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陽站在她後面,看著她一本正經地和貓牛說話,還告誡它們以後要守規矩,開始覺得其實被堡主調來保護小姐也不錯,每天都可以見識到新鮮事,或者該說是不正常的事。但他也沒忘記自己的職責,全神貫注地盯著它們,以免它們沒聽懂她的話——這一點他相當肯定——又演出一出貓飛牛奔戲。
馥兒其實也很緊張,她提心吊膽地盯著它們,深怕它們又「吵」起來。她跟吳陽和趙香打賭,它們絕對可以和平相處。雖然沒有賭注,但是這件事攸關她的寵物的名譽。
她全神貫注地盯著大膽在牛背上嗅來嗅去,彷彿在考慮它要不要跟小牛和解。
終於,小牛通過它的審查,它在牛背上兜幾圈,找了個舒適的位置,縮成一團打起盹來。
馥兒興奮地大叫,「小香,我成功了,妳看,大膽和小牛相處得多好。我就說妳太擔心了。」她得意地看向趙香。
趙香和吳陽從沒看過這種貓睡牛背的奇怪景象,齊齊瞪大眼睛。
「小姐,妳真的好厲害哦!」趙香崇拜地說。「妳今天還想要做什麼?」她的目光還黏在一牛一貓身上。
「我還沒有想到。」馥兒歪著頭想了想,「去看看表哥和拓哥哥有什麼建議好了。」
趙香遲疑了一下後回答:「堡主他們都不在。」
馥兒失望地嘴角下垂,「他們去哪兒?怎麼沒告訴我。」
「大堡主和二堡主去接三堡主。他們出發時,小姐還在睡,所以就吩咐不要吵醒妳。」她可不敢說堡主他們除了去接三堡主外,還應總府衙門之請,前去捉拿據密報要在今日刺殺五府巡按的刺客。
馥兒腦筋一轉,「那我去找他們好了。」她很好奇這個三堡主到底有多「花容月貌」、「閉月羞花」——這些話是蕭雲坡告訴她的。
她示意趙香準備動身。至今她還沒出過喬堡的大門,因為喬拓不准,今天難得有機會,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吳陽立刻反對,「堡主們只不過去接三堡主而己,小姐在這兒等就可以了。」
他身負保護馥兒的重任,若是出了什麼事,他絕對吃不完兜著走。
「不要,我要出去。」她決定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出去瞧瞧,堡裡都玩膩了。
馥兒的俏臉緊繃,生起氣來。
吳陽沒辦法,向趙香遞了一個求救的眼神。趙香折衷地建議,「小姐,堡主們現在也不知道停留在哪兒,若是和他們錯過,不就白跑一趟?不如這麼辦吧,現在城裡的相國寺正在辦祈福法會,往年每逢法會期間,寺門口的廣場都熱鬧非凡。我們去那兒看看好不好?」
「有法會?我們就去那兒。」馥兒眼睛一亮,只要能出去,去哪兒都沒關係。
她的心情又恢復愉快。
「可是那裡人多……」吳陽擔心地皺眉。
「我一定乖乖地待在你們的視線內,好不好?」馥兒一手朝天立誓,央求道。
吳陽咕噥著勉強同意。
相國寺前的廣場熱鬧極了,一年一度的祈福法會吸引了各式各樣的小販,也帶來了絡繹不絕的人潮,把廣場擠得水洩不通。有江湖賣藝的、賣狗皮膏藥的已不希奇,甚至還有少見的異邦蠻子表演吞火奇技。
尋常百姓的姑娘家們,駐足在賣首飾胭脂的攤子前,拿著中意的式樣比來比去,詢問同伴的意見。富家千金盛裝打扮,爭奇鬥艷,在侍女的陪伴下入廟進香。
不少自命風流的公子哥兒跟在後面獻殷懃,盼能得美人青睞。
在喧囂聲中,一輛輕便華麗的雙轡馬車悄無聲息地在人群外圍停了下來。眼尖的人都認出那是喬堡的車子。
聽說這種喬堡特有的輕型馬車之安全舒適,不亞於王公貴族、達官顯赫的座車,甚至尤有過之。但是喬堡的三位堡主一向輕騎進城,這次不知是哪位重要貴客,蒙他們招待來參加法會,不少人好奇地引領張望。
馥兒在趙香的攙扶下步出馬車,眾人見了心中不禁齊聲讚歎——好一位俏佳人!芙蓉臉、帶笑櫻桃嘴,嬌弱的模樣惹人憐愛極了。
馥兒一下車,就看到一群人張大嘴癡望著她。她頑皮地學起他們的呆模樣望回去,眾人才驚覺到他們的無禮,不好意思地別開臉。這位姑娘雖然調皮,卻贏得他們的好感,若是一般侯門千金,怕不早命人叱喝要周圍雜人速速離開,哪還能讓他們這樣盯著她瞧呀!
馥兒才走了幾步,心思已經轉到廟會上。每樣事物對她來說都很新鮮,看得她眼花撩亂,目不暇給,總要在趙香和吳陽不斷催促下才移往下一個攤位。
她所到之處莫不引起一陣驚艷的靜默,但在馥兒主動的問東問西下,眾人又都爭先恐後地搶著回答。
她買了一堆胭脂花粉,說是要送給堡裡的丫鬟們,還買下一位孤苦老人家所有的冰糖葫蘆,贈給跟在她身後的小孩們。看到路旁的小乞兒,她立刻吩咐趙香多給些銀兩,還不避污穢臭氣地走近他們,告訴他們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到喬堡討生活,脫離乞兒的日子。馥兒仁慈的舉動令不少婦人流出眼淚,對她更為喜愛,爭相詢問這位姑娘到底是何身份。
終於,有位店舖老闆因為去喬堡送貨時曾從遠處見過馥兒,認出她來,神氣活現地說:「她是蕭二堡主的表妹,喬大堡主未來的妻子。」
眾人又是一陣驚歎,無不羨慕喬拓好運氣。
馥兒對每樣事物都很感興趣,隨意走了幾攤,已經近午。吳陽很後悔答應她出來,眼看圍在馥兒周圍的群眾愈聚愈多,他真怕萬一有個閃失,怎麼向堡主交代。糟糕的是,馥兒對各種玩意兒都興趣濃厚,磨著那些師父當場教她,現在她就站在大銅盤前,凝神打陀螺,旁邊有一群人幫她加油打氣。吳陽瞪著旁邊一顆特大陀螺,深怕馥兒會要他把它搬回去。
「小陽,我成功了。師父說我很有天分。」她眼珠子一轉,說道:「我可不可以把那些都搬回去,閒暇時練習?」她伸出食指,指向倒放在地上的大小陀螺。
吳陽心中呻吟一聲,果然不出他所料。「小姐,那些陀螺太大,妳打不動的。」
馥兒打量了它們一眼,再看看自己,失望地說:「好像是。」但她眼睛又一亮,「那我們帶回去給拓哥哥他們玩好了,他們一定會很高興。」
看著她興奮的小臉,吳陽實在不忍拒絕,嘀咕著「我不管了」,吩咐小販把它們送到喬堡。馥兒這才滿意地移往下一個攤位。
最後在趙香的告饒下,馥兒才滿心依依不捨地離開只逛了一半的廟會,進相國寺裡休息。
一進相國寺,馥兒就感受到寺廟特有的莊嚴祥和。她跪在壇前,雙手合掌,誠心誠意地祈禱,「菩薩啊,請你保佑表哥突然發呆的毛病早日改掉;還有拓哥哥的閰王臉常常露出笑容;小陽禮儀不佳、記憶不好、不夠鎮定等毛病早日去除;還有……」
一旁的吳陽和趙香聽得好氣又好笑,原來在她眼裡,喬堡的人有這麼多毛病。
馥兒叨念了半天才站起來。吳陽帶領她們到專為香客們準備的襌房休息,隨後便去找知客僧準備午膳。
趙香去打水給馥兒洗臉淨手,襌房裡留下馥兒一人。她無聊地打量四周簡樸的擺設,突然,一聲壓抑的嗚咽從窗外的後院傳來。
神聖的廟堂中怎麼會有人在哭?馥兒好奇地探頭出窗外瞧。
真是冤家路窄。
李媚心手執短鞭,正猛抽跪在她面前的婢女,婢女的衣服已經破成條狀,露出血痕斑斑的肌膚,趴在地上不住地哭泣。旁邊一個流里流氣的書生和六個一臉橫肉的打手獰笑著作壁上觀,還不時猥褻地指指點點。
馥兒看得不忍,用手支著窗台,深出半個身子,嬌聲勸阻,「李姑娘,她都已經皮開肉綻,就算犯了再大的過錯,也該夠了,妳就原諒她,好不好?」
看李媚心那副狠毒的樣子,她決定要給她一個新的封號——蛇蠍女。
李媚心聞言回頭,一看是馥兒,立刻雙眼冒火,「又是妳!」
為了救那名婢女,馥兒努力維持僵硬的笑臉。「是啊!真是巧,我們又碰面了。近來可好?」真是三生不幸!馥兒暗歎。
「好!」李媚心厲聲笑起來,愈來愈大聲、愈瘋狂。
她兩天前驚聞喬拓即將娶馥兒,立即趕去喬堡,沒想到卻被拒於門外,當場顏面盡失。而後她捎信給喬拓盡訴自己的愛意,信也被原封不動地退回。現在這個罪魁禍首竟問她好不好!
「妳還好吧?」馥兒擔心地望著她。這個女人是不是精神不正常?
李媚心笑完後,神色古怪地看著馥兒。「聽說妳和姊夫要成親了?」
馥兒臉色微紅,「是啊!妳問這個做什麼?」李媚心陰晴不定的神色令她有點毛骨悚然。
「這麼說,這件事是真的……」李媚心美麗的雙眸蒙上一層淚水。
馥兒忽然覺得她好可憐。看得出來李媚心很喜歡拓哥哥,不知道她是不是為了他而蹉跎年華至今,不然憑她的容貌,恐怕早已嫁作人婦。但是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總不能叫拓哥哥娶她吧!
叫拓哥哥娶她?不行,不行!她立刻搖頭,這個想法令她不舒服,而且是非常不舒服。
馥兒猛然領悟一件事,除非喬拓不要她,不然她不可能把他讓給別人。至於為什麼,她一下子也說不上來,反正……反正她就是不能!
她正準備說些話來安慰李媚心時,李媚心噬人的眼光又移回她身上,「這麼說,是妳不准我進喬堡的?」
「不准妳進喬堡?」她根本不知道這件事,馥兒誠心地搖搖頭,「不是我。」
李媚心見她否認,怒火更熾。「還裝蒜!不是妳會是誰?要不就是妳慫恿姊夫這麼做的,妳這個賤人!」
馥兒聽她口出惡言,後悔自己剛才還覺得她很令人同情。她的面色沉下來,「我說不是我就不是我,請妳說話不要亂罵人。」
馥兒不再理她,向依舊瑟縮在地的婢女招招手,「妳要不要到喬堡來做事?」
滿身傷痕的婢女驚訝地抬頭。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不但為她出頭,還願意給她工作,她哽咽地開口:「真……真的嗎?」
李媚心見婢女竟敢回應馥兒的話,氣得又一鞭下去。「妳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別忘了你的賣身契還在我這兒,竟敢吃裡扒外,看我打死妳!」
李媚心狀似瘋狂,把氣都出在婢女身上。
「小姐,饒了我吧!」不敢躲避的婢女哀哀求饒,泣聲令人不忍卒聞。
「住手!」馥兒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為什麼世上竟有這種以傷害人為樂的人?
她快步踏出襌房,繞過走廊,衝進後院,擋在那名婢女面前,對李媚心吼道:「同樣是人生父母養,妳怎麼這樣殘忍,一點仁慈之心也沒有!」馥兒伸手去扶已站不直的可憐婢女。
李媚心氣得臉都變形了,「妳要幫她?好,那妳就替她挨鞭子好了。」邊說邊提起鞭子朝馥兒揮去。
馥兒聽到鞭子劃破空氣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閃到一旁,順便把婢女拉到身後。她轉身面對李媚心,臉罩寒霜,「妳這人怎麼不講理,沒聽過君子動口,小人動手嗎?」
站在一旁的流氣書生自馥兒出現在窗口後,一雙賊眼就沒離開過她身上。現在美人當前,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他走向馥兒,把才纔還搖得起勁的扇子收起來,輕浮地作個揖,諂笑道:「這位小姐,在下李少夫,家姊的性子一向急躁,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原諒。」
一雙色眼盡在馥兒身上打轉。
馥兒一看到他那副紈褲子弟的嘴臉就厭惡,再看他那色迷迷的眼光更是懶得理會。她板著臉,不假辭色地說:「若是沒別的事,我要走了。這個婢女以後替喬堡工作,她那賣身契的贖金,就由喬堡償還。」她不理會
碰了一鼻子灰下不了台的李少夫,拉著驚喜的婢女就要回襌房。
李媚心推開她弟弟,攔住馥兒,「慢著。」
馥兒厭惡地瞥她一眼,「還有事嗎?」
李媚心眼中閃著似毒蛇的光芒。「妳想不想知道我姊姊是怎麼死的?」
「不想。」這女人口中出來的一定沒什麼好話。馥兒推開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我看妳是不敢聽。」李媚心得意地續道:「是喬拓那個劊子手害死她的。知道嗎?妳要嫁的是殺人兇手!」
拍!李媚心的臉頰上多了五道指痕。
「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馥兒一點都不後悔打了她,這個壞女人不但侮辱她,還污蔑拓哥哥。她厭惡地看著自己的手,「打妳真是髒了我的手,待會兒一定要記得洗乾淨點。」她不再理會李媚心,拉著婢女掉頭就走。
李媚心幾時受過這種對待,她發瘋似的尖叫,手中的皮鞭朝馥兒揮下。
馥兒把婢女推進走廊,自己往右躲。火辣辣的感覺立刻從左肩傳來,她咬牙忍痛,轉身撞向李媚心,順手又賞了她一耳光。
李媚心氣得發抖,鞭子亂揮,潑婦罵街般地怒吼:「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把她給我捉起來!」
李少夫眼看事情已鬧大,心想乾脆一不作二不休,朝手下吆喝,「把這丫頭捉走!」
幾個大漢們立即把馥兒包圍起來。
糟了,小陽怎麼還不回來?馥兒焦急地想,一面告訴自己不要慌。她衡量眼前的情勢,一邊是露出戲耍獵物表情的色鬼,另一頭是執鞭子的蛇蠍女,立刻決定往蛇蠍女那邊逃。
她舉起兩手護著臉,朝李媚心跑去。咻一聲,她的前臂被鞭子抽到掛綵了,但總算成功地撞開李媚心,朝外奔去。
「你們在做什麼?」前頭傳來吳陽雄渾的怒吼聲。
「小陽,他們欺負我。」馥兒鬆了一口氣躲到他後面。
但雙拳畢竟難敵四手,仍有三個大漢繞過他追向馥兒,嚇得她轉繞著走廊朝外跑。一些來進香的香客原本有心幫忙,但在李少夫叫囂報復之下,不敢挺身。
還有一些見義勇為的人,試著幫忙,卻被大漢踢翻出去。
馥兒跌跌撞撞地跑到寺外時,手腳都已烏青。
真的跑不動了,馥兒心想,這回她的小命大概報銷定了。她不後悔多管閒事,惹來一身麻煩,她只怕再也見不到拓哥哥和表哥。
她喘著氣回頭看李少夫距離她有多遠,沒注意前方有個也正回頭看的蒙面人迎面奔來,兩個人瞬時撞成一團,跌在地上。塵土飛揚中,馥兒瞥到蒙面巾下的臉,那人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揚掌就要劈死她。
「你敢!」寒冰似的怒吼自蒙面人身後傳來,他驚慌地回頭,打向馥兒的掌勢稍頓,就在這頃刻間,喬拓已凌空趕到,一掌朝他當胸劈去。蒙面人立吐鮮血,但他也借助喬拓的力道如飛遁走。
「我們去追他!」蕭雲坡和另一男子越過喬拓,迅速追去。
喬拓焦急地迅速蹲下來,不避嫌地四下摸索著馥兒的身子,關切地問:「有沒有受傷?」
剛才當他看清蒙面人掌下的人居然是馥兒時,心跳猛地停了半拍,深怕自己來不及救她。
馥兒的小臉蒼白,眼神渙散,呆坐著讓喬拓檢查。好一會後,喬拓憂慮關心的神色才映入她眼簾。一回神,她「哇!」一聲哭出來,小手緊緊揪住喬拓的前襟,哭得好不傷心。
喬拓被她哭得六神無主,低聲呢喃著安慰的話,一手輕拍她的肩膀。馥兒抽泣著倒吸一口氣,瑟縮一下。
喬拓這才發現她左肩胛上的衣袖裂了一條縫,滲出血漬。他再細看,翻開她微裂的袖口,兩道猩紅鞭痕赫然入目,在如藕玉臂上顯得格外刺眼。
他面色鐵青,憤怒地咆哮,「是誰幹的?」
「是他們,堡主。」吳陽替她回答。他擺平了纏住他的打手,把李少夫他們堵在他和喬拓之間。
喬拓冷酷狠毒的目光瞪向他們,把幾人釘在原地,動都不敢動。喬拓低頭審視馥兒還有沒有其他傷痕,至於這些人渣,他待會再來收拾他們。
馥兒受驚過度,偎在他懷裡哭得柔腸寸斷。
「乖,不哭了。」喬拓輕聲哄她,溫柔地擦拭她頰上的淚水。他怕馥兒哭傷身子,不得已點了她的昏穴,讓她睡著。
他把馥兒交給甫奔來的趙香,轉身走向李少夫,溫柔的神色已經消失無蹤,換上冷酷無情的閰王臉。他每走一步,李少夫他們就抖得更厲害;等喬拓停在他們面前時,兩名打手已經嚇得跪地求饒,叩頭如搗蒜。
喬拓寒著臉,用冷得似冰的聲音平靜地開口,「你們敢惹喬堡的人?」
李少夫嚇得幾乎站不住。根據傳聞,喬大堡主愈冷靜就代表他的報復會愈慘烈。他結巴地說:「這是誤會,完全……都是誤會,都是……我二姊的錯,姊夫。」此刻他恨死那個不知躲到哪兒去的二姊。
「不要叫我姊夫,從今以後,喬堡和尚書府的關係全部斷絕,不相往來。」
喬拓緊抿雙唇,目光無情地瞪視李少夫,陰冷地問:「聽清楚了嗎?」
李少夫驚慌地點頭,胯下濕了一片。
喬拓厭惡地望他一眼,暴喝一聲,「滾!」
李少夫立即和兩名打手連爬帶跑地倉皇逃走。
喬拓瞇眼盯著他們狼狽的身影,他不願在大庭廣眾下做出觸犯王法的事,但他會用別的方法讓他們知道招惹喬堡的後果。
他命令吳陽收拾善後,小心地抱著馥兒跨上坐騎,策馬趕回喬堡。
圍觀的群眾面露不屑地討論剛才李少夫的醜態。其中兩名一高一矮、身著淺灰勁裝、滿臉風塵的中年漢子,把這一切盡收眼底。他們等人群散去後,才低聲討論。
「我肯定她是小姐。」高大漢子一臉凝重地說。
「若她真是小姐,為什麼不捎封信回家,反而成了喬堡二堡主的表妹,下個月就要和喬堡主成親了?」矮壯漢子疑惑地問。
「不知道,也許有什麼特別原因。」高大漢子也不解地皺眉,「我們還是據實回報,讓莊主和少爺定奪。」
兩人對望一眼,迅速上馬離去。
喬拓一回堡就請大夫替馥兒的手臂上藥,希望不要留下疤痕。他本欲狠狠地責罵吳陽和趙香一頓;他們未經他同意就出堡不說,還放馥兒單獨行動,才導致意外。但是他一開口,馥兒就喊疼,他忙又安慰她,反覆兩三次後,他才明白馥兒的用意。她存心不要他怪罪他們,才不停地打斷他。
「馥兒,妳如果不想我責備他們,就應該乖一點。妳如果想出去,等我有空,一定親自陪妳,好不好?」
馥兒噘著嘴,「不好!你經常都很忙,哪有空整天陪我。我本來想去找你,又怕打擾你辦事,才會『拜託』他們陪我去別處逛逛,誰知道會發生那種事。」
喬拓無奈地想,妳沒去找我,還是碰上了我要辦的事。
喬拓那時追在蒙面人後面,本來以為他肯定逃不掉,誰知中途會殺出個馥兒,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只希望師弟們能有所斬獲。
他看馥兒又生悶氣,決定退讓一步,「反正無論如何,以後要出喬堡,不管我在哪兒,一定要先通知我再行動,好嗎?」
馥兒聽喬拓的口氣已緩,高興地保證她一定照辦,並乖乖讓喬拓餵她喝藥。
喝完藥她才想起懷裡的東西,連忙伸手入懷拿出個油布包,面帶得意的塞給喬拓。
「給你,是我親手做的。」
喬拓看著廉價的油布包,小心地攤開,怕裡面是什麼易碎物品。一打開後,他感動地看著兩個一看就知道是他和蕭雲坡的捏面人。雖然不是栩栩如生,尺寸比例也捏得不准,但是衣著特徵絕不會讓人看走眼。
他看著那個是自己的捏面人臉上,故事被捏成綻開老大的笑容,彷彿看到多年前的自己。
喬拓忽然領悟他為什麼一定要娶馥兒為妻。
不是馥兒需要他的照顧,而是他迫切地需要她,需要她的一顰一笑來拯救自己沉淪於黑暗中的靈魂,更需要她的善良來溫暖他冰凍已久的心。
他需要她的一切!
這份突來的認知讓他激動地閉上眼,不知道以前沒有她的日子他是如何活過來的。
「拓哥哥,你怎麼了?」馥兒擔心地望著他。
喬拓睜開眼熱切地注視她。要不是周圍有這麼多人,他真想抱她起來轉一圈,向她傾訴滿腔的愛意。
既然知道她對自己的意義變得更重要,他希望自己於她也能有相同的份量。
萬一沒有呢?
喬拓不願去想這個可能性。即使答案是否定的,他願用一世的耐心來守候。
馥兒被他熱烈的目光盯得好不自在,嬌羞地垂下螓首,聲如蚊蚋,「是不是做得很醜?」
「的確很醜。」他故意逗她。
「真的?」馥兒抬起頭,小臉盛滿失望。
「我本人英俊多了。」他擺出美男子的架式。
周圍立即傳來一陣壓抑的笑聲,在旁伺候的僕人沒想到他們冷漠不可親的堡主,居然也有這一面。
馥兒輕啐,白他一眼,撒嬌地搖搖他的手臂,「那你到底喜不喜歡?」
「喜歡,喜歡,怎麼敢不喜歡呢?我未來的娘子。」其實,他己經決定要把它放在書房的案頭上最明顯的地方,辦公時抬頭就能看到它。
他執起她的手,緊握在掌裡。「馥兒,我們把婚期提早可好?」
馥兒剛才聽他稱呼自己「未來的娘子」,臉早就羞得緋紅,現在再聽他這麼問,沒回答就拉著趙香回房更衣。
喬拓癡望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想起還有事情尚未處理。
「吳陽,那名婢女呢?」
吳陽立刻把引起事件的婢女帶上來。她果然被打得不輕,以馥兒的個性,也難怪她會忍不住而衝出去阻止。
那名婢女跪在地上,嗚咽地說出事情的經過後就匍匐在地,不斷哀求喬拓收留她,泣不成聲地說再粗重的工作她都願意做,只要不把她送回尚書府。
喬拓聽得皺眉。從她話中,他不安地想,恐怕馥兒已經知道媚情的事,不知道她會不會又胡思亂想,待會兒要找個時間跟她解釋一下。
婢女以為他皺眉是不願收留她,難過得哭起來。
馥兒更了衣,下樓時看到的就是這幕情景。她趕緊跑到婢女旁邊,懇求地說:「拓哥哥,我要收留她當趙香的幫手,趙香為了照顧我常常忙得不可開交,若是有個幫手,她就不會這麼勞累。」
趙香聞言,正要說她一點都不覺得服侍小姐是件苦差事時,卻被馥兒美眸一瞪,把話吞了回去。
喬拓好笑地看著馥兒的舉動,只要一遇到需要保護的對象,她總會像只老母雞一樣,完全沒考慮到自己都還需要人保護照料。
馥兒見他沒開口,又換了一聲,「拓哥哥?」
喬拓本來就不打算把那名婢女送回李府,他只是在考慮要如何做才不會落人口實,他不希望馥兒被人誣指為強搶別人的女僕。他相信以李少夫那種錙銖必較的個性,很有可能反咬一口。他不願意馥兒的名譽受損,但是看她的態度,若是他不馬上答應,這丫頭不知又會闖出什麼亂子,搞不好會自己跑去李府交涉。
「我沒說不好啊!」喬拓應允,看著馥兒展現笑容,拉起那名婢女吱吱喳喳地問東問西。
這時蕭雲坡走進來,身後跟著一位馥兒從沒見過的英俊男子。她的注意力立即被轉移,目光黏在那名男子臉上。
世上竟有長得如此英俊的男人;濃眉大眼、睫毛長得令女人嫉妒,完美的五官搭配得宜,身材頎長挺拔,整個人像是上天精美的傑作。蕭雲坡已經算是美男子了,但是站在他旁邊,可以說是光彩盡失。
喬拓看到兩位師弟的臉色,就知道他們把人追丟了。
蕭雲坡把自己甩到椅子上,生氣地大罵,「那傢伙專挑人多的地方跑,還不時推倒無辜百姓擋住我們的路,後來又鑽往大戶人家的庭院逃竄,害我們反被指為小偷,解釋半天才脫身。」
金庭毅自進屋來,就發覺有一雙美眸緊盯著他,他猜它們的主人大概就是大師兄未過門的妻子。為了怕引起師兄的不快,他眼光不敢亂瞟,不自在地坐下來。
喬拓正要介紹三師弟給馥兒認識,就看到她呆呆地望著他,根本沒聽到自己在叫她。
他無奈地起身,把她帶到身邊坐下,要不然他真怕她會忍不住伸手去摸金庭毅的臉。馥兒乖乖地跟他走,但臉還是看向金庭毅。
喬拓半吃醋、半惱怒地伸手擋住她的視線:「馥兒!」
馥兒推開他的手,抱怨道:「拓哥哥,你擋到我了。」不過喬拓總算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轉向他說:「拓哥哥,你這位客人長得真是奇怪。」
一句話紅了一張俊臉,還讓蕭雲坡爆笑出聲,他第一次聽到有人用「奇怪」
來形容金庭毅。
馥兒這才發覺自己講得太大聲,所有人都聽到而笑了起來。她紅著臉解釋,「對不起,我不是那麼意思,我的意思是他長得不像男人——不對,我的意思是不像一般男人……」
她愈描愈黑,令蕭雲坡笑得直不起腰,連喬拓都忍不住莞爾,一顆心也放了下來,馥兒並沒有像其他女人,一看到庭毅令人目眩神移的外表就被迷得昏頭轉向。
「你們到底在笑什麼?」馥兒看自己愈解釋愈糟,忍不住噘起小嘴,瞪著狂笑的蕭雲坡,「表哥,你再不停下來,明天我的大膽又要洗澡了。」
蕭雲坡立刻強憋住笑意,驚恐的搖手,「千萬別叫我再去幫它洗澡,否則可能會輪到我變成奇怪的男人——忙著追殺胖貓的怪男人。」說完,又捧腹大笑。
金庭毅沒好氣,猛朝他後腦一拳揮下去。還好蕭雲坡反應快,頭一低閃過這一拳,為免再被暗算,他跳離椅子,口中直嚷著:「咦,有人膽子愈來愈大,居然想謀殺親師兄。」
金庭毅立刻反唇相稽,「哪有做師兄的像你這樣為長不尊,盡會取笑師弟。」
蕭雲坡眼神一轉,「哇,真的造反了,居然敢批評我。」
兩個人開始你來我往的鬥嘴,還不時可以聽到馥兒隔岸搧火的嬌聲。
「表哥,他罵你老不修!」
「呀,奇怪公子,表哥說你是小白臉!」
喬拓啼笑皆非地看著這一幕,他這兩個師弟什麼時候把潑婦罵街的本事學得這麼好,連一向一板一眼、少開金口的金庭毅也把正事給忘了。
他伸出大手壓住馥兒左看右望地湊熱鬧的小腦袋,然後深吸一口氣吼道:「停!」
震天大吼果然奏效,所有的聲音霎時停止,每個人都忙著摀住耳朵。
馥兒嬌嗔一聲,抱怨道:「拓哥哥,你要大吼,也不先通知一下,我耳朵痛死了。」
喬拓就坐在她旁邊,她的災情當然最慘重,耳朵被震得隆隆作響。喬拓抱歉地揉揉她的耳朵,「誰教你們吵得連正事都忘了。」
馥兒這才想起,她還不確定這個奇怪公子到底是不是金庭毅。看那副「花容月貌」,應該就是他了,不過還是確認一下較好,省得認錯人。
她清清嗓子,「拓哥哥、表哥,敢問這位公子是何方人氏,煩請為小女子解惑。」
她一開口就是文謅謅的語氣,讓他們又笑得人仰馬翻,連喬拓都受不了地搖頭。
「別鬧了,馥兒,見過我三師弟,金庭毅。庭毅,她是馥兒,雲坡的『表妹』。」喬拓故意提醒他馥兒的身份,以免他露出馬腳。
馥兒一聽,皺起秀眉,「表哥,既然他是你們的師弟,怎麼可能會不認識我?」她失去記憶,認不出他是應當的,可是他不認識她就不應該了。
蕭雲坡心想,總算可以不用編謊話,他解釋道:「因為妳到喬堡的時候,庭毅剛好在外押鏢,所以他還沒有機會見到妳。」
金庭毅趁他們講話時仔細地打量馥兒,而後朝喬拓微微搖搖頭,示意他以前沒見過她。喬拓不知自己是該憂還是該喜,他既慶幸庭毅認不出她是誰,那便暫時毋需面對她親人的責難,和向馥兒解釋他們騙她的原因;又煩惱庭毅肯定他以前沒見過她,那他就得再度承受隨時會有人出面討回馥兒的憂慮。
馥兒對金庭毅微微福了福,「馥兒見過毅哥哥。」
蕭雲坡聽了,心中默念,拓「哥哥」、毅「哥哥」、「表哥」?他愈想愈不對,「馥兒,妳為什麼叫他們哥哥,卻叫我『表哥』?」
馥兒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你不是我『表哥』嗎?不叫你『表哥』,要叫你什麼?」
「這樣顯得比較疏遠,妳以後也改口叫我『坡哥哥』好了。」蕭雲坡心想,少讓她叫兩句「表哥」,騙她的罪惡感也較少。雖然他早已決定,為了師兄,無論如何要留下她,但是欺騙她這件事畢竟讓他良心頗為不安。
馥兒覺得她這個表哥還真古怪,在這種稱呼上計較。她腦筋一轉,想到他剛才笑她的舉動。
「當然沒問題。」她巧笑倩兮地開口,「『破』哥哥。」
蕭雲坡一聽,連忙糾正,「馥兒,我的後一字是土皮坡,不是石皮破。」
「我知道呀。」馥兒無辜地眨眨大眼,一本正經地說:「『破』哥哥,這你就不懂了,我可是為你好。叫『坡』哥哥,很容易讓人誤會為水發潑,那不成了潑皮或潑辣。潑皮是小流氓,潑辣是大潑婦,那會有損你的威嚴。所以你看,我幫你改成石皮破,就如石破天驚、勢如破竹,這樣氣勢磅礡,多響亮。」
蕭雲坡被她一番歪理堵得當場愣住。他這下成了「破」掉的石頭,再加上「破」掉的竹子。他無趣地摸摸鼻子,忽然瞄到桌上的捏面人,拿起像他的那一個。
「妳做的?」
「對呀,要送你的。」
蕭雲坡的心頭暖暖的,這是他收過最令他感動的禮物。
馥兒調皮地再道:「我決定以後要叫它『小破』。」
蕭雲坡聞言,立刻揚揚手中的捏面人,毫不退讓地說:「這個已經是我的,要怎麼叫它是我的自由。」
喬拓翻翻白眼,怕他們鬧起來又是沒完沒了,插嘴道:「才說不要鬧了,怎麼又忘了?這次我們的圍捕計畫算是失敗了,沒想到他那麼狠,竟用手下的命換得自己突圍,最後還殺了他們滅口。」
那蒙面人發現中計後,立刻命令手下阻擋他們,自己則先逃之夭夭。臨走前為了怕身份暴露,他還用飛鏢射死那些來不及逃出的手下。
蕭雲坡和金庭毅一聽談到正事,立收笑鬧之心,嚴肅地討論要如何逮住蒙面人。
馥兒坐著靜靜旁聽他們討論,大概瞭解只要蒙面人的身份能確認,官府委託的任務就算完成。
「我看過那張臉,我可以幫你們認人。」
正在討論的三人同時住口。
「妳怎麼會見過他?」喬拓皺著眉問。
「就在我和他相撞跌倒的時候。」馥兒一面回答,一手不自覺地抬高,撫平喬拓額上的皺紋。
蕭雲坡和金庭毅看得同時會心一笑。
喬拓心一沉,難怪蒙面人在匆忙中要殺她滅口。他本以為蒙面人朝馥兒揮掌,只是因為馥兒阻了他的逃路,沒想到是為了真面目被窺見。依照蒙面人的手段判斷,他一定會再想辦法殺掉馥兒,以絕後患。
喬拓想到馥兒愛亂跑的性子,立刻嚴肅地對她說:「馥兒,在這件事解決之前,妳要答應我,絕不在沒有我們的陪伴下出門。
馥兒感受到氣氛的沉重,不想讓他們擔心,點頭應好。
李少夫狼狽地回到尚書府後,甫跨進大門,原本如喪家之犬的驚恐神情立即一掃而空,恢復大少爺的威風。連跟在他身後逃回的打手也重新趾高氣揚,完全忘了自個不久前才跪地求饒過。不小心多看他們一眼的奴僕,輕則破口叱喝一頓,重則拳打腳踢,有些特別倒楣的,還被李少夫當成出氣筒。他直打到他們鼻青臉腫地跪在一角,才滿足地住手,回房去換下一身髒臭的衣服。
在換衣淨身時,他愈想愈氣。
「我非剝他的皮,將他挫骨揚灰不可。這輩子有哪個市井野民敢讓我當眾出醜?這口氣我無論如何都嚥不下!」他準備捏造事實,向他爹告喬拓一狀,唆使他爹運用關係整倒喬拓,起碼也要讓他們在城裡立不了足。
他邊構思說服他爹的說辭,邊朝大廳走。一進廳門就看到他二姊坐在裡面喝茶,像個沒事人一樣,直教他氣往上衝。
「二姊,妳知不知道妳這次給我惹了什麼麻煩?」李少夫兩手握拳朝空中揮舞。
李媚心早從心腹丫鬟口中得知她這個沒用又膽小的弟弟在大庭廣眾下出的糗。
她斜睨他一眼,不屑地奚落,「有本事找喬堡的人吆喝去,少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而且你少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誰看不出你對那丫頭垂涎三尺,只差沒當場撲上去。我看,就算我不發飆,你也不會輕易放過那塊天鵝肉。可惜的是,人家對你一點意思也沒有。」
李少夫氣得臉紅脖子粗。
從小他爹就特別疼愛兩個姊姊。女人嘛,嘴巴甜又工於心計,常哄得爹歡喜不已,尤其是他這個二姊,每次吵架,最後倒楣的總是他。他在心中暗罵一聲,心想總有一天也要她嘗嘗倒楣的滋味。
他忍氣吞聲,忿忿地坐下來,一手大力拍向桌子,把生氣的目標指向喬拓。
「真是氣死我了,我絕不會放過喬拓那傢伙。」
這點倒是和李媚心不謀而合,但是她的目標不在傷他。
想到喬拓,她就忍不住滿腔慾火和愛意。從見到他的第一面起,她就被他的男子氣概所吸引,其他男人相比之下,都如同繡花枕頭一樣令她提不起興趣。她愛他,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無奈,她姊姊卻梗在她和喬拓之間。在她姊姊自盡後,她本以為喬拓會向她求親,但她等了又等,卻是冒出個野丫頭與她爭喬拓。
那丫頭不但教訓她,還甩了她兩耳光,更可恨的是她竟搶走喬拓!
她恨,恨不能……李少夫看到他二姊眼中的瘋狂,不禁背脊發寒。他試探地開口,「二姊……」
李媚心瘋狂的眼神瞬息消失,讓李少夫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你有什麼打算?」如果他有好計策的話,她倒是願意配合。
那丫頭給她的奇恥大辱,她一定要討回來,而且是加倍奉還。
還有那個吳陽,仗著武藝高強,把她的護衛打得七零八落,又用那種不尊敬的口吻對她說話,一點都沒把她這位尚書千金放在眼裡。
李少夫聽她的口氣,知道她也有對付喬拓的意願。若是爹那邊有她出面幫忙說項的話,差不多可說是成功一半。「我打算稟告爹,說喬堡憑恃武力欺壓咱們,根本不把他這個尚書放在眼裡,新仇加上舊恨,爹一定會替我們出氣。」
李媚心不同意,「爹最近為了怕被上次出紕漏的案子牽連,正四處請人疏通,哪有時間管你的事。」她這個弟弟每次一出事就想要靠他們的爹擺平,真是沒用。
「怎麼能說是我的事,應該說是我們的事。二姊,難道妳就不想報復?」他明白地指出,「而且妳一向是爹的心頭肉,只要妳幫腔佐證,還怕爹不幫我們出氣?」
李媚心聽得頻頻點頭。自大姊死後,爹對她更是百依百順,只要是她想要的,她爹都會想辦法替她拿到。
「怎麼樣?」李少夫看她眉飛色舞,就知道自己馬屁拍對了地方。
「我還是覺得不妥。」她心念一轉,開口建議,「我認為我們應該向那個來歷不明的丫頭下手,反正你的目的是要讓喬拓痛苦,聽說他對那丫頭寶貝得很,把她呵護得無微不至,愛逾性命。如果她出了什麼意外……」她狠辣一笑,原本美艷如花的臉龐刻正閃現著冷酷陰毒。「我保證他絕對會痛苦一輩子!」
她得不到的,絕不容別人得到。
李少夫不反對她的提議,若是能因此使喬拓痛苦一世也算是出了氣。不過,他的計畫和他二姊稍有出入,他不打算讓那位美嬌娘受到損傷,他要暗中把她藏起來當禁臠。
他腦子裡動著歪腦筋,表面上卻言聽計從。「就這麼辦。但是,喬拓對她的保護如此周密,要如何下手?」
李媚心看她弟弟賊眼亂轉,就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她暗中冷笑,並不點破,她倒要看看他們姊弟斗了二十幾年,他憑什麼認為這次就鬥得過她。她擺出笑臉,「我倒是有個計策。」
她謹慎的左右環視,看到在旁服侍的都是他們的心腹,才低聲把她的計畫說明給李少夫聽。
李少夫聽得頻頻點頭。末了,他甘拜下風地說:「二姊,妳比我還狠,妳是存心不讓那丫頭活下去,還要讓喬拓永不得翻身。」
李媚心一點都不以這句批評為侮,反而得意洋洋地回答:「誰教他們誰不好惹,偏偏惹到我李媚心!」
兩個人各自懷著鬼胎,針對動手的方式和時機討論起來。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一個蒙面人蜷縮在大樑上,把他們的陰謀聽得一字不漏。
他被蕭雲坡和金庭毅追得無處躲,最後在匆忙中,隨便挑了一戶人家藏身,沒想到反而讓他撞上這件事。
他無聲地獰笑,這兩個蠢材,正好當他的替死鬼。
他在心中盤算,要如何利用這兩個人達到他目前的首要工作──把看到他真面目的馥兒給殺掉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