾身散發著令他不可思議的性感。
她驕傲地,輕咬著紅唇,眼底燃著對他亳不隱瞞的渴望,就這麼佇立在他面前。敞開了些前襟的白襯衫,雪白高挺的胸部若隱若現地迷惑他,緊裹著她姣好圓潤臀兒的牛仔褲,告訴著他,她是活生生,誘人的女性。
「你為什麼不能專心工作?」她明知故問。
而且,該死的,她竟爬上桌來,蠻橫地坐在他那嘔心瀝血,花了一下午畫出的設計稿上。不但不覺內疚,還一個勁地衝著他綻開邪惡又迷死人的笑容。她伸手摘下他的眼鏡拉住他頸上深藍色的領帶,輕輕將他拉至她面前。
「你為什麼不能專心?」
「因為……妳坐在我的稿子上了。」他試著存一絲理智。
「是因為這樣嗎?」她輕啟紅唇,伸舌舔了他鼻尖一口。「還是因為這樣?」她偏頭舔了他的耳垂。像貓兒戲弄著老鼠般地玩弄著他,折磨他逐漸沸騰的慾火。「你為什麼這樣熱呢?」她的手輕巧地探進他領口游移撫弄著,噴著熱氣的唇還不肯停,沙啞地低聲歎著:「我好想吃掉你哦!」
「該死的!燕燕!」他終於按捺不住地起身狠狠吻住她,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唇兒。「妳要為這付出代價的!」他瞪著她,狠狠地警告著。
她非但不怕,還仰頭咯咯笑了起來。他趁勢吻上她柔軟的頸子,臉埋在她的粉頸問。並用那有力的雙手將她固定在桌上,好讓自己佇立在她的雙腿間。
她止住了笑,深深呼吸,閉了閉眼睛,喘了好大一口氣。她深刻地感受到他火熱的慾望。他的嘴唇濕潤而細膩地壓在她胸前。
他一刻也沒停地動手解她的褲子,並費了好大的勁拉扯下它。當她雙手勾住他的頸子時,他分開了她的雙腿,並將她的身子往下拉了些。然後解開他長褲的拉煉;壓抑在他心深處的情緒,此刻完全爆發出來,原始而且瘋狂。他早忘了他的工作,他的設計圖。他抬頭,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她,堅定狂野的黑眸裡,有火花在迸射。然後,突然間就一把將她推進懷中,飛快地吻進了她,並準確地將自己猛地推入她體內。他聽見她吞沒在喉內的呻吟。
她弓起身子,興奮地幾近瘋狂地將他拉向自己,愈來愈深,肌膚緊緊貼著,感受他猛烈的衝刺,像著火的猛獸。
他看著她心醉地夾住他的雙腿,感受她的潤濕,和自己的濕滑,雙手緊抓她的臀部,再一次用力往上一衝,然後她背一弓叫了出來,整張臉亮了起來,眼睛更深,身體也更灼熱了。
那交合是非常緊密的,他努力地挑起他倆一波又一波的歡愉,他的衝刺迫使她無力地攀住他,像是把生命繫於其上。他對她的喉部一連串灼熱的吻,迫使她的頭向後仰去,垂在肩側。
他們沉溺在那無止盡的歡愉中,亳不保留地釋放出自己全部的熱情。直到他最後猛烈的一個衝刺,並打起顫來,然後張開嘴抵住她的唇,她吞下了他暴烈的吼聲,和他一樣激烈地喘氣。他們緊摟著彼此捨不得分開。
好一會兒,他才站直身子朝她笑著輕斥:「狡猾的女人──我的設計圖全毀了。」他瞄了一眼她臀下早皺成一團的稿子。
「再畫就好啦!」
「妳不該挑逗我!」
「承認吧!你喜歡得不得了呢!」她瞇著眼沒半點害臊地直言著。
他失笑地指控,「妳不該像隻貓一樣,舐去我的理智……」
「你喜歡貓嗎?」她雙頰紼紅地問著。
他正要回答,門口卻傳來一聲驚呼──
他倆同時轉頭,見到掩起眼和摀住嘴的黃清敏和王菲雯。
「我的天──」王菲雯驚喊著轉身奔下樓去。
「你們……你們……」黃清敏氣的說不出話,又羞又愧地重歎一聲,轉身追王菲雯去了。
施燕燕直覺地聳聳肩:「她們可真忙!」
他笑了出來,「別理她們。」他穿好褲子,並替她整好衣褲,一把抱她下來。「我帶妳看樣東西。」他垃她走出書房,進了他倆的臥室。他打開大衣櫃,彎身提出一隻雕著金玫瑰花紋的美麗行李箱。他將它輕放至床上。
「什麼呀?」她好奇地問著。
他在她面前打開那只箱子,裡頭是一件綴滿蕾絲的白紗新娘禮服。他輕輕拿禮服出來,攤開在床上。
那是件很美麗又華麗的衣服,和她見過的所有衣服都不一樣。她猜若穿上了它,她可能會笨重的走不了路,儘管它真的很漂亮,所以她沒多大的驚喜。
他坐在那件禮服邊,仰著臉深情的凝視她,「妳的新娘禮服,五年前妳本就該穿上它,參加婚禮的。沒想到,那場車禍……這禮服在箱裡一放就是五年,這五年,我拚命地想著妳穿上它,成為我新娘的模樣,每想一次,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次,那樣的痛──」
她望著他,望進他黑眸裡那股因曾失去愛人的痛楚。奇異地她竟能深深體會出他這五年的痛苦。那黑眸有些模糊,有些迷濛。她聽著他有些哽咽地訴說。
「我不能沒有妳,再也不准妳離開我半步,不准妳出任何意外,我要一刻也不停地緊緊盯著妳,守護著妳。」
她望著他。他是如此的深情啊!她怎能告訴他,兩個月後,他會再一次失去她……不,該說是他所苦等、所深愛的施燕燕根本就沒有醒來過。她怎能告訴他,誠實的告訴他這個殘酷的事實?她不忍,但也不想欺瞞如此純情的人。她多希望她真的就是施燕燕啊!她竟也淚眼迷濛。
她脫下衣服,扯下褲子,在他驚訝的目光下。換上那件,真的施燕燕一直無緣穿上的禮服。為了安慰他,為了了他一樁心事。她驚覺為了他,她甘願做任何事,只要他高興!她甘願是施燕燕的替身,是她的影子。永遠喪失了她的真面目。
她提起裙擺,強擠出笑,轉了一圈,然後蹲在他膝前。
「真美!」他歎息著凝視她,「妳真美!」
她仰臉,無聲地伸手輕撫他的面頰。我一點都不美……我又醜又黑,是一隻黑絨絨的貓兒。而且壞心地利用了你愛人的身軀,只因自私地想嘗嘗當人的滋味。沒想到見你沉於重獲愛人的愉悅,反倒苦了自己。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她輕泣了起來。
「為什麼哭?」他將她拉進懷,親吻她頰上的淚珠。
「因為高興!」她含糊道。不,因為痛苦──
「傻瓜!」他擁著她,下頷抵在她頭頂上。輕搖晃著她的身子。「我們再也不分開,下星期我要舉辦盛大的婚禮,光明正大的把妳娶進展家。」
「嗯!」她還是止不住淚。「你還沒回答我,你喜不喜歡貓?」
他失笑地摟摟她,「我還是比較喜歡狗!」
她哭的更大聲了──
當然,他不知道為了什麼,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