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瑜,我的人已經找到蘇勝彥夫婦了,他們正飛來這裡,我們會安排依依落單的機會,讓他們將她帶走的。」中山美沙捺著性子勸說著。
「沒用的,難道又要我要再演一次失憶,說鄭涵瑜又回來?」她不要,即便如此,莫裡斯要的還是依依啊。
「涵瑜,你跟我們有緣,不然,老天不會讓莫裡斯遇見你,還將你帶回來這兒。」
「伯父,這些我都懂,我也知道自己離開這裡一定會很想念你們,但是建立在欺騙上的愛情或婚姻能長久嗎?一旦莫裡斯發現真相……」她苦澀一笑,「你們認為他會不在乎這一點,而繼續跟我維持感情或婚約?」
眾人無語駁斥,一時之間,氣氛凝滯,全室靜悄悄的,也因此,屋外那一聲恍如怒吼的緊急剎車聲響起時,眾人也聽得格外清楚;而這熟悉的聲音,令大伙的神經一繃,因為這是莫裡斯那輛賓士的聲音。
接下來,除了不能露面的鄭涵瑜外,其他人全魚貫的步出中山美沙的臥房,來到客廳。
莫裡斯一踏入客廳,神情上的冷峻及怒意令眾人不解地面面相覷、手足無措,而更令人訝異的是,這段時間來,跟他猶如連體嬰的蘇依依居然不在他身邊!
「發生什麼事了?依依呢?」中山美沙雖然不明白孫子的臉色為何如此難看,但她很好奇蘇依依怎麼不在他身邊,「我將她留在強森醫生那裡了。」
「她又發病了?」
「沒有!該死的沒有!可是我快發病了!如果你們其中還沒有人願意開口,告訴我你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的話。」他沉著俊顏怒視著家中的每一位成員。
「把戲?」眾人一愣,但臉上隨即抹上一層心虛,難不成他發現涵瑜了?
莫裡斯瞠視著眾人,咬牙切齒的除了將他跟強森對蘇依依那只藥袋的對談娓娓道來外,還說了另外一件事,就是在他偕同蘇依依離開診所返家的路上,強森又打了通手機要他回去,說有好消息。
可他不知道那算不算好消息?因為強森給他看一堆有關蘇依依在聖愛私人療養院的病歷資料,上面的資料顯示她的確是在十月三十一日拿了三個月份的藥量後,才離開美國的。
「這事證明了什麼,你們應該心裡有數吧!」他怒火攻心的冷睨著眾人。
大家聞言頻頻交換目光,神情顯得有些志下必不安,但中山美沙除外,她仍然冷靜,眸中甚至還出現一抹令人深思的笑意。
莫裡斯繼續冷峭的道:「事情還不止於此,在我要離開診所時,強森醫生又接到一通電話,來電的是依依在美國的主治醫生傑克森,他請求強森醫生幫忙,不要讓她的叔叔嬸嬸有機會將依依再帶離我的身邊,因為她這一關也許是三年、四年,或者一輩子,」他咬咬牙,「而你們很清楚原因是不?為什麼蘇勝彥夫婦不准依依等在我身邊,甚至要將她帶得遠遠的?」
「是,是我花了一千萬法郎要他們帶她走的。」中山美沙坦言,「但那是基於保護家裡的成員,依依那時候精神錯亂,燙傷佩茜、咬傷吉安,甚至還脫衣勾引曉晨,當時你人在美國,易地而處,你不會採取任何行動嗎?」
「你指控的事不是真的!」
「是真的,莫裡斯。」孫曉晨直視著他怒火騰騰的臉孔。
他倒抽一口涼氣,怒喝道:「胡說!」
「真的,奶奶所說的這三件事,我都親眼看到,她傷害兩個小孩時,我都來不及阻止,她勾引我的事,我拒絕了,只是——」
「只是什麼?」
「她卻不放棄,甚至在奶奶跟珍妮弗進房後,對她們仍是視而不見,繼續的挑逗我,當然,我認為她是將我錯當成你,精神狀況不穩定的她……」
「她不是瘋子,別將她說得像個瘋子。」莫裡斯早猜到他會這麼說,所以從知道蘇依依曾脫衣勾引孫曉晨的事件後,他從未找他對質過。
「算了,」中山美沙知道要孫子相信並非易事,「莫裡斯,你氣沖沖的回來,就是要一個答案,我可以告訴你,蘇勝彥夫婦現在應該在飛來法國的途中,是我要他們來帶走依依的,當然,如果你願意幫他們付清一千萬法郎的本金還有這四年來的利息,依依就是你的了,我也不會再過問你的事。」
「奶奶?」
「媽?」
珍妮弗跟理查錯愕的喊叫出聲。
莫裡斯怔愕的看著中山美沙,他沒想到她語出驚人,說出這麼阿莎力的話。
「你要的另一個答案是鄭涵瑜,對不對?」她邊說邊往她的臥室走去,莫裡斯濃眉一擰的跟了上去。
「奶奶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說那種話?」珍妮弗真的傻眼了。
「而且她打算讓莫裡斯跟涵瑜面對面?」吳怡靜也是一頭霧水。
「別想了,跟上去看看。」理查邊說也邊跟上去,他們點點頭沒有異議的跟著往中山美沙的臥房移動。
令眾人意外的是,中山美沙僅站在門口,並沒有打算進入房間,她指指緊閉的房門,對著莫裡斯道:「她就在裡面,也已經打算要搭機離開,我本認為她是上天為你安排的另一個女人,既然你仍心繫依依,我也沒理由慰留她,你剛好來向她道聲再見吧。」
鄭涵瑜就在這扇門的後面,莫裡斯發現自己的心臟居然怦怦狂跳!他暗暗的吸了一口氣以平抑那狂亂的心跳後,開門進去,反手將門給關上。
理查、珍妮弗跟吳怡靜不解的看著中山美沙,真的不知道她葫蘆裡賣什麼藥?
「我們先離開吧,還有珍妮弗,你不是該去接小朋友了?」
「可是……他們?」她非常好奇事情發展。
「去吧,有些事不是我們能掌控的,如果莫裡斯還不懂得自己的幸福在哪裡,那也是他自己選擇的,日後的苦果也要他自己獨嘗。」中山美沙雖這麼說,但心中可有九成的把握。他和涵瑜會在一起的,從他將依依扔在強森醫生那裡,自己衝回來的舉止,她很清楚孫子的心在誰身上。
眾人明白的點點頭,跟著中山美沙離開。
房間內,莫裡斯屏氣凝神的看著背對著他坐在落地窗的高椅上,注視著窗外的傾盆大雨的鄭涵瑜。
「下雨了,奶奶……」鄭涵瑜邊說邊回過頭來,但在看到進來的不是中山美沙而是自己深愛的莫裡斯後,她倒抽了一口涼氣,五臟六腑在瞬間絞成一團。
莫裡斯呆若木雞,老天,鄭涵瑜是真的存在,她不是依依雙重性格下的另一個靈魂,她是個獨立的個體,就在他的面前。
可是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相似的兩個人?!
鄭涵瑜嚥了一下口水,看著他怔愕的表情在瞬間變得冷漠,一步步的朝自己走近。
她現在該是誰呢?再扮依依嗎?還是——
「你為什麼騙我?為什麼說你失憶?為什麼假扮依依?」
她涼氣猛抽,聲帶癱瘓的發不出一點聲音。
莫裡斯很火,雖然心中也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狂喜,但他不想去深究那狂喜背後所代表的意義,潛意識的他想躲開。
所以他拚命的扣住心中的另一股怒火,對著眼前身著中規中矩的粉藍色毛線套裝的鄭涵瑜發出嚴厲的怒吼,「你說話啊?該死的你,你一開始就在耍我,看我的笑話,對嗎?」
「不!不是的。」
「那就該死的回答我的問題!」
她看著他,事情總該作個了斷的,不是嗎?但他憑什麼凶她?
她跳下高腳椅,直視著他,粉臉上也見火氣,「你凶什麼凶?現在傷心離開的人是我,甜甜蜜蜜的是你跟蘇依依,你一點損失也沒有,你氣什麼?又凶我什麼?!」
他濃眉一蹙,「傷心?」
「沒錯,一開始就是我這個白癡對你一見鍾情,所以才天真的想扮演失憶的蘇依依來接近你,但那是我的錯嗎?是你自己白目找錯人,是你自己擋住我的路,含情脈脈的看著我,對我說話……」
說他白目,他火冒三丈的怒道:「那又如何?你可以說你不是依依,我認錯人了。」
「是啊,我——」她咬咬牙,「我是該那麼說,但偏偏你碰上的是個芳心寂寞了二十多年、渴望愛情、渴望性的一個悶騷女,你這個莫名其妙半路上竄出的深情帥哥,我怎麼會放過?」
「是嗎?既然如此,我多次要跟你親熱,你為什麼拒絕?」
「因為我是個處女,而你的依依該死的不是個處女,你懂了沒!」她咆哮出聲。
他不悅的撇撇嘴角,「該死的,你的吼聲比我還大。」
「因為我夠悶夠恨了,有個深愛的男人在我面前,我卻什麼也不能做,還得裝聖女,你以為我好受嗎?」
「你口口聲聲說你愛我,卻欺騙我你的真實身份?」
「不然呢?如果我一開始就告訴你,你認錯人了,你會將我帶來這兒?」
他抿緊了唇,「我是不會,但我多次要你恢復記憶,要我的依依回來,你為什麼還堅持要扮演她?」
「我愛你啊!你是驢子啊,我就是捨不得你才繼續扮下去。但現在不必了,你的依依回來了,你們每天卿卿我我的,在一個房間裡睡覺,你的日子過得很好嘛。」
「我——」其實每晚他只是將欠缺安全感的依依擁在懷中,兩人並沒有進一步的親密舉動。他曾吻過她,在她回來的第一個夜晚,但不對勁,他們的吻居然激不起他內心的情慾火花……
「我不知道你在發現這個謊言後,有必要跟我來個面對面,互相嘶吼一番,你幹嗎不將這些力氣留著去跟你的依依做愛?」她滿口嘲諷之詞。
「我不需要你這個狗屁建議。」
「那你還留在這兒幹嗎!」
是啊,他還留在這兒幹嗎?他沉眉鎖眼的往門口走去,但在握住門把的剎那,他才想起外來客是她不是他。
該死的,他是氣昏頭了!
他猝然轉身,再次走到她面前,「該走的人是你吧?這兒是我家!」
說的也是,她居然乞丐趕廟公!
「好,我走,反正我的行李早打包好了,一些帶不走的衣物就隨你們處置了。」她悶悶不樂的走到一邊的玻璃櫃旁,拖起那隻小行李箱就要往外走,但莫裡斯突地又阻止了她的去路。
「幹嗎?又捨不得我走了?」她怒視著他,但眼眶已微微泛紅,可見淚光。
莫裡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擋住她的路,那是直覺反應,他根本還來不及思考,他的身體彷彿有自己的意識般,不想讓她離開。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強抑著滿眶的熱淚不讓它們落下,「我想你跟依依的婚禮很快就會舉行了,我我願意祝福你們,但別寄紅帖給我,我不僅不會來,也很擔心自己會寄奠儀來觸你們的霉頭。」
很意外的,聽到她這一席話,他一肚子的怒火在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竟是一股難捨的深情。
看她越過自己打開房門後,他無暇多想,脫口而出地問:「你有什麼打算?」
「回台灣重新生活,為了你,我放棄了空姐的工作,現在我打算重回空姐的工作崗位,」她頓了一下,牽強一笑,「這是我跟兩個好朋友間的共同協議,三個人都要當空姐,像小鳥一樣在天空飛翔上
他凝睇著她略顯孤寂的身影,她的那一聲淺笑聽來卻更令他感到心酸。
「我的心也需要飛翔,在沒有找到一個足以停泊的安全港灣時,我會繼續的飛,當然,」她嚥下哽在喉間的硬塊,苦中作樂的自我調侃,「有了這次的例子,我想我會先找個男人做愛,不會再因處女之身而喪失了一些美妙的性體驗。」
「你的意思是你要跟別的男人做愛?」莫裡斯的臉色倏地一變,他發現另一股怒火突地又襲捲而來。
她聳聳肩,「有何不可?反正,現在二十四歲的處女也不多,而男人也不見得會珍惜。」
「不准!」
她愣了愣,難以置信的轉回身來,看著一臉怒火的他,「你說什麼?」
「我說不准你跟別的男人做愛!」
她嗤笑一聲,「拜託,你是我的誰?你可以跟你的依依做愛,可居然要我當尼姑?」
「反正我說不准就是不准!」他知道自己霸道,但她是他的!
「莫裡斯,我知道你是無可救藥的大男人,但我們相處半年了,我是不是依依那種小女人,你應該很清楚。」她眼睛冒火。
他半瞇起褐眸,睨視著她,「你不是說你愛我?」
「所以呢?我這輩子就得守身如玉,守著你的愛過一生?而你,則跟你的依依結婚生子?!你會不會太自私了,莫裡斯!」她越說越生氣。
「我沒有這樣說,話全是你講的!」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能跟你做愛的人只有我。」他不容許她跟別的男人親熱。
「哈!你慢慢想吧,我這一輩子對男人的愛大部分都放在你身上了,我可不希望我的身體還被你烙了印,在以後的人生裡對其他男人『性』趣缺缺,或者是頻頻回味你的做愛技巧,那我這一輩子真的篤定只能當個悶騷到老的老姑婆了!」她氣呼呼的怒吼一番後,拿了行李步出門外。
莫裡斯咬牙切齒的看著她僵硬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算了,她要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是她的事,而他也有他的依依,不是嗎?
但為何他的心如此沉重?甚至還隱隱作痛?
客廳裡的眾人看到鄭涵瑜拖著行李走出來後,心中有譜,明白大勢已去,她還是選擇離開了。
理查夫婦及孫曉晨不知該說什麼,而中山美沙則有點錯愕,她不可能搞錯的,孫子愛的女人明明是涵瑜,沒理由他不將她留在身邊的。
「我要走了,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的照顧,我會想念你們的。」鄭涵瑜忍住眸中打轉的淚水,跟眾人一一點頭道別。「天色都晚了,你不是要搭明早的飛機嗎?那就在這兒再待一晚吧,不,我想你還是待個幾天,等莫裡斯跟依依的婚禮結束後,再回去吧。」中山美沙再次語出驚人。
「婚禮?!」眾人嘩然,而鄭涵瑜則呆若木雞的任由淚水滑落臉頰。
「媽,莫裡斯沒有提婚禮的事,你怎麼……」理查連忙走到母親身邊,不解的問。
「他愛的是依依,那就成全他,等他們婚後就搬到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去,老死不相往來。」中山美沙下了一計猛藥,看看孫子的反應如何。
果不其然,莫裡斯冷峻的聲音驀地響起,「我又沒有說要跟她結婚。」
語畢,他已走到客廳,在中山美沙的身邊坐下,還不怎麼開心的怒視了一臉哀傷的鄭涵瑜一眼。
「你不是說過只要依依恢復記憶,你就要娶她?」
「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就是不想。」他沒好氣的回答。
「為什麼?你們不是彼此相愛?」
「我——」他被問倒了,可也找不到詞反駁。
「說不出來了吧,那這事就這樣決定了。涵瑜,你陪我回房間去,我這陣子身體不太好,你就委屈點留下來,照顧我幾天行不行?」
「可是我……」要她參加他的婚禮,她會心碎而死的。
中山美沙站起身走到她身邊,鼓舞的拍拍她的手,「這裡有好多喜歡你的人,既然莫裡斯已知道你的存在了,從此之後,你就不必躲躲藏藏,要到哪就到哪,這不是很好?」
她思考了約三秒後,才點點千斤重的蟯首。
「那先陪我進房去。」
「嗯。」
莫裡斯看著鄭涵瑜陪著奶奶回房後,原本沉重的心情竟意外的輕鬆起來,看來自己是在乎她的,但依依怎麼辦?她一直依賴著他,若失去他……
「我可以跟你談談嗎?莫裡斯。」孫曉晨看著陷入沉思的他道。
「嗯。」
理查跟吳怡靜互祝一眼,他們大概可以猜得出來曉晨要跟兒子說什麼,而那也是他們要跟兒子說的話。
兩人朝孫曉晨點點頭,便轉身步上二樓回房。
客廳裡只剩孫曉晨跟莫裡斯,孫曉晨不想浪費時間,開門見山的說:「你根本就不愛依依,婚禮的事你應該堅定的去跟奶奶說NO。」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我不愛依依?」
他苦笑一聲,「你本來就不愛她,你會將她護在你的羽翼下,純粹是因為你不想輸。當年週遭的人都看著我們兩人在爭取依依的愛,而你一向狂妄,怎能容許自己吃敗仗?」
「事情不是這樣。」莫裡斯不願相信他的論點。
「的確不單單是這樣,還有一點是依依滿足了你個性中的大男人特質,沒有你,她幾乎不知道如何生活,她只能依賴你,對你百依百順,而你也將她當成一個小女人看待,對她只有命令、允許與否。」他搖搖頭,「你習慣了她,可你知道嗎?在涵瑜進入你的生活後,你才有機會去接觸所謂真正的愛情。」
他濃眉一蹙,「你是說我愛涵瑜?」
「難道不是?」
莫裡斯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確在乎她。
「這兒的每個人都看得出來你的心放在誰身上,但不知道你為何還那麼白目……」
「別批評我,曉晨,我只是被她們玩的失憶遊戲搞得頭昏腦脹,還無暇整理自己的思緒。」
「那就趕快整理,也對自己坦白,不然,奶奶的個性你很清楚,她辦事一向積極,沒幾天,一個新娘就在教堂等著你了。」
他當然知道,可是他現在真的煩透了!
莫裡斯爬爬劉海,俊美的臉上有著深思,「我出去喝一杯,順道將依依接回家。」
孫曉晨看著他拿了車鑰匙轉身出門,喃喃的道:「希望你不要抱憾終生,莫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