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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戀公式 第四章 作者:惜之
    坐在表嫂家客廳,小侄女找來一本故事書央求谷紹鍾為她念。

    這男人真是大小通吃,不管老的、少的,凡是女人,很難逃開的他的魅力網。想起剛剛他對著爸媽的僵硬笑容,她憋出滿肚子內傷,只好隨口胡謅,說他顏面神經受傷,正在休養復原當中。

    「小庭乖,叔叔看不懂中文,姨念給你聽好不好?」

    「叔叔你沒有上學嗎?好可憐哦!這本書送給你,你有空多念幾次,等我上小學以後,會讀書寫字,再去你家教你唸書。」

    小庭說得認真,惹得辛穗捧腹。

    「你很聰明,比笨笨阿姨聰明。」這是他面對她親人說的第一句話,辛穗不知道該感動還是生氣。

    「阿姨很聰明,她在一間很大很大的醫院當護士,我們不乖,她會幫我們打乖乖針。」小庭自然而然坐上他的大腿,害辛穗冒出一身冷汗,不知道他會不會腿一歪,下一秒就把小庭直接往地上摔。

    「叔叔,你喜歡我阿姨嗎?」

    「喜歡,因為她很笨。」

    他當然要喜歡她,她笨得不知道要用手段釣他這隻金龜婿,笨得不知道利用他的權力往上爬,笨得被他佔住所有時間卻不自知。這種笨蛋已經是人間少有,再不珍惜將會絕種。

    「不對不對,笨的是你不是我阿姨,我阿姨會唸書會看字,不過你不要擔心,等你學會看字,也會變得跟阿姨一樣聰明。」小庭捍衛起辛穗的智商。

    「聽到沒有,我侄女說我比你聰明。」辛穗驕傲得尾巴都要翹起來。

    「她還小,不懂事。」意外地,小庭到現在仍安坐在他腿上,沒有滑落跡象——在她批評過他的聰明度指數之後。

    低下頭,他從脖子上取下一條水晶項鏈,掛在小庭身上。

    「你給我故事書,我給你這個,我們交換。」不習慣對別人好,他硬要用交換這借口來掩飾。

    「真大方耶,你從來都沒送過東西給我。不公平!」辛穗哇哇大叫起來。

    「你要什麼,說!」他側臉一問,辛穗反而安靜下來。「我想過,你最需要的禮物,是腦漿五百毫升,可是我身邊沒存貨。」

    「谷紹鐘,你欺人太甚!」說著,她的手就要掐上他的脖子。

    「阿姨,你不要亂欺負人。」小庭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不准辛穗動手動腳。接著,她摸摸身上的水晶,驟下決定說:「叔叔,等你變聰明,我就嫁給你。」

    「小庭變心,你以前說要嫁給白馬王子的。」新世代年輕人變心比變臉快。

    「叔叔就是王子啊!」她理所當然回應辛穗的話。

    「不行、不行,這個叔叔是我的,你不能和我搶。」辛穗說得似真似假,兩隻手也圈上紹鐘的脖子。

    一大一小兩個女人擠在他胸前搶老公,搶得他顏面神經麻痺症病發,拉扯出一個大大笑容。

    只不過兩個女人都忙著搶男人,沒人注意到。

    「不對,他沒送你東西,他只送我東西。」小庭見色忘「姨」。

    辛穗搶不過幼齒的,一手點著他的胸口說:「快!你告訴這個小鬼,說你不喜歡老少配,說你的道德不准你摧殘民族幼苗,說你喜歡我這種成熟女人。」

    她的動作落入甫自餐廳走出的表嫂眼裡。

    「阿穗,你怎麼對頭家那麼凶?」她走過來,一手一個,把兩人都從他身上提開。「老闆,不好意思,這兩個姨侄就是這樣,成天吵吵鬧鬧。別理她們,我們去吃飯,阿穗她阿姨、姨丈、表哥都在飯廳等我們。」

    一點頭,他適應不來鄉下人的純樸熱情,臉又僵回原位。

    「走吧!老公。」辛穗對著侄女一挑眉,勾起他的左臂,小庭也不示弱的回瞪阿姨一眼,牽起他的右手。「老公,這裡是我家,不是她家,我帶你去吃飯。」

    就這樣,他一左一右讓兩個「嬌妻』碰到飯桌上。

    餐桌上大魚大肉,青菜全是自己前院的時鮮菜,下鍋兩三下,不用肉絲不用豬油,光吃新鮮滋味就值回票價。

    「頭家,你這次來,要不要多住幾天,讓我們好好招待。」表哥出聲招呼。

    他沒答,辛穗搶著幫他回話。「他要住七八天,和我一起回台北。」

    「這幾天叫阿穩帶你四處走走,你們都市空氣環境,不比我們鄉下,住上幾天,你會上癮。阿穗,招呼頭家吃東西,不要客氣哦!都是自己家生產的東西。」

    辛穗夾一筷子的萊,放到他碗裡。「很好吃哦!試試看。」

    「這是……」他猶豫地看著碗裡那幾團橢圓形物。

    「這是雞蘭佛,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麥片、九層塔加麻油,大火炒過味道一級棒。」在他們初相識時,那天他的惡劣沒欺倒她,今天到底有了機會教她欺侮。

    「公雞去勢後,會長得又肥又大,所以,小雞買來養幾天,就會先幫它們閹割。老闆,試試看,你會欲罷不能的。」

    瞄瞄坐在他左手邊的小庭,她惡作劇地湊近他耳邊說:「吃蛋補蛋,吃丸補X丸,你不多吃點,將來怎麼應付你的『少年妻』?」

    瞪她一眼,谷紹鍾不示弱地吃進一口,瞬地,麻油和九層塔的香味充斥在口中。

    好吃!他連連吃了好幾個。

    「老闆,你吃掉了一群母雞的幸福。」辛穗再度對他耳語。

    他不說話,桌腳下,他的腿壓在她腿上,教她動彈不得。

    「不可以生氣哦!我們說好的。」她低聲警告。

    誰管你?他似笑非笑地斜睨她一眼。

    「恁厝有所在困嗎?阿程、阿靖、阿勤不是攏返來厝裡,要叫伊來住阮兜否?」姨丈用台語問辛穗。

    「免啦!伊同阮住一間就好啊。」辛穩回答得順口,沒想起不安處,直到阿姨怪叫一聲。

    「你講啥米?你是還未嫁罔的查某團仔,耐可行和查甫人困一間房?」阿姨筷子脫手,一臉鐵青,這年頭年輕人……唉……「阿姨,我是特別護士,伊是阮的病人,半眠我擱要起來照顧伊。你放心啦!我房間門不會關,而且伊是病人,沒法度黑白來啦!」尷尬一笑,她感激起他不會說台語。

    「對啦!阿穗是護士,那想這恁多,工作攏免做啊。」表嫂出言幫襯。

    「是哦!」阿姨點點頭,算是認同媳婦的說法。

    「你們在說什麼話,火星語嗎?」他終於發作,在明知道自己正被一群人討論,卻又不知道別人說啥話的情況下。

    「是啊!我們在講火星話,我來教你幾句——我是憨大戰。」辛穗一說完,眾人哄堂大笑。從沒被人當小丑耍過,谷紹鍾再忍不住,臉色難堪地站起身:「謝謝招待,你們請慢用。」接著抓起辛穗的腰,一把將她抱出大門。

    「依我看,依兩人喜事近啊!」兩人消失在大家眼中後,姨丈發表他的看法。

    「是啊!我就知這個頭家是阿穗的男朋友,那否卡會兩個查甫查某要住同間。」阿姨完全同意老公的看法。

    「到時,卡叫小庭做花重。」表嫂也插一腳,在場人全同意這說法。

    「不要不要,我要當叔叔的新娘,不要做花重。」小庭一口否決。說完,又低下頭扒她的飯,一顆顆又香又軟的雞蘭佛全入她的碗中。

    躺在高高迭起的稻草堆上,草的氣息從被切開的斷莖上散發出來,軟軟的草堆不時紮著人肉,不是太痛,多躺一會兒就會習慣。

    幾隻尚未找到新窩的小蟲子,在他們身下鳴鳴,卿卿聲唱來初秋涼意,偶爾,蟲子跳上臂間,帶來些微麻癢,手揮過,沒多久它們又來騷擾。還是沒關係,習慣就好了。

    人類能夠在這種複雜的環境中存活,最重要的本能就是「習慣」。

    有了習慣,再苦的日子,過到最後不用咬牙就能撐下去,有了習慣。很多原本不必要的東西卻佔住了生活的最重要。

    而且,習慣最可怕之處就在於它的不知不覺,一天侵入一點點,到最後,人們只好對習慣處處牽就。

    就谷紹鍾來講,辛穗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習慣,她一天入侵他的生活一些,弄到最後,她已經在他的心、他的頭腦子進駐,他卻仍然無所覺。

    「笨笨……」兩個字之後,他沒把話接續。

    「想告訴我什麼?」辛穗挪挪位置靠近他,入秋了,寒氣漸重。

    「你的生活環境很有意思。」

    「是嗎?我並不覺得,大概是你第一次接觸,而我已經習以為常。」又是一個習慣定論。「你喜歡我爸媽和弟弟嗎?」

    「說說你的家人。」

    「我爸爸是慈父、我媽是慈母,雖然他們不嚴格,但是孩子們並沒因此變壞。我的弟弟個個上進,至少比起我這個姐姐,都要好上很多。」

    「你和他們差距很多。」他的評論中肯。

    「差距?你指哪方面,身高嗎?當然!我是早產兒,先天不良,後天怎麼補都救不回來。聽媽媽說,我剛生下來的時候,肚皮很薄。連腸子蠕動都看得清楚,那時以為養不活了,可是爸爸堅持要我長大,因為我是我們家的第一個孩子。」

    他側過臉,看著她的眼睛,沒插話,只是心憐地攬她人懷。

    「你說我的名字聽起來你心碎,也許吧!那時候;我爸媽養我,養得心都碎了。他們花好大工夫帶我,尤其到後來,小弟一年一個相繼出世,他們簡直要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

    你信不信,我阿嬤說,在我四歲那年,田里要收割稻子,我媽媽爸爸輪流背著我工作,三個弟弟都是放在田埂邊,吃泥巴長大。」

    抓住他的衣襟,手略微抖著。他坐起身把夾克脫下,將她身子裹起來,再重新抱回懷裡。

    「辛勤每次聽到阿嬤說這個,心理就要大大不平衡,向爸媽抗議,他們總回答——沒辦法,阿穗難養嘛!上了小學,辛程、辛靖、辛勤功課都是一極棒,偏偏我老在後面吊車尾,爸爸說沒關係、不怪我,我頭腦沒長好就生出來,不是我的錯。」

    「難怪你會笨得徹底。」

    「我不笨啊!我只是頭腦不太好,可是頭腦不好也沒關係啊!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

    知道嗎?我弟從小就比別人家的男生高,班上有人欺負我,我弟就去找人單挑,誰都不敢惹找。

    讀護校時,班上有個女生對我很壞,她常罵我狐狸精,說我搶她男朋友。好冤枉!我又不認識她男朋友,後來我小弟三個排排站,把她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從此她就對我客客氣氣。

    可是現在我到台北工作,他們照顧不到我了……」

    「沒關係,以後換我罩你。」拍拍她的頭,以後,她有他!

    「我知道你挺我啊!所以醫院裡的同事都對我很客氣,因為我們有『裙帶關係』嘛!別忘記,我托你排班的事情哦。」她舊事重提。

    「排班的事,我已經通知江玲。」答應她的,他從沒忘記。

    「弄好了?耶!你對我真好!糟糕,你這麼好,我一定會愛上你,一定要非你不嫁。」她開玩笑般地在他胸膛前亂鑽,「順便」說出自己的心事。

    「不可以。」推開她,他的表情變得嚴肅。

    「不可以?為什麼?你這麼直接拒絕一顆少女的心,很傷人耶。」她的傷心藏在嘻皮笑臉之下。

    於優說得對,單戀是件苦差事,能不碰就別去碰,可是,她已經觸動警鈴。跑不掉、逃不了,想全身而退,已經不可能……「你不可以愛上我。」他再次申明。

    「因為我太笨嗎?」心是酸的、喉間是苦的,可是笑在她臉上璀璨。

    「不是。」接在不是之後,是一片靜默。

    既不准她愛他,為什麼要對她好?為什麼要處處挺她罩她?這會誤導人心!他到底在想什麼?

    不懂!她笨慣了,理解不來他的複雜邏輯。

    「因為我不漂亮?因為我的家世不夠好?因為我學歷太低?還是因為你已經有喜歡的人,所以我不能愛你?」

    對於感情,打破沙鍋問到底是個愚蠢行為,但,是他主動走入她的世界、她的生活,是他把追根究底的權利送到她手上,就算沙鍋打破後,他們連朋友都當不成,她也要問出一個明白心情。

    「不要無理取鬧,如果你變得像其它護士那樣,我就不會理你。」

    原來,他理她,不是她善良可愛,不是她比人特別,只因為她比別人擅長隱瞞愛慕情意。

    被拒絕是難堪。幸好,他並不知道自己拒絕了她。

    「其它護士那樣?哪樣?對你表示傾慕嗎?你不喜歡別人喜歡你,不喜歡別人對你表現善意?你為什麼偏好和全世界人為仇。告訴我好嗎?我們是好朋友,好朋友要分享心情的不是?」

    「我憎恨愛情、不信任愛情。」嘴中的譏諷口吻,是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緒。

    這些話,他怎不在見她第一眼的時候告知她?為什麼在她的愛情已經茁壯成長,再也無法連根拔去時,才教她知曉?

    眉梢往下,心情往下,她……來不及了……「為什麼?」再問,心酸、心沉……「我也想問自己為什麼,總之我不相信愛情、不相信天長地久的愛戀,更不相信朝朝暮暮會永恆。」

    是不是在他不記得的過往中,有段不堪回想的愛情?是失敗愛情促成他的不信任和厭惡?

    哈!她居然跳上一個不相信愛情的男人來愛!?想繼續自己的心情,她是不是要備足彈藥,準備長期抗戰?

    「不談情愛,你打算一輩子單身?」深吸氣,她再問。

    「誰說婚姻和情愛有關?時間到了,我會找一個適當的女人結婚。」

    「什麼叫適當的女人?」她想知道自己的條件,符不符合他的「適當」條件。

    「不知道,到時再說。」聳聳肩,他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倒時你找到合適的妻子人選,沒人挺我,我怎麼辦?」抓抓頭,她不介意自己從朋友晉級。

    「我結婚,你還是我的好朋友。」

    他的話讓她吐血。

    「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一個女人絕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有異性好友,要談心、要分享,請找自己的枕邊人,我才不介入別人的家庭事件。如果你一結婚,我們的友誼就此結束。」這是恐嚇,恐嚇他,她的友誼和他的婚姻敵對。

    「如果她不能容忍我的朋友,她就不在『合適』的行列中。」

    這算不算好消息?朋友在他心目中,地位居然比妻子重!

    「霸道!」縮縮身子,在他身側挨近,分享他的體溫。「要是我結婚呢?」

    「我沒有你的小心眼,不管你給不結婚,我都會當你的朋友。」

    話講到這裡,辛穗再說不明白,就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他連一點嫉妒情緒都沒有,硬要說他在乎她?她連自己都欺騙不過。

    也許吧!也許他在乎,在乎她是個「朋友」。

    好吧!要當朋友就當朋友,只要他不結婚,她就當他一輩子朋友、分享他一世心情,繼續在他身邊安安分分地等待,等待一個近乎不可能的奇跡。

    夜越深越美麗,靠在他頸邊,輕輕噸語:「我相信永恆,只要找到真心愛戀。」

    ##########################谷紹鍾端起一盤炸絲瓜花,一邊吃一邊研究,不沾醬油味道很淡,沒吃過這種東西,吃進嘴裡就是新鮮。

    笨笨說秋天,絲瓜籐都快乾枯了,他們一下午騎著那台破腳踏車.尋遍十幾塊田,才找來七朵遲開的絲瓜花。

    回到家裡,洗洗、擁干、沾麵糊下鍋,經過好大一番工夫,她才將滿盤「秋意」端到他面前。

    轉頭、笨笨伏在桌面,在小庭給他的書後面寫字。

    她說那是好習慣,往後拿起舊書再讀,翻到書頁後,就能讀到初購書時的心情。既是她的習慣,他就由著她去擺弄,弄著弄著,她的習慣成了他的習慣。

    趴在桌上,偷偷拭去眼角晶瑩,在淚水後面,她用一個笑容來掩飾哀傷。再讀一次自己書成的文字,鼻子不免泛酸。

    我們的問題是——我相信愛情,你不信任愛情。

    我盼望永恆,你恥笑永恆。

    我渴求幸福,你對幸福嗤鼻。

    這樣的兩個人心何在生命中找到重迭?

    笨笨於奉上一盤秋意後「笨笨,你寫完沒?」解決掉最後一朵秋意,他走到她身邊。

    「寫完了。我問你,你會一直把這些書好好保存嗎?」

    「會。」

    「那好,以後我們分開,你想我的時候,就可以拿出這本書來想我,想想你吃過的一盤秋意。」接過他手中盤子,忽地,她想起什麼似的,仰頭再問:「分開後,你會想我嗎?」

    「不會。」他斬釘截鐵。

    不會……是不會啊!她錯估他的心思了,他連想念也不肯。

    可是,他也沒說錯呀!從小到大,她交過許多好朋友,現在沒聯絡了,她也沒去想念過他們,朋友本就是陪你一段的人物,說永恆、談一輩子,都顯得可笑。

    「說得也是啦!要是每個交過的朋友都要放在心裡思念,那我們的記憶匣得要有多大的容量才裝得下。」

    不想就不想,沒什麼了不起,最多,她也不准自己思念他,這不就公平。

    「我們不會分開。」她誤會他的意思,他的不會,是「不會分開」非「不會思念」。

    辛穗展顏,為自己的誤會和多餘心澀。「我們會分開,在我們結婚以後。」

    「我們結婚,也不分開。」他比她更固執。

    「我結婚就不接你電話,不跟你聯絡,不見你的面。」她和他扛上。

    「我就天天到你家門口站崗,等你出門,跟你說話。」

    「你會害我離婚,變成單親媽媽。」她凶得有些莫名。

    「為這種小事就要離婚?小心眼的男人,不要算了。」

    他態度更是強硬,在兩人僵持不下時,辛穗的大弟出聲拯救。

    「姐,谷大哥,要開始烤肉了,你們要不要出來?」

    二人相視半晌,辛穗彎腰大笑。

    「我們居然在為『未來』吵架,簡直太無聊。」

    「你笨啊!」說完,他領先走出去。

    「是哦!誰叫我笨,不對啊!吵架你也有份,怎麼還是我笨,喂!谷紹鍾……」就這樣,她追著他的長腳出門,參與一個歡樂的中秋夜。

    ##############################烤肉架前的位置全讓一票賢慧的婆婆媽媽占走。看來他們只好到「兒童」那一個部門去。

    「谷大哥,我們要玩鬥牛,想不想加入?」辛程、辛靖、辛勤走過來邀約。

    「好!」

    他的沒拒絕,再次出乎辛穗意料。

    「你跟辛勤一組,我和辛靖一組。」辛程說。

    「那我呢?我跟誰一組?」辛穗抗議。

    「你不要玩啦!等一下摔跤去跟爸爸告狀,我們又要倒霉。」李靖說。

    「她跟我一組。」谷紹鐘的口氣不是商量.而是決定,他從來就不知商量為何物。

    「谷大哥,不要啦!大姐會害我們輸得很慘。」辛勤滿口反對。

    「輸了,賭金我付。」說完,他抓起辛穗的手筆直走到籃框下。

    「大哥,他真酷耶!可是,有人說輸球要罰賭金嗎?」辛勤抓抓頭,也跟了過去。

    「看來,大姐這個包袱已經有人接手。」辛程拍拍二弟的肩膀說。

    「我們總算出頭天了。」辛靖搭上大哥的肩膀,兩人相視一笑,走到籃框邊。果然,有辛穗存在的陣營注定要輸得奇慘,滿場就聽她拉著辛勤和谷組鐘的衣服尖叫。

    怕被扔到——尖叫;沒接到球——尖叫;敵方進球——尖叫;已方沒進球——尖叫……叫到辛勤受不了,對著遠方的老爸大喊。

    「爸,你叫姐走開啦,她又笨又吵。」

    「跟爸告狀沒用,我們家是可憐辛家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辛靖說。

    「她頭腦不好,你不會讓她哦!」果然,遠處的老爸傳來教人失望的響應。

    「谷大哥,我就知道她會這樣,你讓她去當拉拉隊。」辛勤聚起哥哥們說話。

    「姐,你喊得我耳膜快破掉。」辛程對辛穗講話。

    「耳膜破掉,到全省品城醫院掛號,報我的名字,不用健保卡、不用掛號費。」紹鍾是偏心偏定了。

    辛勤轉頭對紹鍾說:「谷大哥,不是我們排擠她,她的體育真的很爛,萬一她扭到腰,我們還會被老爸集體體罰,長這麼大,還在大門口罰站很難看。」

    他的說辭顯然沒有說服谷紹鍾停止偏袒。他拉起辛穗仔細叮囑:「小心一點,跟在我身後,不要讓自己受傷。」

    「谷大哥,要是她喊到聲音沙啞,我們都會有事。」

    辛靖的話終於起了作用,他轉頭對辛穗說:「笨笨,玩球不要尖叫。」

    笨笨!?他居然叫老姐「笨笨」?真是、真是……太貼切了。三個大男生互相拍起肩膀,捧腹大笑。

    好個笨笨,從此辛穗再脫不了笨笨陰影。

    「可是、可是……我沒有玩到半個球,都是你們在玩。」她很委屈溜,夾在四個高大男人中間,生存不易啊!

    「你想玩球?」他半蹲下身,看著她滿面委屈。

    「當然,從以前他們就不給我玩,只會罵人。」

    辛穗的控訴讓三個小弟瞠目結舌。

    拜託!一個老爸已經讓人受不了,再來一個年輕力大的保護者,這未免……老天不公……「瞭解。」他拿起球,二話不說丟給辛穗,然後一路護送她到籃框下,抱起她,讓她輕鬆灌籃得分。

    接下來,他把球丟給辛靖,一個抄球,把球抄到辛穗懷中,護她,灌籃。

    再來將球扔給辛程,搶球,球塞到她手中,一路護送,又灌籃……他的動作,看得辛家三個男人搖頭,他的病情比老爸更嚴重。

    幾個回合下來,辛穗累出一身汗。停下腳步,她拍拍急喘的胸口,「我得到二十分耶!我真能幹。」

    「嗯!」他撥撥她散亂的頭髮,用大掌擦去她額間汗水。

    「我不想玩了,好渴。」辛穗笑說。

    「辛勤。」

    一個呼喚,辛勤識相地點頭應合。

    「我馬上去端茶,親愛的大姐,請問你要小的幫你端什麼飲料過來?」

    「牛奶。」谷紹鍾替她回答。

    「辛勤,還要一罐啤酒。」辛穗說完,不用解釋,紹鍾知道這是她的細心。

    牽起他,辛穗走到院子外面,加入放鞭炮的表弟表妹身邊。摀住耳朵,她又叫又笑。

    歡樂是長這個樣子的?紹鍾不知道在自己忘記的那段記憶中,有沒有接觸過歡樂,但是,在他有記憶的這個部分,笨笨是他唯一的歡樂。

    取來兩隻長長的仙女棒點燃,她遞一根在他手上,一個圈圈,兩個圈圈,三個圈圈,她不斷不斷笑著。

    旋起身,她對紹鍾大喊:「你看,我變成仙蒂瑞拉,王子、王子,請問我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生嗎?」

    「是。」

    只有一個字,她肯定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在他心中,她不只是一個朋友、一個可以分享心事、可以共享歡樂的朋友,還是一個美麗的「女生」朋友。

    辛穗用仙女律在他身前畫一個大大愛心,盼望有朝一日,王子會愛上灰姑娘,單戀的辛穗可以牽上他的手,圈住他的情。

    火走到盡頭,熄滅了,她嘟起嘴,瞭解了賣火柴女孩的遺憾。

    拍拍她的肩膀,他說:「煙火只能短暫絢爛。」

    「不!它已經在我心中永恆。」她相信永恆,一直都是相信,只要有一天,他也同她一般相信永恆,他們就會一起幸福終老。

    「世界上沒有永恆,日子再快樂,都會有結束一刻。」紹鍾反對她。

    「快樂日子會結束,但是快樂的感覺會永遠留在心中,只要感覺不消失,我們就可以繼續製造快樂。」她說得篤定。

    「你要為我製造快樂?」

    「我很樂意,只要你相信永恆。」還有,相信她愛他、相信她的愛不變、相信她只對他專心、相信……哇!她要教會他相信這麼多、這麼多,那……她不能心急、不能心焦,要一步一步慢慢來,總有一天,他會相信起全部全部她要他相信的東西。

    嫦娥在天空笑著,中秋的月亮圓圓滿滿,她的心也會跟著圓圓滿滿。

    對著他笑,有一天……他們也會圓圓滿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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