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夠使用最少的話,引起男方最大的懷疑,進而如趙鐵雄般地不歡而去。或者是有意無意地渲染他與她的關係,抹上一層曖昧無比的色彩。總之,他是無所不用其極,但求達到破壞的目的。
尹於塵對他的作為完全束手無策。這個星期以來,她的名譽,如果還存在的話,早已被他損壞殆盡。她懷疑,就算現在敲鑼打鼓、重金相誘,也沒有一個男人會娶她。
也許方司哲例外。但經過這個星期的音信杳然,她悲哀地想,或許她對他的期望太高了。
她不明白,為何她母親沒有挺身阻止翟曜所有的破壞行為?要說他們個在搞什麼鬼嘛,她母親又只是一副要她嫁到好人家的樣子。
透過車窗,望著自家大門,她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你有話要對我說?就是這樣,讓我讀你的側臉,猜測你的內心世界。」
翟曜的話打破了尹於塵的沉思,她轉頭掃了他一眼。
「我們繞繞好嗎?」
「有什麼話不能在這兒說的?」說著,他啟動引擎,緩緩駛離尹家。
因為是週六,街上人潮擁擠,路上人車混雜;讓人分不清那兒是車走,那兒是人行處。
翟曜穿越那片熱鬧處,將車開上一座山頭,正好將一城燈火燦爛盡收眼底。
他們兩人先後下車,無語地凝視腳下燦亮、光華流動的車河。
尹於塵輕輕地開口,聲音在夜色中暈開。
「你到底想做什麼?」
翟曜側頭看她,一臉不解。
「這個星期以來,我的每一個相親餐會,你從未缺席。而你每一次都絕對竭盡所能地徹底破壞。你到底想做什麼?」
「那裡面曾經有你喜歡、中意的人嗎?如果沒有,而我相信絕對沒有;我這麼做,不是替你省了事,讓你不必再費心去拒絕?這麼做,又有什麼不好?」
「你干涉到我的行動自主權了。如果是你,你說好不好?」尹於塵嚴肅地說。
「這不叫干涉,只是一個朋友的關心!如果真要安個罪名,也只是雞婆,但絕不是干涉!你現在若是說,你看上那個卻被我破壞,即使是赴湯蹈火,我也會想盡辦法令他回心轉意。」翟曜也很認真嚴肅。
尹於塵看著他那嚴肅誠懇的表情,一股氣還沒爬到頂就消失殆盡了。
「唉——算了,可是你真的有必要每次都跟去?」
「絕對有必要!」他堅定地說。
尹於塵再歎口氣,對他的執拗毫無辦法。如果他真的閒到這種地步!心想就隨他去吧!
「而且,我倒也想問你,你真的要這樣每晚在不同的男人中周旋嗎?」翟曜又說。
尹於塵苦笑一下,瞧!連周旋都用上了,還不同的男人呢!好像她是個酒國公主、艷名無播的交際花。「我也不想啊!但是我媽她會輕易罷休?她不幫我找到一個丈夫是不會放棄的!」她頗為無奈地說。
尹於塵看著山下,又說:「其實我也可以帶我那個男朋友回去……」
「倘若這麼做可以解決問題的話,哪還會有今天這些相親的約會呢?」翟曜打斷她的話,合情合理地推論。
「不錯!」尹於塵垂下肩,頹喪地說。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翟曜喃喃道:「伯母的目的是幫你找到一個適合你的丈夫,而你的現任男友她又不喜歡,這樣的話……」他沉思地望著山下流動不息的光河,神情極是認真。
「這樣的話,我還是繼續每晚周旋在不同男人的身邊吧!」尹於塵有些自棄地說。
「如果你有一個伯母滿意的男友,她應該就不會再逼你去看那些亂七八糟、陌生嚇人的傢伙了吧!」翟曜好心地建議。
「是啊!理論上沒錯。可是我懷疑,這個世界上能讓我媽看得滿意、順眼的人,大概還沒出生。」尹於塵洩氣地說。
「我呢?如果是我的話,伯母滿意嗎?」翟曜這突如其來的話,好像一根刺忽然插進肉裡,令她猝不及防!
「哈哈,你別開玩笑了!」錯愕過後,她幹幹地笑說。
「不是開玩笑,我是說真的,如果我當你的男朋友,伯母是否滿意?」翟曜正經地問。
「你明知道我媽對你中意得不得了。」尹於塵低聲地說。
「什麼?你說什麼?」
「沒有。」
「就算是幫朋友一個忙。如果我假裝是你的男友,那麼伯母就不會再成天逼你去相親了。那麼,你和你真正的男朋友就有緩衝時間,可以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得到伯母的首肯。」這些話幾乎嗆死翟曜自己。
尹於塵瞪著他,不相信他真的提出了這麼離譜、高貴的建議。
偏偏這個「摘要」總是能做出一些令她眼花撩亂、意想不到的舉措。
「怎麼樣?你覺得這辦法如何?」
尹於塵略略遲疑,搖搖頭——
「行不通的,我媽不會相信的。」
「怎麼會行不通呢?知道伯母很喜歡我;如果你說正和我在交往,她必定高興極了,又哪會起疑心?如果她真的不信,你也可以說,正因為這個星期的相處,使你忽然發現我的優點或什麼的,這隨你編。如此一來,伯母就相信了?」翟曜頭頭是道地說著。
「這……」尹於塵皺著眉思考,仍然搖頭。「還是不可以!這樣對你太不公平了!」
翟曜倏地將尹於塵的身影扳正,眼光直視她。十分慎重、十分嚴肅地對她說:
「你有沒有當我是朋友?如果還有,就讓我幫你這個忙!」
尹於塵望見他幽黑的瞳眸深處閃著真心,心中掙扎不已。若是讓他幫了這次,將來如何還這分人情?俗話說,錢債易償,人情難了!欠了這分人情債,以後她如何清償?
而且,不是她喜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她始終有一種奇特的危機感,好像翟曜剛說的話全非肺腑之言。
但是當她望進他深邃的眼中,卻仍只看到一片無庸置疑的誠摯真心。
她有些慚愧地想:也許她的心眼真是太窄了。
「考慮得如何?我有榮幸幫你這個忙嗎?」翟曜追問她。
「你真的不會覺得不公平或委屈嗎?」尹於塵不放心地又問。
翟曜露出一絲笑容,頗覺有趣地說:
「幫朋友忙還要計較這些嗎?如果這樣,記得提醒我向你討回這個人情就是了。」
尹於塵也覺得自己不夠大方,微微羞赧地笑了一笑。
看到她的笑,翟曜的眼色一瞬間變得深沉了。但只一瞬,臉上就回到那抹興味盎然的表情。
尹於塵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因為雖說辦法是有了,但也還有技術性的問題要克服;否則只怕會破綻百出,讓她母親一眼就識破。
「你想,什麼時候告訴我媽?」
翟曜把眼光投向低處的車河光流,而後說:
「伯母可有告訴你,下次相親在什麼時候?」
尹於塵搖搖頭,說道:
「可能等會兒我回去後會說,也可能我上班時才打電話告訴我。」
「這樣好了,等伯母又要你去和誰見面時,你再告訴她,你不願意去。因為你已和我在交往了。」
「這麼說,媽會相信嗎?」尹於塵擔心地說。
「你放心,如果你怕單槍匹馬缺乏說服力,到時候我會在你身邊的。」翟曜轉頭對她微笑。
他這句話,令尹於塵莫名其妙地感覺窩心,不由自主地便對他甜甜笑。翟曜的心一緊,差點無法自制地將她擁入懷中!幸而,他適時克制住,否則鐵定會前功盡棄!
在他煞車成功之際,忽地心念一動,嘴角的笑,多了一點陰狡的味道;然而他掩飾得極巧,尹於塵並未察覺。
「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尹於塵明白何以此時他會提出那個約定。她想了一想,雙頰迅即飛紅,因為她會意過來了。
翟曜點點頭,非常正經地說:
「既是愛侶,肢體間的碰觸一定勉不了。你——應該不會——在我因時勢所需而有所行動時生氣吧?」
尹於塵紅著臉問:
「什麼情況才叫『時勢所需』?」
「譬如說,知道伯母躲在暗處偷看時,我們當然就得演場戲羅。」
「媽才不會躲在暗處偷看我們呢!」尹於塵激動地辯護。
「我只是舉例而已,你別那麼敏感。」翟曜安撫地說。
尹於塵點點頭,算是原諒他的無心之語。
兩人又討論了一些小細節後,翟曜就把尹於塵送回家門口。
臨別時,他向她討了一個吻。
「為什麼?現在可沒有任何情況需要你演這場戲。」尹於塵加以拒絕。
「任何事都是需要練習的。你想想,如果有一天有狀況發生,當我正要因應需要地吻你時,你卻一把將我推開,那不就露出馬腳了嗎?豈不枉費我們的一番苦心?」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得令她無法再說不,於是她揚起臉,閉上眼,不耐地說:
「要做就快點!」
翟曜愛憐地看著她,輕輕擁住她,雙唇也輕輕地落在她柔軟的唇上,溫柔的索求她仍青澀的吻。
他感到懷中的她身軀微微顫抖,不由得越加憐惜地擁緊她。並貪婪地一再掠奪她的吻,一味掏醉在那酥麻顫慄的快感中。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不捨地放鬆她,因為他並不想因此使她起疑或嚇跑她。
只是看她雙頰泛紅地軟倚在他身上,他差點又克制不住想再親吻她。
「你每次的練習都要這麼久嗎?」尹於塵細聲地說。
「熟了以後練習時間就縮短了。」翟曜因氣息仍喘,以致聲音顯得有粗啞。
尹於塵「哼」了一聲,打開車門下車。走到大門前,開了鎖,走進去又再落鎖。
聽到翟曜離去的車聲後,她才慢慢地滑落蹲到地上,雙手捧著依舊熱燙的臉,感到心臟急劇地蹦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