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華神色冷凝地環視著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暗室的門自己並沒有打開,又有什麼人可以在這種情況下闖入暗室?但凰沐軒受傷卻是事實。
空氣裡飄散著淡淡的血腥味。莫纖雨早已扶著凰沐軒站了起來,滿目擔憂地看著他蒼白的臉。
一枚五星形的飛鏢已深深沒入他的後背,暗黑的血染紅了一大片白衣。
飛鏢上顯然有毒。
莫纖雨咬了咬牙,正欲伸手拔下他背後的飛鏢,卻被一隻冰冷的手阻止。
「不要碰,上面有毒。」凰沐軒朝她輕搖了搖頭,他的額際佈滿了冷汗,就連雙唇都已青白,顯然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莫纖雨瞪了他一眼,並沒有回應什麼,但心中卻不自覺地煩躁起來。
就是因為有毒,才必須馬上拔掉。更何況,此時他武功被封,並沒有真力自護。
然而,這個男人在此時此刻,卻還掛心著她的安危。
心念電轉,她迅速地從懷裡掏出一塊絲巾,然後將絲巾覆在飛鏢上,捏住,「你忍一忍。」
心一橫,她猛地拔出飛鏢,在凰沐軒鮮血濺出來的那一剎那,及時封住了他傷口周圍的穴道。
然後,順手解開了他身上被封的武功。
「你撐得住嗎?」
「沒事。」凰沐軒淡笑著搖頭,輕靠在床沿上,眉宇間神色安寧,但眸光之中卻有不知名的光芒一分分地凝聚起來。
忽然,他神色一變,右手單掌竟朝一直站在暗室中央凝神戒備的莫言華擊去。
「凰沐軒,你幹什麼?」
這一番變故讓莫纖雨大吃了一驚,本能地一掌就朝凰沐軒胸口拍去,試圖迫他收回那一掌。
然而,凰沐軒連躲都未躲,「砰」的一聲,那一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胸膛之上,與此同時,凰沐軒那一掌已擊向了莫言華。
但那一掌卻是擊向莫言華的右腳腳邊。
「啊!」一聲怪異的慘叫,緊接著一道黑影已破土而出,在地面上滾了幾滾便沒了生息。
莫纖雨這才知道,凰沐軒剛才那一掌是為了救爹。
她神色慘白地回過頭,卻見凰沐軒朝她淡淡一笑,搖了搖頭,溫和的眸光中竟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
「凰——」霎時,她啞了聲,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只覺心如刀割般隱隱疼痛。
「先去看看。」
凰沐軒忽然支撐起身子,緊緊抓住她的手,若無其事地拉著她走到莫言華身邊。
他的手冷得幾乎沒有溫度,但步履卻出奇的穩。
剛才的毒傷,再加上自己一掌,他不可能沒事!
莫纖雨微垂下眼簾。
此時,莫言華正蹲在地上檢驗著那具著奇裝的死屍。他的衣著並不是大唐服飾,而是一種奇怪的武士裝著。
莫言華眸光一閃,「又是是扶桑忍者。」剛才凰沐軒那一掌並沒有要了這個扶桑忍者的命,但此刻死屍面色發黑,顯然是發現自己洩露了行蹤後,食毒自盡的。
好厲害的劇毒,竟在瞬間就讓人斷了氣息!
抬起頭,他看了凰沐軒一眼,淡淡道:「據說,扶桑忍術之中,有一種叫地遁的異術。此術借地隱藏形蹤,一般人很難察覺。」
「在下曾經見識過這種忍術。」凰沐軒蹲下身子,仔細打量著死者,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一塊奇怪的木牌。
微一蹙眉,他伸手自死者腰間取出了木牌。
那塊木牌只有半個巴掌大小,呈月牙狀,牌面上刻著一個六星形符號。
莫言華臉色忽微微一變,卻又極快地恢復了平靜。
「前輩見過這塊木牌嗎?」凰沐軒將木牌遞與莫言華。
莫言華淡淡掃了一眼,冷然回道:「我從未見過這鬼東西。」
早已將莫言華剛才異狀盡收眼底的凰沐軒卻是淡淡一笑,沒有揭破,「看來要查出敵人的背景並非一時半刻可以辦到的事了。」他站起了身,環視了暗室一圈,「這裡已非久留之地,前輩最好帶著莫姑娘盡早離開——」
「用不著你提醒。」莫言華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眼底掠過一絲莫名的煩躁。
「爹——」莫纖雨也感覺到了父親的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莫言華忽然看了凰沐軒一眼,轉頭對莫纖雨道:「纖雨,你先跟這小子呆在這裡。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一會兒我會重新布下機關,就算敵人來犯,也可以撐上一陣子——」
「前輩,此處已——」凰沐軒正欲開口勸說,卻又被莫言華打斷。
「你若還要命就給我乖乖呆在這裡。」狠狠瞪了凰沐軒一眼,莫言華又放柔了神色看向女兒,「纖雨,就算是這小子受了傷,你也絕不可輕易被他騙了。你要記住,無奸不商,你別被這小子那一副老實的外表騙了。一切等爹回來再商議——」莫言華丟下話,頭也不回地離去。
凰沐軒不由暗暗苦笑。看來莫言華真是對他成見頗深。
「爹說得沒錯,你最好還是先安心留在這裡養傷。」
耳畔忽地響起了莫纖雨淡而低柔的聲音,語氣已不再是以往的冷漠,隱隱帶著淡淡的憂心。
他轉頭看了莫纖雨一眼,「只是小傷而已,莫姑娘不要擔心。」
莫纖雨看了眼面前那張蒼白的臉,又微微別過了頭去,「對不起,剛才你救我爹,我卻傷了你。」
「事出突然,若我換作是莫姑娘,也會本能阻攔。」凰沐軒唇邊依舊噙著淡淡的微笑,溫潤如玉的眼眸裡不見半絲責備。
「這世上怎會有你這種人?算了,你還是先躺下來,我幫你療傷吧!」莫纖雨也理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只能扶著他走到寒玉床邊坐下。
「多謝。」凰沐軒這一放鬆,才發現冷汗早已濕透了重衫。
「你——」莫纖雨看著他那一身汗濕的白衫,遲疑了下,但還是低聲道:「我看你最好把那一身濕衣換下來,否則帶著這一身濕氣坐在這寒玉床上,肯定會邪寒侵骨的。」
凰沐軒一怔。
空氣似乎微微凝滯了幾分,就連呼吸也變得有些困難起來。
莫纖雨清了清嗓子,頗不自在地別過頭,環顧了四週一眼,這才發現暗室裡沒有一件衣服可換。
原本還記得爹有一件外衣放在這裡了。
凰沐軒淡淡一笑,「莫姑娘,我想不用了——」
「什麼不用了?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傷——」猛然驚覺自己的語氣太過急躁了些,莫纖雨緊咬住唇,一雙眼眸死死盯著地面,「寒玉床有療傷功效,你只要脫了衣物,好好運氣,別讓寒氣侵體,很快就會好了。」話語微微一頓,又加重了語氣,「反正你脫你的,我又不會偷看。」
這一句話讓她露出了幾分難得的孩子氣,凰沐軒不覺莞爾。
他並沒有說過,她會偷看啊,只是……現在畢竟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更何況,莫言華對他成見又頗深,若是被他知道,怕又會掀起一陣風波了。
「莫姑娘,我看還是——」凰沐軒原本是想拒絕,但話音未落,胸口忽然一窒,不禁掩唇輕咳起來。
「凰沐軒,你真是好噤菕X—」聽到那壓抑的咳嗽聲,莫纖雨只覺心中莫名一痛,也顧不得許多,急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扣住了他的肩膀,「難不成你要我幫你脫嗎?」話音方落,莫纖雨就恨不得一口吞下剛才自己說出的話,但話已出口,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只是呆呆地僵在那裡。
兩人的姿勢極為曖昧。
眼神交匯的那一瞬間,彼此的眼中都掠過了無數莫名複雜的情緒。
凰沐軒輕咳了兩聲,伸手輕握住了莫纖雨扣著自己肩膀的右手。
「不要擔心,我沒事。」他淡淡地微笑,拉著她的手從肩膀上放了下來。
「我只要閉目調息一下就沒事了。」話落,也不等她開口反駁,就閉上了雙目,神色從容而平靜。
只是……他的手依舊緊握著她的手,不曾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