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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俠之金蘭結義(下) 第10章(2) 作者:叢闕
    「對了。」程逸岸到了洞口,回頭道,「我在你身上下了蠱,只要踏上泗合山門一步,就會與山上獨有的莘李樹相感應,筋脈錯亂而死,所以要保住小命,就不要跑來。」

    霍昭黎眼中滿是不情願與憤怒,程逸岸凝視許久,突然捧起他的頭,輕輕地道:「你不要這樣看我。這樣好的相貌,合該每日裡笑得開懷。」說完嘴角微微彎起,手指在他臉上徘徊良久,似要將這容貌鏤刻下來一般。

    第一次被他這樣溫柔對待,但這人眼裡暗藏的悲愴看得霍昭黎想哭。

    良久,程逸岸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將手一放,霍昭黎的頭顱失去憑恃,重重落在地上。程逸岸無暇顧及那悶悶的一聲「咚」,再不看他一眼,如遇洪水猛獸,倉皇離去。

    霍昭黎痛得五官皺到一起,再睜開眼,室內已然只剩兩人,與一副空的臥具。

    他氣血上湧,體內真氣也跟著鼓噪翻騰,程逸岸用重手法點的穴道竟被他硬生生衝開,力氣也恢復了些許。

    他嘶聲叫著大哥,顧不得再穿上外套,朝洞外飛奔出去。

    外頭白雪茫茫,哪裡還有程逸岸的影子?

    霍昭黎毫不遲疑,拔足衝向二人跌下來的山崖。走不了多遠,身體一軟,倒在冰湖之上。

    再次醒來時,老人坐在一邊,側身朝他,在看著什麼東西。

    霍昭黎二話不說,坐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中的是軟骨散,雖然並非毒藥,但就算內力再高,沒有七天也決計使不出力。」老人嘖嘖有聲,「竟然下這麼重的藥,那小子真是亂來。」

    霍昭黎轉回身,朝他磕了個頭,道:「這些天謝謝老伯你照顧大哥和我,我們都要走了,以後再來看你……我是說如果有辦法的話。」

    老人抱起雙臂,沉吟道:「你這幾日陪我說話幫我種菜,現在還朝我磕頭——不送點東西就讓你走,我心下過意不去。」霍昭黎道:「老伯教了大哥很好的功夫,我已經很感激了。」說完站起身來。

    「就算你不求我,我也會把刀法傳他。再說他也留了束修在這裡,算是誰也不欠誰。」

    老人將手中羊皮紙一揚,霍昭黎頓覺眼熟,驚聲叫道:「這是……南華心經?」

    「看來是的。」老人撫著羊皮紙,神色嚴峻。

    霍昭黎想起程逸岸與辛夫人那日在竹林中的對話,道:「老伯,把南華心經給我好不好?」

    老人不解,「你要幹什麼?」

    「把這個給泗合門,他們興許就會放了大哥。」

    「你想得太天真。」老人捲攏羊皮紙,緩緩地道,「『南華心經』傳說是三百年前的一位高人集畢生心血所著。這位高人內外兼修,功夫獨步武林,因此此書剛一現世,便引起了正邪兩道的激烈爭奪,腥風血雨五十年,明裡暗裡死了不知道多少武林英豪,最後秘笈卻失去下落。此後江湖上也並無人練成心經上的武藝,眾人漸漸淡忘了這件事。直到三十年前,有一位劍客,挾南華心經的絕藝行走江湖,不到十年的工夫,已然打遍天下無敵手。」

    霍昭黎心中牽掛的只有程逸岸安危,縱見老人很有講故事的興致,還是不得不打斷:「老伯,我下回再聽好不好?你先把那個給我!」

    「你這副樣子,連走路都難,急什麼?」

    「但是大哥——」

    「你大哥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如果真如你所說他們逼你大哥就範是為了這個,找不到東西,」老人乾枯的指頭點點羊皮紙,「他們不會輕舉妄動。」

    「但是他們會打大哥,會不給他吃飯——」想到程逸岸即將面對處境,霍昭黎恨不得趕忙去代他受罪。

    「闖江湖的人,哪有一點苦都吃不了的?你好好聽我講,我就把書給你。」

    霍昭黎知道若要硬搶決計拿不到書,聽他這樣說,臉現喜色,急忙端端正正坐在老人面前,催促著他快講。

    「那位劍客為人正義,武功又高,不久之後就有好事之徒說要推舉他做武林盟主。劍客到底年輕氣盛,抵不住一聲聲眾望所歸,便登上了武林至尊的位子。此後不久——大約二十年前,西北鴆教漸成聲勢,倒行逆施,濫殺無辜,並意圖稱霸中原。劍客責無旁貸,率眾西進圍攻鴆教總壇,這一役中原武林勝出,卻也元氣大傷,劍客和他的結義兄弟,與那鴆教教主在無上崖絕頂惡鬥三天三夜,終於將之斃於劍下,劍客自己也不幸墜入懸崖身亡。崖下是鴆教用於修煉魔功的化骨池,劍客的義弟鍥而不捨尋了多日,終是未見屍骨——」

    老人說到這裡,頓了頓,露出諷刺的笑容,「不過現在看來,事情也許並非如此。你大哥的南華心經從何而來,你知道嗎?」

    「據說是大哥以前在泗合門那個師父的遺物。」

    老人冷笑一聲,「那便對了。」他重新攤開那張羊皮紙,霍昭黎瞧了一眼,上頭暗紅色的一些痕跡,十分怪異。他好奇地湊近去看,勉強辨認出上頭是零亂的字跡,寫了十二個大字:「金蘭不義,慟悔終天。蕭鏗絕筆。」

    老人撫摩著那些字跡,搖頭輕歎,目光投向遠方。

    「當年泗合門弟子馮崇翰與那劍客蕭鏗一見之下意氣相投,結為異姓兄弟,一同闖蕩江湖,行俠仗義。蕭鏗慷慨豪邁,馮崇翰謙沖有節,堪稱一時瑜亮——果然是既生瑜,何生亮嗎?」他停下來不住歎息,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大約再好的情誼,也抵不住心魔糾纏。蕭鏗武功聲望日漸凌駕馮崇翰之上,他生出歹意,也並非無跡可尋。」

    「你是說,那劍客其實不是自己掉下懸崖摔死,而是馮崇翰狠心害死結拜兄弟,只為得到這張羊皮?」霍昭黎難以置信。

    老人笑得無奈,「要想做人上之人,總要狠得下心。他當上泗合門主,又接替蕭鏗統領武林,風光一時無兩,可說是得償所願。不過也因此傷了陰鷙,落得個享年不永,也算是天道昭彰,報應不爽。」

    「絕不可能!他們既是結拜兄弟,怎會做這樣的事情?你怎麼知道不是他臨死之前,托兄弟幫忙保管羊皮?」霍昭黎大聲反駁,「我寧可死都絕不會害大哥,大哥也不會害我!」他不知不覺將那兩人之間的關係投射到自己與程逸岸身上,怎樣都不能接受結拜兄弟之間會相互殘殺。

    老人寬慰道:「這件事我不過猜測而已,尚不能下結論,你聽過也就算了。」

    看著他稍稍安心的樣子,老人心想,那女娃說得不錯,這小伙子,果然不適合行走江湖——但若是身邊有這樣一個伴,應該就完全不同了吧。

    「馮崇翰將這秘笈藏了許多年,多半並未參透其上的工夫。這一點,我曾與他交過手,自信不會弄錯——泗合門主何等才智,這許多年都未領悟,我們在短短時間內,恐怕也難以摸到什麼門道。」

    「你是說我們要練這個功夫?」霍昭黎指著羊皮卷,驚訝不已。

    「不是我們,是你。」老人招招手,「過來一同參詳。」

    「我哪裡有空!」霍昭黎急得直跺腳,「你若不肯把南華心經給我就算了,我現在就去找大哥。」

    「回來!」老人左臂暴長,一下將他拉到身邊,「你是要去白白送死,還是把大哥救出來?」

    「我自然想救大哥!可是我打不過他們,你又不肯給我秘笈。」霍昭黎越想越急,又覺得自己太過沒用,竟忍不住嗚咽起來。

    老人重重打了下他的頭,「你以為把這個給他們,你大哥就沒事了嗎?這羊皮紙上的血書,你和你大哥都見過,單是知道了泗合門的秘辛這一條,你二人就在劫難逃。」

    霍昭黎抹抹眼淚,「那怎麼辦?」

    「以我之見,你練成『南華心經』,上門將人救出來,你絕藝在身,他機變多智,泗合門自知敵不過你倆,自然無法輕舉妄動——這是最好的狀況。你若練不成,也要在將秘笈給泗合門之前,將這卷羊皮的內容,以及你大哥被囚禁的事情,盡量多地告知於人,這心法與血書一旦天下皆知,泗合門忙於挽救名譽,礙於人言可畏,或許會放了你大哥,日後也不好找你倆麻煩——此法雖然有效,但難免失之陰險,落了下乘,非我輩所為……」

    霍昭黎急忙道:「就算是陰險之事,只要能盡速救出大哥,我也會做!」

    老人抬手示意他少安毋躁,「我不過是說或許。也可能泗合門因失了顏面,惱羞成怒,暗地裡將你大哥殺了,我們豈不是弄巧成拙?」

    霍昭黎聽到他說「將你大哥殺了」,立刻面色慘白,「我會用心練功!老伯你一定教我!」

    老人點點頭,「我們暫以一月為期,若一月之內無法有所成,只能另想別的辦法了。」

    霍昭黎哪裡敢去想什麼別的辦法,連忙將羊皮紙拿過來,仔細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邊看,老人邊解說道:「我粗粗看了一下,第一節是總綱,內容大致好懂,你看過就是了。第二節是內功心法,但是中間一些文句詰曲聱牙,十分難懂,第三節開始是劍譜,內中也有類似情形……」

    霍昭黎忽然「咦」了一聲,將第二節裡,老人說難懂的語句大聲念了出來。念完之後,露出又是迷惘又是好笑的複雜神情。

    「老伯,這個真的是『南華心經』?」

    「怎麼了?」老人心中暗暗納罕:難道他看似魯鈍,實際上卻是悟性極高的武學奇才?

    「這段裡面說的都是些廢話。你看,」他將一行文字指給老人,「這句是說每天早上起來先上茅房,洗了手,然後吃三張煎餅。」

    老人把那行字來回看了好幾遍,連倒過來都默念了,還是看不出哪裡有他講的這個意思,不禁眼神怪異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的?」

    「這是娘教我的家鄉話啊!」霍昭黎答得理所當然,「雖然是用漢字寫的讀音,但念出來就知道,這句話應該寫成這樣。」他隨手拾起一根柴火,在地上畫出了許多歪歪扭扭的符號,然後很高興似的,指著這些字又念了一遍。

    霍昭黎之母對兒子的漢文疏於教導,「家鄉話」卻是讓他掌握甚多。

    老人又叫他看其他幾節的繁難文字,霍昭黎也都一一認了出來,無非就是日常生活中的瑣碎事情,與心經上下文毫無干係。

    將全文疏通一遍,老人不禁拍掌,「好極好極!原來去掉這些文句,才是心經原貌!」

    常人得了這本秘笈,見上頭有難以理解的文句,必然要死命鑽研,無論如何也不敢視而不見,冒著走火入魔的危險跳過去直接到下文,以至於多年未有寸進,恐怕這二百五十年來有許多武林中人,皆因此入寶山而空手回。

    至於當年寫這部秘笈的前輩高人,何以用上這樣混淆視聽的方法,蕭鏗又是怎樣發現這秘密的,則都已不可考了。

    老人雖有疑惑,但情知現在不是盤問霍昭黎家世的時候,即刻開始指點他修習「南華心經」的功夫。

    霍昭黎從第二節開始練習,行氣一周天後,頭頂便有熱氣裊裊升騰,過不多久睜開眼,神清氣爽,只覺氣力充沛,無比舒適,連軟筋散的殘效,似也盡數去了。

    老人見狀更是大奇,一問之下,才知原來這心經上所載內力修習之法,竟與他本身所有的內力路數完全一致。剛剛按心經所示筋絡穴位行氣,原本就有的內力即刻生出感應,源源不絕地自行流轉。

    到此老人也不得不驚歎霍昭黎運勢之強。總綱所言,南華心經首重內力修為,主張以內力駕馭兵器。而要將內力練到一定程度,偏生就是最耗時間的事。老人起初還擔心霍昭黎原有的渾厚內力能否與南華心經上的內力相融,誰知他竟輕易過此一關。

    「你這一身內力,到底是哪位高人所授?」老人但實在太過好奇,耐不住開始追根究底——難道天底下除了蕭鏗之外,還有一位高手,也練成了「南華心經」上的絕頂內功,並傳予霍昭黎?

    「沒有人教過我。」霍昭黎滿臉迷惘。

    老人見他神情絕不似扯謊,也只得將疑惑藏在心中,繼續指點接下來的招式。

    這「華南心經」上的外功有劍法、掌法與暗器三種,老人循序挑了劍法教他修習。

    看他以樹枝代劍日夜苦練,老人心中不禁惋惜:若他有程逸岸那樣的聰明穎悟,再加上這一身渾厚內力,不出一年,定然無敵天下,正所謂世事無完美,不過他二人互補,倒是真能稱霸一方了。

    堪堪一個月過去,霍昭黎縱然悟性不比程逸岸,卻也不是愚笨之人,他本性單純易集中精神,為救義兄,更是心無旁騖,一門心思修行,再加上老人悉心指點,對於心經上劍法,已學通了四五成。

    這日裡老者囑咐霍昭黎將所學劍招融會貫通,在冰湖之畔演練。他一路毫無滯澀地使到最後一招「逍遙游」時,只覺說不出的痛快淋漓,體內更是真氣充盈飄飄欲仙,情不自禁長嘯一聲,同時更順著招式,將樹枝往山壁揮去,只聽得砰然一聲巨響,山谷內嘯聲迴盪不絕。

    霍昭黎手握樹枝,看著那粉碎的山壁,不禁怔忡。

    「小兄弟,你怎麼了?」神功既成,應該更高興一些的吧。

    「前輩,」霍昭黎看向老人。臉上滿是憂懼之色,「這是……可以輕易殺人的武功吧?」只要隨便一招,大概就能致人死命了——想到世上竟有這樣厲害的武功,忍不住不寒而慄。

    老者似是未料他有此一問,有些驚奇地看他,許久才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劍有雙刃,既可殺人,也可救人,端看你如何使用而已。」

    「大哥說,行走江湖,不管誰對誰錯,願不願意,總免不了殺戮的。我一點都不想殺人,有時候想想,寧可自己被人殺了,也好過去殺別人。可是若有人做壞事,又或者有人要害大哥,我一定忍不住要去幫忙,這樣一來,又會有死傷。」霍昭黎深深歎息,一直以來的苦惱,到現在也未得解。

    老人慈藹地撫著他的頭,道:「小小年紀,能有如此仁厚心腸,南華心經被你學到,也算得遇明主。你身負絕藝,將來的日子恐怕難以平靜。好在你天性淳樸,便算僅憑直覺做事,也錯不到哪裡去,更何況還有你那世故的義兄幫襯著,只消慨然前行,不必太過憂心。」

    想起程逸岸,霍昭黎對他的話尚一知半解,擔憂卻立刻轉向,「也不知道大哥他現在好不好。」

    「好不好,去看看就知道了。」老人捋鬚而笑。

    老人一句放行,霍昭黎迫不及待整理了東西,將「南華心經」仔細收進懷中,拜別老人。

    「你不要現在就上山去。先在山下探聽些泗合門動靜,也好心中有數。」

    「啊?」

    「菜地背後的山壁,斫掉雜草樹枝,會有一條路通到臨山鎮。」老人看著霍昭黎呆掉的樣子,心中暗笑,卻裝作若無其事,「去吧,你我若是有緣,他日必定重逢。」

    霍昭黎甚為不捨地重重點頭。

    老人想起之前聽見程霍二人臨別說話。問道:「他給你下了蠱,你這樣上山去,不怕毒發身亡?」

    霍昭黎全忘了還有這麼一回事,經他提醒,一呆之後,隨即說:「我和大哥是說好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救得出他,他一定會給我解毒;救不出他,我自然陪他一起死。」說完又向老人拜了三拜,轉身離開山洞。

    「好一個金蘭結義啊。」老人目送他身影,悵望冰湖,似是悠然神往。

    不管那小子到底有沒有下蠱,沒記錯的話,泗合山上的葚李,是要到深秋才結果的吧。

    故意留了秘笈在這裡,盼自己教他義弟,下的又是一個這樣「長遠」的蠱——明明巴望著人家去救他,還說什麼割袍斷義,彆扭的怪丫頭,碰上懵懂的傻小子,這一對金蘭結義,想來怎麼也不會弄成蕭馮二人的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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