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十六歲生日的當天起,昕岳就非常慎重的告訴大家,請長輩們以成人的態度待他,第一步,就是不准再叫他小昕或是小岳。長輩們當然是點頭答應,楚榆當時也在場,只不過她用自己邏輯推演的結果是,以前只有長輩能叫小昕或小岳,從現在起此項專利轉由同輩們——如她——專享。
過完十六歲生日的隔天,昕岳遠遠就聽到楚榆叫他,直到她跑到他面前時,他便很生氣的追問:「昨天我生日時,我不是說過請長輩們不要叫我小昕了嗎?」
「沒錯呀!可是我並不是長輩,我們是同輩啊!以前他們叫你小昕而我沒有,現在他們不叫,才輪到我!這很公平啊。」
昕岳再一次被她的言論給打敗了,他原想長輩們不叫,同輩們自然也沒有人會如此叫他,這樣他就可以脫離這孩子氣的稱呼。哪知……他只能大歎「人算,天算,不如楚榆算!」
有時他還想,「基本」上,她的思考方式,是以她自願相信的結果去想,所以往往她是滿意的不得了,而別人卻對她的思考所得的結果,不是訝然不已,就是捶胸頓足。
偏偏她還是個嚴重的「偏執狂」,只要她認為沒有錯,她就堅持到底。像現在,有哪一個年滿三十歲的大男人,還讓人以「小名」稱呼的。
每一次一聽到楚榆叫他「小昕」,他就會強忍住尖叫的衝動——並不是他不能,只不過他認為那是女性的專利。他告訴自己,只要年滿三十二歲,楚榆就不會這樣叫他了,這又是楚榆另一個荒誕的邏輯推演。
因為你若問楚榆為什麼?她會大聲的說,長輩們叫了十六年才改。她當然也要喊上十六年才公平。
昕岳告訴自己,每過一年的生日,就表示自己離「小名」愈來愈遙遠了,他還安慰自己,只要她叫他小昕,表示她的心情很好;若是叫小岳,表示她的心情很糟;但是她若什麼都不喊,他就更擔心了。
當年,楚榆的家人出車禍死亡時,她只用一雙空洞的眼睛看著他,長達三個月的時間,當她再度叫他「小昕」時,他還一度覺得那是最美的名字。
「小昕!你看我找到什麼?」楚榆高興地揚揚手中的書。
「書!」
他冷淡態度並未減低楚榆興奮的心情,她仍接著道:「這些書可不簡單,你先看一看,我去廚房看看準備工作做的如何!
楚榆將手中的書交給昕岳,自己則旋風式地衝往廚房,這也是她的特點之一,從來不浪費多餘的時間在走路這種小事上。
昕岳低頭看看她硬塞給他的書,竟然是《愛·醫藥·奇跡》、《女性新生活手冊》、《掙脫愛的枷鎖》等書,他不敢置信地再看一次書名,才肯相信自己所見無誤。
「這和我有關?」昕岳懷著有趣的心情,往辦公室走去。三十分鐘後,楚榆衝進他的辦公室。
她做任何事都是簡潔快速,效率極佳。雖然廚房裡的每一位工作人員都是楚榆親自訓練出來的,可是對於準備工作的檢查,她仍然絲毫不馬虎。
「這些書不錯吧!」楚榆一進辦公室便得意地問。
「你是喜歡看?還是有這方面的問題要解決?」昕岳慢條斯理地問。
「我是為你準備的。」
「為我?」昕岳不解地看著她。
「當然!上一次我們不是提到要用什麼樣的方法,讓你能釋放你的感情!」她警告似的看著他,不准他忘了上一次的談話內容。
「我當然……記得!」他努力搜尋幾天前的記憶,終於找出一個快要淡忘的記憶。
楚榆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我就知道你的記憶力沒那麼差!
「好吧!現在可以告訴我,那件事和這些書有何關聯,我又不是女性!」昕岳低頭看看自己,不相信自己如此性別分明的外表,還會有人弄錯。
「別看啦!我當然知道你是堂堂六尺之軀的大男人。」楚榆歎氣地說,「就算我會搞錯,外面那一大群花蝴蝶還等著你去青睞呢。」
「把男人比喻成花蝴蝶,不太好吧!」昕岳促狹地說。
「是女客人。」楚榆瞪著他,彷彿在怪他的外表似的,「沒事長得那麼『秀色』做什麼!」
「喂!你很不厚道喔!男人哪有人如此形容的。」昕岳不悅地說。
「那是別人長得和你不一樣,『秀色』用來形容你,恰當極了。」看到桌上的書,楚榆有些懊惱地瞪著他。「都是你,害我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請說。」昕岳裝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楚榆聞言,立即一掃剛剛的懊惱,眉飛色舞地說:「這幾天我終於想到一個,如何讓你釋放感情的方法,那就是——談戀愛!」
「小姐,這扯太遠了吧。」昕岳不敢置信的看著她,「這太可笑了。」
「可笑!誰說的?」楚榆立即反駁怒斥,「我問你,釋放感情的方法,是不是愛人?」
「愛人是釋放感情的方法之一。」昕岳承認的說,「可是……」
「你看,連你也承認了。」楚榆逕自打斷他的話,「可是我們也不能隨便找個人來愛,也不能一天到晚找人愛。所以,最後的方法,就是讓你談戀愛!」楚榆說完立即露出得意的笑容。
昕岳才一開口想反駁,但馬上又被楚榆阻止。
「你別說話,免得等一下又岔開話題。」她一直瞪到他閉上嘴,才又道:「既然要談戀愛,就要找個理想對象,因為現在的社會太複雜了,很多人的心理都不『算』太健全。如果你愛上人以後,才發現對方的心理有問題,那對你來說不是一大打擊嗎?」
「謝謝你考慮的如此周到。」昕岳苦澀地道。
「沒什麼!朋友嘛!」楚榆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
「所以這些書?」昕岳指指桌上的書籍。
「這本《掙脫愛的枷鎖》,我翻了一下,是講愛的過份的女人,如果我們碰上一個這樣的女人,我們必須知道她有哪些症狀,要嘛就避開,不然的話就是幫助她。」楚榆柔聲地道。
昕岳只能點頭附和。
「至於這一本《女性新生活手冊》,現代的女性總會面臨許多問題,既然愛她,就要瞭解她、幫助她,所以你就必須知道現代女性可能面對的問題,以及要如何幫她調適。」楚榆停頓了一下,等著他發表意見。
「沒意見!」看到她詢問的眼光,冷昕岳無奈地答道。
「至於這本《愛·醫藥·奇跡》,我想……我總會找到它的用途的。」楚榆聳聳肩,輕鬆地坐在沙發中。
「小姐,你不覺得這樣太費事啦?」昕岳有時真會被她的想法給打敗。
「什麼事太費事?」她不解地問。
「小姐,要我練習釋放感情,就一定得談戀愛嗎?就好比說,我想穿衣服,但是我一定得從織布紡紗開始學嗎?」昕岳用心的解釋。
「等一等,是我聽錯?還是你講錯?感情和穿衣服、織布、紡紗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比方。」昕岳無奈地說。
「這個比方不好。」楚榆不滿意地道。
「小姐,我喜歡吃東西;但是我不一定要會煮,我可以上餐廳或是叫人送來,這個比方可以嗎?」昕岳很滿意自己的比方,這個說法她該懂了吧!他心裡想著。
「這個比方很好,很有創意,而且很恰當。」楚榆滿意地點點頭。
「謝謝!」昕岳為她終於瞭解而鬆了口氣。
「不過,我話還沒說完!」楚榆得意的看著昕岳,又道:「餐廳是很方便,外賣也是可行,可是若有一天你的錢不夠了呢?或是別人的東西不新鮮,那你不是要餓死?所以還是學會煮比較好。」
「這個比方不好,換一個!」昕岳苦思著該如何扭轉情勢。
「不用再比方了!就這麼決定。」楚榆斷然地做下決定。
「楚榆,要釋放感情可以從同情開始嘛!」昕岳苦惱的建議著。
「你很有同情心啊!哪家餐廳會僱用小張、小田和小婕,其他餐廳都寧可被罰錢,也不會錄用他們。」講到這裡,楚榆心中有著一股佩服。
「小婕只是行動不便,打電腦算賬單都沒問題,為何不用她?上一次那個會計,常常上班跑去跟客人聊天,真不知道是來當公關還是會計!」想到上次那位會計小姐,昕岳就有氣。
「更可惡的是她還敢倒追死纏著你!」楚榆促狹地睨視著他。
「別說那檔子事了,小田和小張在廚房工作還可以吧!」昕岳不自在的改變話題。
「很好啊!只讓他們切菜、洗菜,他們很仔細也能勝任愉快!」楚榆笑著說。
小田和小張,一個十九歲、一個二十歲,只因為他們是弱智,所以縱使身體強壯,也找不到工作,後來經由教養院的轉介,才來到「釀愛餐廳」工作。
「時間差不多了,我得進廚房去盯著。」楚榆拿起桌上的書,在要走出辦公室時卻被昕岳叫住。
「楚榆!」
「什麼事?」楚榆轉身看他。
「我忘了問你,上次那講習收穫如何?」
「很好啊!第二天跟第一天一樣棒,我現在更有信心自己可以在半年內,找到結婚的理想對象。」
「你說什麼?」她才正想開口解釋,冷昕嶽立即又說:「不用解釋啦!我相信我沒聽錯,那個課程是想讓你如何學會管理自己,紓解壓力,提高自信心。」
「我有啊!放心好啦,我會先幫你找到戀愛對象,再來處理我自己的問題。」楚榆信心十足的保證,愉快地走出他的辦公室。
「這是在安慰我嗎?」冷昕岳對著剛關上門,低聲自問。
他的內心開始交戰著,到底是讓楚榆把她自己嫁掉呢?還是犧牲自己的感情世界,任楚榆為他亂配鴛鴦,他發現自己的頭又痛了起來。
※※※
連續三天,只要工作有空閒時間,就可以看到楚榆手上拿著那本《掙脫愛的枷鎖》。看到她如此認真,昕岳不知該感動還是該覺得好笑。
正想問她看出什麼心得時,小婕拿著營業報表走進來,看完小婕交給他今天的營業報表,就聽到小婕說剛剛看到楚榆滿臉憂鬱的往辦公室走去。
交代完小婕可以下班後,聽岳就往辦公室走去,才一進辦公室就看到楚榆正焦躁地來回走著。
「怎麼啦?天要塌了!」昕岳嘲弄地問。
「天要塌了,你比我高也比我壯,根本輪不到我頂啊!我煩什麼。」話雖如此,楚榆走動的雙腳仍然沒有停下來。
「天要塌了你都不煩,那你是在生氣,故意找我辦公室地板麻煩!」昕岳笑著問。
「小岳!」楚榆不耐地喊了聲。
「完了!完了!麻煩真的來了。」一聽到她喊他小岳,他就感覺到事情肯定比天要塌了還麻煩。
「小岳,你好聰明喔!我真的有麻煩了,而且是大麻煩呀!」楚榆泫然欲泣地說。
這又是楚榆的另一個特點,當她很煩、生氣、憂鬱時,講話時話尾就會多出許多語助詞。
「好吧!我準備好了,你可以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我能幫的上什麼忙?」昕岳一副慨然赴義的烈士模樣。
「你看!」
昕岳接奪冠楚榆塞給他的書,正是她連續三天所看的書,他不解的連看幾頁,還是不知道她所謂的麻煩在哪裡?又和書中的內容有何關係?
「書的內容有問題?還是書找你的麻煩?」冷昕岳實在不懂她為何還是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模樣。
「是『書』告訴我,麻煩出在哪裡!」楚榆已經急得快哭了,「你還不懂?」
「何不讓你來告訴我?」昕岳耐心地安撫她,希望她平靜下來。
「這本書最主要是說有種女性愛的過份,這也算是一種病。它會破壞你的健康、幸福,還會控制作的倩感和行為。你看!」楚榆直接將書翻到描述這種女性的特點的頁數上。「它上面寫的很清楚,愛的過份絕非偶然。比方說來自問題家庭,在家中未獲照顧,所以把這種未滿足的需要加諸於旁人的身上,尤其是男人。」她垂頭喪氣地坐在昕岳身邊。
「你並不是來自問題家庭啊!」昕岳拍拍她的手安慰的說。
「我也算是,從小都是奶奶照顧我比較多,爸媽他們的眼中只有對方,連死都是在一起。」楚榆感傷地說,「有時候我好恨。」
「楚楚!」昕岳柔聲的叫著她的小名。
「知道嗎?楚是我的姓,你叫我楚楚,好像在告訴我我的名字叫可憐。」楚榆自哀自憐地說著。
「小榆!」昕岳訝異的叫她。「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
楚榆並不理會他的話,逕自又說:「看到第三點上面所寫的嗎?由於我得不到父母的注意力與關懷,所以我會被同一類型的男孩子所吸引。」她頓了頓,又說,「就像以前我們常說的,人在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的道理一樣。」
「你有嗎?」昕岳探詢地問。
「我訂婚三次,也解除婚約三次。」楚榆無奈地說。
昕岳雖不知她解除婚約的原因,但是他直覺地說:「那是他們不好!」
「沒錯,這就是重點。」楚榆激動地揮動雙手道:「找錯對象第一次可說是沒經驗,遇人不淑,那第二次、第三次呢?而且訂婚對像一個比一個差,更糟的就是因為他們不好,才吸引俄啊!」她無奈又無助地看著昕岳,哽咽道:「我希望我能改變他們,用我的愛來改變他們!就是因為沒辦法改變我的雙親,所以……」
昕岳快速地看過書上所寫的第四點到第七點,訝異地看到其中所說的情形,似乎真和楚榆有些雷同。
「可是你並沒有自視甚低,或是深信自己不該快樂,你每天都是樂觀進取的,不是嗎?」昕岳很高興終於看到有某一點是楚榆所沒有的。
「都是外表的假象,當我一個人獨處時,你又怎麼知道我是什麼樣的情形?」楚榆苦笑地反問。
「這……」昕岳一時語塞。
「我喜歡讓人聽我的話做事,喜歡控制人,因為這樣才掌握雙方的關係,這不正是我嗎?」楚榆無奈地指指自己,「我還多事的認為『你』需要愛人、需要被愛,還想為你介紹對象。這不就是控制的另一種方式嗎?根本不管你是怎麼想的。」
「或許那是因為我不介意,或者是我真的需要愛人,或是被愛啊!」昕岳不忍她傷心,連忙撫慰她,也不管自己所言真假。
「別說了,你是在自欺欺人。」楚榆瞭解的看著他。「你討厭我想替你找對象的這個主意。」
「至少你沒對酒、藥上癮啊!」他指了指書上所列的最後一點。
「或許是我還沒嚴重到那種地步,所以我也才會發現自己有問題。」楚榆仍是沮喪著地說。
「好吧!可是光看這幾點又有代表什麼?愛的過份並不是一種罪。」昕岳覺得自己有些辭窮了。
「你還是不懂。」楚榆歎了口氣站起身,再度踱起步來。「如果我不能改變自己,那下一次我的訂婚對像說不定會更糟。因為,我習慣把注意力集中在有問題的人身上,這會讓我覺得自己很重要、被需要、被重視,如果真有那種善良、可靠而且真心愛我的人,我反而不感興趣呢!就像我高二時的那位學長。」
昕岳揉揉鼓脹了的太陽穴,面對楚榆所提的問題,他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揚揚手上的書。「這本書我拿回去看,明天再把結論告訴你,有什麼問題,明天再說。」
「嗯!」楚榆信任的看著他。
※※※
楚榆回到公寓,立刻撥電話給孟瑤芸。
「瑤瑤,你拿給我的那幾本書,我已經看過了。」楚榆有些不安地說。
「感覺如何?」瑤芸在電話那頭問著。
「我——我把你所說的那本書拿給小昕看了。」楚榆怯怯地道。
「為什麼呢?」瑤芸不解地問。
「我……我好像跟書上所寫的女性有幾點雷同耶!」楚榆擔心地說。
「只是雷同,又不是完全一樣。」瑤芸沒好氣地說。
「小昕看我很擔心的樣子,答應把書拿回去看,明天再和我討論。」
「太好啦!」瑤芸高興地說。
「瑤瑤,我們這樣做好嗎?」楚榆的語氣中仍有著些許怯意。
「為什麼不好?我們並不是害他,只是讓他注意到你,注意到他自己。」瑤芸不以為意地說。
「可是……」楚榆仍不放心說,「這樣子好像故意引誘他來愛我。」
「小姐,如果他對你沒意思,讓他以為你像書中的女性,他最多基於朋友立場幫你,還不會愛上你的。但是,他若因此而正視自己的感情,那對你們彼此都有好處啊!」瑤芸在電話中為她分析。
「瑤瑤,那本書你看過嗎?」楚榆不安地問。
「看過啊!否則我怎麼會買。」瑤芸在電話那頭笑著說。
「你認為那本書中所寫的正確嗎?我真的很擔心自己是那種愛的過分的女性。」楚榆有些擔憂地說。
「你呀!我看是杞人憂天。」瑤芸笑罵著說,「我認為每個人都有優越感、有同情心、喜歡比較,這很正常啊!在路上或是看到新聞,知道有某個人很可憐時,覺得我們比他幸運、比他好,想要幫助他,這沒什麼不好。我們並沒有病態的認為他們會如此,都是我們害的,或是想要改變他們,控制他們。」
「可是,我認為昕岳不懂得如何去愛,或是不明白什麼是愛,而想幫助他。這也是控制的一種,想去支配、駕馭他。」
「那麼昕岳要你去參加那個講習又怎麼說!他不是認為那對你有幫助,那他也是愛的過份?」瑤芸立即反駁地問。
「這?……」楚榆想了一下才說,「或許我是多心了。」
「放心!你頂多有這種愛的過份的傾向而已,還有救!」瑤芸安慰地說。
「那怎麼辦?」楚榆緊張地問。
「窮緊張!這套書最主要就是讓我們瞭解自己的問題,解決自己的問題,讓我們能成為自己的心理醫生。就算你真的有這種傾向,馬上導正就行啦!」瑤芸一想到昕岳,立即大笑不已。
「瑤瑤!我有那麼好笑嗎?我只是有些擔心嘛!」楚榆撒嬌地道。
「我不是笑你!只是想到昕岳,只怕他現在一定在家裡急得抓掉不少頭髮。」瑤芸得意地道。
「你呀!真像個小孩子。」楚榆一想到昕岳緊張的模樣,立即也笑了出來。
「說我是小孩子!我的身高可是足足有一百七十二公分,高你十公分以上;還有你那從十五歲就再也沒變的娃娃臉,你比我更適合當小孩子。」瑤芸立即不服氣的在電話中反駁。
「是!我是孩子,二十七歲的老孩子。你呢!則是二十三歲有著美滿婚姻的大人!」楚榆揶揄地說著,楚榆知道瑤芸對人家提起她的婚姻特別敏感,並不是她的婚姻不好,而是當初那種戲劇性的結婚方式,每次提都讓她羞紅了臉。
「討厭!不跟你聊了,有任何進展可得告訴我喔!」瑤芸仔細叮嚀後才收線。
掛上電話的楚榆,走到落地窗前,俯瞰T市的夜景。平時喜歡的寧靜感,現在卻顯得孤寂、有壓迫感,她多麼希望自己是公路上來來往往車輛中的一員。
這處居所,是楚榆三年前所買的。自從雙親與奶奶去世後,她便不想再住在那棟生活了二十四年的房子,那只令她徒留感傷。
正好昕岳想開家餐廳,請她擔任主廚一職,願意給她百分之十的干股。她當然知道他是為了她,為了讓她從喪親之痛中站起來,才會想開餐廳。
那時她笑著堅持也要投資,昕岳見她能振作早已高興的願意答應她的任何條件,所以她將原本的那棟花園別墅賣得兩千四百多萬,投資一半在餐廳裡,剩餘的錢就買了這層公寓。
這屋子雖然只有八十平米,但是對她一個人來說,已算大大了。她原本連裝潢都想省了,可一見空間如此空曠,更令她難過,所以她才動手佈置,但又以簡單為主,她不想再住在滿屋都是精緻飾品,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地方。
楚榆原本的住處在雙親的佈置下,就是那種連走路都會怕撞到古董的屋子,所以她要一切都不一樣。
她將想法告訴設計師,設計師就根據此原則設計出一個摩登、簡樸、健康、開朗的居家環境。
像客廳的牆壁盡量留白,以鮮艷活躍的色彩如油畫、抽像畫妝點其上;以金色修飾天花板的邊緣,配上朱紅色的摩登沙發組,一眼就能感受到摩登、時髦的格調。客廳還裝有落地窗,楚榆為落地窗選擇了用湖水綠的絨布窗簾徐徐垂落到地,自上照下的日光燈投射在簾幔上,更泛著難以言喻的美麗光影,如夢幻般的吸引人,而這個位置也正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主臥室則以清淡的白色與米黃色作主色,帶出自然與清新的氣息,這還是昕岳當初堅持的。他認為客廳的色彩已經夠多,夠豐富了,主臥室既然是休憩的地方,還是色調柔和的好,日後證明,昕岳是對的。
身為廚師,廚房當然也是設計的重點,光廚房就有一般客廳那麼大,設備完善,只可惜楚榆甚少在這地方大顯身手。原因無它,在這裡煮起東西來,就她一個人吃,那她寧可不煮。否則光看那蘋果綠L型的廚房,就能輕鬆愉快的烹調,自得其樂。
離開落地窗,往主臥室走去。若說楚榆曾放縱自己,享樂一下的,大概就只有主臥室裡的按摩浴缸了。調整好水溫讓自己躺在浴缸中,讓水流減輕肌肉壓力,緊繃的肌肉終於得以放鬆。
「明天他看到我,會跟我談些什麼?」
這是楚榆躺在床上人睡前,惟一的想法。
※※※
昕岳每多看一行,心情就愈糟,有好幾次想將書丟下,但一想到楚榆信任的眼神,只得又重拾書本耐心的繼續看下去。
由書他知道,許多所謂愛的過份的女性,其主要是在幼兒成長時期,因家庭因素影響而形成的,就像許多人找尋終身伴侶時,常會選擇和父母有某方面類似的,因為對同類型的人的相處方式較熟悉。
書上還提到,若是童年時期過得愈痛苦,就會愈想在成年時期再歷其境,最主要是克服那種痛苦。楚榆訂了三次婚,又接著解除婚約三次,不正是想克服童年時的痛苦,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經歷相同的痛苦。
他還記得楚榆第一次訂婚是他二十一歲時,對象是一名法國人,兩年後分手;分手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又和一位到法國留學的T省留學生訂婚,這一次在一年三個月後分手;第三次則是她在喪親之痛後的五個月找到的,對像正是她那棟房子的設計師。
雖然不知道分手的原因,但至少他可以猜得出來她前兩次選擇的對象,最主要是要引起她雙親的注意力。就像她以前在學校考試時,成績的好壞全賴她的心情好壞而決定,說穿了只是另一種吸引別人注意的法子罷了。
至於第三次訂婚,他也只能猜是因為,她認為那位設計師很瞭解她。她將心中的想法告訴他,他就能符合她意識地將圖畫出來,並將房子裝潢成她理想中的樣子。
所以她便愛上那個假象,她能控制他——因為他遵照她的吩咐裝潢房子,他也瞭解她的需要——就如同她希望她父母能注意她一樣。
光想到這,昕岳就可以確定她具備了愛的過份女性的特質,可是誰能幫助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