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擔心,我過得很好。」她衝著他咧嘴一笑,其實是在強行壓抑自己的情感,掩飾所有一切。
歷經這一年的分離,她心知肚明張志哲早已將她當成私人的玩偶,想到的時候過來逗逗她,事後他轉身就走,再去應付別的女人,或者他的妻子。
她明知道自己的處境,但她卻沒有能力去改變這個既成事實。她只能把自己所有的情感皆寄托在那隻小狗身上。
她能把自己這些經歷一字不漏的告訴他嗎?她認為不妥。
一年前她選擇了張志哲,拒絕王學舜的情意。一年後即使她想反過來再次選擇王學舜,但這樣做公平嗎?何況她認為自己已不像以往那樣純潔,別人或許不明瞭,但王學舜卻一定知道。
在她那張甜美笑靨的掩飾下,王學舜並沒有看出她的內心世界,反而眉頭深鎖,臉上寫滿了惋惜。
張志哲既然對她很好,他當然不能找出一絲一毫的空隙介入他們之間。換言之,在這場愛情遊戲的競賽中,王學舜已然被淘汰出局,與冠軍從此絕緣。試想,對這一切他豈能不深感惋惜!?
「好吧!」王學舜搖搖頭,笑容十分苦澀,「只要你過得好,我還是那句老話——我會為你感到高興,如果有一天……你還在乎我的話,你知道我住在什麼地方,你也知道我從沒習慣鎖門,正如我的心胸一樣,隨時為你敞開……」
廖蕙緗心中百味雜陳,表面上卻故作鎮定,「你還是像我剛認識你時一樣的怪。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我不值得你那麼留戀,何況我已不再是你以前認識的廖蕙緗,我甚至不再純潔——」
「你胡說!」王學舜打斷她的話,滿臉誠懇而堅定,「在我心目中,你永遠是你,任何人也無法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我也不管你做了什麼事,我也不會去在乎你曾經跟張志哲之間的事。如果有這麼一天,你當真決定接受我,那麼我就只會更加珍惜,愛你、疼你、惜你、保護你……一輩子!」
廖蕙緗的心彷彿正在滴血。
一個對她如此癡情的男人為什麼她當時不懂得去珍惜?為什麼她會沒想到今天會是這樣的結果?為什麼原本會是一件完美的事,竟攪和成這種下場?她不知道。
當時她對張志哲一片深情,她不明白為什麼張志哲不懂得珍惜,如今才演變成這個結果。
張志哲無疑是個關鍵人物,在這場競賽中她也是無辜的受害者,她應該無罪啊!
現在,她面對王學舜如此真情的表白,她能說些什麼?她能做些什麼?或許一切都順其自然吧!她這麼暗暗告訴自己。
王學舜見她沉思久久不語,不免微微一笑,再三強調:「對不起,我無意攪亂你的心情,只要你過得快樂,相對的我也會感到快樂……就此打住!我們不該再談論這個話題了。」
廖蕙緗拿起咖啡杯,輕啜一口,慢慢的回到現實中,遠離她自己的思想世界。
「蕙緗。」王學舜臉上竟顯露出一絲羞澀,「後天我開畫展,請你務必得來一趟。」
「務必?」廖蕙緗不懂,「什麼意思?」
王學舜微微一笑,「你忘啦!在你離開前的那個夜晚,我不是為你畫了一幅畫嗎?那幅畫我已完成,這回我準備將它取出來展示。」
「哦?」廖蕙緗滿臉好奇,「我去對你而言很重要?」
「那當然!」王學舜點點頭,笑著說:「你至少得親自來一趟,順便給我一些評語嘛。」
廖蕙緗沉默一下,「好,當天睡醒了我一定去,中午之前好不好?」
「好啊!就這麼說定羅!」王學舜一臉喜悅。
廖蕙緗望望手腕上的表,臉上顯露出遲疑之色,似在走與不走之間掙扎徘徊。
王學舜會意,「時間還早,你急著走?」
廖蕙緗想了想,「既然沒什麼事,我還是早點回去算了……」
王學舜接口:「再聊一下嘛。」
廖蕙緗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不論再怎麼聊我都得走,早走晚走還不一樣……倒是你,後天就要開畫展了,想必你一定很忙碌。」
「我還好。」王學舜漫應一聲。
廖蕙緗暗暗吸了口長氣,隨即站起身,「算了!我還是回去好了,以後有機會我們見面再聊。」
「也好,那我們一起走吧!」王學舜站了起身,隨手拿起桌上的帳單,走向櫃檯付帳。
片刻過後,兩人並肩走出紅屋牛排館,臉上竟不約而同的顯露出一抹濃濃的不捨之情。
由於廖蕙緗的住處就在附近,她並不想讓王學舜知道,當下笑吟吟地說:「你機車停在什麼地方?」
王學舜用手一指不遠處的巷子,「就放在那裡。」
說話間,兩人一前一後地朝那巷子走去。
王學舜發動機車引擎,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之際,廖蕙緗卻率先開口:「路上車多,騎車小心點。」
王學舜深望著她,溫柔一笑,「我會試試手剎車……你知道我有這個習慣。」
此語剛出,廖蕙緗很自然的回想起第一次坐上他機車時的情景。當時她多麼心喜,無憂無慮……可是現在呢?
望著他那漸漸遠去的身影,她的內心深處不禁升起一抹淡淡的傷感,同時眼眶裡亦浮現出一道霧氣。
現在她只想回家,她知道自己如果再站在此地的話又會忍不住地落淚。
那種以淚洗面的生活她已不知經歷了多久,她經常暗暗告訴自己絕不再流淚,然而,為什麼今天……
她不願再想下去,她幾乎是用跑的,跑回她的小窩。
***
王學舜十五分鐘後,來到敦化南路上的「藝術家畫廊」,見到忙碌的父親,心中真有股哭笑不得的念頭。
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小小的畫展,老爸居然比當事人還興奮與緊張,何況離正式展示的日子尚有兩天啊!
畫廊裡的所有擺設,甚至每幅畫的標價皆由王景禹作主,王學舜什麼意見都沒提供,卻只堅持一件事。
他為廖蕙緗作的那幅畫是屬非賣品,同時畫紙上還多出一隻大狼狗,畫的名稱是:美女與野獸。
王學舜在這幅畫上,充分地顯示出自己的創意與風格——一位全裸的美女,加上一旁表情凶狠異常的大狼狗,任誰皆會忍不住的多看兩眼,何況這幅畫的真正功力卻集中在那隻大狼狗上。
那隻大狼狗就坐在全裸美女的身旁,一眼望去令人感覺那隻大狼狗正邊走邊抬起頭打量著她。大狼狗的表情雖然剛強威武,但一雙眼卻顯得溫柔如水,彷彿有許多話想對她吐訴,可是卻又說不出口的樣子,畫得十分傳神。
這幅「美女與野獸」高掛在畫廊內部的玄關處,只要是打從這裡經過的人肯定都能見著,十分醒目。
現在,此時此刻,王學舜就站在這幅畫前,一個人靜靜地沉思著,一動不動。
十五分鐘前,他才見過這幅畫的女主角,雖然她比畫中人略顯豐滿了些,可是臉上的表情與整個人的氣質卻與畫中人相去甚遠。難道短短一年的光陰歲月可以令人改變如此之大?他想不出所以然。
拿他自己來說,這一年中他最大的改變就是把煙戒了,其他的則與一年前的他一模一樣。這是他自己的想法,事實是否如此,連他自己都無法肯定。
也許他比以前作畫時更能夠專心,也許他比以前更愛畫中人,也有可能是……
王景禹拍拍他的肩膀,打斷他未完成的思緒,「你什麼時候來的?見到那位廖小姐了嗎?」
「嗯,我見到她了……」王學舜慢慢地回過神,接著又說:「我來一會兒了,見你在忙,所以沒打擾你。」
王景禹逕自又說:「她好嗎?」
「她說她很好。」王學舜苦笑了笑,「她比以前胖了點……應該過得不差吧!」
王景禹沉默一下,「這樣也好!至少你也可以不必再為她擔心了。」
「或許吧!」王學舜漫應一聲。
王景禹不必開口詢問也能體會得出他此刻的心情,當下轉移話題:「你看場地佈置得怎樣?還有沒有什麼需要加強的地方?」
王學舜心不在焉:「我還沒看……一切你作主就好,我不想加入任何意見。」
「哪有這種事!開畫展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你至少也該提供一些意見啊!」
「可是我——」
「別可是不可是了!走!我們四處逛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遺漏……」他不給王學舜有拒絕的機會,一把摟著他的肩膀,向前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