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請我來,就是為了這個?」他真的笑了,有些淒涼,有些嘲諷。內心深處還在期望著什麼,她為了誰見他又跟他有什麼關係!
「你的戒指呢?」
他的話令她臉色一變。
「你所說的愛情見證,時至今日被拋在哪裡?」
原來,傳言竟是真的,她真的與國王……這樣機密的事,若不是極親密的關係,國王又怎會托予她試探臣子的心?那麼原本口口聲聲與傑克的真愛,如今又跑去了哪裡?竟隨著傑克的死也如此迅速地消失了嗎?
格露西亞一怔,繼而笑了起來,將酒杯再度舉到唇邊,卻是未及嘴唇便又放下,「這不關你的事吧。」她仍笑道。
為什麼這麼生氣,就算事實上格露西亞與國王有曖昧,替國王做事又與他有什麼相關?不是早在四年前,他們已是再不相干的人了嗎?
為什麼真相赤裸地擺在面前時,還會這麼生氣呢?他沉重地閉上眼,「對不起,我失言了。」
「沒關係。」格露西亞淡淡地說,紫藍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忽地嫣然一笑,「克裡斯,你還是你啊!」
他微微皺眉,「怎麼說?」
「如果是別人,不會道歉的。你還是你,一輩子也還是你,無論怎樣的地位變化都不會改變。」永遠很溫柔地害怕傷害別人,就算硬起臉來或者說出傷人的話,他都會道歉。
「真好……」他還是他。
「可是你已經不是你了。」克裡斯難過地道,忘記了掩飾自己的感情,黯然的眸子射出痛苦的目光。
半晌無語,之後她又是一笑,像瞬間綻放的玫瑰,嬌艷奪目。
他幾乎失神。
「說得好啊!」格露西亞只差拍手鼓掌,歡快的神色竟有絲自暴自棄,「只是,」她說,「你真的決定在哪一邊了嗎?國王或者他的反面——兩者只能選其一。」
「那麼,你選好了嗎?」克裡斯反問。
格露西亞沒想到他會反問她,「我有選擇的權利嗎?」她輕笑。她只是哪一邊拉她的力量更強一些,便往哪邊傾斜。選擇?她沒有這個權利!
「從來你都有。」他苦澀地道。
沒有啊,她從來都沒有,可是,像他這樣有選擇的人是永遠不會理解的。
格露西亞伸出手指,輕巧地掠過秀髮,纖長白皙的手滑過發間,動作是如此的嫵媚多姿,他從未見過比她的動作更吸引人的女人。
「我不是已經在這邊了嗎。」答案不言自明。
「可是,你應該盡快選好邊站……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麼。」
「他已經走了?」格露西亞有些疲倦地閉著眼倒在長沙發上。
「是啊。」普莉瑪搓著手,「我們應該留奧斯蒙公爵在這裡用餐,這樣叫人回去太不禮貌了!」從格露西亞的母親克尼特萊夫人時期,她便是貼身的女侍,待小姐由遠方的姑媽家回來,她便又跟在了格露西亞的身邊,長時間以來她一直稟著忠心不二的態度對待夫人臨終時的托付,也將全部的心血放在了格露西亞小姐的身上。
「是他不想留下,難道要我們強行將他押在這兒嗎?」格露西亞不以為然。
「可是,說出去始終不好聽。」普莉瑪拿過薄毯,蓋在她身上,「公爵真的長成了大人呢,既英俊又挺拔。」聽慣了下人的議論,足不出戶也知道公爵的英勇事跡,將侵佔他們土地的蠻軍趕了出去呢!
「想想以前,他天天往咱們這兒跑的時候還是個毛頭小伙子,看待您的神情就像對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
格露西亞依舊閉著眼,唇角勾起,「普莉瑪,你真的很吵。」耳畔總是響著她的聲音。
「小姐!」
「我早已過了當小姐的年齡啦。」格露西亞打趣,那已是幾乎忘卻的記憶。
外人面前她依規矩稱呼格露西亞為王妃,可是私下卻很難改口地仍叫她小姐。
睜開眼,格露西亞輕笑,「托比的葡萄酒釀得實在是太好喝了,不禁多喝了幾杯,頭都有些暈了。」奇怪,她一向不是淺量的人。
若是男人,見了這副醉靨肯定迷得東南西北都不分了,普莉瑪歎息。
「若是您當初選擇公爵就好了,您也不至於受這麼多苦——」
「普莉瑪!」
普莉瑪嚇了一跳,她幾乎是尖叫著打斷她的話,臉色也變得莫名的蒼白。
「不要再說!」格露西亞眼睛閃閃發亮,酒似乎一下就醒了,「被人聽到會傳成什麼樣子!」本來關於她的謠言已經夠多了,多到她根本親耳聽到也會無動於衷的麻木,可是,她不想添上這一筆,一點也不想。
「是。」普莉瑪囁嚅,房間裡只有她們兩個,有必要這麼小心嗎?
「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要再說了。」歎了口氣,格露西亞緩緩又將眼睛閉上,「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任何人都不要來打擾我。」
普莉瑪看了一眼呼吸漸漸平緩的她,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門。
隔著一堵隔開一切的房門,可她似乎仍能看到小姐重又睜開眼睛,目光中是如何的無奈。
不管小姐怎麼說,她看得出奧斯蒙公爵對小姐仍舊情難忘。不管他們隱藏得多麼深,依然逃不過她這雙洞悉一切的眼睛。
「公爵和小姐,才是最合適的。」她喃喃地說,不管小姐怎麼講,她都這麼覺得。
普莉瑪走過長長的空曠的走廊,走下樓梯,只見克萊拉捧著一束白色的玫瑰花正向上走來,神情愉悅嘴角含笑,冰藍的大眼睛更是清澈得彷彿擠出水來。
「普莉瑪!」她笑著打招呼。
「又採了花來?很漂亮。」普莉瑪越過她的身體又轉了回來,「你不要去打擾王妃,她說想休息。」
克萊拉眨眨大眼睛,乖乖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可是,王妃殿下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可能是奧斯蒙公爵來了,高興,就多喝了兩杯葡萄酒。沒事的。」
「奧斯蒙公爵?他來了?」克萊拉頓時笑靨如花,「他還在嗎?」
普莉瑪狐疑地看她一眼,克萊拉察覺地收斂了態度。
「我……只是問問。」
「已經走了。」
「走啦?」克萊拉難掩失望,看看普莉瑪,又笑了笑,「那我回房了——我還有本書沒看,不會去打擾王妃殿下的。」
沒關係,明天宴會克裡斯還會來!他們終還是會見面的。
「嗯。」普莉瑪點點頭,覺得不對勁地回頭,克萊拉心情極好地像是踩著音樂的腳步輕盈地走,不時還聞一聞手上的花。不明白王妃為什麼會覺得她像自己——在普莉瑪心中再沒有比王妃更漂亮的女子——她總覺得,這個克萊拉並不像王妃所想的那麼簡單可憐。
是個鬼丫頭!她想。
格露西亞的話的確有道理。
克裡斯默默地想,不管他的選擇是什麼,應該是表明態度的時候了,如此曖昧不清,或許才是最不妥當的。
她沒有勸說或試圖勸說他站在國王一邊,這是否令他多少心裡好受些?
他又想多了。
莫名其妙地一笑,令在旁用餐到一半的丹尼爾幾乎噎到。
「公爵。」他拍拍胸脯,舒了口氣,「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表情好奇怪呢,竟偷偷地在笑。
「有人對我說應該盡快找好邊站。」
「什麼邊?」丹尼爾一頭霧水。
傑西看著克裡斯,「愛麗絲王妃。」他篤定地道。
「什麼愛麗絲王妃?」丹尼爾鬼叫,發生了什麼是他不知道的事嗎?
「我今天去見了愛麗絲王妃。」克裡斯默默地像在講述又像是在回憶,「她認為我們應該立場分明。」
「愛麗絲王妃?」丹尼爾垮下一張臉,「您怎麼不叫我一起去?我好想見她哦。」
「原來如此。」傑西歎道,和他想的一樣,在宴會前一天提前請公爵去,本不會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克裡斯點點頭,兩人都不理悔恨不該睡懶覺的丹尼爾。
被迷暈了頭的人沒有智慧可言!
「您已經決定了?」傑西問,明知公爵心中傾斜的方向。
克裡斯挑眉,將杯中剩下的葡萄酒一飲而盡,「自然。」
「誰能告訴我,你們究竟在談什麼?」丹尼爾呆呆地問,為什麼他會覺得像在聽天書?
兩人對視一笑,傑西同情地拍拍丹尼爾的肩,「我們是說,明天要帶你去參加愛麗絲王妃的宴會。」
碧藍的眼睛立時變成雞蛋那麼大,嘴角咧到耳根那麼長。
「真的?哈哈,太好了!」
傑西好笑地瞪他一眼,劃過的視線並沒有忽略公爵若有所思的神情。
公爵,真的決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