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開一個熟悉的環境,真的很不容易。她摸了摸放在衣襟裡的蒼龍杯,要不是因為這東西,她也犯不著落到今天這種到處逃命的地步。
她很不習慣薊州的風俗,所以才想往南走;曾聽小三子說江南風光明媚,是個遊山玩水的好地方,可惜如今是在這種心情之下。若不是因為這只蒼龍杯,她也不至於如喪家之犬,可憐兮兮地到處找地方藏匿自己。
好渴!先進茶棚喝口茶吧!
她才喝了兩口茶,不小心聽到隔桌客人竊竊私語著,聽口音像是金人。
「宋軍真是不自量力,派來十五萬大軍伐遼,其中卻只有岳楚雲的軍隊能打仗,其他如鐘師道、辛興宗的軍隊都是常吃敗仗的軟腳蝦,真不知他們如何攻遼。」矮胖者嗤哼了一聲。
「是啊!若是明日的夜襲還是失敗的話,宋軍就可以班師回朝了。」
「可笑啊!前次宋軍伐遼,已被打得落花流水。聽說此次遼國的大將軍郭藥師突然領兵降宋,不過我想這對宋軍也沒什麼太大的幫助。」另一位金人邊說邊搖頭晃腦。
郭藥師?擁有椎心蝕骨粉的人!他降宋?不會吧?
兩位金人喝完茶,便唱著女真的地方名謠,大搖大擺離去。茶錢竟然「忘」了付。
關閒閒心頭一凜,又要打仗了,而且是夜襲。岳將軍的箭傷不知是否已無大礙?
不行,得去瞧瞧。
她當下蹬了起身,急匆匆地往外走。而她……茶錢竟也忘了付。
☆☆☆
夜裡——
關閒閒又是一襲黑衣,不過她今夜是有備而來,在黑衣裡特別加了件金蟬甲,以防萬一。她可還沒活夠,才不想提早走上黃泉路。
夜黑風高,兩軍對峙。不!是三軍對峙才對,宋聯金攻遼,加上又有遼主帥郭藥師的降宋,看起來應該是穩操勝算。但就不知是出了什麼狀況,還是遼軍作了什麼法;總之,整個戰況竟然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地詭異。
短兵相接之下,宋軍彷彿中了邪似的,竟節節敗退,最後只剩岳楚雲的軍隊硬撐著。
關閒閒左閃右躲,終於看見了岳楚雲。他身穿鎖子甲,騎了一匹純血馬,手執長戟,英勇抗敵。她慌亂地看著岳楚雲以寡敵眾,心裡十分擔憂。
金兵呢?怎不見金兵的蹤影?
閒閒一時也顧不了自身安危,縱身一躍,五顏六色的金粉隨著她張合的手掌,如雨絲般紛紛落下,點綴著夜空,煞是好看,有如火樹銀花一般。
這天女散花,是關閒閒祖師爺的法寶之一,每位女徒弟都分得一份調製配方。閒閒在每年除夕夜時,總會找來各式各樣的材料,磨粉、研製,準備新的一年裡各類有助於她工作的利器,也借此打發寂寞的年節時期。
說起這天女散花可就厲害了,顧名思義,是用來迷惑人心的藥粉,而且只對雄性的動植物有作用;不只是人類,包括所有的飛禽走獸,都難逃它的蠱惑。
果然,戰場上交戰中的宋、遼戰士聞之皆立即倒地。
只要是雄性,連戰馬皆不能倖免於難。
上天垂憐,幸而岳楚雲的戰馬是匹雌馬。
☆☆☆
昏迷了兩天一夜,岳楚雲睡了個舒服無夢的覺。直到此刻才轉醒,一時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見一位綠衣少女趴在床榻旁睡得正酣,嘴角猶掛著美麗迷人的笑容。他見狀也笑了,莫非又是她救了他?
他輕手輕腳地坐起身,小心翼翼地挪動身子避免驚醒她;下了床榻後,鎖子甲卻該死地碰觸到床板,發出微弱的響音。
她動了一下,醒了過來。
「你真是頑皮,為什麼不回開封?」他寵溺地看著她。
「我……我還沒玩夠嘛,就這樣回開封多無趣啊!」
她心虛地站起身,轉身走出門外,看著火紅的夕陽。
真美!即使在戰火綿延的戰場上看來仍無損它的風華與美麗。
「你又救了我。」他跟了出來。
「也不算是救,我只不過是看情況不對,動了點手腳罷了!」
她的眼睛溜轉了一下,簡單介紹了「天女散花」的厲害,聽得岳楚雲劍眉深攏,星目綻出疑惑。
「為什麼三番兩次冒死救我?」他低啞地問道。
「你是宋國大將軍,我救你等於是救國;我是大宋的子民,幫助自己的國家也是很平常的嘛!」她當然不是因為這麼神聖的使命才趟這趟渾水的,她自己的麻煩事已經夠多了,真正的原因當然是為了兒女私情。這一點,她無法說出口,只得挑民族大義來談,希望能混過去。
「想不到閒閒姑娘如此正義凜然,著實令人欽佩。」
他想也沒多想便相信了。
「還好啦!」她不好意思地低著頭,「你應該餓了吧?」
她岔開了這敏感話題。
「餓!不過我得立刻回營區。」
「這麼匆忙?」她想留他,一時之間卻開不了口。
岳楚雲躍上馬背,像是做了重大決定似的開口道:「亥時,我會再來這裡找你,你等我。」說完這句話後,岳楚雲便夾著馬腹,飛馬而去。
閒閒杵在原地,眨眨美目,飄飄然地沉醉在他剛剛的話裡。
正當閒閒做著綺色美夢之時,卻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
「姑娘,一個人?」
她默不作聲,托腮懶得答腔。
「在下叫完顏軒,路過此處,想借姑娘破屋住一宿。」
「抱歉,本姑娘的破屋不借。」她抬眼斜睨了他一下,心中甚是不悅。
才說不到兩句話,她已經開始對完顏軒這個人有了厭煩的感覺,這個念頭教她深深吃了一驚。平常,她不會只見第一面就如此討厭一個人。
完顏軒不離開反而趨近她,「姑娘好狠的心,這裡入夜後將會冷入骨髓,又有猛獸出沒;姑娘如此待我,不怕遭天譴?」
關閒閒聞言皺皺眉,翻了個白眼,準備看這個人能夠厚臉皮到什麼程度,一個大男人,會怕冷、怕野獸,實在可笑。「你的問題只要升火就可解決,火可驅寒,亦可趕獸。你該不會告訴我,你連升個火都不會吧?」
對,他真的不會生火。
「姑娘好聰明,一眼即看出我是金枝玉葉,從未升過火。如何?讓我進屋避寒吧!」完顏軒沒等她答腔,便自顧自地往屋內走去,攔也攔不住。
「喂!喂!你這個人怎可如此失禮?我這人小氣得很,不想與人分享私有財產,而這屋雖破,可也是我花了二十兩銀子買下的。你快快離開,我的夫婿就快回來了,我不想引起他的誤會。」真是氣人,這完顏軒真是個無賴,居然如此目中無人。
完顏軒輕哼了一聲,緩步靠近關閒閒,在她耳際呵著氣,說:「美人兒,你像極了我死去的心肝,我的心肝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卻被可惡的宋人給強擄去,並且玷污了她的身子,完全不顧她的哀求——而你是漢人,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關閒閒聞言寒毛立時豎起,驚恐莫名,「你……你不能因為宋人殺了你的心肝,你就要我償命吧?」
「不!我的心肝是我親手殺的,宋人還不配殺我的心肝。」完顏軒顯然已經迷失了心志,眼神有些渙散。
完了!完了!閒閒的手腳已經有點發抖,怎會在這美好的時刻卻碰上這喪心病狂的大壞蛋?她關閒閒已經整整背了一年,最近好不容易才剛要轉運,無奈老天爺似乎還不準備放過她,偏弄了個瘋子來考驗她的能耐。
唉!蒼天不仁,莫甚於此。
當下,她冷不防一記漂亮的踢腿,把毫無防備的完顏軒給踢到外頭,摔了個狗吃屎,親吻大地之母的芬芳。
在閒閒所有三腳貓功夫中,就屬踢腿功較能與人一較高下,今天就算這個色魔完顏軒倒霉,如此近距離靠近她,才讓她有機會出腿。
「這位姓金枝名玉葉的公子,本姑娘沒空陪你在這邊瞎耗,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最好快滾蛋,不然後果小女子一概不負責。」閒閒跑往樹林,選了一處風景較美、鳥語花香、視野良好之處,朝正用狗爬式爬起身的完顏軒扮了個鬼臉,然後三兩下就爬上了樹。
「你竟敢踢本王爺,有本事你就一直待在樹上,待本王爺隨從找到本王爺時,非叫人砍了這棵蠢樹不可,到時換你跌個四腳朝天。」他憤恨地說。
王爺?他是什麼鬼王爺?這方圓百里之內除了黃土之外就只有這一片樹林,這個金枝玉葉的無賴是哪裡冒出來的鬼王爺?分明是癡人說夢話。
要不是因為岳將軍許諾亥時要再回來破屋找她,她早已離開這個鬼地方了,才懶得浪費時間耗在這棵大樹上,陪這個說夢話的瘋子窮攪和。
完顏軒衝進破屋,拿起放在地上取火用的火把,很快又出現在樹下,意圖明顯——想用火攻。
「喂!你用火燒樹的確是好辦法,不過我怕你到時候不只無法把我燒下來,恐怕還會害死你自己,若一不小心火燒樹林,以你這笨拙的求生方式,只怕會烤成一隻燒鵝。」這個大白癡只會做蠢事,除了一徑搞破壞之外,啥事也不會。就算他真是個小王爺好了,也是個蠢王爺。她從沒見過這麼蠢的人,專作損人不利己的事。
「我若成了烤鵝,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好小子,想來個玉石俱焚是嗎?她搖搖頭,「錯、錯、錯,大錯特錯!我既能爬樹也會輕功,具備一流的逃亡本領,所以想要全身而退根本是輕而易舉;倒是你,萬一成了燒焦的呆鵝,可就沒人能認出你是金枝玉葉的王爺囉!」真是累!關閒閒心裡犯嘀咕,她是招誰惹誰了?還得為拯救這片樹林而與這瘋子玩鬥智的心理戰。
「我才不相信你有什麼通天的本領。」完顏軒狐疑至極,一個女流之輩能搞出什麼名堂,他拿火把不過是想嚇嚇她,並不打算付諸行動。
「你不信?」可惡,這個「番王」真是太看不起人了。
「無法相信。」他的眼光滿是藐視之意。
「很好,我們打個賭,咱們來比賽,看誰先到達樹林盡頭。若你輸了,立刻消失在我眼前;若我輸了,破屋留給你。」她實在被他弄煩了,乾脆陪他玩個遊戲。
「可以,不過若是我贏了,我要你陪我留在破屋。」
他不可能贏的,所以她信心滿滿地說:「可以,來回一趟決勝負,你先跑吧!我讓你半炷香的時間,若是其中一人不按規矩半途即踅返,就以敗者論。」
「好大的口氣,讓我半炷香的時間?你別太有把握,認定自己的功夫一定比我好,到時輸了可別後悔莫及。」
完顏軒也是信心十足地認為自己穩操勝算,心想他怎麼也不可能會輸給一名弱女子。不過,經過今天之後,他就會明白女人是不容小覷的。
「廢話少說,你可以出發了。」關閒閒盤算著時間,預計在戌時左右把完顏軒給打發走。她可不願讓這傢伙破壞了她和岳將軍的獨處時光。
就在閒閒失神之際,完顏軒已經出發,他自是卯足全力向前疾奔,以求勝利。
半炷香後——
關閒閒一個轉身,即像一陣風似的輕盈穿梭在樹林間。不一會兒的工夫,便輕易地追上了完顏軒,還不忘調皮地在他面前伸舌頭、扮鬼臉,把完顏軒氣得快七竅生煙、破口大罵;想來自己飛步狂奔,竟然不如區區女流之輩,顏面何在?
關閒閒悠閒地坐在樹林盡頭的大石頭上,小憩了一會兒,終於等到氣喘如牛的完顏軒。
「你是屬蝸牛的嗎?速度這麼慢,我已經睡了一覺醒來了,如何?是不是要投降認輸了呢?否則我怕再往回程跑一趟,蝸牛成了蝸牛干,姑娘我可不負責。」關閒閒雙手捲成喇叭狀朝完顏軒喊道,希望能勸退他。省得她還得浪費體力繼續比試下半回合,雖然是勝券在握,但她也不想累了自己。
「不!我不認輸,也不投降,我還要再比。你這個妖女,到底是施了什麼法術?我的速度已是遼國勇士裡最快的一個了,怎麼可能會輸給你這名女子?」他不服輸地咆哮,斷定她是個會施法術的妖女,用法術迷惑了他的心志,減緩了他的速度。對!一定是這樣,他決定下一回合的比賽一定要保持冷靜,不讓妖女有機可趁地對他施法。
妖女?這個遼國王爺實在弱智得可以,誤把真功夫當做是妖術。關閒閒不以為然地說道:「喂!金枝玉葉王爺,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嗎?若真是如此,我就成全你,讓你輸得心服口服。對了!還要我讓你半炷香的時間嗎?」她對這低能王爺已是十分禮遇了。
「不!你得讓我一炷香的時間。」完顏軒十足的厚顏無恥,厚著臉皮、得寸進尺地要求。也不想想自己好歹也貴為一國之王爺!
「可以,快滾吧!」閒閒才不在乎多讓他半炷香時間呢!別說一炷香,就是讓他兩炷香時間他也不可能贏得了她。
完顏軒返轉回原路,脫了靴子,邁開腳步狂奔而去。
又可以小睡一下了!關閒閒找了處濃密的樹陰,伸了伸懶腰,暫時和周公打招呼去也。
☆☆☆
岳楚雲回營區整頓戰敗疲累的軍隊弟兄們,此次夜襲,宋、遼兩軍各有折損,他與謀士張光亮研議軍情後。
才明白這次夜襲失敗的原因,莫過於宋營陣內起了內訌。
「看來這場戰役,我們是敗在自己手上的。」岳楚雲自我調侃,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無限悵然。
很明顯,此次遠伐意欲收復燕雲之地的戰役,其他兩位將軍鐘師道、辛興宗與他之間有著南轅北轍的想法,而宋軍亦因此而戰敗,這是多麼令人痛心的事實啊!
「將軍莫灰心,皇上定能瞭解您的苦心與對家國的一份心。」張光亮是明白人,十分瞭解將軍的憂國之情。
是啊!德不孤必有鄰。岳楚雲心裡雖是如此想,但眉頭依舊深深攏蹙著。
張光亮見岳將軍未有就寢的打算,好奇地問:「將軍一會兒還要出營嗎?」
「嗯,和一個朋友有約。」岳楚雲並未作特別的說明。
張光亮憑直覺認為,將軍所指的朋友,十足十是個極特殊的朋友。
「今晚是否會回營?」張光亮問。
「看情況。對了,風野人呢?」他突然想起閒閒的好友風野。此次夜襲,他讓風野留營,所以他並未受到閒閒的「天女散花」所波及。
「我要他清點所剩糧草和可用的飲水還剩多少,必要的話,咱們可能必須要拔營。將軍找風野有事嗎?」
「沒什麼特別的事。」
岳楚雲正要往帳外移動時,外頭哨兵突然通報:「將軍,開封派了使者前來。」
頓時,岳楚雲和張光亮兩人面面相覷,皆不知此時為何會傳來聖旨。
須臾,岳楚雲喊了一聲:「請他進來。」
「到底有何急事,皇上怎會突然下旨?」張光亮總覺得這事彷彿透著些詭異。
使者威嚴十足地宣讀了詔書,岳楚雲恭恭敬敬地接了旨,謝過聖恩,手裡捧著熱乎乎的聖旨,好不沉重的一道聖旨。
「皇上要我領旨後三日內起程回開封,這事實在是太突然了。」
「將軍有何打算?」張光亮問。
「不論聖上有何安排,我皆處之泰然。」岳楚雲對於官海上的浮沉起落,一向淡然處之。
☆☆☆
岳楚雲簡單交代幾句話之後,便離開了軍帳,他必須在亥時之前趕到木屋與閒閒會面。
岳楚雲身上還穿著鎖子甲,騎著戰馬疾速奔馳,英氣逼人。
當他到達木屋,躍下馬背,卻四處不見閒閒蹤影。
霎時,他突然覺得心慌意亂,遂在木屋四周尋覓著佳人蹤影,扯開喉嚨沒命似的叫著閒閒的名字。
一會兒,他衝入樹林裡著急地找著,心裡卻湧上千百個不祥的念頭。一個纖弱的女子可能遇到的壞遭遇都讓他給想了一遍,縱使她身上有千奇百怪的玩意兒,而且人也挺機靈的,但終究只是個女孩家,若遇上遼人和逃兵仍然很危險。糟!該不會被遼兵擄走了吧?
一思及此,他立即疾奔回木屋前,牽著戰馬,準備往遼營要人去。
就在此時,關閒閒輕脆的聲音響起:「將軍,你來了呀!」
岳楚雲猛地一回首,因用力過猛,險些將她撞倒;閒閒輕叫了一聲,他快速地攔腰抱住了她。
「你到哪兒去頑皮了?害我擔心死了。」他的語氣雖是輕責,卻也滿含寵溺的柔情。
「我才沒頑皮咧!」她嘟囔道,站直了身子,輕推開岳楚雲,她實在不習慣兩人如此靠近。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這個男人太有魅力了,靠得太近容易被他的氣焰灼傷。
「沒有頑皮我怎會遍尋不著?」
「還不是有一個叫完顏軒的落難王爺,說什麼要我同他共擠一屋取暖,我不依他,他仗恃自己是個男人,力氣比我大,想用強的。我沒辦法啊!只好智取,所以與他打了個賭,看誰先穿過這片樹林,誰輸了就該自動離去。」閒閒實在裝了一肚子的委屈,來回跑了大片林子早已累癱了不說;一見到岳楚雲,他還擺了張臭臉,好像她只懂得貪玩,教她更是難過不已。
「落難王爺?」他從未聽過有這麼個人。
「是啊!他自稱是王爺,又說是落了難,難不成他誆我?」她齜牙咧嘴,一副不齒狀。
不一會兒工夫,她口中那個落難王爺幾乎是快口吐白沫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你這個妖女一定是施了什麼妖術,不然怎會兩次皆快過我的速度?」完顏軒快虛脫地趴倒在地,眼神渙散地看著她,說完這話的同時,他才仔細地看了站在一旁的岳楚雲。
「你——你就是小妖女的丈夫是嗎?她說一會兒她的丈夫會來破屋找她,我本來以為是謊話,沒想到竟是真的!」完顏軒口齒不清地說。
岳楚雲一愕,隨即笑看著關閒閒,把她看得臉紅得像蘋果。
她從不曾這樣困窘過,哎呀!待會兒又不知要讓他取笑成什麼樣了?
「希望完顏兄只是與我的妻子玩玩罷了,而不是存心要為難她才是!」岳楚雲說得客氣,目的無非是不想多樹立一個敵人,不管對方是不是遼國王爺,他都不想在戰場以外的地方殺人。
完顏軒見眼前這位男子器宇非凡,肯定非普通人,而自己處於劣勢,為求自保,他也不想硬碰硬,所以識相地說:「我與尊夫人確實只是純粹比劃比劃而已,沒別的意思,我躺躺休息一會兒,自會離開。」
話才說完,兩名遼兵打扮的侍從適巧出現。
原來這完顏軒真是個小王爺,卻是沒有實權的那一種。他因到野外狩獵,莫名其妙地迷了路,幸好侍從及時找著,不然這王爺的名號恐會提前消失。
遼兵心虛地抬走了臉色慘白的完顏軒,而岳楚雲也不加以為難。
不一會兒,靜默包圍了兩人。關閒閒想了一下,開口道:「我可不是厚臉皮哦!實在是情勢所逼,只得隨便扯個謊來救命。」她全力澄清。
岳楚雲揚起一邊的唇角,笑道:「我不介意用我來替你解圍。」
「謝謝你。」她紅著臉轉身走入木屋。
「不用客氣。」他緊跟著她的身後進入屋內。
「你要我留在這等你做啥?」她挑了張長板凳坐了下來。
「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他突然變得十分嚴肅,連她也感染了這嚴肅的氣氛。
「我就要被調回開封了,明後天即起程回朝覆命。」
他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這般難以啟齒對他來說是頭一遭。
「然後呢?」她猜不出他想告訴她什麼話。
「我希望你和我一道回開封。」他說出了重點。
「回開封?回開封做什麼?」她嚥了一口口水,他的話真是令人震驚。
「我可以照顧你。」他想說服她。
「照顧我?我不需要人照顧啊!我一個人過生活挺好的,可以照顧自己。」她一向輕鬆自在慣了,可不想被這麼個與眾不同的將軍照顧,萬一她上了癮後才又被驅逐出他的庇護之外,那可怎麼辦?
「剛才完顏軒的事件,你作何解釋?你若真的可以照顧得了自己,也不至於把自己弄得這麼疲累不堪,不是嗎?」
啊?!真是高招,一句話就把她堵得啞口無言。問題是,她現在為了蒼龍杯弄得狼狽不堪,朝廷上下全拿她當做陞官發財的目標,她又能如何安心地享受他的照顧呢?
「怎麼不說話?」他以為她想拒絕他。
「我……我……我不能白白讓你照顧。」她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能和岳楚雲朝夕相處確實很誘人,但是蒼龍杯……
「你同我回開封後,可與我妹子楚君做伴,她很歡喜有個姐妹可以說悄悄話。」岳楚雲心想,女孩子總有女孩子的心事要說,讓楚君與不曾好好享受過天倫之樂的閒閒一塊生活,她應該會很高興才是。
「將軍,我不太會與人說什麼悄悄話的,我怕會讓令妹失望,所以我還是別到府上打擾才好。」她又開始矛盾了,岳楚雲是她的恩人、心上人,她不能陷他於危險之境。
但他自有不同的說法,「我不希望你一個姑娘家繼續在外頭流浪,明天早上我希望能在宋營裡看見你,別再和我說理由了。」他很少對女孩子如此霸道。
她頓時被他的態度嚇了一跳,不過並不討厭他的勉強,反而覺得有人替她下決定挺好的。至於蒼龍杯——她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橋頭自然直。或許,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怕成為你的大麻煩後,你會恨我。」這是她最大的困擾,她不想他將來恨她。
「我永遠不會恨你。」
「永遠」這種字眼是不能隨便拿來當承諾的,那是一種接近永恆的保證。他雖然有這分心,難保以後真的不會改變。但,聽起來真的讓人很舒服,感覺飄飄然。
不過,她把「飄飄然」聰明地掩飾得很好,若無其事地說:「將軍是個性情中人,那我就先在此道聲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