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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宮 第四章 作者:靡靡之音
    正想著,就聽見小太監過來報,「皇上,懷德總管謝聖駕救命之恩來了。」

    我拉過他問:「誰啊?」

    小太監撇撇嘴,似乎責怪我連這個都不知道,「懷德總管啊。」

    「不認識。」我搖搖頭,又道:「還是讓他進來吧,說不定他很會玩小鳥,可以來陪陪我,總不會都像你們這麼笨吧,連逗小鳥都不會!」

    小太監卻不再答話,立時便出去宣了,不一會便有人進來,正是我剛剛見過的那人。

    臉上還是恭謹討好的笑著,毛髮稀疏的面孔,說不上好看也說不上難看,宮裡的太監有八成都是這個樣子。

    我朝他招招手,「過來過來,你不是什麼總管?似乎是很厲害吧,那就過來陪我看小鳥。」

    懷德忙朝我行了大禮,這才走了上來,躬著背站在我面前,聲音壓得很低,「皇上,我們今天不玩小鳥,我們來講講江山社稷可好?」

    我心中一驚,可仍不露聲色,「什麼?那是什麼,比小鳥好玩嗎?」

    他又一笑,卻不對我說話,而是對著門口輕喊一聲,「豆兒,怎麼樣了?」

    應著他的聲音,一個小太監從門口進了來,點頭道:「師傅放心吧,全做該做的事去了。當差的去當差,沒當差的,都拿了銀子玩骰子了。」

    他說話時聲音細緻,卻又有種綺麗的嫵媚,再看他尖尖的下頷,白生生的手腕,正是那天我看林停雲帶在身邊的男寵,卻比那時多了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媚意,雖然現在仍然清淡,可也足以讓一般人酥麻到心口。

    不過是幾日光景,他怎的成了閹人?

    懷德朝他點頭,「你先出去守著吧,我和皇上逗小鳥。」

    看豆兒聞言退了出去,懷德又轉向我,「皇上不必擔心,豆兒這孩子乖得很,很聽話也招人疼,偏就命苦了點,本是林停雲公子的伴讀,可前些天不知犯了什麼錯,被淨了身送進來。奴才看他可憐,也就讓他跟了奴才,奴才說的話他定是聽的,絕不會出去到處亂說。」

    我不知如何接話,只得閉了嘴,倒要看看他究竟要說什麼。

    他卻不做聲,只上下的打量我,臉上卻漸漸露出滿意的神色。

    又過一會,懷德的眼睛對上了我。這會他卻笑了,下擺一掀就跪了下去,「奴才罪該萬死,過了這許多年竟看不出皇上是心如明鏡,平日裡的糊塗不過是逗著奴才們好玩罷了。白白的把光復江山的大業耽誤了好多年,還請皇上降罪!」

    我瞳孔驟緊,當然不會立時相信他的說辭,於是走到他身前不解道:「你這人真奇怪,盡說些有的沒的聽不懂的話,快起來陪我玩。」

    懷德仰頭看我,又伏身在地上磕了一記,用我才聽得到的聲音說了聲「得罪」。然後我便覺得雙眼一花,他竟一下子站起來拿住我的手腕。

    懷德一隻手捉著我讓我動彈不得,一隻手朝我臉上伸來。我奮力掙扎,奈何他兩螫如鐵,夾得我動不了分毫,偏頭也逼不開,卻又不能叫人進來,只能眼睜睜的看他撕下了我臉上的易容。

    這時卻覺得捏住手腕的力道漸輕,懷德的臉上也浮出了慈愛的表情。

    等他放開我,我竟不覺得剛剛被他捉住的地方疼痛,再看上去,也沒有淤痕,可見他力氣出得十分巧妙。我心知再也無法遮掩,而且他竟知道我容顏一事,又隱約知道他恐怕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如今已經是避無可避,到還不如把話打開來說清楚。

    我凜然望他,「懷德你可知罪?」

    他躬身跪下,「奴才知罪,皇上想怎麼罰都成,可奴才沒有後悔,若是一句句說給皇上聽,聖上不知何時才能信了懷德,才有此下策,望皇上體諒奴才的一片苦心。」

    我等的自然是他這句話,於是扶了他起來,「你的辛苦我自然是知道,如此用心良苦,我又怎麼會怪罪?」

    懷德這才驚喜的看我,「那皇上是信奴才了?」

    「那是自然,可我到底是要知道前因後果的,還請懷德說來聽聽。」

    「皇上看天下的形式如何?」我本是要試探他,誰知他卻不答反問。

    「這……」我略一猶豫,終是道來,「要說這天下最弱的應是佑施,小國寡民,又兵弱,林自清卻滅了……」

    「那最強呢?最強又是誰?」彷彿看出了我心中隱存的不信,懷德立即追問。

    「最強……那應是北方夷族了,他們本是蠻人,成日馬上來去,又喜好征戰,武功是一等一的強。」

    懷德卻笑看著我搖頭,「夷人雖然各族強大,可各個部族分崩離析,就是鐵劍也熔成了沙子,目前根本不是對手。」

    「那就是雷君遠了。」我話鋒一轉,「他少年得志,據說能臂負萬斤,千軍壓於眉頭談笑自若,又握有重兵……」

    懷德還是笑,「可是他到現在仍無動靜,雖說是得志,可此人過於驕橫,自負之人,要贏他並不太難。」

    「這便只有林自清了,他如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可他如果沒有林停雲的輔佐,以他的狠辣心腸,荒淫驕奢,又怎麼能快意得了許多年?」

    「那……就是林停雲了?」

    懷德這才點點頭,「不錯,他的確是厲害,雖然只有十多歲的年紀,可心智並不亞於沉淫多年的謀士,當斷則斷,該下手時決不留情,心思縝密,出手無情,可稱之為最強之人。」

    「是嗎?」我輕飄飄的笑,心卻有些定下來。

    要知道他剛才說的這些,牽涉到多少機密,竟是連我這個皇帝都不曉得的。

    林自清為了怕我這個傻子誤了朝政,奏折根本不經我手,後宮不得參政,太監宮女們也不會說這些。我雖是至尊,可天下人哪裡知道,我對宮中的事情清楚,可若說是軍國大事,卻是連普通的百姓也不如。

    如今聽懷德娓娓道來,豁然開朗,自然也知道如果不是真心為我,哪會對我說這些話?

    我正想著,卻聽他繼續說道:「其實要說最強……還有一人皇上卻忘了。」

    我看他,他卻恭敬的下拜,「皇上,您其實也是最強。」

    聽懷德說了這話,我略一沉吟,良久才道:「此話怎講?」

    「皇上。」懷德微微笑,「能隱忍十幾年之久,並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況且當年先皇離開時,您不過是個才三四歲的孩子;而且奴才雖然愚笨,可這老眼也不是什麼都看不清,可偏就是看了皇上好多年,卻到皇上為奴才解圍時,才猜了皇上不過是臥薪嘗膽罷了。就這份耐力,已是不凡。」

    我居高臨下的看他,懷德也不慌,「再說,那夜皇上和琴音太子的事奴才斗膽也知道了,就憑那份決斷,也夠奴才五體投地了。」

    我心中凜凜一涼:懷德知道那夜的事情?他竟是如何知道的?可有其他的人知道?

    懷德卻彷彿知道料到我所想,繼續接道:「只不過皇上當時太急,沒注意到有幾個多長了眼睛的小奴才,可請皇上放心,那些不懂事的人,都已經料理好了,永遠不會亂嚼舌根的。」

    我這才鬆了氣,自然知道他說的「永遠」是什麼意思。

    不過這松氣卻又令心思一轉,難道我已經將這懷德當作自己人了嗎?他竟能在這短短的時間取信於我,可不知怎麼的,信任卻彷彿是從心底里長出來的,不由得就信了他,覺得他不會害我。

    他既知道琴音,那自然也看見林停雲了,可他沒有說,我當然也不提。

    此事暫且作罷,我隱忍已久,如今既信了懷德,不免有些心浮氣躁,這有了幫手,又得了稱讚,不免想立即大展宏圖,轟轟烈烈的大幹一番,於是問他,「那我們從哪裡下手才好?」

    說著話把他扶起來到椅子上坐下,「你既是我的長輩,如今又是我的知己,不如錚兒就叫您一聲叔叔吧。」

    懷德忙站起來告罪,哪裡敢坐,又要跪下卻被我攙住,「皇上這是折煞奴才了,皇上您是真龍轉世,天子臨朝,懷德小小內臣,擔不起這樣的福分,會折壽的。」

    我硬壓他坐下,「懷德叔叔別推辭了,這聲『叔叔』是定要叫的,否則父皇在天之靈也饒不了我。」

    聽我說到父皇,懷德眼中痛楚一現,隨即隱去,卻被我瞧個正著。「那懷德叔叔看我們現在要如何呢?」

    懷德深深笑,卻不再推辭「叔叔」的說法,只朝我擺擺手,「皇上別急,我先帶皇上去看件東西。」

    我輕點頭,讓他帶我出了寢宮。

    穿過御花園,見的仍然是暮夏景色,卻比上次注意時又零落了幾分。天末雲橫處夕陽殘照,微弱南風載淚,映著流水慘逝,分外淒涼。可隨著懷德

    慢慢走進殘花深處,清幽的宮中小居外卻是一派春意融融。

    仍是那夜的琴聲,仍是那夜舞琴的手。

    卻沒想到,萬念俱灰的琴曲外仍可奏出如此情意纏綿的鳳求凰。

    聽曲若觀粉蝶紛紛,膩水潺潺,萬艷叢中,妲娥體態婀娜,一派國色天香。春心少年躊躇不前,縱然萬般相思,卻是有口難言,只得把綿綿恨縷縷思化作琴聲,只為同做那鳳凰台上吹簫人。

    我聽這裊娜的琴聲卻似被封了喉管,發不出聲響,只能怔怔的看著屋中的一對玉人。

    琴音本是明眸善睞,可如今卻更添了風采,眼若二月桃花潭水,真似他的曲子,化作明媚春色,滿腔愛意。女子也是文雅嫻淑,胭脂素雅,珠翠雍容,一看之下便知是才德雙全的嬌俏娥眉。

    她看著琴音的眼睛含情脈脈,看來兩人這是彼此愛慕,只怕已永結同心。

    我已說不出話來,只想遠遠離開此地,更沒有心思想懷德為何把我帶來,轉身便要離去。

    誰知卻被懷德抓住了手,伏在我耳邊說,「皇上難道不認得那女子了嗎?」

    我哪裡有心思去想,只想掙脫離開,懷德卻不放開,「皇上……那是你的皇妹優佳公主啊。」

    經懷德這一說,我才想起來,我的確有個叫優佳的皇妹。可我滿心都在復國上,哪裡管得了這小小的庶出公主,只不過知道她通曉音律罷了。

    彷彿早知道如此,懷德又說:「那皇上可知道,林自清正準備要她去和雷君遠和親?」

    和親?!

    我這才稍稍定下心神,盡力不看不聽屋中的濃情蜜意。

    林自清與雷君遠一向並不見多友好,雙方相互試探,若是說和親,那林自清就是有意拉攏他了?

    我不信的看懷德,他也不多說,只道:「這是林自清的主意,日子定在皇上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屆時,該來的人都會來的。」

    「林自清要和雷君遠聯手?」

    懷德讚賞的看我,「皇上聖明。」他朝我點點頭,又轉眼去看屋內傾情的男女,「林自清把琴音太子放在宮中,原是為了掩人耳目,卻萬萬沒想到這二人人琴瑟相和,思戀萌動……」

    說到此處懷德又回頭看我,「他們若不是這突生的變故,也算是才子佳人,奈何造化弄人,如今即使是情深似海,又能如何?」

    我也看他們,仍然是心痛難當,他們眼中只有彼此,竟然連我和懷德在窗邊站了這許久都沒覺察。

    人說動情之人物我兩忘,看來不假,可他們難道忘了自己是何處境?

    尤其是琴音,看來那天林停雲並沒有為難他,即使是滿腔情愛令他花容復甦,卻竟然忘了令他投水的林自清?他在宮中有多少耳目,這樣的情事又怎麼能瞞得了他?

    「皇上。」此時懷德也在耳邊輕輕道:「本是要把消息傳給林自清的,看來已經不需我們了。這和親之舉,定然作廢了。」

    我猛地扭頭,剛好看到花叢間,宮女裙角一翻,瞬間不見了蹤影,似是有人急急的退了出去。

    「聖上放心,她沒看到我們。」又隔了一會再道:「只是可惜了琴音太子……」

    於是拉了我從原路走回去,一路上我無所反應。

    回了寢宮,任他為我戴好了面具,又招了豆兒離開,出去時懷德終於初次收了笑臉,「皇上,凡事要想開些、想遠些。」

    對著空曠偌大的寢宮,我一人苦笑。

    帶我去看這一幕,不就是為了斷我的念頭,如今目的達到,倒叫我想開些。

    卻是要如何想,又要如何想開?

    可偏偏放不下那句話——只是可惜了琴音太子……

    林自清若是知道了……

    我竟有些想不下去,一個人和衣躺在床上,不准他人進來。

    曲折身心,斷思斬念,腦中卻縈繞不去琴音的笑貌音容,和那般的琴聲。

    去時終須去,住要如何住?

    那樣哀婉蒼愴的人,總似乎在哪裡見過,一樣的深情,一樣的無奈,一樣的決然。

    我月下花間的那個夢,琴音是否一直是我的夢中人?

    思來想去,到底是放進了心中,便再也放不下。站起身,略略思量,終是摘下了面上的偽裝,沿著懷德帶過的路行了過去。

    輕輕拉開窗戶,小心的藏好了身子,我窺入窗中,探看屋內的情形。一看之下,卻發覺下人們跪了一地,有一人面朝下趴伏在地上,血染白衣。

    我正幾乎要叫出聲來,卻聽林自清邪邪道:「琴音太子不喜歡被人看,不懂事的人都是這個下場,不過不怕死的抬頭也沒關係,本監國一定給他一個痛快。」

    此語一出,所有跪著的人都劇烈的抖起來,卻也同時深深的埋下了頭。

    林自清這才從身後拽出一個白衣人來,獰笑道:「這下你可喜歡了?那就來吧!」一連幾下,他身上的衣服就被撕去,水玉凝香的身子赤裸在了明燦的燭光下。

    烏雲柔緞似的流瀉下來,青絲紅唇,不是琴音又是誰?

    林自清把他按在地上,折起了身體,撩起自己衣服的下擺,就在眾人的面前進行著獸行。我只聽到在林白清進入的時候,琴音微弱的輕哼,面上卻似是麻木,雙眼空洞的睜著,連呼吸的起伏都微弱無比。

    我不忍再看,轉身正準備離去,卻見月下一人遙遙的看我,朝我笑,「怎麼,不看了?吃醋了?」

    這脆生生的聲音,在我聽來,卻冷得像三九玄冰。

    月色下,這人竟像是整個兒用白玉雕成,皎若月下芙蓉,一肌一膚極妍極艷。

    ——卻是我最不想見的人。

    見我不作聲,林停雲走近我身邊,執起我的手,「箏,這你就看不下去了嗎?這怎麼行?後面可有更精彩的。」

    林停雲拉著我的手勁不輕也不重,卻讓我沒辦法動彈,手臂也同時環在我的腰側,看似情人間纏綿的擁抱,其實卻是抵住了我腰間的穴道,不讓我有絲毫的反抗。

    他的笑臉一如薺荷芙蓉,只是多了悲滯陰狠,說不出的可怖。

    如水冰冷的月下,我和他一起目睹房中的酷刑。

    此時的琴音已套上了一件素白的衣衫,寬衣長袖罩在纖細的身子上,更顯得瘦弱,似乎一捏就會被折斷。

    林自清又是衣冠楚楚,剛才不堪的言行似乎只是一場夢境。

    以指尖托起琴音低垂的下頷,抬高他的臉,林自清饒有興致的笑了,「我倒是看走眼了,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膽子,真小看了你。」

    說話時,伸手去觸那滲血的唇瓣,卻被琴音奮力的扭頭避開。

    林自清竟也不生氣,言語更加輕佻,「平常看你只差立貞潔牌坊,到頭來還不是淫賤得很,骨子犯了騷,春心大動了吧。」

    聞言,琴音的臉色更加蒼白,卻依然不語。

    可林自清卻彷彿越說越高興,越說越有興致,「那個優佳也是個小浪蹄子,什麼公主,都是唬弄外人的。怎麼?和她背地裡野合的滋味如何?要不要我教你……」

    一口和血的唾沫落在了林自清的臉上。

    琴音這時卻笑了起來,彷彿帶著無限的神往和幸福,清麗的月輝般讓人不敢逼視,「我與優佳情投意合,心意相通,又豈是林白清你這等輕浮鄙賤之人能懂的?」

    看著林自清漸漸變黑的臉色,琴音仍是一字一句的說著,比青巒定定,「林自清,你可以有天下,可以富貴榮華,可以殺了所有不滿之人,可你永遠也找不到一個真心愛你的人!」

    等他說完,林自清的臉也黑如鍋底,眼中凶光閃爍,連我看得也不禁慌亂起來,卻也只能站著看著,一點辦法也沒有。

    思量間,林自清已恢復了尋常臉色,踱步至琴音身前,「聽說你們如此暗通款曲,是從她聽見你的琴聲開始的。」

    抓起琴音柔長的手指,用力的在掌中搓揉,林自清陰慘慘道:「你本叫琴音,除了美貌,還以琴藝高超聞名列國,卻不知道……如果沒有這撫琴的手指會怎麼樣?」

    我心中「突」的一跳,見琴音瞬間慘白了臉色。

    林自清倒是「嘿嘿」的笑得高興,轉身道,「你們還等什麼?還不把專門替琴音公子準備的東西拿過來!」

    跪在地上的奴才們如蒙大赦的起身,爭先恐後的奔出去,不一一會便拿了東西過來,打開來攤在琴音面前。

    那竟是一排參差的竹簡,又是用繩子綁好了繫在一起,竹簡問可以自由伸縮拉緊。我當然知道那是什麼,連心都顫抖起來,幾乎忍不住要去求身邊的林停雲,可又只得忍住,我若說了話,只會讓琴音更苦。

    林自清把那東西套到琴音手指上,每個竹簡間都放入一根手指。指頭纖纖的被竹片隔開,如橫斜的花枝,並蒂開在那裡,在夜色中黯然銷魂。

    林自清也彷彿極欣賞似的,輕輕的撥弄了一二,這才不捨的放開,一個手勢,下人們開始收緊了繩子。

    我扭過了頭,卻被林停雲握住了下巴,強迫我直視屋內。

    琴音咬住下唇,唇上的血同指根的艷色一起流下來,額頭上滿是冷汗。

    慢慢的,手開始顫抖起來,然後是手臂,再是整個身子,急速的顫著,卻阻止不了絲毫的疼痛從十指逼過來。

    我的內臟彷彿被人拉扯般的疼痛,可連閉眼都做不到,卻突然聽見琴音斷斷續續的聲音,「……開時……似雪,謝時似……雪,花中……奇……絕……」

    後面的音色微弱,我幾乎聽不見,可這首詞卻是我知道的。

    開時似雪,謝時似雪,花中奇絕。

    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徹。

    占溪風,留溪月。堪羞損,山桃如血。

    直饒更疏疏淡淡,終有一般情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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