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齊,有人敲門。」
敲門聲驚動了傅香濃,連忙推了推壓在身上的男人。
「門鎖了嗎?」瞧見她羞怯地點點頭,他便輕啄著那雙早被他吻得紅艷的櫻唇,說:「那麼,誰敲都別理。」
叩、叩、叩!
不想理,偏偏門外人不識相地繼續敲,像是不得響應誓不甘休,讓傅香濃怕羞地要他先將人打發再說。
叩、叩——
「滾!」
已經「箭在弦上」卻被人壞了好事,不得不喊停的南天齊,火大得朝門口爆出一聲怒吼。
「將、將軍。」門外來傳令的家僕嚇得結巴。「秦公公來宣,皇上有旨,傳您進宮覲見。」
「知道了,下去!」
不用他說,家僕傳完令便拔腿溜了。
門內,南天齊劍眉挑揚,滿臉怒氣。
「該死!我連偷閒一日也不成,都是那昏君——」
傅香濃以唇封了他所有未及出口的怒言,憐惜地將他擁入懷中。
「小心禍從口出。」她愛憐地以指梳順他一頭亂髮。「你的委屈、不滿,我全明白,可是你已功高震主,更得謹言慎行,否則萬一讓有心人傳話到皇上耳中……」
「我知道,你丈夫可不是只知動武的莽夫。」南天齊撐起身,苦笑說:「只是有時實在氣不過,也只能在你面前發發牢騷了。」
「好,等你面聖回來,想發多久的牢騷都由你,我會耐心聽著。」她嬌嗔地戳戳他胸膛。「秦公公還等著,快下床穿衣,別讓人久候。」
「唉,為什麼不半個時辰後再來宣?」南天齊嘀咕著,磨蹭半晌才不甘不願地下床拾衣穿上。
「對了,我有禮物送你。」
他指向桌上一雙繡著並蒂紫蓮的絲履,和一個小陶罐。
「鞋是在你老家『季家雲梯絲鞋鋪』買的,我聽采兒說,那間店的做工遠近馳名,穿上像踩在雲端,你爹在世時都在那兒買鞋給你,所以回程時我順道買了雙。還有那醃漬醋李,是——」
「是王家食堂獨賣的百年家傳口味。」
傅香濃一眼就認出那些熟悉的家鄉物,心裡頓時湧上滿滿感動,忍不住開心地展開雙臂抱住丈夫。
「天齊,你真的對我好好,天底下再也沒有任何人比你更寵我了。」
「傻丫頭,我不寵你還能寵誰?」
南天齊愛戀地凝視妻子紅暈未褪的臉龐,掌心撫過她比雪緞更加光滑細緻的裸背,那美好的柔順觸感實在令人愛不釋手,好不容易強壓下的慾望又開始蠢蠢欲動……
「香濃……」
「不行!」
這動情呼喚她再熟悉不過,連忙掙離他懷抱,飛快扯來絲被將自己全身緊緊裹住,只露出一隻腳輕踢著他。
「快出去,不然讓奶奶知道,以為是我強留你,又該挨罵了。」
南天齊好氣又好笑地捉住那只不斷把他踢離床沿的白玉小腳,低頭覆上一吻,耳旁立刻傳來嬌妻不敢置信的抽氣聲。
「討厭!」
傅香濃急急抽回腳,卻止不住那由腳底不斷往上竄的熱度,她羞得以被連頭蒙住自己。
「呵,原來我的妻子是只縮頭烏龜呀!」南天齊笑著戳戳被。「好了,不捉弄你,乖乖待在府裡等我回來,知道嗎?」
「……嗯。」
她從被中露出一雙晶亮黑眸,不捨地目送他離開,這才穿回衣裳,開心拿起他送的繡花鞋看了一遍又一遍,怎麼也捨不得穿上。
她才不是傻丫頭,剿匪的路線圖早記在她腦海中,回程根本不會「路過」她的家鄉,分明是他百忙中抽空,專程跑一趟買來這些一解她的思鄉愁。
知道丈夫對自己如此疼寵,無論身在何方都將她記掛心中,傅香濃深深覺得今生有此夫婿,夫復何求?
相比之下,她不由得更加同情秋娘,為那遭棄的糟糠妻感到不值了。
先找來馬六聽聽他的說法,再決定下一步如何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馬六認了他前妻肚裡的骨肉,還得給上一筆安家費,不然就將他辭退?」
晚膳後,南老夫人來到偏廳,聽孫媳婦說完想跟她商量的事,先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蔘茶,又從婢女端著的點心盤裡拈了塊豌豆黃輕嘗,琢磨半晌,才緩緩啟唇回問。
「是。」
傅香濃握著絲帕的手微泛青筋,眼底還藏著隱忍的怒火。
這餐飯,她氣得一口都吃不下。
和馬六談過,她才明白自己這個王妃,做得有多窩囊!
知道家中一切大小事務都由奶奶作主,她在府裡沒有實權,加上奶奶跟他又是遠親,還吃慣了他做的菜,所以馬六根本沒把她這個主子放在眼裡,勸他做人得心存仁厚,不該拋棄糟糠妻又不認親生子,他卻回說要娶三妻四妾也與她無關,要她少管別人的家務事。
是,她也知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可是依她的性情遇上如此不公不義之事,要她置之不理絕無可能,只能再三勸他念在一夜夫妻百日恩,別做得如此薄情寡義,至少也不能放秋娘和她肚裡的孩子自生自滅。
想不到,馬六得知秋娘傷心尋死未遂,竟說只認新婦肚中骨肉,下堂妻的死活與他無關,氣得她一想到這幾年來都吃這種人煮的飯菜就嘔心欲吐,說什麼也得到奶奶跟前為秋娘討個公道不成!
「馬六說得沒錯,那是他的家務事,你根本不該管。他對前妻再無情,也是他家的事,他煮食沒犯錯,辭退他反倒是我們做主子的無理。再說,我已經吃慣他做的菜,不想為了點小事換廚子。」老夫人擺明了偏袒馬六。
「小事?」傅香濃無法接受這樣的論點。「奶奶,要不是孫兒今天剛好遇上,秋娘和她肚裡的孩子早進了枉死城,事關兩條人命,怎能說是小事?」
「真死了,也怨不得人,只能怪她自己想不開。」南老夫人一臉漠然。「天底下因無子被休的婦人何止她一個,別人能活,為何她非得尋死?犯了七出之條被休也是應該,她不認命又能如何?」
「但是他們成親至今也不過才五年啊!」奶奶的薄情話語她無法認同,更覺心寒。「明明是馬六喜新厭舊才以此為借口休妻,否則他為何抵死不認秋娘肚裡的親骨肉?休妻便罷,還誣蔑秋娘懷的是雜種,教人情何以堪?如此狼心狗肺之人所煮的飯菜,我實在難以下嚥!」
「知道了,那就再請個廚子,專門負責你的膳食吧!」
她一愣。「奶奶,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為秋娘爭個道理。」
「香濃,你什麼都好,就是這愛管閒事的性子該改改。天底下不公不義之事恁多,你又管得了多少?」
「可是——」
「別可是了,有這閒功夫,不如多放在調養自己身子上。」南老夫人凝眉瞅著她說:「你和齊兒都成親三年了,至今還未替我們南家生下一兒半女,我年事已高,想早點抱抱曾孫,看著齊兒為我們南家開枝散葉,你懂嗎?」
「懂。」她沒想到話題竟會扯到這上頭,隱約有些不安。
「嗯,懂就好。所以我打算托媒人物色一些身家清白的姑娘,為齊兒添幾房妾室,也好早日圓了我的心願。」
傅香濃臉色瞬時刷白。
「納妾?」驚愕過度的她,呆滯許久才揪心問:「天齊也同意奶奶那麼做?」
她回憶著不久前的恩愛甜蜜,不敢去想當時丈夫心裡已有納妾念頭,那會讓她心痛欲碎。
「娶妻之事我已隨他,難道納妾還不能由我作主?」南老夫人不悅地瞪視她。「我明白齊兒疼你,不過你最好懂事些,別佔著正妻的位還不許他納妾,要知道普通百姓都能娶上三妻四妾,更甭提齊兒身份不同一般,是皇上最倚重的大將軍、御口親封的永康王,納幾房妾室算什麼!」
傅香濃咬緊牙關,就怕自己忍不住忤逆尊長,出聲反對,更加激怒奶奶。
她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情,也明白奶奶並非針對她,而是為數代單傳的南家設想,可是……
一思及將有其它女子和她分享丈夫的疼愛,她就覺得胸臆間有口氣堵著,悶得她發疼,疼到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南老夫人見著她傷心神色,也軟下語氣。「唉,你也別擔心齊兒會像馬六那樣喜新厭舊,奶奶向你保證,就算妾室懷了孩子,這當家主母的位子仍舊是你的,所以——」
「我絕不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