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中也有不少親故傳聞命喪程逸岸之手,群情激奮,紛紛四顧找尋。
霍昭黎忍不住反駁道:「我大哥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殺人,是別人誣陷他的!」
聽他換程逸岸作「大哥」,除少數知情人外,眾人俱感意外。
安繪雲一呆,隨即冷笑,「原來那廝攀上了蕭大俠後人的高枝,難怪敢大搖大擺地上來泗合山。不管他有什麼靠山,今日天下英雄在此,自可明辨是非曲直。程逸岸是不折不扣的武林公敵,師門孽障,辛門主,要怎樣發落,你說句話吧!」
辛逸農目光準確落到一人身上,厲聲道:「逸岸,出來!」
程逸岸用雙手抹掉臉上藥粉,在眾人注目下,緩緩走到辛逸農面前,漫不經心地拱手道:「辛門主金安。」
辛逸農皺了皺眉,「吊兒郎當的成什麼樣子?在師兄面前沒規沒矩。」
劉逸書等人均對這個師弟甚是關懷,聽辛逸農的口氣,便知他心中還是承認程逸岸是泗合門弟子,心中立時安定了大半。
程逸岸聳肩道:「辛門主貴人多忘事,我早已破出山門,不再是泗合門弟子了。」
辛逸農不自在地道:「那是你自己任性出走,又在江湖上敗壞師門名聲,我通牒各大門派將你除名,本是不得已的事。」程逸岸歪嘴笑笑,湊到辛逸農耳邊,低聲道:「因此只要我將『南華心經』還回來,並說出修習之法,將功補過,便可重列門牆?」
說話聲音雖不高,但左近多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怎會聽不到他耳語?辛逸農甚是尷尬,怒道:「你在說什麼渾話?」
程逸岸抬手作安撫狀,「我一介棄徒,又在江湖上惹了這許多風波,如此污穢之身,辛門主肯出面襄助,自然不能是做白工的,這一節,程某省得,程某省得。」
辛逸農又要罵,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你是泗合門的棄徒,卻是老夫唯一的得意高徒,怎能輕賤自己?」
「師伯!」鄭連成驚訝。
「老伯!」霍昭黎驚喜。
「汪……前輩?」辛逸農困惑。
「汪施主。」惠能平靜地道。
程逸岸還沒轉身,就聽周圍人一堆迥異的叫法向那人招呼而去,略一思索,即刻明白,遂轉身道:「老頭,我似乎沒拜過師吧?你半路跳出來亂佔便宜算什麼?」
那老人一臉不滿,「你小子似乎不怎麼意外?」
「哪裡,我驚訝得很!」程逸岸誇張地連退兩步,「久仰『狂刀』汪九疇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實是三生有幸。」他背完套話之後迅速變臉,「自稱隱居山谷多年,卻還會被雪盲所困,你以為我跟他一樣好騙?分明就是前幾日才來到泗合山等看熱鬧的吧!」他指指霍昭黎,滿臉得意。想起方才霍昭黎與鄭連成過招時,他本處劣勢卻突然返身回擊,多半也是這老頭從旁指點。
汪九疇哈哈大笑,「你這人果然好玩!不錯,我在那谷中逗留日子不長,似乎原本那裡便有人居住——為什麼不立刻拆穿我?」
程逸岸搖頭晃腦地道:「所謂一墜山崖,必有奇遇。如果我拆穿你,你得意感盡去,誰知還會不會教免錢的刀法。」
汪九疇苦笑,歎道:「你若有你義弟一分老實,老夫得徒如此,恐怕連做夢都會笑醒。」
程逸岸不屑地哼了聲。
鄭連成靜候他們說完話,躬身下拜,道:「參見師伯,多日不見,丐幫上下,都想念得很。」
「好說好說。」汪九疇敷衍地拍拍他的肩,拉過程逸岸道,「來來,見過你師弟。」
鄭連成看看辛逸農,面露難色。
他與馮崇翰份屬同輩,認了程逸岸當師弟,豈不是亂了套了?
辛逸農自然知道汪九疇意在給程逸岸找座大靠山,自然不能坐視,鄺聞潮出聲道:「他行走江湖時,為非作歹靠的都是泗合門功夫,怎能算丐幫中人?」
汪九疇正在等這句話,一拍掌道:「好!那麼就讓他以老夫親傳的功夫,來領教泗合門高招,若是老夫的徒兒贏了,他從此與泗合門再不相干——辛掌門以為如何?」
辛逸農躊躇不定,一旁沉默許久的駱逸冰忽然柔聲道:「夫君,汪前輩盛情難卻,咱們不如便向程公子討教一番?」
辛逸農是出了名的唯妻命是從,此時他卻猛然回頭,面無表情地凝視駱逸冰許久之後,才僵著臉點了頭。
早有弟子呈上佩劍,他抽劍出鞘,朝程逸岸拱手道:「請程公子賜教。」
程逸岸看向天空,出神地想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看向佟逸海,佟逸海會意他是要借佩刀,卻惱他要與師門斬斷關係,撇開頭不響應。鄭連成見狀從丐幫長老處要了柄單刀,程逸岸也不道謝,逕自接過來握在手中。
辛逸農挺劍凝立,擺明了是想讓半招,要程逸岸先攻。程逸岸使「月離於畢」的起手勢,鋼刀猛然離手復又接回,雙手合攏狀如作揖,擺明了不打算佔這個便宜。
二人四目相對,如蠟人一般僵持良久,辛逸農才舉劍虛刺程逸岸的胸口,先是橫劃一劍,接著手腕一抖,由上而下,電光火石間又是一劍。泗合門弟子大聲叫好。
這是泗合門基本功之一的「十字劍」,每名弟子都曾修習。但能做到迅捷準確如此,卻是極難。程逸岸剛到泗合山不久,便是由辛逸農代師父傳授此招,辛逸農為人嚴謹,硬是要程逸岸對著樹樁劈砍了三個月,直到閉著眼都能劃出端正的「十」字才罷休。此時他一上場便使出威力不大的這一招,念舊之意昭然若揭。
程逸岸待他劃到豎畫的末尾,突然橫刀截住劍路,手腕向外翻,劍即被擋了回去,接下來單刀向右猛推,辛逸農應變迅速,舉劍撩開他牽制,使出「分袂經秋」反壓程逸岸單刀,刀卻已自顧自往左邊平掠過去,目標是辛逸農的左手腕,這一下圍魏救趙收效不凡,辛逸農一驚,急忙變招相拒,誰知他這一掠竟是虛招,刀微微側傾,又攻向右大腿外側,辛逸農心中慌亂,不敢斷定他招數虛實,只得向後一躍,避開這一記。
鄭連成在一旁看得目眩神馳,對汪九疇道:「恭喜師伯,您的『星天刀法』,看來已有大成!」只一招便逼得辛逸農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委實神奇。
汪九疇笑而不語,心中卻暗道慚愧。這招「銀漢波瀾」大意不錯,但方位變化卻與自己所授大異其趣。被他一變化,竟儼然成了泗合門劍法的剋星。
程逸岸一招逼退辛逸農,臉上毫無喜色,仍是嚴陣以待。
辛逸農調勻呼吸,提劍再上。這一回他去了輕敵之心,以成名絕技相搏,程逸岸畢竟習得刀法時日尚淺,內力上更是遜色甚多,此消彼長,程逸岸勉強撐得三十招,破綻漸多,敗相已現。
再過得十招,連霍昭黎都看得出他難以支持,二話不說要上前相助,卻被柯惠拉住。
「他最討厭吃虧,到了現在還不肯認輸,定有道理,先看看再說。」霍昭黎緊捏繞指柔,強忍衝動。
到了四十六招上,「嗤」的一聲,辛逸農長劍刺入程逸岸右手上臂,程逸岸單刀落地。
辛逸農臉上的關切一閃即逝,淡然道:「師弟,你輸了。」
程逸岸不看他,對著崑崙派方向大喊:「樸神醫何在?」
一個清瘦老者聞聲出列,怪眉一挑,「何事?」
程逸岸阻止霍昭黎衝上來包紮的動作,靠在他身上,任血汩汩流個不停,笑道:「麻煩您把個脈。」他聲氣漸弱,最後一個「脈」字,旁人已難以聽清。
在場有見識的個個色變,看這情狀,分明就是中了劇毒。
樸神醫施施然走過去,三指搭上程逸岸脈門,眉毛扭成一團,再仔細去檢視程逸岸傷口,不禁驚道:「暗香疏影?!劍上有毒!」
崑崙派樸岐黃為人正直,醫術公認為武林第一,他這一聲喊,全場的目光都聚集到辛逸農身上。
辛逸農倏然面色蒼白,木然看著手中長劍。
「救人要緊!神醫,你快救我大哥!」霍昭黎使勁搖著樸岐黃的衣袖,大聲吼叫。
樸岐黃一邊替他處理傷口,一邊搖頭道:「解藥非三年不能成,他卻還只有兩刻鐘的命。」
霍昭黎直勾勾看著樸岐黃,一時間好似聽不懂他說了什麼,眼淚卻大滴大滴往下,一一濺在程逸岸臉上。
「髒死了。」程逸岸不悅地低低斥責,卻抬不起手臂擦拭或者毆打霍昭黎。
「大哥,大哥!」不知是錯覺還是事實,懷中人的體溫,似乎一點點在下降。怎麼辦?怎麼辦?
「你、你還不快——」程逸岸被抱得喘不過氣,毒性蔓延也迅速到五官,難以成言,如果說不出話,那可糟糕至極——這下心裡當真急了起來。
「你還不快放血給他療傷!」清脆的女聲代替程逸岸說出救命的話。
霍昭黎看到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李嬤嬤,想起自己曾經吃過一顆什麼果子。
他手忙腳亂地抽出繞指柔,舉在半空,目標是自己手臂,急問:「放、放血就行了嗎?」只要大哥能活,多少血都成。
「你你你別亂來,小心治不好他!」他那把劍真切下去,恐怕一隻手就這麼沒了。
霍昭黎聞言,手僵在那裡,一動不敢動。
李嬤嬤排開人群,取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小心翼翼割開他下臂某處,讓血滴進程逸岸口中。
不久,李嬤嬤說聲「好了」,給霍昭黎止了血。霍昭黎恨不得將全身血液都給程逸岸喝下去,不停追問夠不夠,直到李嬤嬤警告說喝多了會死,他才閉上嘴。接下來李嬤嬤便被樸岐黃急急拉到一邊,請教個中原委。
霍昭黎看著程逸岸臉色逐漸紅潤,總算稍稍放了心,待見他睜開眼,連忙問道:「大哥,你還好吧?要不要再喝一點?」
「你以為你的血很好喝?」程逸岸瞪他一眼,緩緩坐起,看向辛逸農。
「辛門主,您有什麼話說?」
辛逸農默然無語。
「在自己的劍上淬毒,辛門主絕不會做這樣蠢的事。」程逸岸看向奉劍的弟子,那少年早已嚇得呆了,渾身發抖,使勁搖頭。
「我、我只是從書房裡把劍拿出來,我什麼也不知道。」
「這是祖師爺用來誅滅本門叛逆的『飛仙劍』,今日若有機會出鞘,指向的必然是程某一人,劍上早淬了毒,自然是有人生怕辛門主出手不狠,才鼎力相助。」
程逸岸將目光在泗合門眾人身上以一掃過。他唇間還留著霍昭黎的鮮血,眼蓄寒霜,十分可怕,有幾個小弟子立時便哭了起來。
劉逸書皺眉道:「能進掌門師兄書房的人不多,你別嚇著大夥兒。」
「劉二俠說得是。那麼淬毒的,必是泗合門中大有身份的幾位之一了。」
安繪雲尖聲道:「你以為你是誰?泗合門的事泗合門自己會處理,你又沒死,充什麼青天大老爺斷案?你以為三番兩次引開話題,便能逃避罪責嗎?」
程逸岸正色道:「令尊也好,近日被傳為程某所害的大小幫會也好,都不是我做的。」
安繪雲冷笑,「你倒撇清得乾淨,證據何在?」
程逸岸道:「令尊在泰山遇害之日,程某遠在秦嶺與人下棋,『紅袖添香』藥性最急,縱是頂尖高手,也挨不過一個時辰便死——那時程某絕不在場,此事一問便知。」
「與人下棋?真是風雅得很!」安掣不屑地撇撇嘴,「你認識的狐群狗黨,自然會替你圓謊,我們問得出什麼來?」
程逸岸笑道:「安小哥只須進到皇城,隨便抓個人,問他今年二月二十二,在秦嶺執白連勝他家皇帝老兒十局互先,以此求免陝北一年賦稅之人是誰,想來還真不易弄錯。」
此言一出,群情聳動。
稍微知些時事者,都聽過年初皇帝突然頒詔,免飽受旱災之困的陝北賦稅一年,傳聞是有個不知名的江湖俠客殺進寢宮,嚇得皇帝老兒屁滾尿流,這才答應下詔——卻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眾人看程逸岸的目光中,不由得消去了幾分憤怒,添上些敬意,對他聲稱自己清白,也開始覺得並非無稽之談。
侯姓青年這時突然站起來,滿臉焦急地向著對面武夷派大聲道:「表哥,他又在到處亂說了,快叫他閉嘴,不然我會被罵啦!」
武夷派正面面相覷,一高一矮兩條人影閃出。高的那個是神捕石可風,矮的那個圓圓胖胖,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一時卻無人認得。
石可風對不停跳腳的侯姓青年示意少安毋躁,帶著那矮胖男子走到場中。
此時已有人認出那胖子手中的算盤,不禁驚叫道:「三沙幫周大淵!三沙幫的軍師周大淵!」
「三沙幫不是被程逸岸殺光了嗎?他怎麼還活著?而且還變這麼胖?」
周大淵苦笑著朝喊出他名字的江湖人拱拱手,道:「敝幫全軍覆沒,在下運氣好一些,幸得逃脫,有勞這位仁兄掛念了。」
石可風朗聲道:「眾位英雄請了!在下石可風,在六扇門當差,程逸岸屠殺江湖各幫派一事,眾位若信得過石某,請聽石某一言!」他這話以渾厚內力徐徐送出,威嚴中自有一股正氣在,就算是未聽過「追風神捕」大名之人,也覺值得信賴。
石可風繼續說下去:「石某與朋友尋訪月餘,終於在青石浦找到三沙幫屠幫之厄中唯一倖存的周先生。周先生言道,程逸岸確實曾與三沙幫起過衝突,但稍作報復後即行離開,殺人的另有其人。周先生見機詐死,才逃過一劫,從此隱姓埋名,不敢再現身江湖。」他鷹目四顧,大聲道,「周先生,是誰殺的三沙幫上下一百餘口,你對大家說一說!」
周大淵正要開口,突然間臉色一變,捂著胸口慢慢倒了下去,不再動彈。
群雄大嘩,從而也確知周大淵所說必是事實,因而才有人狗急跳牆,殺人滅口。到如今死無對證,均覺可惜。
鄭連成、汪九疇、惠能互看一眼,各自搖頭:對方實在出手太快,大家都未留意。
程逸岸跌跌撞撞走到周大淵屍體邊上,重重踢了兩腳,「你裝死累不累?快把話說完了好散場!」
霍昭黎在一旁扶著義兄,不住勸他好好養傷,他也不聽。
眾人詫異之際,周大淵竟然真的翻身利落爬了起來,笑著對一邊的李嬤嬤道:「天蠶絲製的寶甲真是個好東西!」說著將手裹上帕子伸進懷中,取出一枚細如牛毛的銀針來,朝四周展示。
「廢話,我送出手的東西豈會不好?」程逸岸拍了一下他圓滾滾的腦袋,喝道,「繼續說!」
群雄看得目瞪口呆,只聽周大淵道:「那晚上大約有二三十個人,將三沙幫上下殺光之後,那帶頭的摘下面罩,」他故意頓了頓,將所有人的心都吊得高高,面向泗合門方向,親切地笑,「鄺少俠,別來無恙。我一個月之內把自己吃成個胖子,就為了以後你見了面也認不出,可實在是辛苦得很啊。」
幾千雙眼齊刷刷看向鄺聞潮。
鄺聞潮僵硬地走入場中,沉聲道:「一切是我一人主使,與師門無關。剛才也是我偷襲於你。」
「你當日可不是那麼說。『師父言道,只要逼得程逸岸無處可去,他便只能帶著秘笈,重回泗合門了。』」
周大淵將鄺聞潮口氣裝得惟妙惟肖,眾人一聽之下,盡皆明瞭。
辛逸農低頭不語,程逸岸看著他,似乎也意外之極。
「大師兄……我以為是——」
「一切事端,都因我而起,逸岸,你清白了。」辛逸農面如死灰,卻朝程逸岸揚起一個異常難看的笑臉。
程逸岸極慢極慢地搖著頭,「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你說過你從不在乎南華心經,也不想當什麼武林盟主……大師兄,你何時生出的這種野心?」他力持冷靜,到最後卻也忍不住聲氣急促。
辛逸農只是閉目不語。
「他自然不在乎什麼武功秘笈,什麼武林盟主,從頭到尾,他只在乎你而已。」女子冷冷發話。
「五師姐……」程逸岸呆然看向駱逸冰。
「你一直以為嫁禍之人是我,對不對?只因恨你當年果真棄我而去,所以才迫害於你——你念當年舊情,不願聲張,是不是?你之前潛入泗合門,也是為了問清原委,我猜的可有錯?」她縱聲大笑,眼中卻只有狂亂,「你錯了,從頭到尾我心中只有師兄一個人,愛你入骨之人卻是他——」
「你住口!」辛逸農紅著眼睛看向駱逸冰,聲嘶力竭地大吼。
「我為什麼要住口?」駱逸冰尖聲叫嚷,以往的荏弱溫柔蕩然無存,「你是膽小鬼,到死都不敢對他說半個字,他對自己的事情向來遲鈍,你不說,他永遠不知道你的心思!他又不是什麼冰清玉潔的神仙,聽不得凡夫俗子的情慾,那種事他知道的只會比你多!師父臨終為什麼單單將秘笈交給他?我不信他跟師父之間沒有——」
眾人忍不住將目光投向程逸岸,程逸岸似無所覺,只是看著駱逸冰發呆。霍昭黎緊緊握著他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明晃晃的飛仙劍已經擱在駱逸冰頸子上,辛逸農一字一頓地道:「你再說半句難聽話,我立時殺了你。」
「你殺好了,我活在這世上,早就沒了意思。」駱逸冰定定看著丈夫,喃喃說下去,像是整個峰頂只剩他夫妻二人。
「同門之中,他年紀最小,我和他玩得最好,你對我們也很好很好。我以為你是因為我這個未婚妻,才對他友善,你帶著他爬樹抓鳥,因為我是女子,只能在旁邊看;你們一起去山崖下玩,因為我體弱,不能跟……發現的時候,你的眼光已全在他身上。我以為只要他離開泗合山,你就會回過頭看我。所以我灌醉他,要他們看見我倆同床共枕,他深覺愧對你,獨自離去。我以為到了新婚之夜,你就會知道我的清白。我實在錯估了你那足以感天動地的情深意重。七年了,你不曾碰我分毫,因為我是他喜歡的女人,還是因為,你根本就不能碰女人?
「你當我不知道你每年都要去崖底住上一段,想他念他?你當我不知道你派人去下毒栽贓,只為逼他回到泗合門?我絕不讓你如意!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他身懷重寶,從此永無寧日,我要他成為武林公敵,罪惡滔天到你想保也保不了,我要看你親手殺了他,一生悔恨!」
「逸岸是師父的女兒。」辛逸農只反駁了這一句便再不說話,也不去看程逸岸震驚的眼。
駱逸冰大吃一驚,隨即揚起慘淡的笑容,「無所謂了。總歸我這一生都受你倆愚弄,再怎樣都無所謂了。」
偌大的飛仙峰上一片寂靜,數千人屏住了呼吸看眼前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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