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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爺(下) 第16章(1) 作者:雷恩那
    輾轉吮吻的熱度,擠壓她軟唇的力道,還有撲在臉膚上的他的氣息……陸世平一下子記起『九霄環珮閣』內欲湧魂銷的那一夜。

    血在她膚底翻騰起來,臉與身膚已灼灼其華。

    那時的他侵佔得那祥深,鼓琴時柔似行雲流水的雙手死死扣緊她的腰,一遍遍劈入她濕潤身內時,他不住地嗄聲問——

    「我和你算什麼……算什麼……你到底……將我……當作什麼……」

    她無法答話,因他的問話皆斷在每一次撤出再深進之際,這祥反覆地折騰。

    欺負人的明明是他,怎麼他那樣惱火,彷彿她才是欺負他的那一個……

    就如此刻他帶蠻性的撲抱和火氣四射的強吻,他在欺負人,但他又像被她欺負慘了,忍無可忍才反擊似的……

    他一直是遙遠的那顆明星,她仰望他的高華,渴望能碰觸到他。

    他願意與她親近,她再歡喜沒有,但、但他不能這樣使壞!她見過騙人的,卻沒見過他這祥騙人的!

    她試圖撇開臉,身子在他臂膀裡扭動。

    她閃避之舉像徹底觸怒他般,那平時似弱不禁風、蠻氣掀起時就如銅牆鐵壁的修長身軀猛地將她撲倒在地。

    他以肘壓住她一大把青絲,袍中雙腿夾住她下半身,也不知他從哪兒學來,抑或自個兒琢磨出來的,竟立時制得她身不能動、頭不能轉。

    他一手摸上掐握她兩頰,掐得她雙唇噘開。

    隨即熱唇覆上,他舌尖帶薄香,對她發出嗚嗚亂音的朱嘴相當徹底地舔過、咬過再吮過、吻過。

    陸世平心裡再明白不過,她若真心掙脫,還是能成的。

    可僅是發狠咬了他下唇一口,他忍痛悶哼卻不肯退,要她再咬他、傷他,卻是無法再做了。

    她乾脆眼一閉,齒關放鬆,身子不出半分力氣,將自己當成俎上肉任他發落。

    所有抵拒瞬間消散,被他困在身下的女子氣息與心跳仍促,卻頓失活力一般。

    他洞悉她的招數,也沒再進一步侵逼。

    漂亮寬額靠著她的,他垂睫緩緩調息,最後長身倒下。

    他倒身緊貼她,俊顏半埋在她頸窩,他的嘴就輕抵在她頸側脈動上。

    如同上演了全武行之後的兩敢俱傷,敵我已不分,只想倒在一塊兒歇息。

    胸房劇烈的起伏漸緩,陸世平終於張眸,藍天為蓋,綠草作寢,她身邊的人是他,一時間實不知該笑該哭、該惱該樂?

    不知名的鳥兒低低飛來,在野草上幾掠,而後飛遠。

    啾啾鳥鳴插入兩人此起彼落的呼吸聲中,下意識傾耳去聽,昏茫神志稍穩。

    她輕啞嗓音如緩手裂帛之聲,低澀問:「為什麼尋我……三爺如今笑話也看了,脾氣也發了,來這麼一趟,到底為何?」

    枕在她頸窩的男人微動,卻未應答,但他臉膚好燙,煨得她頸側一片熱紅。

    她細喘了會兒,又澀聲苦笑。

    「三爺那時說了,倘我決定要走,便不願再見……我原想,你要知道是我,肯定不痛快的,豈知你是故意為之……三爺這祥鬧,到底有什麼事?」

    側挨著她的溫燙身軀突然又翻身壓在她上方。

    他目光如炬,卻也生寒,不管他雙目盲不盲,眼神永遠矛盾得懾人。

    「陸世——」朱紅的唇被她咬破,滲著血,有些觸目驚心。他字字清晰道:「我問過那祥的話,並不表示我必須那樣做。」

    她怔了怔。

    他薄唇又動:「我要你抉擇,你選了你寶貝師弟,結果是我拿自己作賭,然後賭輸了,如此而已。」他語調微透戾氣,腮畔暈紅未退。

    「我就鬧,沒錯!我不這麼鬧,豈能得知你心裡有多在意我、多癡迷於我?尾隨在你身後,見你因找不到我而放聲大哭,你不知我內心有多痛快、多想仰天大笑!」

    她滿面通紅,又想重施故技掩了自個兒雙耳。

    這「掩耳盜鈴」的臭招讓苗沃萌連連冷笑,一下子已拘住她的腕。

    他湊近她耳畔吐息。

    「我早說過,你我之間的帳還得慢慢算。把我得罪了還想全身而退,你當我是什麼?」

    她將他當作什麼……又是那祥的質問。

    陸世平心臟重重一跳,撞得胸骨都疼。

    她小巧鼻頭紅紅的,眸底猶有霧氣,悶悶擠出話。

    「藏琴軒裡的那一晚,我以為……我們那樣……就、就算兩清了……」

    「誰答應了?」他狠聲質問。

    「我答應了嗎?」」

    她抿唇不語了,反正他怎麼說都有理,怎麼做都是按著他的理。

    號啕大哭過後又被他這祥胡鬧,她渾身薄汗,而湖面上的涼風還一波波往野草坡上吹,她身子冷一陣、熱一陣,早已暈頭轉向,此時絕非他的對手,還不如靜默以對。

    然,她的驀然無語倒讓苗三爺有些心慌。

    他忽地翻身坐起,側身對她,提氣於胸再沉沉吐出。

    她微覺納悶,下一刻卻聽他語調略僵道——

    「……哪裡兩清?那一晚,你抵給我,我也、也算抵給你,你我皆是頭一回,誰也沒虧著誰,誰也沒欠了誰。你之前欠下的想拿那一夜來還,怕是不能夠。」

    聽得這話,覷見他冒著可疑團紅的顴骨,陸世平頭更暈、心更亂了。

    他這人……欸,他到底要跟她討什麼抵債?

    ***

    落雨的湖,徐徐搖近的船隻,像似她撩開烏篷細籐簾子與他打上照面後,與他就悄悄糾纏上。

    原是藏在心裡的秘密,連自個兒也瞞著,直到她一而再、再而三接近,冠冕堂皇以「回報恩義」為由,去到他身邊,驀然才知,她的秘密其實說到底,不過是一顆落地萌芽的種子,落在情竇當中,初開。

    心海曾因他波濤洶湧,離開了,半隱居著,暗暗探問他的事,大縱不定的心好不容易沉靜下來,如今一見他,大浪又掀。今夜風奇大,秋末的蕭瑟氣味盡在風中。

    她窗子投闔緊,咿啊一聲被吹開,也把她桌案上的一疊紙掃得亂揚。

    自師妹霍淑年的病大好,身子也養得不錯之後,她曾與師弟、師妹說定,得閒時就盡量將師父所作的琴譜以及『楚雲流派』的制琴圖冊畫寫出來。

    『幽篁館』的琴軒盡已燒燬,什麼也沒能留下,幸得他們三人對師父所收所作的琴譜大多熟記,倘有不足之處,還能去一趟『樨香渡』請教師叔公。

    至於制琴圖冊,則全交由她重新畫寫。

    只是今晚……她半點心緒也無。

    走去將窗闔上,再拾回散落的白紙,將一塊充當紙鎮的竹節壓在成疊紙上,心思又飄走了,飛啊飛,飛到白日時那片湖邊野草坡。

    「三爺要什麼?」她問。

    隨他撐坐起身,頭暈目眩的,眨了幾下眼才勉強定睛。

    「……我還有什麼能給你?」

    他沉默好半響才將臉轉正,清美俊顏如玉如石般淡定,橫布雙腮的暈紅到底沒那麼容易逼退,害她頭更暈。

    「跟我回苗家。」他眉不動、眼不眨。

    她愣住,彷彿沒聽明白他的話,結果還有教她更傻眼的——

    「你當初簽下三年約,我問過方總管,也瞧過那紙約,算算,離現下還有三個月才算期滿。」略沉時。他眉淡揉、眼徐眨,語氣多大度,道:「這中間你怠忽職守八個月,我可以不予追究,工資照常算給你也無所謂,你回來將三個月做滿,咱們可再談新約……新約想怎麼談,你得空時可以多斟酌,反正……我不會虧待身邊的人。」

    她瞪住他好一會兒。

    最後,她沒理會他,忍著暈眩爬起,腳步踉蹌地走回自個兒的矮屋小院,頭不曾回。

    他說那一晚,他也是把自己抵給她,所以之前欠下的債不算兩清。

    對彼此而言,他們都是對方的頭一遭……原還浸淫在某種說不出的蜜意裡,誰知他後續會說出那祥的話?

    再回苗家『鳳寶莊』?再回他的『鳳鳴北院』?再去當他的貼身婢子?

    然後,再簽新的一紙約?

    她被他弄得好糊塗,沒法子,只能先靜靜避開。

    收了墨、洗過筆,將桌案整理過後,她吹熄燭火睡下,只是交睫翻來覆去,如何也沒成眠。

    她驀地推被坐起。

    胸中抑鬱得難受,彷彿一團火竄著,燒出一坨糾結,讓她吐不出、嚥不下。

    兩足往地上胡蹭,蹭進繡鞋內,她有些不穩地起了身。

    雙眸已然適應一室的幽暗,她隨意套上一件薄外衣,走出屋外、晃出竹籬笆小院,腳下虛輕,如夜遊的一抹芳魂。

    不曉得要走往哪裡,只是憑本能去走,然後淒風暗夜中,竟有琴音乍起!

    是她很熟悉、很熟悉的琴曲。

    那人所鼓之曲正是〈繁花幻〉。

    她纖影微頓,讓月光將影子寂寂打在往渡頭的土道上,她禁不住去聽,側耳傾聽,那人所鼓的琴,是她很熟悉、很熟悉的琴『洑洄』。

    鼻間莫名嗆起一股酸熱,心音顫顫,沒料到他竟未離開。

    她似受了某種驅使,挪動兩足循那琴音而去,沒多久已近渡頭,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望著泊岸的烏篷長舟。

    那男子一貫的寬袍闊袖,盤膝坐在船梢頭,膝上橫琴,鼓琴成曲。

    月光如銀,鑲著他的發、他的身,還有他身後的那片湖光,亦在月華下皎皎。

    她立住不動,被眼前景象迷住心志。

    他抬睫已瞧見她,指下琴音未斷,依舊隨心所欲又依心而鼓。

    〈繁花幻〉七節拍,她聽得入迷,他的喜、怒、哀、樂、愛、惡、欲,在這個月夜裡一波波隨琴音深鑽她心房,震盪那一小塊記憶——

    你想把自己抵給我,那好啊,好得很,我正愁找不到人!

    男子動欲是簡單的事,怕就怕姑娘家糾纏不清,你肯給,自個兒送上,我有什麼好推辭?

    你說啊,這樣得利方便的事,我為何不要?你說啊——

    她想哭想笑。

    他今夜的琴曲鼓得真好,美到不可思議,在在觸動她的心。

    而最最惱人的「欲」之拍啊……她入了迷、著了魔,只覺裸身陷進情與欲的漩禍中,沉得更深更深,卻是甘願如此沉淪,背道失德亦無悔……

    她與他,一個靜聽佇立於邊上,一個鼓琴盤坐於船梢,清月下四目凝注,不發一語卻宛若已千言萬語。

    她是不爭氣了,聽到後來竟是撐不住,心抖得厲害,身子亦隱隱顫慄。

    倘是以往,她定會擔心他寒秋夜泊,怕他抵不住湖上冷涼。

    然此時此際,她淚順勻頰而下,頭昏腦熱,只覺氣他、惱他,讓她這祥難受。

    她咬痛柔軟唇瓣,足跟隨即一旋,逼著自個兒走回那小小居所。

    不再聽了……再聽,只會加倍混亂,弄不清他是否又是耍著她玩?

    他若要徹夜鼓琴,全隨他意。倘因此病了,那、那也不關她的事!

    她會躲得好好的,掩耳縮在厚被子裡,再不聽他。

    再不去聽……

    ***

    結果苗三爺病投病,陸世平不知,她只知自個兒該是病了。

    昨日縮在湖邊上大哭,一身細汗,又跟個男人「斗」到昏頭,簡直心力交瘁,再被寒水秋風如此一吹,當時身子已是忽冷忽熱。

    她雖纖瘦,身子骨卻一向健壯,甚少生病,昨夜覺得不適也沒放在心上,以為忍忍,仔細睡一覺便能轉好,沒想這一覺睡得神識渾噩,夜夢連連,一會兒是那年的落雨湖面,暗青色的天水間,一道俊影獨立;一會兒是師父緊抓砸過人的硬凳,失神坐在榻上的模祥;一會兒又是那場大火,濃煙嗆得她喉緊生疼,師父那魔障了的飛眉狂目已斂,了無生氣地跟在那兒……

    最後的最後的夢,是苗三爺那雙光亮的眼,亮卻迷美,似笑非笑看她……

    她覺得自己亦入魔障,被迷得昏頭轉向,他就是洑洄——落重重洄間,如玉如石又能如何?同祥要被吞噬的……

    醒來時,外頭天光清亮。

    她微微苦笑,心想,能醒那便好,還能自個兒照顧自個兒。

    在榻上坐了片刻才穩住暈眩,她起身梳洗,想著等會兒得熬點薑湯喝,再躲回厚被窩裡捂一捂,瞧能不能發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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