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在車裡的父母以罕見的激烈態度爭吵著。前座的母親環抱著幼小的弟弟,撕破了平時散發著致命吸引力的絕美容顏,用著與以前的柔和聲音不相同的、尖銳而高亢的聲音與父親爭吵著。
莫第葛蘭尼從未想過母親會有這一面。
而父親,溫文儒雅的父親卻是漲紅了臉。一邊開著車在山路上用著可怕的速度疾行著,一邊用著沙啞的聲音喊著平時絕對不會出口的話語。
父親罵母親是見錢眼開的放蕩女,母親罵父親是故作清高的偽君子。
車裡震耳欲聾的爭吵聲甚至連車裡電台的聲音都壓了過。
他還記得,那是他最為喜歡的一個電台。上車前,他親手調到這個頻道。
兒童樂團在唱著聖歌,蕩氣迴腸的合唱聲在以往總是能讓莫第葛蘭尼為之感動到連心頭都會為之發緊,然而,此時此刻卻只像是收訊不良的雜音般,在兩個大人的對話間,形成了可怕的噪音。
「為了費洛,這算什麼!」母親尖叫著。「有骨氣的,就自己賺這五百萬美金!」
父親沉默了,以著冰冷的表情。
兩人之間的靜默使得那首悠揚的聖歌終於回復了原貌。自始至終,莫第葛蘭尼都只是直直盯著收音機,只有偶爾的,偷偷瞄著自己的弟弟。
此時才四歲的費洛,用著驚惶的表情看著自己的哥哥。不幸地瞭解了父母的對話,費洛因為深深的內疚以及罪惡感無助地望著莫第葛蘭尼。
費洛是自己的弟弟,一出生就有嚴重的心臟病。為了籌錢,四人從遠方的國度回到這個曾經被母親拋棄的家園。而自從他出生後,父母的心思都放在了這個弟弟身上。為他找名醫,半夜送他去醫院,為了他遠渡重洋,為了他就連自己正在發燒也不曉得。
早上起來之後,就十分不舒服了。然而,當他告訴自己母親時,母親卻連理都沒理,與父親兩人抱著弟弟就要離開了。
我不想去,我不舒服。自己如此說著。
隨便你。
……自己是多餘的小孩嗎?明明,在費洛出現之前,自己還是父母親心頭的寶貝。如今在他身上的寵愛,是從自己身上分出來的。而且,他就連一丁點都未曾留給自己。
去死吧,從這個世上消失,把爸媽還給我!莫第葛蘭尼用著冷漠的眼神如此說著,然而費洛只怕還沒能懂。在當時,阿姨拒絕伸出援手時,四人中只有莫第葛蘭尼是暗暗高興的了。
費洛是多餘的人,費洛是敵人!而如今,爸媽之間可怕的爭吵也都是他引起的!
去死吧!為什麼要把家裡的錢都花光,只為了他的病?為了費洛,爸媽幾萬幾萬法郎在花,而自己要本故事書,還會被爸媽罵上一頓。
為什麼,因為自己不是爸媽的親生孩子,而費洛才是嗎?
「為了費洛,這點小氣算得上什麼!」母親又尖叫著。「現在可好,該怎麼辦!」
父親還是沉默著。
「你說啊!你說啊!現在這種局面不都是你弄出來的!你說啊!接下來該怎麼辦?我們就連回國的機票也買不起啊!」
父親騰出了一隻手,誤以為父親要動粗的母親嚇得往後縮了一下,然而,父親只不過是要把收音機的音量調大一些罷了。
震耳欲聾的聲音,讓莫第葛蘭尼有些受不了,而母親因為羞怒,氣得一把關掉了收音機,繼續用著神經質的聲音吼著。「你還是男人嗎!說話啊!」
「要說什麼?」父親冷淡地說著。
「就從今晚要住哪裡說起怎麼樣?我可以睡在車上,但是費洛行嗎?我可以不吃晚餐,可是費洛行嗎?你說啊!」母親又尖叫著。
「能不能不要再說費洛的事情了!我要聽收音機!」莫第葛蘭尼完全受不了了,他不耐煩地說著,接著就自己俯身上前打開了收音機。
「你別煩了!」母親一巴掌把莫第葛蘭尼打回了後座,莫第葛蘭尼跌坐在後座上,用著不敢置信的神情看著自己的母親。
「……莫第?」母親終於停下了尖叫,用著試探也似的語氣喚著。
捂著自己臉頰的莫第葛蘭尼發愣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正在開車的父親無法回過頭,於是他只能看著前方問。
「我很抱歉,莫第,我很抱歉。」母親說著,彷彿試圖將情況挽回一些。
「費洛,費洛,你們只知道費洛!」莫第葛蘭尼突然哭了出來。「我恨你們!恨你們!你們三個!」
「莫第!?你在說什麼?」父親不高興地說著。
「我恨你們!」莫第葛蘭尼尖叫著。
那是最後的記憶。
接下來因為閃避來車,整輛車子衝下了山谷。
等到莫第葛蘭尼再度清醒時,只意識到收音機還在放著音樂。
上……主……求你垂憐……上……主……求你垂憐……
女高聲緩慢而高昂地獨唱一句後,接下來就是合唱團的合唱。
上……主……求你垂憐……
優美的歌聲陪伴著莫第葛蘭尼好幾個小時,莫第葛蘭尼除了聽著耳邊的音樂外,沒有辦法去想其他的事情。意識始終徘徊在清醒以及恍惚之間,一直到最後讓人抱了起來。
「這裡還有一個!」那人喊著。
「這個小姐已經不行了……啊,還有一個小孩子!感謝上帝!還活著!母親保護了小孩子,感謝上帝!」
從此,他痛恨著上帝。
再度醒來後,莫第葛蘭尼發現,他與費洛同在一間醫院,也同在一間病房裡。
費洛一直沒有醒,而莫第葛蘭尼一直睡不著。因為,周圍的大人不斷地慰問著他,接著便要他想想自己還有什麼認識的人。
「沒有,我們沒有認識的人。」莫第葛蘭尼不耐煩地說著。
「親人呢?朋友呢?」
「沒有,都沒有。」莫第葛蘭尼說著。
然而,當莫第葛蘭尼好不容易打發了所有人後,根本獲得不了太久的清眠。過了一個晚上後,幾個記者衝了進來。
「你是愛蓮娜的兒子!?是吧!是吧!?」
刺眼的鎂光燈幾乎就要讓自己瞎掉!莫第葛蘭尼不耐煩地拉起了被子把自己遮了起來。
不曉得為了什麼,母親的身份被發現了。院方在毫無警覺的情況下讓大批的記者衝了進來。
莫第葛蘭尼只覺得很煩,非常的煩。
尤其是,他發現眾人之後又開始安慰著自己,費洛一定會醒,只是時間的問題。
我管他會不會醒!死的人應該只有他!
莫第葛蘭尼常常如此想著,有時,在沒有其他人在病房的時候,還會自己走到費洛的身邊低聲問著。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就這樣,在醫院裡待了快兩個月。莫第葛蘭尼一天裡有十五個小時在看書,一個小時用來吃三頓飯,然後睡八個小時。
他周圍的世界十分寧靜。
但是在這一天,院長室裡來了一對夫婦。
「莫第葛蘭尼目前的狀況很好,夫人。」院長說著。「只除了不太愛說話,也不肯笑。」
「真是麻煩。」婦人喃喃唸了一聲。
「總也是法利納家的人。」男人說著。
「……你決定。」婦人說著,自此之後便不再說話。
「那麼,另外一個孩子呢?」男人問著院長。
「情況已經穩定,但是一直沒有醒,也許……」
「看來還是留在醫院比較好吧。」男人說著。
「是的,總經理。」
「那麼,我們就先帶莫第葛蘭尼回去了,你說好不好,夫人?」
「我說過,你決定就好。」婦人有些不耐煩地說著。「但是我話要說在前頭,我不允許那個放蕩妹妹的血統污染了法利納的土地。」
「不會的,孩子嘛,只要有適當的教育就行了。」男人說著。「就交給我吧。」
被通知出院時,莫第葛蘭尼本來沒有什麼感覺。
然而,當院方的護士為自己穿上一件小禮服時,莫第葛蘭尼就覺得有些奇怪了。
被告知不需要帶任何東西的莫第葛蘭尼來到醫院門口,一輛加長型的禮車停在那裡,幾個穿著西裝的男子為自己開了門。
「老爺親自來接您了,表少爺。」其中的一個男子說著。
莫第葛蘭尼疑惑地打量著這些人。
「上車吧,有事情回家再說。」自己打開後座車門的男子對著莫第葛蘭尼溫柔地笑著。
家?我還有家嗎?
莫第葛蘭尼對著這位之前沒見過的男子無聲地問著。
「怎麼了?上車吧,我是姨丈啊。」男子繼續溫柔地笑著。「我來接你回家了。」
就這樣,親人一個個冒了出來。
先是來接自己的姨丈,接著是一個小小的表弟。
穿著極為小號的禮服,讓保姆牽著的,小小的表弟。莫第葛蘭尼甚至得要低下頭才能見到他。
五歲的表弟用著打量的眼神看著自己。
「要跟費比爾斯好好相處啊,莫第……你肯讓我這樣叫你嗎?」
莫第葛蘭尼點了點頭。
「那就好,我跟你阿姨工作忙,常常不在,你肯幫我照顧費比嗎?」
莫第葛蘭尼點了點頭。
「那麼,我們就進去吧。」這位姨丈一手拉了一個小孩子,走進了宅邸。
「莫第,從此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
自從費洛出生後,自己就不再擁有過自己的房間。
夜裡費洛的哭泣聲總是讓自己氣憤地轉過身去不再理他。
體弱多病的費洛有時候會在夜裡哭泣著,當時,自己並不曾去想過費洛為何哭泣。
也許,是因為感歎著自己的病痛,又或許……是為了自己的內咎以及罪惡感而傷心著?當費洛不再是個敵人之後,費洛的眼淚似乎已經可以理解了……
這一個晚上,躺在豪華的大床上,莫名的,莫第葛蘭尼想起了那一夜所發生過的事情。收音機裡的聖樂彷彿是惡魔的爪牙,一再地向他襲來,不肯讓他入眠。
睜開眼睛後,才發現窗外已經開始下著雷雨。轟隆隆的雷聲,莫名地讓莫第葛蘭尼想起了費洛。
費洛是很膽小的,常常在這樣暴風雨的夜裡,他會鑽進自己的懷抱,讓自己抱著他睡。從未與費洛相離過如此之久,就連他住院時,也每每都是由不用工作的自己陪伴著費洛。
哥哥……
莫第葛蘭尼拉起了棉被,蓋住自己的頭臉,掩住了窗外的狂雷聲以及幻想中的呼喚。
與他在一起時,為了他的黏人而心煩。然而,在離開他之後,又因為見不到他而感到不安……
轟隆!
窗外又打了記響雷。
不曉得費洛現在怕不怕?
轟隆!
自己一個人在陌生的醫院裡,費洛也許又會被嚇哭了吧。就算不能動,不能說話,費洛也聽得到吧?沒有人
伴,沒有人保護,費洛該是一個人在暗夜哭泣著的……
轟隆!
哥哥……哥哥……
轟隆!
莫第葛蘭尼掀開了被子,走到窗邊看著院子。院子裡的警衛以及警犬因為突然而至的大雨而倉皇躲進了屋內。只剩下發出紅光的攝影機在牆上以及院子裡來回掃動著。
莫第葛蘭尼突然很想離開這裡。雖然晚餐很豐盛,雖然姨丈對他很好,雖然可以擁有自己的房間……
凝視了院子約莫有十分鐘之久,莫第葛蘭尼記起了攝影機掃瞄的節奏。
就只是個遊戲。
打開了窗子後,莫第葛蘭尼抓著綁成一束的窗簾,緩緩從窗子垂了下來。一落了地,莫第葛蘭尼彎下了腰,讓一道紅光從他背上掃過。
接著莫第葛蘭尼輕輕一拉,把窗簾拉了下來,接著便用窗簾蓋著自己,沿著之字型的路線往院子裡跑去。
一、二、一……莫第葛蘭尼又彎下了腰。
二、二、一……莫第葛蘭尼這次幾乎是整個身體都貼在泥地上了。
三、二……一……莫第葛蘭尼跨步越過了最後的掃瞄線,接著便把窗簾拋上了牆頭,掛上了牆上的金色裝飾品,然後爬上了牆,最後從牆上跳了下來,收回了窗簾遮蔽著磅礡的大雨。
沿著記憶中的道路,莫第葛蘭尼往醫院的方向跑去。
他的身上有姨丈剛給的零用金,錢不是問題,距離才是。跑到了一個小鎮後,莫第葛蘭尼把窗簾包了起來,放在一間矮房子的後頭,然後走到大路邊招了輛計程車。
計程車不疑有他,畢竟莫第葛蘭尼看起來只像是個在屋簷下躲雨躲太久的男孩子。為了凍得發抖的莫第葛蘭尼,計程車的司機甚至免費請了莫第葛蘭尼一杯沖調好了的咖啡。
「我要去翔方醫院。」莫第葛蘭尼說著。「我弟弟生病了,我剛剛才曉得。」
「什麼,真不幸!但願上帝保佑你,我立刻會送你去。」司機驚呼著。
哪有什麼上帝,如果他真的在,就不會讓他們從我身邊消失了。
「上帝保佑。」莫第葛蘭尼說著。「天曉得我現在有多麼的著急。」
好不容易才讓司機收下了車資,而司機堅持那杯咖啡他要請客,莫第葛蘭尼也只好答應了。
接著,走向了大廳的莫第葛蘭尼,看起來是如此的光明正大,以至於根本沒有人注意到為什麼一個男孩子會在深夜到訪醫院。
莫第葛蘭尼很順利地來到了自己弟弟的病房。費洛已經被移到了個人房裡,由特別的護士二十四小時看護著。
「老天,你怎麼來的?」矮胖的護士驚呼著。「多小的男孩子!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我想念費洛,所以就來了。」莫第葛蘭尼說著。「姨丈派宣尼叔叔送我來,他現在在樓下等我,我看完費洛就會回去了。」
「喔,多麼令人感動!」那護士抖動著全身的肉塊,激動地說著。「我明天一定要跟提納說,喔,多麼令人感動!」
「我不曉得,阿姨好像不喜歡我過來。」莫第葛蘭尼說著,然後走向了費洛,握著費洛的手。「護士阿姨,您能幫我守密嗎?」
「啊,這是當然了,我以我死去的父親之名發誓。」護士繼續抖動著。「然後,我要再為你做一件事情,在你與費洛相聚的這段時間,我將為你在門外守候。」
「謝謝你,上帝保佑你的善心。」莫第葛蘭尼說著。
費洛就跟之前的兩個月一樣,還是沒有醒。臉頰瘦了一些,手也冰了一些。當窗外雷聲大作的時候,費洛的手彷彿會抽動一下。
於是,莫第葛蘭尼就只是握著費洛的手,緊緊握著。
「我原諒你了。」這次莫第葛蘭尼低聲說著的是這句話。「我原諒你了。」
儘管雷聲依舊,然而,只剩下四小時就要天亮了。
莫第葛蘭尼還有很多的事情得處理,所以他告別了費洛以及史瓦濟太太-就是那個護士小姐,她允許莫第葛蘭尼稱呼她的教名。莫第葛蘭尼留下了他的戒指給費洛,那是母親的遺物,他原本一直戴在頸子上的。
然後,莫第葛蘭尼離開了醫院,招來了一輛計程車回到小鎮,取過了窗簾後繼續讓車子把他載到姨丈家附近。然後,莫第葛蘭尼用著同樣的方法攀上了高聳的圍牆,然後觀察了半個小時。
警衛巡邏與攝影機的掃瞄也是有規則的,只是比較複雜。
然後,這次莫第葛蘭尼還是通過了,只不過因為在半途上的一次摔跤,差點就要失敗了。
回到窗邊後,莫第葛蘭尼爬上了自己的房間。然而,這次他的房間裡有著不速之客。
他的床上睡著他的表弟。
誤以為走錯了房間的莫第葛蘭尼疑惑地打量四周後,確定自己沒有迷失方向。
莫第葛蘭尼把窗簾丟進浴缸之後,便去搖醒了自己的表弟。
「喂,你走錯房間了。」莫第葛蘭尼說著。
此時,窗外突然又打了一記極響的雷,甚至連窗子都為之大力震動著。
莫第葛蘭尼嚇了一跳,而本來已經睡著了的表弟也被嚇了醒。
表弟突然之間睜得渾圓的雙眼以及緊緊抓握的手,讓莫第葛蘭尼反射性地說了。「沒什麼好怕的。」
「我不怕!」表弟甩開了莫第葛蘭尼的手,大聲說著。「我是男子漢,我不怕!」
轟隆!
彷彿是為了洩這小孩的底,更響的一記悶雷打了起來。
甚至連莫第葛蘭尼的手都顫了一下,而莫第葛蘭尼的表弟此時更是嚇得抱著莫第葛蘭尼哭了。
「好了,沒事了。」莫第葛蘭尼連忙安慰著。「沒事了,別怕。」
莫第葛蘭尼的表弟繼續哭著。
「真是的,你的保姆呢?」莫第葛蘭尼沒好氣地說著。「這時候不就是她應該在的時候了?」
「嗚……媽媽說……男孩子要像男孩子,所以不讓愛瑪陪我睡……」
「胡說八道。」莫第葛蘭尼喃喃罵著。
「好恐怖……嗚……」抱著莫第葛蘭尼,表弟哭得似乎很淒慘。
「好了,沒事了,我在這裡啊,又有什麼東西好怕的了。」
然而莫第葛蘭尼的安慰只是助長了表弟的淚水罷了。
費比爾斯已經很久都沒有遇到一個肯讓他放聲大哭的人了。
「……真是糟糕,我窗簾都還沒洗呢。」莫第葛蘭尼低聲說著。然而,他還是讓費比爾斯繼續哭著,直到他哭累了,轉成了低泣。
「要不要回去你房裡睡?」莫第葛蘭尼問著。
費比爾斯搖了搖頭。
「明天姨丈他們問起的話怎麼辦?」
費比爾斯又搖了搖頭。
「怎麼了?」莫第葛蘭尼問著。
「明天他們都不會在。」
真是忙碌的父母啊。
本來打算要等到費比爾斯睡著以後就去洗窗簾的,然而莫第葛蘭尼在陪著費比爾斯躺到床上後沒多久,自己就墜入了夢鄉,而且睡得極沉。
沉到身旁的費比爾斯試探性地抓著莫第葛蘭尼的手,莫第葛蘭尼都沒有發覺。
也因此莫第葛蘭尼犯了兩個錯誤。一個是沒有洗窗簾,一個是讓自己還穿著髒衣服。
「表少爺!」
早上莫第葛蘭尼是讓女僕的尖叫聲吵醒的。當莫第葛蘭尼揉了揉眼睛,終於恢復了五成的清醒後,女僕就已經朝著他身上的衣服以及浴缸的髒窗簾大驚小怪地尖叫了起來。
真慘,功虧一簣嗎……
「是我做的。」身旁的聲音響了起,莫第葛蘭尼嚇得一大跳。是了,他幾乎就要忘了昨晚寄居在他床上的費比爾斯了。
「啊,少爺?」
「我把窗簾扯了下來掉到地上,表哥幫我撿起來的。」費比爾斯說著。
「啊……如果是少爺的話……」
在莫第葛蘭尼同意馬上換掉髒衣服後,女僕抱著髒窗簾走開了。
然後,在房間裡剩下兩個人時,莫第葛蘭尼看向了費比爾斯。
「我看到了。昨天晚上,表哥從窗戶爬了下去。」費比爾斯說著。
噗哧一笑,莫第葛蘭尼摟住了費比爾斯,朝他臉頰上狠狠親了一記。
費比爾斯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