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朕小氣,這桃花咱們不賞給人,要留著自個兒用。」總是在對著這人的時候,律韜才會發現自己的獨佔欲,已經到了失控的地步。
「你——?!」容若氣結,心想這人存心要與自己過不去。
「來人,領朕之令,到莊子外去請大夫過來,只管將最好的藥都帶上,要他們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治好那名婢女的杖傷。」律韜說完,揚了揚手,讓人領命而去,才回頭看著容若,總是顯得冷情的薄唇,此刻在唇畔翹著一抹笑,「那奴才有大大照看,這桃花可以給朕了嗎?」
容若瞪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拿這無賴的男人如何是好,冷淡的嗓音從牙縫之間迸出,「隨你高興。」
「那你的一番美意,朕就笑納了。」
聞言,容若不想跟他計較,但還是忍不住在心裡腹誹了這人一頓,想他未免順理成章得過分,就算摘這桃花原是出自一番美意,但也絕對跟他扯不上半點關係。
律韜坐到坐床的另一畔,不大的床面,再加上他高大的身軀,已經是剛好得沒有一丁點餘裕,他以一隻長臂撐在床緣,傾側湊首,吻上容若的臉頰,雖然這些時日清瘦了些許,但是膚觸仍舊是薄膩光滑的。
在他的心裡決定,要給這人最至高無上的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絕對尊貴地位,絕不讓任何人膽敢有心思染指這位天人般俊美雍容的男子。
「都已經幾天了,皇上還不膩嗎?」容若沒有閃躲,任著他的吻如雨般啄著臉頰,一直到唇畔,「自古就常聽人說龍陽之好,男人的滋味嘗起來真有那麼絕妙,讓皇上忘記帝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惕責?」
容若對這男人的行為感到困惑,連身為帝王的原則都忘了,卻不允他避居封地,對他,忌憚到害怕他據地為王,對朝廷造成威脅的地步嗎?
律韜嘴角翹起,大掌扣住他的腦勺,半是強硬地扳過他的臉,「你這可是在關心朕嗎?」
「二哥的武功高強,但是弟弟並非全然不會武術。」兩人的距離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帶著濕潤的熱度,與各自獨有的氣息。
「容若這句話,說得真甜。」明明知道這人的好話,總是帶著糖衣的毒藥,但聽在律韜心裡卻生出了一股甜暖,「所以朕可以當作,你沒有下手害朕,是因為手下留情嗎?容若,朕不會放你去封地,父皇的那道旨意,朕只當不存在,回京之後,朕會恢復你親王的爵位,賜你首輔大臣之位,朕要你一句話……你可願為朕治這江山?」
「皇上最後一句話,不該是問臣弟是否能有心悅誠服,向帝王許身的一日嗎?」容若不避律韜銳利的目光,話聲才落,就看見那雙如曜石般烏沉的眼眸生出一瞬的恍惚怔忡,敏銳的心思,竟讓他忽然浮現一個極不可思議的念頭,若非這人生性癖好龍陽,那就是……喜歡?!
該死!律韜迅速收拾短暫的怔忡失態,長臂圈住容若,強勢地將他摟進懷抱裡,俯首以唇輕抵他的發頂,「就算你不願意,你不也是朕的了嗎?」
你這人真是做夢了嗎?我齊容若什麼時候屬於你了?
容若在心裡冷笑了聲,微微瞇細清亮的瞳眸,看著他們面前的一林遠近相迭紅粉春色,背上貼著他健壯結實的胸膛,在仍舊帶著幾許涼冽的春風裡,讓容若就算不想承認,但確實也覺得溫暖窩燙。
喜歡……是嗎?
一抹淺笑躍上容若的唇-辦,他沉靜地閉上雙眸,汲取著律韜身上的溫暖,開始回想起與這位二哥相隔十年,在「迎將台」再見彼此之後的點滴,有時想想,自己真是冷心寡情得可怕,竟然能夠如此冷眼旁觀,抽絲剝繭地回想著自己如何慘輸給這個人的過程,只為了能夠從中找出對手的敗隙……
「娘娘方才清醒了一下,說了要水,奴婢餵了娘娘喝水之後,娘娘就又昏睡了過去,就……沒再見醒轉了。」
小滿說到最後,聲音雖然沒有變得微弱,但卻充滿膽怯,其實,跟在皇后娘娘身邊,是充滿驚奇與驚險的,驚奇的是皇上那張森嚴峻刻的臉,竟然能夠在娘娘面前流露出教人心折的溫柔笑顏,驚險的是,皇上除了娘娘之外,對旁的人、旁的事,總是冷得不附一絲耐心與情感。
律韜坐在床畔,聽著小滿稟報的同時,長指輕輕地在他的皇后嬌顏上游移,幾日的昏迷不醒,已經讓那張蒼白的臉蛋上透出一絲慘青。
「退下吧!」
得到帝上的允退,小滿鬆了口氣,臨去之前,大著膽子回望了一眼,衷心地盼望主子能早點醒過來,每每看著那位帝王守在心愛的人身旁,那副失魂憔悴的模樣,教人見了憂心,就連太醫都已經忍不住勸告,只怕皇后的病還沒好,皇上就要跟著一起病倒了。
「容若是真的不願意醒嗎?」律韜以低沉的嗓音呢喃道:「那天是二哥做錯了,但這天底下沒有『後悔藥』,真的沒有……」
此刻,律韜還能夠回憶起那一日,自己被這人給撩撥而起的怒氣,排山倒海而來,素來的冷靜都成了煙硝碎片。
「你以為自己能從我身邊逃走?你休想!」
他的咆哮,宛如野獸的負吟,是氣急敗壞,是惱羞成怒,是對這人狡猾成性的深痛惡絕,讓他終是無法控制地給予了無法挽回的傷害。
那一天,當他發現自己安排在容若身邊的暗衛被殺,趕到時已經人去樓空,才知道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才知道這人好些時日以來的柔順溫從,為的不過就是誘哄他帶自己出門,好與手下接應。
一個除了那天之外,都被拘在「蓮華山莊」裡的人,如何能夠對外聯繫?律韜發現自己太小看了這位在朝世之上叱吒風雲多年的四殿下!
在容若平素戴著的紅玉扳指裡,藏著一種特殊的粉末,經由「芳苡燈」淡紫的光芒看照,會發出一種很淡的磷光,只要沾染到這種極細的粉末,幾日都不會消退,而且很輕易就能轉染。
在容若以順從的姿態,放鬆他心防的同時,將這種粉末灑在奴才們經常往來的通道上,其中,一日他借口散心,來到後院的廚房,那裡離側門很近,護衛們自然不會讓他接近後門,但卻不防他動手腳將粉末施在通道上,往來「山莊」的商販不少,就算他們的嘴守得緊,卻不防鞋底踩到了粉末,一路染拓了出去,雖然越接近城鎮就越微弱稀少,但越近山莊,粉末量多,光就越明顯,已經足夠讓睿王爺的手下知道自己的主子人在何處。
當時,他只想著將人帶回來,一怒之下重傷了敖西鳳,一眾人之間不見裴慕人的身影,料想是在某個地方等著接應。
他們之間的死傷太多,在那一天,又添進了幾條人命,但他不能讓容若回到京城,這人有的是傾覆天下的本事!
因為,他猜到了。
是,容若猜到了自己對他的不忍下手,一再忍讓,定因為心裡有著喜歡,看著那雙溫潤清朗的眼眸裡一抹洞悉的目光,那一瞬間的心驚膽顫,律韜只怕是到死都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