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憋紅一張臉的樣子,聶寒雲輕笑「你這麼難開口……難道是窯子裡的姐兒?贖出來帶到鄉下認個親也就罷了……或者竟是別的?」
寒陽坐在下首,兄長說這話的時候,他握住上好定窯瓷杯的白皙手指立刻一緊,但是還是沒有說話。
「……」面對他的沉默,寒陽的眉毛微微擰起來「難不成你要告訴哥哥,你看上坤戲班裡的角兒了?」
聽著哥哥這麼說,寒陽抬頭,他緩慢而困難的開口「……三哥,我喜歡上一個人,無論如何也要得到他……但是你一定不會同意的……是的,我喜歡上的確實是個角兒,可他不是坤戲班的,他是城里長喜班的一個角兒……叫太平,雷老爺已經把他送……」話還沒說完,一碗滾燙的熱茶撲面向他而來!
寒陽躲都沒躲,迎面受了這一碗熱茶,長長的睫毛上都滴著熱水,就在同時,他雙膝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他不言不動,只是低頭跪著,那愧疚的溫順中帶著一種百折不撓的堅決。
良久,當臉上的液體已經感覺不到熱度的時候,他才抬起頭,俊秀而年少的容顏上掛著名為堅決的表情。
慢條斯理的把空了的茶碗放到一邊,聶寒雲沒有一絲表情變化,他交疊起雙腿,也不說話,只是看著跪在面前的少年。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沉默了一下,寒陽呢喃著開了口,倔強的少年在說話的時候隱隱帶了哽咽的聲音。「但是我就是喜歡他……我有什麼辦法?」
「敢情著你是長進了,到東北來別的沒學會,包姑姑養相公你學的倒是很在行。」聶寒雲優雅的冷笑,又為自己倒了杯茶「別的地方什麼風尚我不管,你想要我聶家以後再也沒法抬頭嗎?換言之,為了個唱戲的,你就可以連哥哥、家族都不要了?這樣,我就不得不懷疑那個你喜歡的什麼人在背後都向你教唆了什麼。」
「太平沒有!」他激動的叫起來!
聶寒雲卻只是雲淡風輕的一笑,嘴角吊起一絲沒有感情的笑紋「……你的行動就是這樣。」
這句話說完,跪著的弟弟和椅子上的哥哥都無話可說,而就在這時,一道娉婷身影從堂屋的走廊而來,輕盈的跪在了寒陽的身邊——
那是太平——
從一開始,太平就站在門口看著門裡的一切,他只是安靜的看著,什麼都不說也什麼都不做。
直到,那個如陽光一般的少年為了他向別人屈膝。
看著他堅強而又寂寞的身影,心裡忽然蕩漾起一絲形容不出來的感覺——那出身尊貴的少年為了他屈膝,為了他下跪……為了他啊……
說不上是感動或者是別的什麼,他只是被胸膛裡一股感情驅使著,走上前去。
他低頭,走出,然後跪倒在他的身邊。
他是他的,寒陽的一切他自然有責任一起承擔。
什麼也不說,也不抬頭,他只是跪在地上,一雙秋水般的眼睛凝視著膝蓋下像是荷葉一樣優雅鋪展開的裙擺,看它在蠟燭的光芒裡不安定的明滅著。
「……」看他跪在寒陽身邊,知道他就是讓弟弟如此倔強的那個戲子,聶寒雲也不說話,只是用修長的指頭扣著茶杯,沉思似的看著的太平。
他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妖艷動人的男子,哪知看到的卻是一個如玉溫潤,帶著一種靜謐到絕望程度的清秀男子。
他仔細審視太平,良久之後才調開視線。
他肯定,太平不美。
這個迷惑住弟弟的戲子年紀差不多在二十上下,不美也不媚人,被包裹在女子裝束下的身體纖細修長。
和他想像中似乎有些出入呢……
聶寒雲把杯子端到嘴唇旁邊,也不喝,只是以一雙清澈的眼睛凝視著水霧裡迷濛起來的那張蒼白容顏。
「……你就是太平?」
「……是的,我就是太平……」
「……哦……」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聶寒雲就不再說話,只是用茶蓋打著杯子裡的浮沫。
他不說話,屋子裡沒有人說話,整個氣氛開始凝重起來,由聶寒雲身上散發開來的沉重氣息逐漸凝結。
就在這時,從遠遠的街上傳來了爆竹的劈啪聲,雖然不及年夜時的茂盛,但是稀稀疏疏的偶爾一聲二踢角的炸響也足以讓人心裡一震!
聶寒雲只是安靜的喝茶,寒陽卻只覺得隨著時間的拖長而掌心裡一把冷汗!
他這個三哥精明過人,不是他能對付的,只要他成心對付自己,怕是三個自己捆在一塊也不是對手。
發現了他的異樣,太平不著痕跡的靠近他,握住了他的手,微微的在掌心用力。
這樣的動作雖然微小,但是卻逃不過寒陽雲的觀察,他微微一曬,稍微扯了下嘴角。
他終於放下了杯子,瓷杯落到紅木桌面的脆響讓地上的兩個人都一驚。
聶寒雲開口「……寒陽,你知道我可以怎麼對付你們兩個嗎?」
「……」
聶寒雲笑了起來「法子很多,現在只要我一聲令下,讓幾個粗壯的家丁把你們架開,你丟到空房子裡餓幾天敗火,他丟到不拘那家窯子裡,你說我做得到做不到?」
「三哥想逼死寒陽嗎!」聽到聶寒雲這麼說,寒陽的反應出奇的大!不管太平拉著他的手,他憤怒的站了起來,平常總是溫和笑著的容顏現在卻充滿憤怒!
果然是小孩子。只有小孩子才會動不動就把死不死的放在嘴上,真是幼稚。
聽到他充滿憤怒的回答,聶寒雲只是輕輕搖頭,不甚在意的托起下巴,他挑眉,微笑。
「寒陽,你該知道,這個世界上任何人也威脅不了我,很簡單,你傷你自己一根指頭,我能讓太平付出十倍的代價,相信你的哥哥,這種事情我作起來很簡單。」
聽到他這麼說,寒陽一窒,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反駁他的話——
是的,對方是他的哥哥聶寒雲——整個北平城裡最好的商人,他相信聶寒雲做得到這一切,而他無法去拿太平的安全冒險——
看著弟弟無力的垂頭,聶寒雲看向太平,卻發現在自己撂下如此狠毒的詞語之後,那個清秀的青年居然沒有任何的恐懼表情。
他只是跪在地上毫無畏懼的正面接受著自己絕無善意的打量。
同樣是深黑色的眼睛彼此對峙一般的互相凝視著,良久,太平非常鄭重的斂袖,輕輕的彎下身子,五體投地,把額頭觸到了冰涼的地板上——
那是一個非常緩慢的動作,慢到幾乎像是定格了似的,但是這一拜中所蘊涵的無名意味讓寒陽深深的歎息起來——
孽障孽障……
就在這時,寒陽看著兄長,他忽然淒慘的笑了起來,然後一字一句的開口「……那……三哥,你想像……逼死二哥一樣的逼死我嗎?」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寒陽就立刻後悔了,但是話已出口,再想改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當他話一說完,他只能狠狠的閉上眼睛,在心裡責備說錯了話的自己——
他話音剛落,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來,還帶著殘茶的杯子落到了他身邊。裡面溫熱的液體濺到了他的長袍上——
聶寒雲霍然站起,他陰沉的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弟弟,眼神裡帶著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疼痛的感覺,在看了一陣之後,他猛的轉頭,想說些什麼,但是當張開嘴唇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在商場中縱橫無敵的男人痛苦的再度坐了下來,他像是呻吟一般的開口「……寒陽……你有沒有想過說出這句話的後果……」
早亡的聶家二少聶寒水是聶家滿門上下共同的禁忌啊……
「……對不起……」知道自己以不正當的手段傷害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寒陽低低的道歉,滿含愧疚。
他不想傷害三哥的……
痛苦的用手支撐著額頭,聶寒雲無法可想的摸著自己的額頭,最後,他妥協似的攤開雙手,「好,我可以容忍你們……你們想過大哥會怎麼對你們嗎?」他在德國留過學,算是對這種事情很是不在乎,可是聶家當家聶寒冰呢?他那個鐵血無情的大哥呢?他可不會像自己一樣如此簡單的就饒了他們。
看了他們一眼,聶寒雲苦笑,手指扶著自己的額頭。
「……好吧……我可以認可你們……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寒陽瑟縮了下,直覺的覺得哥哥要說的話裡蘊涵著不吉的味道,寒陽一雙眼睛微微閃爍了下。
平復了下呼吸,聶寒雲起身,拿起一個乾淨的杯子,他細長的手指有些顫抖,幾滴溫熱的液體在傾倒的過程中灑到了桌面上,最後他看著雨過天青色的杯子裡金黃的液體,微微的歎息。
看著弟弟俊秀容顏上一絲深入到骨子裡的纏綿,聶寒雲輕輕的歎了口氣。
「寒陽,你該知道,我現在就算應允了你,你也過不去大哥那關。」他鎮靜的說,看著寒陽微微顫抖了下肩膀「寒陽,大哥和我不一樣,他不會接受的,換言之,他不會讓你有任何說服他的機會……你知道嗎,大哥是怎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
聽到三哥這麼說,寒陽低下了頭。
是的,他大哥聶寒冰性格剛直冷毅,斷然不會同意自己和太平的事情……
但是他也不能就此放棄了,不是嗎?
「……」看了一眼太平,聶寒雲輕輕揮手「太平,你先退下,我有話要單獨和寒陽說。
聽他這麼說,太平遲疑的看了眼寒陽,而俊秀的少年則對她微微一笑,鼓勵似的輕輕拍了下他的手背,讓他離開。
片刻之後,整間屋裡就只有聶家兄弟相互無聲的對峙著。
聶寒冰思考了一會,開口說道「……寒陽,這件事情我會幫你,因為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歡太平,但是我現在有幾句話要對你說。」
「三哥請說。」還是個孩子的寒陽瑟縮了一下,他看著自己的兄長,點點頭。
聶寒雲歎氣「那麼,我希望你知道,就算我幫你得到了他,你知道你將面對什麼嗎?你要記住,讓窯姐進門就足夠讓聶家成為北平城裡的笑話,而你想要一個戲子進門……大哥不會原諒你,你被趕出聶家是必然的結局,你考慮好,離開了聶家的庇護、離開了你生活習慣的富貴,你能做到什麼程度,你是不是能擔負起你和太平未來人生的責任,這些你考慮過了嗎?」
胸膛裡翻沸的焦躁和急切,一點一點的在聶寒雲秋水一般的眼神裡冷卻下來,寒陽在沉吟了很長時間之後點頭,以一種屬於男人而非少年的語氣說道:「我可以做到。」
「好。」聶寒雲點頭,「那我就告訴你我的辦法好了。寒陽,我現在就為你辦理到美國留學的手續,我給你一個你可以證實自己可以負擔起兩個人生的機會,我只給你兩張到紐約的船票和第一天的生活費,然後,我給你八年的時間,當你二十五歲的時候,如果你可以在那種環境下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來,並且取得紐約大學的學位,那個時候,你也就有了足以守護太平的力量,就算是大哥也不能分開你們了,反之,你也就沒有承擔起兩人份命運的擔當,我或者大哥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輕鬆的分開你們。」他微笑,沉鬱的眼神裡凝結著平和的光彩。
「作為代價,如果你和太平無法在紐約生存下去,你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到聶家在紐約的辦事處去求援,而當你們中的任何一個去求援的時候,也就代表了你們自願放棄這個賭局,然後你和他就要分開——因為這證明了你們都是不能為自己的人生負責的人。如何,你同意嗎?」
仔細的聽著,然後把每一個字都放在舌尖仔細的品味,寒陽俊秀容顏上一雙美麗的眼睛溫潤的看著面前的男人。
以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承諾的態度開口允諾,他笑了起來;他知道這是三哥所能做的最大的讓步,也知道提出這個條件的三哥是真正的為自己著想,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恭敬的向自己的兄長低下了頭——
是的,如果離開了家庭的庇護就連生存這種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到的話,他確實沒有任何資格反抗。
因為一旦脫離了自己所生存的優越先天環境,不再是聶家四少的他,原也是個最普通的人,而他是否能以普通人的身份給自己喜歡的人和自己幸福呢?
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考驗。
知道他已經瞭解了自己的意思,聶寒雲只是深深的看他,然後歎氣「寒陽,兄弟是共患難易。同富貴難,但是戲子不一樣,戲子無情婊子無義,自古明訓,如果說到最後太平和你竟然能敖過那麼貧窮的日子,那麼,恭喜你,弟弟,你找到了最無價的寶物。這個,是給你,也是給他的考驗,自古富裕時在天願做比翼鳥的人多,大難臨頭,連明皇這樣風流人物不也君王掩面救不得嗎?珍妃光緒十年恩愛,最後琉璃井邊帝王也救不回愛人,寒陽啊……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當真要這麼做?」
聽了三哥的話,如果是十七歲的少年心中沒有一絲疑惑和恐懼是不可能的,但是在躊躇了很長時間之後,他才輕輕抬眼,看著自己的兄長,秀麗的嘴角邊浮現起輕輕的笑容。
他知道這一切,也知道自己極可能遭遇的狀況,但是,他想嘗試一下,他想嘗試一下可以讓自己和太平幸福的可能性,他想嘗試一下而已——
即使失敗了也無所謂。
最後,他對自己的兄長微笑,然後輕輕點頭,「即使我以後會後悔現在的舉動也無所謂……只要我現在不後悔就好。」
聶寒雲輕輕搖頭——世間就是有如許癡兒女……
而他的弟弟就是其中的一個。
無法可想的搖頭。聶寒雲說道:「……初八一到,你就帶著他走,等八年後再回來,八年的時間足夠你冷靜思考了,如果八年後你帶著學位和他回來,那麼,你可以以姨太太的身份迎他進門,讓他進我聶家的大門,而這是我最後的底線。」
知道這是這個一向開明的三哥所能做到的最大讓步,寒陽點頭,然後跪下,給自己最尊敬的人行了這個世界上的最敬禮。
坐回到座位上,品嚐著因為微涼而味道苦澀的茶水,聶寒雲沒有再看自己的弟弟,只是微微合上秋水一般的眼睛,然後在稀薄的水氣後不為任何人所知道的輕輕歎息。
寒陽把自己和哥哥做的約定告訴了太平,太平對他的決定沒有任何的異議。
畢竟,他不是這件事情中有資格抱怨或者否定的人,他沒有這個權力。
他所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寒陽的決定而已。這才是他的義務和責任。
不過……被寒陽年輕的手臂抱在懷裡,太平超然的想著:聶寒雲不愧是這個城市最好的商人之一,他很清楚,要是用強的話,只能更加增添寒陽的反抗精神,只能讓他越來越逆反,這招卻讓他老實就範,而且現實——
寒陽這樣大戶人家的少爺怎麼能適應外面辛苦生活的日子?
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動手,現實生活是毀滅一切愛情的最切實手段。
才子雖有學,佳人雖有貌,但是若果沒有白花花的銀子做鋪墊,饒是張鶯鶯那傾稱傾國貌也只能整日價灶台爐灶,哪有閒情去風花雪月?
流浪漂泊的日子只需要幾個月,什麼樣的公子不屈服?什麼樣的愛情和誓言不煙消雲散?
不是他悲觀,而是世事如此,沒什麼樣的感情可以不在現實之下屈服。
寒陽不會是第一個屈服的人,卻也不是最後一個。
不過,他的和懷抱好生溫暖,現在,就在他沒有拋棄他的時候,讓他能躲在他的懷裡,做一個欺騙自己的夢,讓他欺騙自己,固執的認為這個懷抱會永遠的為他敞開……
因為,實在是好溫暖……
這麼想著,他閉上了眼睛,而就在此時,寒陽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太平……你放心……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我都會永遠守著你……不讓你不幸福的……」
誓言一般的聲音在他耳邊徘徊著,扣在他腰間的手指也緊了幾分,忽然,太平覺得自己有一種即將哭泣的衝動——
心裡……好難過……
不是傷心也不是任何別的情感,只是覺得心臟的部位漲漲的,非常難受……
有什麼正在心臟裡生長……然後即將蔓延出來……
也許……抱住自己的少年是可以相信的吧……
和中國北方大地冬日裡的干冷不一樣,海面上的天氣是一種粘膩潮濕呼在肌膚上的奇妙感覺。
海風非常冷,冷的像是要把人切割開來一樣,但是又不像是冬天北方那種爽快的刺骨寒風,就像是用棉絮裹著的刀子軟弱的用鈍重的刀口在人的身上刮來刮去一樣。
風的味道很鹹,潮濕的寒冷裡還有一種澀澀的苦味,縮在甲板水線以下的末等艙裡,寒陽小心的躺在自己的舖位上,把暈船暈的很厲害的太平抱在懷裡,盡量和旁邊縮成一團正在嘔吐的枯瘦婦人隔離開來。
太平現在只覺得噁心的要死,渾身上下都像是要拆散了重裝一樣的痛苦。
這就是暈船啊,在坐上這艘船之前,他還不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呢……
寒陽把他朝懷裡又緊了緊,溫柔的手指撫摩他的頭髮「再忍耐一陣子吧……等天亮了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們就到甲板上去好不好?那裡能比這好些。」
從旅順搭船到日本,然後轉登船去美國,這一路也至少需要個把月的時間,現在還有一半的路程,他希望太平至少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知道抱著自己的少年正在為自己擔心,太平勉強壓抑下喉嚨裡面升騰起來的不悅感覺,微弱的搖頭,證明自己沒事。
不能再讓他擔心了,微弱的搖頭,太平蒼白的容顏上努力擠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
然後,他小心的把腦袋塞到寒陽懷裡,輕聲的詢問「寒陽……你不覺得這裡難過嗎?」這裡氣息渾濁,連褥子都是以前的人留下的嘔吐味道,他這個貴公子怎麼能忍受這樣的氣氛?
寒陽卻不在意的笑了起來「這有什麼,我當初在東北的深山老林和採參的隊伍迷路了,那才叫一個狀況淒慘呢……如果不是及時被人發現,當時沒有食物的我們,大概就要殺掉隊伍裡最弱小的人來吃了吧?跟那時候比起來,現在不是在天堂一樣?」
「……」聽著他以如此平淡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太平不禁從他膝蓋上抬頭看他,卻望入一雙溫潤如玉的眼睛裡。他下意識的抓住他的袖子,修長的指頭緊了緊「……那假如沒找到你……你會吃嗎?」
「怎麼會?我又不是野獸。」寒陽失笑,在笑完之後卻用一種極其認真的眼神凝視著問出這個問題的太平,然後溫柔的微笑「不過如果是現在的話,說不定我就會吃了……」他輕笑,「因為我無論如何都想要活著回到你身邊……」
聽他這麼說著,太平覺得一種奇妙的東西從他的語言裡流淌了過來,某種無法形容的感覺憑藉著語言作為媒介進入了他的身體——
身體中的某一部分被這樣的話語充滿著。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側頭,把自己塞到少年的懷抱裡,然後閉上眼睛。
似乎,暈船的症狀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