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從敖西鳳的護衛之後走出,他揚手示意眾人後退,就連想要保護他的敖西鳳,都在他的示意之下後退兩步,但仍舊是眈眈地準備隨時躍出。
「這就是你想要見父皇,所能想到可以用的唯一方法?只要容若肯來求二哥,二哥未必不會答應。」律韜冷笑了聲,站上的一步,居高臨下,中間再無閒雜人等能夠阻擋他看著這個一身銀白戎裝,圍繞著肅殺之氣,卻仍舊看起來如無瑕白玉般乾淨的男子。
或許,這就是他一見情鐘,然後深深戀上這人的原因。
自小的皇子出身,在這險惡重濁的宮廷之中習得了一手的嚴酷手段,但是,看起來卻仍像是從淤泥中生出的蓮花,不沾半點塵埃,一面菩薩,一面閻囉,這矛盾的衝突,在他身上卻是揉合得沒有丁點斧鑿之痕。
「二哥說笑了,我不求二哥,定因為料想你也不會答應,如果你肯答應的話,就不會只放著一位啞奴隨侍父皇,只留一個既聾又啞的奴才在父皇身邊,好二哥,可是有什麼不能對外說的隱秘嗎?」
聞言,律韜的眸光一厲,但隨即以輕笑掩飾過去,「四弟才是說笑,父皇是一朝天子,金貴之身,我怎麼可能只讓一位啞奴伺候他老人家呢?」
「如果二哥沒有虧心之處,那就請你讓道,讓弟弟見父皇一面,只消見到他老人家聖躬康泰,我自會向二哥請罪,聽憑殺剮。」
「就憑你帶兵進犯皇宮,二哥就可以用逆謀的罪名治你,何必與你談條件呢?」律韜冷笑,看那一雙涼冽的眸子裡,毫無畏懼,知道他敢帶人深入宮廷,就不會沒有外應之策,心下微凜,啟唇沉聲道:「眾人聽好,留心刀槍無眼,四皇子身矜體貴,不許傷了。」
話落,他抬起手輕揚了下,傲岸的身軀往後退入親軍之中,一時之間,兩方人馬交會,殺鋒再起。
就在這時,有一道身影從「養心殿」的方向過來,孟朝歌走進兩軍之間,一臉泰然,只苦了他身後充當護衛,一路打殺過來的京遠春。
刀槍紊亂之中,律韜與容若的目光,卻是不約而同地落在這人身上,只見他先向律韜的方向拱手,然後緩慢地轉身,面對著容若等人,就在誰都還來不及意會過來,他雙手高捧起一卷明黃色的聖旨,悠容的嗓音已經揚升而起。
「皇上龍馭賓天,傳遺詔,二殿下毅王即刻繼天子位!」
殿上為君,階下為臣。
無論是並肩也好,相殺也罷,至此,他們之間分出了高下,那日之後,容若在宗人府裡被拘了十天,最後新帝只是褫去親王爵位,罰了幾個月的俸祿以示薄懲,但不是親王,他仍舊是位王爺。
在朝野之間開始盛傳流言蜚語,有人說新帝罰得太輕,有人則說是新帝得天子位,來路不正,將此事輕輕一筆揭過,是因為奪嫡竄位,心裡有愧,流言到了最後,就連當初律韜是否真有得到先帝旨意,領監國之權,都開始受到了質疑,但自始至終,這個謠言從來就不曾被當事之人澄清。
「容若。」
律韜渾厚的嗓音,宛如漣漪般盪開了一室的靜寂,只是還未能掀起波濤,已經又無聲無息地歸於平淡。
倘若有任何人,曾經有幸被允許進入睿王殿下的書房「靜齋」,那麼,看著這一室的陳設,一定會忍不住發出驚歎,因為何止是相似,在這屋子裡,無論是一櫃一匣,一桌一椅,就連擱買畫卷的青花瓷立缸,筆墨紙硯,乃至於牆上的字幅,所擺設的位置,都與睿王的書房裡一模一樣。
然而,這裡卻不是睿王府,而是「養心殿」的偏隅,除了皇帝律韜之外,不曾也不允任何人進入的一方密室。
此刻,律韜正坐在一張黃花梨木扶手椅上,他知道,這是容若最愛的一把椅子,曾經就擺在睿王府書房裡最僻靜的一隅,在無數個夜晚,那位在人前總是儒雅從容,看似柔軟,實則堅韌的睿王爺,會屏退所有隨侍的奴才,一個人獨自靠坐在這張椅子上,沉思假寐。
想起了那人坐在這把椅子上的情景,律韜低斂幽沉的眼眸,長指輕撫過扶手前窄而後寬的曲線,如此巧妙的弧度用來擱手,確實是極舒適的,莫怪吃穿用度一向極為挑剔的睿王爺會如此鍾愛這一把椅子。
只是,他何曾親眼見過容若坐在這把椅子上呢?一抹苦澀的笑容,輕泛上律韜的嘴角。
這一切,都是他安插在睿王府裡的暗探捎回的密報,他與容若雖為親兄弟,但是關係卻沒有好到能讓容若邀他進入那間曾經名動天下的「靜齋」,他甚至於沒以這齋名喚過它的主人。
這些年來,誰都以為他忘了,卻不知道這一室的雅致,已經讓他悄悄地命人收進了與自己最貼近的地方,不分日與夜,想起了就進來看看。
律韜抬起眼眸,目光落在對面的牆上,在兩盞寶絲燈之間,掛著一幅以緙絲織成的畫,畫上的人一身王爺袍服,俊秀的眉目,栩栩如生,一抹帶著思念的微笑,翹上了他的唇角。
為了這人,他可以不管不顧世人道他帝位來路不正,猶記那一個風雪漫天的夜晚,跟隨在他身邊多年的孟朝歌見阻攔無用,忍不住歎息說道:
「相思不過是寸地的檻兒,皇上十多年來,無論再遠、再難的路都走過了,怎麼就是過不了那一寸之地呢?」
他聽了只是笑而不語,因為心裡明白這人對他而言,不是一寸相思檻,而是一場病,一場來得又急又猛的相思病,轉眼間就病入了膏盲,讓他就連尋找解病的方法都來不及。
或許,就因為唯有這人是他的解藥,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才會在出了孝期不久的那一天,當他得知這人不知道從何得到先帝留下的旨意,率領親眾要離京趕赴封地,去意如此突然決絕,讓他終於是沒了耐心,失了理智,強要了那副他渴求已久的身子……
「元濟,備沐湯,親自去。」
聽見主子低沉的嗓音從門內傳來,獨自一人守在外頭的總管元濟低頭領命,知道主子不想張揚的意思,轉身迅速去辦了。
一門之隔,寂靜的暖閣裡,淡淡地飄散著男子歡愛之後獨有的陽麝氣味,地上凌亂的衣袍散落,律韜赤裸著上身,披著玄色的外袍,吩咐完之後,回頭看著伏躺在床上的容若,那修長的身軀只蓋了一件他剛才披覆上去的月白色袍服,裸裡出來的雙肩明顯可見青瘀的痕跡。
律韜知道,不只是那雙肩,在這人的身上,遍佈了自己折騰狠了所留下的印記,他的目光落在那張雙眸緊閉的俊顏上,在那張一向總是形狀優美的唇-辦上,此刻不只是被狠吻的紅潤,還有這人在過程中倔強忍住了聲音,所咬出的牙印,甚至於咬出了猩紅的血痕,在那蒼白的容顏上,分外妖嬈。
就在他還來不及細思時,已經忍不住俯身,大掌捆住容若的後腦勺,舔吻那帶著甜味的血腥,就在他的舌舔上那張傷痕纍纍的唇-辦時,他感到身下的人剎那間清醒過來,一陣顫動,掙扎地要推開他。
「滾!」
容若掙開他的掌握,無力地倒回床上,咬牙切齒地說完之後,忍不住又咬住了唇-辦,忍下了從身子裡不斷泛出的疼痛,以及雙腿之間彷彿要撕裂開來的一片粘糊。
他揚起因忿怒而赤紅的眼眸,瞪著律韜的目光裡帶著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