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昨天那種遊戲挺有趣,今天又去引誘別的人來跟你玩?」
「有又怎樣?」現在她聽出來了,他在跟她開玩笑。魯特加不會相信她會幹這種事情。這傢伙真討厭!「我寧願跳進火裡燒死也不會請那些臭男人上我的床。我事全怪你,你把我弄得像個婊子似的,你那些士兵不過是在模仿他們的統帥而已。」
「你不是婊子,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你。」
姬熱拉用撒克森土語罵了一句。今天上午的事情開始使她感到自己髒了,這是她昨天晚上一直沒覺得的。此刻,她不想和男人之間發生任何事情。她覺得他們全都是傲慢自大,蠢不可耐。
魯特加的眼睛在她臉上搜尋了片刻,嘴角慢慢翹起來,笑了。「你寧願跳進火裡?我們幹的那些事就這麼不好?」
「不好!」
「我看你昨天晚上挺喜歡的。」他把手放在她肩上,手指輕輕地在她的頸上撫摩著,這使她禁不住顫抖起來。「你興奮地發抖,把床都要搖塌了,我想那不全是因為厭惡吧。」
姬熱拉臉上一陣發燙,「你是個野獸。」
「對,有時候是,你以前就說過。」
她甩甩肩膀想脫開他的手,但他抓得緊緊的,並且連她的另一隻肩膀也抓住了,他仍舊看著她,這種審視使她覺得想蠕動幾下。
「你喜歡那事。」他提醒她。
「我不喜歡。」她撒著謊,想保持住自己僅剩的一點尊嚴,她用堅定的怒視來躲避他鋒利的眼光,難堪變成了憤怒。「我也不喜歡你。」
「你喜歡那事。」他肯定著,非常自信,「還有我!」
「除非大海沸騰了,太陽凍成了冰。」
他鬆開她,大笑起來,「我的小女巫,從我昨天晚上對你的經驗看,你的激情足以讓大海沸騰,也許我可以對著太陽怒吼,讓它凝成冰塊。按女人們常說的我的心裡的冰冷。我能的。」
「你讓我來要是只為了說說笑話,我的主人,我還有工作要做呢。」姬熱拉說著便朝門走去。但他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來。
「我還沒批准你走呢,今天早上我也沒批准你離開。我要你服從,姬熱拉。違抗我,你會後悔的。」
以後的日子裡,姬熱拉的生活平靜下來,但她不知道這平靜能持續多久,對這種生活她並不熟悉。阿頓的人們仍用非同尋常的,懷疑的眼光看著她,不過比先前換了一種方式。漸漸地人們又開始對她微笑,衝她打招呼了,不過和早先相比顯得有些生硬。撒克森人在法蘭克領主的統治下習慣了起來,並且發現這種統治比起抵抗與戰爭更舒服一點。大多數人們為了謀生的操勞,已經顧不上是法蘭克人還是撒克森人當領主了。地裡的莊稼要收割,樹上的果子要採摘,保存。牲畜要飼養,屠宰,肉也要醃好或熏好以備即將到來的冬天裡食用。
阿爾漢仍在劫掠,但莊稼收過之後,許多農民帶著他們的家眷和牲畜到要塞裡躲了起來。給撒克森造反者留下屠殺和焚燬的已經很少了。一部份男人為了防備阿爾漢的掠奪,來到要塞為魯特加做事,並開始接受軍事訓練。跟魯特加一道征服了阿頓的一些法蘭克人離開了此地,國王交給的任務已經完成。另有一些把它們的家眷接到了這裡,作為附庸向魯特加宣誓效忠了。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姬熱拉漸漸有一種滿足感。這種滿足感幾乎要將她征服了,她試圖擺脫掉這種感覺。阿頓所有的人們已經接受了她提魯特加的女人這種事實。她晚上就在領主的床上睡覺。他教會了她激情的歡樂,她也允許自己不再盡力疏遠他。他已經變成了她血液中的火焰。當她躺在他身邊,曲捲著身體縮在他的臂彎裡的時候,她感到很安全。當他與她做愛,進到她裡面的時候,他觸摸著她靈魂的最深處。
姬熱拉不知道這是何時開始的,她怎麼讓自己變得這麼愚蠢。不管是不是愚蠢,但事實就是這樣。她愛著作為男人的魯特加,而不是領土完整主魯特加。當然,她還沒有愚蠢到相信他也會愛她。他是個貴族將軍,而她只是個農奴。他要她只是為了自己的快樂和她在他所征服的民眾中所謂的影響。姬熱拉告訴自己魯特加對她不錯,並且保護著她不受侮辱,已經是很幸運了。甚至阿德琳達,因為害怕魯特加的報復,也不敢再責罵她或用鞭子打她了。自從那天在馬廄旁的事情發生之後,士兵們也好像把她看成是石宮的女主人。
但是,她愚蠢的是,她不只渴望魯特加的激情了。她現在想得到他的心,雖然這看起來不大可能的。
隨著季節的變換,阿頓各種害病的人們又快把姬熱拉草藥用光了。魯特加親自護送她到森林裡採集新藥。自上次她出外採藥以來,他把她交給任何人心中都已不能踏實了,姬熱拉這麼想著。不管他同她一塊去採藥是出於什麼原因,她很樂意他陪同。有他在身邊,她不用擔心阿爾漢出現,把她又抓去為那些造反者服務。雖然相信魯特加一人就能戰勝一群劫掠者是很愚蠢的,但姬熱拉仍是這麼相信著。她親眼看見過他高超的戰術,她知道阿爾漢要是聰明的話最好別向他挑戰,不管他能帶上多少烏合之眾做幫手。
「你是怎麼學會用這些小花小草來治病的?」他們在一塊林間空地上停下來的時候,魯特加問她。「我看不出來這些花草之間有什麼不同。」
「我媽媽教我的,她是個很有名氣的郎中。」
「同時也是個女巫?」
「是的,人們有了傷病都找她,她有時給他們點藥,有時給他們念個咒,通常他們會感到好受多了,即使病沒全治好也是這樣。有時候,病人對精神安慰需要比治療要強烈,我媽媽就是給她們這個。」
「你也一樣。」魯特加笑了,她一邊采著草藥,魯特加在她身旁坐了下來。「誰能把人的身心魂看透,誰就既能治病,也能殺人。你真幸運,能看出這一點。」
有一刻,真實的魯特加從領主魯特加的外表後面閃現了出來。作為一個醫生和一個女人,直覺使得姬熱拉要伸出手去撫摸他。但還沒等她伸出手來,那幽幽的真實便又在這外表的防護後隱退了。他的眼光移到了別處,目光銳利。
「那麼,你的巫術也是你媽媽教的了?」
「她曾想教我,」姬熱拉歎口氣說道,「你看得出來,我對巫術沒她那麼內行。我想使用她教我的那些巫術時,它們多數情況是不奏效??有時甚至適得其反。」
「我很清楚。」他哼著鼻子說。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眼睛裡閃著光,「我聽說你能看到未來,阿德琳達這麼說,普通人也這麼說。」
她沉默著,但是他直盯盯的眼光逼著她說話,他要個說法,根據姬熱拉的經驗,他想要什麼東西,不得到是不會滿足的。
「有時候,我是會看到些幻象。」她不否認。「可能那些東西不是我刻意想像出來的,這實際上是我的一種天賦。我媽媽偶爾也能這樣,但沒有我強烈。」
魯特加輕輕地微笑了,「這些幻象能成真嗎?」
「會的,」她想起了自己曾經在幻境中先與魯特加交歡的可怕的情景,當時她竭力告訴自己那只不過是個夢,但她知道那不是。有朝一日他們會在池塘裡做愛的,如同她幻境中看到的那樣,「會的。」她靜靜地重複道。「它們大多會成真的。」
他的笑容變得有些懷疑,「你的幻象說將來阿頓會怎麼樣?」
她低頭看自己插進泥土中的手,但看到的不是黑濕的泥土和雜亂的草叢,而是曾在她夢中出現過多次的血與火的場面。「我的幻象告訴我,戰爭並沒有結束。」
「在這世界上不會沒有戰爭,這你還不知道?」
「這我不想知道。」
他搖了搖頭,接著忽然僵住了,眼睛盯在她身後的一點上。他吃了一驚,轉過身去??一隻銀灰色的腦袋從灌木叢裡鑽了出來。褐色的眼睛裡閃著歡迎的光。
「賽爾沃!」她伸出手,邀請那隻狼到空地上來。魯特加把身後的弓取了下來,搭一根箭在弦上,姬熱拉發現了這情形,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擋在他與那隻狼之間。「別這樣!求你了!它不會傷害人的。」
魯特加岩石般堅定的灰眼睛沿著箭尖所指的方向,直直地看了姬熱拉一會兒,姬熱拉忽然想到不知有多少人在即將死亡時看到過這樣的目光。魯特加慢慢地放下了弓箭,賽爾沃也不顧忌弓箭了,踱著步走進了空地中,把腦袋塞到了姬熱拉的手下面。
「一個寵物?」魯特加有些不信地問。
「不全是。」她用手指梳著狼腦袋上的長毛,低頭沖那雙褐色的眼睛笑著。「一個朋友,我真沒想到它會在這兒。除了我,它見誰都怕羞。」
魯特加仔細看著那隻狼,賽爾沃蹲下來,舌頭在嘴巴外舔著,也同樣地看著魯特加。姬熱拉驚訝地發現,她這個特殊的朋友會對魯特加如此友好。賽爾沃好像知道了姬熱拉心裡的所想,在她手上迅速地舔了下,告訴姬熱拉她仍然是它的朋友。
「你有非常奇怪的夥伴,小女巫。」
「有時候是,」她頑皮地笑了,魯特加也被引得微笑起來。
「我以前見過你這個朋友,在傍晚原時候,它藏在要塞的周圍的森林邊上,它的行為在一隻野獸來說很奇怪。我當時想它是中了你的巫術瘋了。但願你沒有馴養野獸的習慣。」他用眼睛盯著她。
「大多數野獸都不願被馴養,我的主人。」
他不屑地哼一聲,「對絕大多數野獸來說,馴養意味著死亡。你最好讓你這身漂亮的皮毛離阿頓遠一點,漂亮野獸,不然城牆裡面的人會用箭把你射穿的。」
賽爾沃以狼的方式對他微笑一下,魯特加在內心深處被逗笑了。他們之間的這種交流,使姬熱拉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暖意。
「女巫姑娘,你那些葉子草根采夠了嗎?」
「夠了,」她說道,聲音很有點感激。
「祝你好運!」魯特加對那隻狼說道。他們站起身來,賽爾沃離開了。
「除了我,賽爾沃從來沒有對任何人這麼馴服過。」
魯特加咧嘴一笑,「這不用奇怪,你以前總管我叫野獸。」
「對。也許它找到了一個野獸兄弟。」
「也許。」
魯特加低頭吻她,姬熱拉忽然希望他們能永遠留在森林裡,僅僅作為一個男人和一個姑娘,而不是作為一個領主和一個農奴。
賽爾沃接受了魯特加,這標誌著姬熱拉徹底的投降。在夏天最後的日子裡,她驚奇地發現自己很幸福。魯特加身上有些獨特的東西。她第一次看見他時就感到了,雖然由於環境的原因以及他們雙方的驕傲與固執使他們各執一端,因而她一直不願承認這點。當賽爾沃確證了這個人的獨特性之後,刀子為自己找到了理由,在心裡更深刻地依戀他了。好像有生以來第一次明白,為什麼她的母親生前對愛爾坎加那麼滿意,儘管這老領主連假裝著愛過她都沒有。
第一場雪下過了。魯特加提拔羅薩當了他的衛隊長,這職務羅薩即使不是熱情地,也是在小心謹慎地幹著。伊奇傷好下床了,這大個子體力一恢復,就帶了一小隊人離開阿頓了。他苦笑著對姬熱拉說是執行一次護送任務,但對這次任務的細節卻緘口不言。
一個潮濕寒冷的早晨,姬熱拉那裡來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客人??高恩特神父的妻子希爾達。她和自己的丈夫一樣不知疲倦地纏著阿頓的異教徒們對教堂樹立應有的尊敬。
「我丈夫要知道我來你這兒討藥,非把我皮剝了不可。」希爾達淒慘地告訴姬熱拉。「他說你搞的那些都是罪惡。」這種論調希爾達自己也曾不止一次地宣揚過,姬熱拉從小就被他們搞得悲慘不堪。她常對姬熱拉講姬絲芬達在地獄裡遭受的痛苦。有一次,在姬熱拉搬到要塞裡住之後的不久,希爾達用豬血在姬熱拉的小屋上畫了一個「?」號,好幾天之後,那豬血的氣味才散掉。
這幾天希爾達收斂多了,但她的蔑視一點也沒減。現在她自己也生了病,主動到魔鬼女人這進而來求助來了。姬熱拉忍著不去想這事。
「高恩特說生孩子的痛苦是從夏娃那裡繼承來的。」希爾達對她說道,「越痛苦,對她靈魂越有好處。」
姬熱拉再倒了一杯益母藥液,遞給神父的妻子。「男人說這話當然容易,他們又不用受這生育之苦。」
「是啊,」希爾達淒慘地歎息著,「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受的是什麼苦,你也不知道,姬熱拉,不過我希望你不久也能知道,魯特加領主不是常跟你幹這事嗎?他應該發過誓,用刀劍保護信仰!我丈夫一定讓他贖罪,不過他好像沒有懺悔意思,也不想放棄你。」
姬熱拉歎口氣:「把藥喝了,希爾達,它會使你好受一點的,也不會讓你頭上長出角來。過三天再來一劑,開始疼的時候,就讓人來叫我,要是高恩特神父不願意看見我,找格特偉達老媽媽也行,在阿頓誰也沒有她接生的孩子多。」
希爾達有點懷疑地看了看那藥汁,痛苦地嘗了嘗,像英勇就義一般喝下去。她一句謝謝也沒說就走了,但她剛纔的話都在姬熱拉心裡縈繞著,讓她開始夢想魯特加和孩子……還有別的無望的幻想。
第二天,要不是吉蘭粗暴地打斷了她,她還在繼續做著這樣的白日夢,「你在胡思亂想什麼?」他們一塊在愛孟特露達的廚房裡幹活時這姑娘對她表示了不滿。
姬熱拉從眼前的一堆洋蔥和大蒜中抬起頭。雖然是魯特加的情婦,但她一有空還得到廚房裡幹活,儘管她並不喜歡這種工作。
「我用的時間才是你的一半,已經比你剝的多一倍了。」吉蘭抱怨道,「這些活兒都是為了侍候魯特加吃飯的,我看你除了瞎想些沒用的東西,什麼也不會幹。」
「我正幹著呢,」姬熱拉反駁道。實際上,她正想著魯特加,想著那些可愛的夜晚,想著孩子和許多不可能的夢想。用來幹活的只有手??心不在焉的手。吉蘭的話把她拉回了現實,但她不想向這個犯著醋的懶姑娘道歉。
吉蘭輕蔑地哼著,好像這一堆待剝的蔥和蒜全是由姬熱拉引起的一般。「我從沒聽說過一個男人對吃飯這麼挑剔。這可惡的法蘭克人不像是國王的臣僕,倒像是國王。我們的撒克森領主阿爾漢從來沒對飯食這麼挑三揀四過。」
「阿爾漢吃飯連生熟都不知道,」姬熱拉尖刻地回擊著,「他當領主時廚房裡又髒又亂。」
「你有什麼了不起?」吉蘭說話開始中傷起來,「雖然你天天晚上在那法蘭克人面前脫褲子,也不是這裡的女主人,別老跟管著我們似的。你跟我們一樣是下人,甚至還不如我們。我至少可以指著古道夫說他就是我父親。」
愛蒙特露達正在炸雞,她嚴厲地瞪了她們一眼,「你倆少吵幾句嘴,倒能快點幹完呢。」
「我手都剝木了。」吉蘭抱怨著。
「你說的比干的還多,懶淫婦。領主不會無緣無故讓我們幹活。姬熱拉,你也別瞎想了,除非你能想出來明天我們是不是有足夠的松雞用。你們倆都好好幹活。」
那天晚上,躺在魯特加的臂彎裡,姬熱拉不知道吉蘭是不是說得不錯。她開始愛這個侵略者了,有時她會有點想懷上他的孩子。她是不是在內心深處真想成為這裡的女主人?真傻,就像青蛙想變成王子一樣。讓魯特加成為她的,被他強有力的手臂把自己從低賤的生活中提拔出來,被稱作妻子,擁有他的心……這些其實完全是一回事。
在他的體熱裡她很放鬆,就讓自己這樣夢想下去。夢想畢竟不會傷害誰。
姬熱拉就這麼想著,但第二天下午她明白了自己的愚蠢。她看見一隊人馬護送著拉行李的大車進了木柵的門,伊奇騎馬走在最前面。護送任務,幾天前他走時告訴過她。魯特加派他去護送誰?
阿德琳達站在那裡仔細看著一個騎馬走在伊奇身旁的披著厚厚的斗篷的人。「那人是誰?」姬熱拉問道。
阿德琳達的眼光一刻也沒有偏離那披斗篷的女人。她的臉拉得很長,瞇著眼睛打量著,「那是個自己人。」她痛苦地說,「一個小傻瓜,瘦弱的叛逆者。斯特林的碧雅特麗絲,愛爾坎加的外甥女,我的外孫女,魯特加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