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副武裝的消防隊員趕緊扶住腳步踉蹌的兩人,一邊將他們往建築物外面帶,一邊問:「裡面還有人嗎?你們有看到其他人受困嗎?」
好不容易終於可以呼吸到比較新鮮的空氣,安婕半趴在地上拚命喘氣,無法回答。
杜維臣稍稍順了氣後,開口道:「我們沒有看到,不確定裡頭還有沒有人……」
「好,我們知道了,你們要上救護車嗎?」
杜維臣搖頭道:「不用,我們沒事,謝謝。」兩人都沒被嗆傷,他寧可讓真正有需要的人去利用醫療資源。
消防隊員點個頭後,放開他們就往裡面衝,準備逐樓搜尋,確保沒有受困者。
大樓前面一片混亂,除了消防隊員和消防水柱,還有很多記者蜂擁而來,要現場連線報導。
杜維臣攙扶著安婕,小心地走著,避開人群到另一棟建築物的騎樓,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腳踝還痛嗎?」
「沒事……」安婕很想力持鎮定,但整個身軀卻不受控制地拚命發抖。
她看到這個男人的頭髮亂七八糟的,臉也被燻黑下,渾身狼狽,她知道自己的模樣一定也很淒慘。她的手無法放開他的,仍是死命地、緊緊地抓住他的手,無法相信自己真的從火場中逃生了。差一點點,也許她就會被嗆昏在廁所、樓梯間,或是倒在地上……她根本不敢想像自己會有什麼下場?是他,是他不顧一切地衝進來救了她!
「婕,別怕,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好心疼她的無助,杜維臣用力摟住她,不管旁邊還有人,把她抱得好緊好緊。感謝上蒼的慈悲,他找到她了,他沒有失去她!
依偎在他的懷裡,飽受驚嚇的安婕再也無法控制情緒,終於崩潰大哭……
狼狽的兩人坐了計程車回到安婕住處,杜維臣很體貼地走入她的浴室,幫她放了一缸溫水,握住她的手道:「別怕,已經到家。沒事了,這裡很安全,你進去洗澡吧。」
「好。」回到溫暖的家後,安婕總算不再一直發抖,但臉色還是很慘白。她定定地望著他的臉龐,低聲道:「謝謝你……」
他笑了,再度用力抱住她。「別說這麼奇怪的話。安心洗個澡,我也去客房洗澡,然後我們一起吃點東西。叫披薩好嗎?想吃什麼口味的?海鮮總匯好不好?」他知道她的情緒還處於緊繃的狀態,所以刻意以輕鬆的語調講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好讓她揮別恐懼。
「我不餓,你如果餓了就叫吧……」安婕溫順地進去浴室,關上門。
她站在鏡子前面,儘管已經有心理準備,還是被自己的恐怖模樣嚇到了。老天!她整張臉被燻黑了一大半,頭髮亂得像鬼一樣,衣服也皺得亂七八糟。難怪剛剛要攔計程車時,連續幾輛車都視而不見的呼嘯而過,不肯載他們,因為他們看起來真的很狼狽。
脫掉衣服後,安婕整個人滑入浴缸,讓乾淨的熱水包圍她,又拿起一旁的薰衣草精油滴入溫水裡,試圖讓自己鎮定。
幽幽地歎了口氣,她掬起水洗臉,又重重歎息了聲。好可怕,她真的沒有想到被困在火場裡是一件那麼恐怖的事。濃煙密佈,不斷聽到爆炸聲,看不到逃生方向,呼吸越來越困難,隨時會在下一秒被奪走生命……
躲在廁所時,她真的以為自己難逃一劫,但,他出現了。
安婕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藍天大樓」?難道他是看到新聞之後,特地衝進來找她的?是這樣嗎?她掬起溫水不斷潑打臉龐,整張臉全濕了,分不出是水珠還是淚水。身軀已經被熱水烘暖了,雖然她的眼淚仍安靜地滴落,一顆又一顆,墜人浴缸內,可內心已不再惶恐了。
她慢慢地鎮定下來,洗頭髮、洗澡,把自己洗得很乾淨,還以熱水浸泡毛巾來敷有點扭傷的腳踝。原本應該先去找冰塊來冰敷的,不過傷勢沒有她想像中嚴重,浸泡熱水之後,肌肉就感覺鬆弛很多了,不會不舒服。
然後,她出了浴室,把頭髮吹乾,換上一套舒適的家居服,打開臥室的門。
一出房門,就聞到一股撲鼻的披薩香,杜維臣一派輕鬆地坐在電視機前面對她笑著,披薩和一堆食物就放在茶几上。「我叫了很多披薩喔,還有海鮮濃湯和新鮮的沙拉,快過來吃!」
「好。」安婕坐在他身邊,很明白他是故意想藉著吃東西來讓她轉移注意力,而且,他真的很體貼,知道她可能被嚇到沒胃口,所以還叫了兩份新鮮爽口的沙拉。
她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大口後,慢慢吃著沙拉,忍不住問:「剛才電視有報那個火災的新聞嗎?沒有人受困受傷吧?」
杜維臣回答:「我剛剛有看新聞,放心,沒人受傷。消防隊員在較高的樓層找到了兩名受困的民眾,他們有被嗆傷,不過送醫後已經沒有大礙了。」他也以手機聯絡過強尼,告訴他沒事了,不用擔心。
「那就好。」安婕怔怔地握著水瓶。「奇怪,為什麼會起火?」
「起火原因警方還在調查。婕,不要再想這件事了。」杜維臣柔聲道:「已經過去了,你現在非常安全,答應我,盡快忘記這件事。」
他很擔心她會作惡夢,他知道這小女人其實好膽小的,遇到可怕的事就會連續作上好久的惡夢。唉,她真是令他無法放心啊!
「我會的。」安婕點頭,定定地望著他的眼。「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去『藍天大樓』?」他還沒回答,她就搶著猜道:「你是看到新聞快報嗎?」
「沒錯,我剛好在外面,看到新聞說『藍天大樓』冒煙起火了,我知道你要去那裡拜訪客戶。」
一股熾熱的暖流在安婕的全身蔓延開來,連四肢末端都感受到陣陣溫暖。「所以,你就衝入已經起火的大樓?為了找我?你……你不害怕危險嗎?不怕自己衝進去會出不來嗎?」
杜維臣淡淡微笑。「怕啊,我當然會怕,畢竟我又不是超人。可是……」他深幽的黑眸盛滿真情。「當時沒有時間讓我害怕。我一直打手機卻聯絡不上你,我怕你很可能被困在裡面,所以,我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那裡,並且衝進去找你。」
「你真傻……」安婕的眼眶紅了,鼻頭也慢慢發紅。「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你就那麼冒冒失失地衝入火場,都不怕自己會出什麼意外嗎?」唉,就這麼巧,她的手機剛好沒電了,所以他才會聯絡不到她。
「婕。」他執起她的小手,用自己溫熱的大掌緊緊包住。「我說過了,我並不是不會害怕,但,你有可能在裡面,我不可能放你一個人處在危險的環境中,我辦不到。而且,你說錯了,你對我而言很重要,不管有沒有婚姻的存在,你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最重要的女人。」
淚霧模糊她的視線,她吸著氣,拚命阻止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低聲道:「你知道我躲在廁所時,在想些什麼嗎?那時,外頭濃煙越來越大,我已經無法分辨逃生的方向,於是絕望地想著,難道我注定要死在這裡嗎?然後,好奇怪,就像很多人所說的,人在瀕死之前,腦中會迅速閃過自己的一生。那時候,我的腦中出現好多好多的畫面,都是跟你有關的……」
熱燙的淚水滾出眼眶,她哽咽地道:「我想起我們相識的時候,想起剛熱戀時,兩人愛得難分難捨,甚至常常在電梯裡忘情擁吻。想起你在沙灘上跟我求婚,那時候,你緊張到手上的戒指都掉了,滑入細沙裡,偏偏還遇到一個超級大浪打過來,我們兩個嚇到尖叫,深怕大浪把戒指給捲走了,趕緊趴在沙灘上拚命找戒指,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找到時,兩個人還抱在一起又笑又叫的,像傻瓜一樣……兩個可愛的傻瓜……」
她的笑容更飄匆,小臉佈滿淚水。「然後,我還想起我們的婚禮,我穿著好漂亮的手工訂做禮服,拿著一束白玫瑰,滿臉幸福地走過紅毯迎向你,那套象牙白的結婚禮服好漂亮,美得令人屏息。之後我們到希臘去度蜜月,望著聖托裡尼島最美的落日,在教堂鐘響時交換熱吻,發誓要相愛一輩子,要永遠在一起,這輩子都不分開……」
她一直說著,臉上的淚水爭先恐後地墜下,可唇畔的笑容好美。「那個美麗的希臘落日,那個時候的海風、溫度、白色教堂傳來的鐘聲,還有你懷抱著我的感覺、你望著我的眼神、你指尖傳來的熱度……一切的一切,我一直都深深記得,深深記得……」
杜維臣無語地擁抱她,讓她的臉貼在自己的胸膛上。他不會叫她不要哭,因為他知道這些情緒她已經壓抑很久很久了,今天的意外只是個引爆點,讓她終於能盡情地釋放所有的苦、所有的酸、內心所有的一切。
安婕趴在他的胸膛上,盡情痛哭。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麼多淚水?但,棲息在他懷裡,好像在暴風雨中飄零的小船終於回到了渴慕已久的避風港般,他沉穩的心跳帶給她難以言喻的安定感。她好累好累了,什麼都不想管、不想理會,只想靠著這個男人痛哭一番。
對她而言,他的懷抱就是最安全的歸宿。
安婕不知哭了多久,等到她終於哭累了,才輕輕推開他,拿起一旁的面紙擤鼻涕,尷尬地道:「對不起,我——」
「別說對不起。」他笑容爽朗,輕輕按住她的紅唇。「我們之間應該還有很多情話可以說,不要再說『對不起』這種無聊的話了。」
安婕擦乾眼淚望著他,這男人的眼神是這麼堅定,其中所含的真情讓她的心都融化了,一瞬間,有句話竄至唇邊,她來不及阻止便脫口而出——
「我可以吻你嗎?」
聞言,杜維臣微訝地挑起一邊劍眉,笑容浪蕩而危險。
安婕差點被自己的話給嚇死了,她趕緊跳起來,轉身就想往臥室沖。「抱歉,我……我八成昏頭了,可能是今晚受到的驚嚇太大了……」
她想逃,但背後的男人卻不允許她就這樣退場。
他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句,沉穩地道:「我聽到了,聽得很清楚,而且,我要求你立即執行,黎安婕小姐。」她這副害羞的模樣真是太可愛了!
他緊緊扣住她的手不放,僵持幾秒後,安婕慢慢地轉過身。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雙頰異常燙紅,呼吸急促。她鼓起勇氣,一步步走近他,踮起腳尖主動吻了他,然後……把他撲倒在沙發上!
美麗的夜晚正要開始,有情人的縫綣呢喃,為綺麗的夜增添更多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