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得我們了?」玄父淡漠地微扯了下嘴角。
「爸、媽……您們怎麼突然有空過來?」美麗的一張小臉遽然慘白,她只能硬著頭皮寒暄,但心跳卻快要停止,整個人已嚇得魂不附體。
難道……他們已經察覺到她玄知燁還藕斷絲連?他們準備來她算帳嗎?玄若霏暗忖,頓時不寒而慄。
「去把貴重的物品收一收,待會兒馬上跟我們離開。」玄父沉聲命令。
「離開?要去哪裡?」她當下錯愕,來不及立刻反應。
聞言,原先氣得說不出話來的玄母,先甩了玄若霏一記耳光,才憤怒道:「廢話少說,還不快去收拾東西。」
「是。」她捂著灼熱刺痛的左頰,含著眼淚答話,神情無辜地轉身上樓。
當她再度匆匆下樓,手上多了一個行李箱。緊接著,她又蹲下身子,撿起方才散落在門邊的隨身物品。
「慢著,把手機給我。」玄父面色鐵青的伸手索取。
玄若霏絲毫不敢違逆,乖乖將手上的電話遞給父親。
「從現在開始,你不再需要這玩意了。」話剛說完,玄父直接將養女的手機摔爛在地上。「該拿的東西,都拿了嗎?」
「是。」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向地上的手機殘骸。
「我幫你在芝加哥申請了新學校。」
「芝加哥?」她身子踉蹌了下,又一次受到驚嚇,整張臉幾乎沒有血色。
「別說我們不關心你。」玄母帶著諷刺的口吻,冷笑道:「因為擔心你突然換了新環境會不習慣,我們還為你請了一個管家,今後將「二十四小時」照顧你。」
「管家?」玄若霏那張清新脫俗的小臉,頃刻間愁雲滿佈。
這種種的非常手段,想必都為了斷絕她跟玄知燁的聯絡吧?
果然用心良苦啊!她暗自苦笑地想著,心底頓時升起一股無力感。
哥,到頭來,我們終究敵不過命運的無情作弄嗎?
酸楚淚水瞬間湧現玄若霏脆弱的眼眶,她痛苦地閉上雙眸,任由滾燙淚珠滑過冰冷的臉頰。
原以為,緊緊相依的兩人,正一步步走向甜蜜的兩人世界,無奈轉角過後,是一處教人粉身碎骨的萬丈深淵。
三個月後。
「是,我知道。小姐這幾天的作息很正常,沒有其他異常的地方……有,每天都在我的陪同下,按時上、下課……」管家正透過客廳安裝的視訊,如實向老闆報告玄若霏小姐的近況。
自從,玄若霏被移往芝加哥軟禁後,簡直跟坐牢沒有什麼差異。他們不許她隨意跟外界連絡、生活起居有專人監控,徹底失去行動自由。
這陣子,養父母總會向管家抽查她的作息狀況,慇勤得諷刺。過去,她多麼渴望被他們「關愛」,盼了近二十年從未實現過,現在卻……
移眸望向一旁桌上的電腦,須臾,她又忍不住感到洩氣。
起初,她還曾將希望全寄托在那台電腦上,誰知它的系統卻是經過特殊處理,只可上網搜尋資料,無法收發任何訊息,讓她苦無機會和他取得聯繫,像被困在汪洋中的荒島上,孤立無援。
她驟然起身,站在窗口,從十九樓的高度放眼望去,只見一片萬家燈火,讓她更加懷念之前的海邊小木屋。
這裡看不到她喜愛的海景,也讓玄知燁難以再接近她一步。
如果,身上能有又翅膀的話,那該有多好?
如此一來,她便能大膽地一躍而下,飛離這座監牢,飛向最愛的玄知燁,與他永遠廝守在一起。
她神情落寞地仰首,注視著懸掛在天際的弦月,彷彿遭人囚禁在高塔上的長髮公主,只能靜待英勇王子的解救。
只是,這一次,她的王子,還有辦法再尋找到她的下落嗎?
放學後,玄若霏意興闌珊地跟著管家走向停車場,正準備回家之際,卻發現車子前後的擋風玻璃上,被人惡作劇地貼滿了紙箱膠帶。
「我的天啊!」管家看了當場臉都綠了,一邊喃喃咒罵、一邊忙著動手撕除。
「我幫你清潔後面的吧!」說完,她便走到車尾幫忙。
此時,後方剛好有一輛白色車子慢速駛近玄若霏,隨後,無預警地搖下車窗喊道:「菲和,快上車!」
「哥?」她又驚又喜地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車上的駕駛。
「小姐,別走啊!」驚覺到異狀的管家,連忙追上前阻止,仍是遲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玄若霏匆忙上車,揚長而去。
車子立刻急駛離開學園,一種似逃亡般的緊張感,教兩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不敢隨便說話。直到車子開入一家汽車旅館內,他們才忍不住緊緊擁抱、親吻彼此,以慰連日來的相思之苦。
半晌,被吻得暈頭轉向的玄若霏,整個人軟綿綿地癱靠在玄知燁身上,她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並感受著他那強而有力的心跳,好確認他的真實存在。
「抱歉,讓你久等了。」他柔聲道,俊臉上溢滿了心疼與歉疚。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不由得喜極而泣。
「我說過了,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會想辦法找到你。」他的手如春風似的,輕柔地拂去她臉頰上的眼淚。
自從她像斷線風箏似的突然失蹤了,整整三個月來,他徬徨不安,整個人神采黯淡,看起來憔悴極了。
無奈,他因為演奏會無法馬上離開歐洲,只能再請徵信社協助調查,這才得知她竟被迫轉學到芝加哥來。同時,他也對她目前的無助處境瞭若指掌,因此擬定了今日的「劫囚」計劃。
「你最近過得好嗎?」他邊說話邊撫摸著她那頭柔順的長髮,借由這種反覆的動作,讓自己的情緒更加平靜下來。
「我、我很好,你用不著為我擔心。」她不禁撒謊道。
「睜眼說瞎話。」他毫不客氣地吐槽。
「我哪有?」自恃玄知燁看不到她此時臉上的表情,她乾脆繼續裝蒜。
沉吟了一會兒,他忽然語出驚人地說:「霏兒,我們私奔吧!」
乍然聽見這樣荒唐的提議,她觸電似的跳離他的懷抱,接著,她神情複雜地瞅著他,彷彿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整個人還微微顫抖著。
「別開玩笑了!」她努力維持鎮靜,遂然發白的小臉卻絲毫沒有說服力。
「我認真想過了,與其擔心你隨時又會憑空消失,倒不如,我直接帶你逃到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過屬於我們的清靜生活。」說完,他不由得皺著眉頭看她,對於她當下的激動反應,不甚滿意。
他以為她聽見後應該會非常開心,甚至,立刻點頭答應跟他走,沒想到她卻露出那麼排斥的表情,好像他準備逼她做什麼泯滅良心的壞事一樣。
「我的護照被爸沒收了,沒辦法離境。」她悄悄移開視線,不敢坦然地與他的目光接觸。
「沒關係,美國那麼大,我們也可以隨便找個鄉下地方,就此隱性埋名。」
玄知燁上前一步,握住妹妹一雙小手,似乎想將自己的勇氣分送給她。
她卻突地抽回自己的手,堅決反對。「千萬不可以,這麼一來,你好不容易才爭回的首席位置,豈不是又要因我而斷送了嗎?」
不!玄若霏絕對不容許這種遺憾重演,拚命要將被愛沖昏頭的他喚醒。
「為什麼不可以?難道我當不成小提琴家,你就不愛我了?」深邃眼眸微微瞇起,彷彿正在重新審視自己最愛的女人。「還是,你怕跟我私奔後可能會吃苦?」
「哥,你誤會了。」她眼眶迅速泛紅,皺著小臉,使勁搖頭否認。
「如果不是,就馬上證明給我看。」他寒著臉,稍嫌粗魯地抓著她的左手腕,命令道:「走!現在就跟我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
「沒有用的……」她突然哽咽,睜著一雙盈滿淚水的眼眸,悲切地凝望著他。
執迷不悔地愛到底,究竟是對,還是錯?
想當初,他們在醫院裡確認彼此情意後,一眨眼,兩年光陰便飛逝而過。
自從三個月前有幸再續前緣,他們便一直沉溺而無可自拔。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矛盾,總讓她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感到良心不安。
畢竟,她曾經親口答應過爹媽,為了玄知燁的前途著想,願意從此和他劃清界線。可是,沒有了玄知燁,她今後還能活嗎?
為了自己一時的懦弱和貪心,她任由這段錯誤的感情,繼續在他們兄妹的心底生根、茁壯,終於釀成如今難以收拾的局面。
「霏兒?」她臉上深刻的悲傷表情,徹底震懾了他。
「玄知燁,我們還是放棄吧!」玄若霏身子一軟,整個人霎時跪倒在地上,只剩下,被他牢握在掌中的手,還突兀地高高舉著。
那畫面像一隻被獵人套住頸子,垂死的可憐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