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袋的小番茄切半,接著將一顆柳橙、半顆檸檬切塊擠出汁液,加入少許鹽和胡椒粉拌勻,再將切好的小番茄加進去充分攪拌均勻,放置冰箱冷藏一天,便是一道清新可口的沙拉了。
微酸的滋味,像極了初戀的滋味——思念時最動心卻也最傷感的記憶。
留學的同窗問他這道沙拉的名字,他脫口道:「澄澄番茄沙拉。」
一年前回國後,他有意無意間總在尋找雨澄的消息,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那時他還是大學新鮮人,闖了禍讓高二的雨澄懷孕,立刻被父母送出國外,後來才輾轉得知雨澄被迫墮胎,雖然父母有拿一筆錢補償辛媽,但是被情人拋棄、被迫墮胎的傷痛是可以用金錢補償的嗎?她才十七歲呀!
石瑞德懊悔無比,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回國後,他作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夢見發生火災,他看見雨澄寧願奔回火裡也不願逃到他身邊來……
他滿身冷汗的醒來,喘息了良久才能正常呼吸。
雨澄即使發生不幸也不願逃到他身邊來嗎?因為他是不可靠的情人!
石瑞德教陣陣涼意沁入心扉,更急於想知道雨澄的近況。
不曉得世交的楊伯母如何得知他和雨澄的初戀,楊英妮突然打電話通知他到某家餐廳便可以見到辛雨澄。
石瑞德立刻趕過來,終於見到長大了的雨澄。
「澄澄!」溫柔多情的黑眸停駐在柔美動人的臉蛋上。
辛雨澄揚眸,忍不住一陣鼻酸,眼眶盈淚。
沈石佛陰沉地瞪視著突然現身的男人,依然摟著雨澄不放。
楊英妮尖聲怪笑,「喲喲喲,舊情人終於重逢了,石佛你也要識相一點,放開那賤人,讓她與石瑞德敘舊,一起懷念他們死去的胎兒!」
沈石佛沒有像這一刻這麼痛恨楊英妮,臉色更陰沉了幾分。「你閉嘴!你玩這種下流把戲,到底有什麼意義?」
即使會爆出醜聞,他也不打算放開雨澄的手,戴著訂情對戒的雙手十指交握,對她的感情揉合了太多的酸楚憐惜,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
楊英妮也瞧見了,原來他不是簡單買一枚婚戒來戴,而是為了辛雨澄甘願戴上同款的訂情戒!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她惱火的漲紅了臉,尖銳的怒道:「什麼下流的把戲,有比你們更下流嗎?有婦之夫和不要臉的狐狸精戴同一款訂情戒,有比你們更囂張更不要臉的人嗎?」
扭頭看向石瑞德,一臉嘲譫的表情,「石瑞德,你應該很失望吧!你懷念的初戀情人,一直都是我老公的情婦,真是情何以堪,對吧?」
石瑞德終於明白,他被「設計」來打擊辛雨澄。
沈石佛的太陽穴隱隱鼓動著,一字一句的從齒縫中進出話來,「楊英妮,你有什麼資格叫囂你的權利?我從一開始就沒欺騙你,我愛雨澄,我愛辛雨澄,從她念大一到現在,以及未來,我就是愛她!而你,是家裡要我娶的媳婦,我沒辦法愛你。你明明知道還硬要嫁進沈家,如果我不是沈家的繼承人,你會這麼執著嗎?你的想法有比較高貴嗎?」
楊英妮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瞧瞧辛雨澄那楚楚可憐的騷模樣,從喉頭逸出一絲鄙夷而尖銳的冷笑。「真是了不起的愛情喲,連辛雨澄曾經懷了石瑞德的孩子又狠心墮胎,你也不在乎?聽說石家給了她母親一百萬……」
「沒有那回事!」石瑞德終於出聲了,嚴正否認道:「雨澄那時候還是高中生,我們只是純純的初戀,怎麼可能懷孕又墮胎?這是嚴重的侮辱,我可以告你誹謗!你在誣指我勾引未成年少女,我非常生氣,相信我的父母也會不高興。」
楊英妮大驚小怪的望著他,「可是你母親曾提過……」
「我媽說的是我和另一個女人的事,不是辛雨澄。」石瑞德冷靜的否決。他曾經重傷過雨澄一次,不管她基於什麼因素而當了男人的情婦,他都不能傷害她第二次。他的初戀是美麗抑是傷痛,將永藏於他的心中,亦不容他人道聽塗說!
雨澄眨眨水霧眼眸,幾乎要信了他的話,只是幾乎。
石瑞德心疼啊,也只能忍住,聲音低啞的道:「雨澄,我只是想來跟你道歉,那時候沒有跟你說一聲便出國留學,真的很混蛋、很不負責任!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道歉,對不起,澄澄,原諒我!」還有來不及出世的孩子,原諒我。
他低頭道歉,再深深地望她一眼,轉身離去。
楊英妮想追他回來,石瑞德不曾回頭,決然而去,打亂了她的如意算盤,氣呼呼回自己的桌位上坐,忙著跟大嫂吐苦水。
留下一堆爛攤子給父母,楊董和楊夫人難堪地對望一眼,最後由楊董開口,「女婿,我們必須談一談,可以請這位小姐迴避嗎?」
沈石佛知道雨澄的情緒已經緊繃到極點,不放心她一個人,沉穩地回望岳父,「我明天到府上去,可以嗎?」
楊董點點頭,「也好,我等你過來。」今天大家都在氣頭上,適時的息鼓收兵,明天再談更有利。
有情的人兒攜手離去,無緣的人心酸莫名。
那天晚上,雨澄躺在床上暗暗垂淚,舊傷痕被人狠狠撕開來,鮮血淋漓地再痛上一遍。
沈石佛心痛莫名,而且又是吃醋又是嫉妒,但他默默忍了,只是從她背後摟著她,抱緊懷中香暖的嬌軀,證明她現在只屬於他。
那晚,他下定決心要離婚。
楊家威脅要告沈石佛與辛雨澄通姦,除非他們立刻分手,沈石佛乖乖回家做一個好丈夫。
沈石佛早有心理準備,拿出楊英妮結婚前親筆立下的保證書,影印了一份給楊董和楊夫人作參考。楊董等於被自己的女兒將了一軍,居然做出這種蠢事!將僅有的籌碼也拱手送給敵方。
沈石佛離開後,楊董把女兒叫出來痛罵一頓,楊英妮委屈道:「我沒辦法啊!我不寫保證書的話,他就不娶我,揚言要退婚。」
「你你你……真是氣死我了!」楊董甩手不管了。
楊夫人責備道:「你為什麼不跟父母商量就簽下這種不平等的合約?你還有什麼立場去責備他搞外遇?」
楊英妮豁出去了。「我要離婚!我再也受不了當沈家的媳婦,那不是正常人的生活,我要離婚——」
事已至此,破鏡難圓,楊家也不希望女兒哭哭啼啼過一生,主動提出離婚的要求,楊英妮開口要一億元的贍養費當精神補償。
沈家不予理會,委任律師談離婚事宜。贍養費的金額喬了又喬,照沈石佛的意思這婚姻不值五十萬元,最後由沈淵開出一口價「兩千萬元」,楊英妮終於接受了,兩年多的婚姻換這個價錢,不算委屈。
沈石佛不甘心便宜楊英妮。
沈淵簽了一張支票,輕幽地說:「這個婚姻是爸媽硬塞給你的,讓你痛苦很抱歉,所以這筆錢也由爸媽替你解決。石佛,公平一點,英妮縱使驕縱,但她也是無辜的,我不希望有人怨恨你一輩子,所以甘願用錢補償她。」
沈石佛的臉容閃過驚訝,瞬間又回復沉靜。「我知道了。不過,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解決,這筆錢我會付。」
「這一次就聽爸爸的!你如果想再婚,爸媽不會再插手,由你自己完全負責。」沈淵把支票交給律師,輕歎一聲,「趕快去簽字離婚吧!」
楊英妮由大嫂吳聿心陪同,在律師的見證下和沈石佛簽字離婚,還分乘兩部車前往戶政事務所辦理登記,遷出戶口。
從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分道揚鑣之前,楊英妮不甘地瞪了「前夫」一眼。「你都不覺得對我感到抱歉嗎?我們的婚姻算什麼?」
沈石佛輕哼一聲。「你連一頓飯都做不好,你又為這段婚姻努力過什麼?」
「我……」
沈石佛開口用英文說了一段話,楊英妮有一點懂又不是全懂,她太少使用英文,平常也沒練習看外語新聞。
「你說什麼?」
沈石佛換日語又說了一段,她完全不懂,不然會驚駭他對她的評價如此低。
「你不能說中文嗎?」
「我的雨澄,可以用英、日語和我溝通,你呢?你又會什麼?這輩子你有能耐憑自己的實力賺兩千萬元嗎?」沈石佛冷冷地笑了。「你還是用那筆錢當嫁妝,再找一個冤大頭嫁了吧!」
楊英妮挑釁的揚揚眉,「我當然會再嫁,閉著眼睛隨便挑一個男人都比你好,我會寄喜帖給你,你等著!」
沈石佛無所謂的聳聳肩。「以你這種個性,再嫁十次我都不意外。不過,不用寄喜帖給我,我不想再浪費一塊錢包紅包給你。」
「你……」
吳聿心拉拉小姑的胳臂,即使離婚也不需要反目成仇吧!不過,她還是替小姑委屈,從小姑兩年來的訴苦中,她多少聽出沈石佛從一開始就沒誠意和楊英妮當夫妻,直接將楊英妮定位為「沈家的媳婦」,而不是他的枕邊人。
吳聿心曾想過,沈石佛是否也知道「簡訊」的事,誤會楊英妮婚前「玩很大」,所以打心底排斥她?
「沈先生,」吳聿心改了稱呼,慢條斯理的問道:「你是不是很在乎英妮婚前交過男朋友,所以無法真心接納她?」
沈石佛沉吟道:「我不在乎什麼處女不處女,但痛恨被欺騙,把我當成傻瓜耍!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看也不想再看「前妻」一眼,坐上車子揚長而去。
楊英妮冤道:「我什麼時候把他當傻瓜耍了?」
吳聿心苦笑。「算了啦!英妮,反正你也擺脫沈家的老奶奶和前婆婆,以後就輕鬆過日子。記得下次眼睛要睜大一點,不要再挑到這麼機車的男人。」
楊英妮一想到不必再當媳婦,而且有兩千萬元可以揮霍,也不由得心花怒放、眉開眼笑,拋開離婚的不幸,又開始聚集姊妹淘,開心的花錢去!
***
沈石佛離婚後一個月,某日去上班,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個精美相框放在辦公桌的一角,公開他和辛雨澄的甜蜜合照。
蔡秘書不免多看了兩眼,還真相配呢!
「辛小姐現在是我太太了,昨天我們去登記結婚。」
「恭喜總經理!」真的替他高興。
「謝謝。不過,還要另外找時間辦婚禮,先不要對外張揚。」
「是。」
剛離婚又立刻再婚,外界觀感不好,必須等一等。
對沈石佛和辛雨澄而言,能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就夠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