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眉皺了皺,睜開惺忪的睡眼,首先映入眼底的是厚重的落地窗簾,接著是勉強在陰暗中辨識出來的陌生擺設。梭巡過一圈後,確定了在這間臥室內除自己之外,空蕩蕩的別無他人。
喉嚨發出咕噥的聲音,男人心不甘情不願地由溫暖的被窩中,伸出兩條長腿。同時,那一條纏在結實腰間的被單無聲無息地滑落,男人就這樣一絲不掛地起身朝臥房外走去,絲毫不介意自己足以構成妨害風化的造型。
「英治?英治?」一邊打著呵欠,夏寰轉動著脖子,甩去滿腦子的睡意。「搞什麼,不在啊?」
寬敞的客廳空無人影。夏寰眼尖地瞄到廚房桌上好像擺了東西,他走過去一瞧,「咻」地吹了聲口哨。
吐司、火腿蛋、牛奶、凱薩沙拉……盛裝在潔白盤子上的食物,足夠給兩個大男人當早餐了。盤子底下還附了張紙條寫著:「早餐。嫌冷的話,自已用微波爐熱一下。別把我家廚房燒壞。咖啡自己泡,熱水裝在電子壺內。」
沒有署名也沒寫去處,簡直是夏寰看過最不詩情畫意、最冷漠無情的字條。不過……夏寰將手指插進半熟的荷包蛋內,品嚐一下挑了挑眉.冷漠無情的人是不會花這麼大工夫,幫賴床的情人準備早餐的,不是嗎?
「不想要我燒壞你的廚房,就不怕我弄得你家電線走火嗎?什麼微波爐,不是我自誇,這輩子我就連喝茶都不必自己準備熱水呢!起床煮早餐的時候,也不會順便把我叫醒,居然就自己跑去上班了,嘖,有夠沒情調的傢伙。」
鈴鈴鈴,電話突兀地響起。夏寰字典裡沒有「客氣」這兩字,也沒想到這是別人家裡的電話,他非常理所當然地接起來。「喂?」
「啊,夏哥,是我小汪!」
「小汪?你人在哪?」
「夏哥你還真健忘,你昨天自己衝進地下停車場後,就忘了我啦!我又不能把租來的車子隨便擺在路邊,昨夜只好守在車上睡了一夜。結果早上歐陽醫師出門時看到了我,他給我這個電話,要我九點打進來叫你起床。」
「喔。」夏寰一聳肩。「那就上來吧!我正好少個人幫我泡咖啡。」
「是,我馬上上去。」
放下電話,夏寰搔搔下巴,昨天壓根兒忘記那傢伙還有班得上,因為太久沒做而失去控制,做得那麼瘋狂,他今天不會有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啦!自問自答,夏寰哈哈大笑,一轉身朝浴室走去,反正英治都能一大早爬起床,還先弄好早餐了,可見得還很有體力呢!當然這一切都得感謝他的調教有方,讓那傢伙越來越耐操了。
「嗯?」熟悉的冷顫再度竄過英治的背脊,不會吧?他好像聽到了夏寰的笑聲,瞇著眼狐疑地轉過頭去,醫院明亮的走廊,並沒有那個魯男子的身影。
「英治!」強納生高興地揮手,從另一頭走過來說。「太好了,終於看到你了。我昨晚一直在擔心你,結果你將那個男人打發走了嗎?沒事吧?」
「我說過了,那是我朋友。」英治微微一扯唇角。「也許他看起來很不尋常,但我們真的是朋友。」
「咦?我還以為你是礙於那個男人在場,所以才那麼說的。」強納生大失所望地垂下雙肩。「英治,不是我想干涉你的私事,不過交那種朋友似乎不是太明智的選擇。該怎麼說呢?我是聽不懂你們的對話,但那個男人的舉止與口氣實在太粗魯了,給人很不好的感覺。」
「昨天是因為有些小誤會。」英治尷尬地笑了笑。
「這樣啊……」強納生目光遲疑地在他身上打轉,問道:「你和他交情很好嗎?」
今天的強納生怎麼特別喜歡在這話題上打轉?平常他不是會對別人的事如此窮追猛打質問的人。
英治收斂起笑容,淡淡地說:「算普通吧。強納生,不好意思,我現在要去病房巡邏了。」
「啊,等等。你知道嗎?那個項目的病人已經到了。聽說昨天晚上已經住進了特別病房,你預定什麼時候和他會面?」
察覺到英治借口要開溜的強納生,馬上換了個不會讓他反感的話題說:「方便的話,我也想在旁邊看一下。你知道的,畢竟我也花了很大工夫在這個病例上,可惜最後輸給你了。」
「我巡房大概要到中午,大概吃過午飯後去看他吧,你有興趣的話,歡迎你一起來,就這樣。」
「好,那我們一起吃午飯吧!」
英治給他一個點頭算是回答,轉身朝反方向走去,就在同時,強納生注意到了,藏在他短短的髮際下,脖子上一抹若隱若現的紅痕——因為剛好在後衣領的上方,若不是角度剛好的話,強納生可能也不會發現。
可是他發現了。而且他可以確定那不是什麼蚊子咬的。吻痕和蟲咬都分不清的話,他這醫生也甭干了。
英治你……強納生真想衝上去,扣住他的肩膀質問那是誰留下的……多希望這一切只是他想太多了。
忍著苦澀的膽汁,強納生握緊了拳頭又鬆開,最後還是選擇什麼都不說,歎息地往辦公室走去。
不能說。一旦說出口,也等於是他們之間友誼的結束。
名牌黑墨鏡、黑色西裝外套、正玫瑰紅色的敞領襯衫,只抑了兩顆鈕鈾的胸前垂懸著一條螺旋滾邊金鏈子,腳上則是標準的真皮牛仔靴。當這樣的打扮再搭上一百九十公分以上的身高時,即使是在習慣標新立異、特立獨行的美國街頭,也難免會引人側目。
「夏哥,我花買來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汪,擦著滿頭的汗水,將一束足足有上百朵盛開的大紅玫瑰花束,交給了夏寰說。「呼、呼,我可是跑足了三家店,才湊齊了這麼大一束花呢!」
「辛苦了。」
「不、不、一點都不辛苦。可是夏哥……這樣真的好嗎?」小汪邊注意著他的臉色,邊小聲地問道。
「什麼好不好?」檢視著手上的花束,滿意地點頭的夏寰,心不在焉地回道。
「就是……這花……是要送給歐陽醫師的吧?」
「廢話,不然我送給你啊?」
「可是歐陽醫師是個大男人,他收到花束也不會高興吧!況且還是大紅玫瑰?要送也該送他一點什麼百合、蘭花之流的,比較適合他吧?!」
小汪自己拿著這束花時,都覺得誇張丟臉了,拿它送給歐陽醫師——該說是合適得可怕,還是不相稱到極點?即使歐陽醫師生得再俊美,很MAN的他,應該不可能會喜歡這束花才對。
「所以說你笨!」砰地拿花砸了小汪的頭一下,夏寰才說。「中國人喜歡大紅特紅,象徵喜氣。生日就是一種喜悅,當然要送紅玫瑰了。什麼百合、蘭花,那種毫無生氣的顏色,你當這是喪禮啊!」
「喔……說得……也是有道理啦!」小汪很勉強地點頭。
「好了,我沒空和你瞎扯。」夏寰掏出車鑰匙拋給小江說。「過兩個小時再來接我。知道嗎?」
「是!」
行了個軍禮,目送夏寰捧著那束超超大玫瑰花束往醫學中心大門走進去的小汪,心想:果然夏哥就是夏哥,拿著那麼引人注目的花,卻一點都不在乎週遭的目光,那種旁若無人的態度,真是男人中的男人啊!
夏寰一手拿著那把花,一手拿著臨時惡補用的小抄,以破到不行的英文對著櫃檯的人說:「抱歉,我要找歐陽英治。」
「您有預約看診的時間嗎?」
啥?這位金髮美女說了一大串,夏寰一個字也沒聽懂,於是他只好重複地說要找歐陽英治,兩人就這樣你問你的、我說我的,嘗試了三、四次後,那位秘書受不了地搖著頭,指著電梯說:「他的辦公室在五0七,你自己上去吧!」
「謝了,寶貝。」
五0七這三個英文字他還聽得懂,夏寰本著「天下一皮無難事」的精神,得償所願地搭電梯來到五樓,找到了那間掛著五0七號碼牌的房間。當然是敲也沒敲地就打開來說:「英治,生日快樂!」
「你來這裡幹什麼!」
可惜迎接他的是昨天晚上那個不識相的老外。對方顯然和他一樣,也不怎麼高興看到他,兩根眉毛縮得像一條棕色毛毛蟲似的。
「英治不在嗎?」當他是死人的夏寰,走進辦公室內,東張西望。
「喂!你這個人怎麼如此沒有禮貌,是誰讓你到這裡來的?這裡不是訪客該來的地方,要找人請到會客室去。」強納生焦急地看著這個有理說不通的男人,正要伸出手去制止他,自己的手就被奇大無比的力量給扭到身後去。
「嘿!小心點,醫生。我可不想傷害你,所以你最好別跟我動手。」夏寰笑嘻嘻地壓制著他說。「我問你,英治人呢?」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夏寰聳聳肩,改用破破的英文說:「英治,這裡,在不在?」
「他被教授叫過去了,現在不在。放開我的手!」強納生憤怒地一揮,終於那個男人放開他了。
「嘖,講那麼一大串幹什麼,只要告訴我在不在就行了。」鴨子聽雷的夏寰,頂多只能猜得出他解釋了英治不在的原因。「那我就在這邊等他好了。」
看著東方男人又走到沙發上坐下,強納生立刻喊著:「不行、不對!我不是說了,你必須到外頭的會客室!」
東方男人一扭頭,裝作沒看到他比手劃腳。強納生只好咬牙切齒地用最慢的速度說:「不,英治,不在這裡。你,到外頭,那裡有沙發。」
「真是囉唆的老外。」夏寰冷淡地瞥視他一眼,忽然想起昨晚浮現在腦海中的疑惑。「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什麼?」強納生攤開雙手一臉疑惑。
夏寰一抬下巴,比比他說:「你,愛,英治嗎?」
強納生臉色一白。
「哼,果然就跟我猜想的一樣,這死老外也對小治有意思。只是小治太遲鈍了,看樣子這老外應該還沒出手才對。嗯,還是我聰明,先下手為強,要不現在徒呼負負也來不及了。但害蟲得先連根拔除!」夏寰這下可認真了,他挺起身子,用英文說:「你,同性戀?」
強納生的臉由白轉紅。「那不干你的事!我簡直不敢相信英治會有你這種朋友,這麼惡劣的人根本不配當英治的朋友,你快點滾離美國,我相信英治也很頭痛你這樣不知羞恥地來找他。」
「啥?啥?這小子難不成是惱羞成怒了?」夏寰咧嘴一笑,再比一次中指地說。「英治,他,是我的。去你的XX。」
強納生震驚地瞪著他。這個傢伙說什麼?英治是他的?不,該不會是這傢伙的英文太爛,所以詞不達意?英治不是說他們是普通朋友?
但是……強納生不由得想起早上他所看到的那記吻痕……如果這個傢伙說的是真的,英治和他真的是情人,那——
「你這種膚淺又自以為聰明的男人到底有哪一點好,我是一點也不知道。但你不但沒有資格作英治的朋友,更沒道理作英治的情人。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一定會把英治從你身邊搶過來,你等著看好了。」
夏寰用膝蓋也猜得出來,對方八成在下戰帖,所以他也哈哈地笑說:「洋鬼子我根本不放在眼裡,你死心吧!英治他對我可是死心塌地,昨天晚上就是最好的證明,所以你只有閃邊站的分。OK?」
「我絕不會輸給你這種傢伙的!」
言語不通的兩人,還能奇跡式的燃起熊熊戰火,各據辦公室的一方,展開眼神的角力——時機偏偏如此湊巧地,門再一次地被打開了。
「……抱歉,強納生,讓你久等,我們可以去看……夏寰?你跑來做什麼?」
英治一時以為時空錯亂,又重新倒回昨夜之前。至於一道道電流火花在空氣中較勁得僻哩啦啦作響,也不會是他眼花吧?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英治無法理解的搖頭興歎。
安靜的醫院走廊上,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英治面無表情地帶頭,喀喀喀地踩著皮鞋,在通往特等病房的走廊上疾行。強納生則緊追著他的腳步,滿臉都是汗水。殿後的則是最悠哉的夏寰,他一邊走還一邊和擦身而過,面露驚愕的護士們打招呼說「嗨」,拋拋媚眼。
走廊上的人紛紛看著這奇異的三人。
「英治,你回答我,他說的是真的嗎?你和他真的是情人?」強納生擦擦額邊的汗,方才在辦公室內,自己向英治提出這疑問,得到的回答,就是英治冷漠地拿起病歷表,二話不說地離開。
「強納生,我說了,我不認為我有回答你的必要。」
「為什麼?我想知道。要是這是真的,那麼我也有機會啊!我本來就很喜歡你,現在我知道你也是同類,那我更不能放棄機會。我不行嗎?英治。我們一定會很合得來的!」
冷冷地,英治連腳步都不停下來地回道:「這裡是醫院,我現在腦中只有明天手術的事。我不打算回答你的任何一個問題,強納生,你要是不想陪診的話,請自便。」
「你頸子上的紅色印記,也是那個男人弄的嗎?」強納生冒著會觸怒他的危險,決心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次,英治終於停下腳步,他極慢地轉動著冷硬的黑眸,凝視著他說:「我很失望,強納生。我以為你是更理智一點的人。可是看來你和那些罔顧他人意願,強行挖掘別人隱私的八卦小報記者也沒兩樣。好,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就在這裡回答你。一、沒錯,我是和他有性關係。二、我該死的不在乎你和我是不是合得來,因為我只把你當成不錯的同事,而不是戀愛的對象。」
「英治……」從沒聽過英治說粗口的強納生,這才發現這位看似文靜如水的朋友,藏在水底下的其實是油,一點就燃。
「現在,我可以去看我的病人了嗎?」英治揚起一眉諷刺地說。
「我很抱歉,英治……」強納生垂下雙肩。「我不是有意要這麼……」
「你不需要道歉,只要別再拿這種無聊問題干擾我的工作,我會很感謝你。」旋過身,英治留下沮喪的強納生,自己一個人朝病房前進。
夏寰一副不干他的事的模樣,吹著口哨,評論戰況說:「看樣子全軍覆沒了,真是可怕,惹小治生氣可是有九條命都不夠用的。」
強納生看著男人幸災樂禍的表情,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人怎麼能配得起英治,他實在無法理解英治到底是看上這男人的哪一點。
「老兄,別看了。」夏寰拍拍他的肩膀,咧嘴一笑說。「再看你也還是無法變成我這樣的大帥哥的。聽我一聲勸,小治不是你能應付得了、招惹得起的,乖乖地做他的朋友,絕對不要動歪腦筋打他的主意,你的人生就會是彩色的了。」
強納生皺緊眉頭,正想以肢體語言來教訓一下這個囂張的男人時,他們卻聽到了一道女人的尖叫聲由某間病房中傳出來。
「呀!」接著一名嚇得花容失色的女護士,跌跌撞撞地往他們的方向爬來,還滿口大叫著:「炸彈!炸彈!」
夏寰是完全不明白狀況,但他曉得剛剛英治才進入同一間病房內,想也不想地,他拔腿狂奔。
「夏寰,你不要進房間來!」病房門口可以清楚地聽到英治的喝叱。
「見鬼的,英治,裡面發生什麼事了?」
「總之你不要進來。」
可是在這句話說完後,夏寰就聽到裡面傳出激烈的爭吵聲,一方歇斯底里的叫囂夾雜著英治冷靜的話聲。可惡,說什麼洋文,害他一個字也聽不懂!
隨後趕到的強納生,聽到爭執後臉色發白地往門內就沖——
「啊,你這傢伙!」夏寰心想,豈能讓他搶去「英雄救美」的機會,這時候也不管會不會挨英治的罵了。
「我不是叫你不要進來嗎?」英治在看到他們兩人後,當然破口大罵。「夏寰,你就不會阻止強納生嗎?現在可好,我們所有的人都被困在這裡了!」
「閉嘴,我說過不要說我聽不懂的話,醫生。還是你想要自己腦袋上穿透兩個洞?」單手執著一把槍的褐髮少年,槍口抵著英治的太陽穴,憤怒地說。「告訴你的同伴,要他們乖乖地舉起雙手,站到那邊去,用地上的繩子把自己手腳綁起來。如果不照做的話,我就立刻按下炸彈的按鈕,將這間醫院和你們所有人都炸得粉碎。」
「我的朋友,那位東方人聽不懂英文,我非得用中文解釋不可。」英治極力以最鎮定的口吻說。「我現在用中文跟他解釋狀況,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會順便翻譯給你聽。」
「哼,你不要忘了自己的命在我手上就好,醫生。你要是敢有一點點動作,我的子彈可是不長眼的。」
「我知道了。」英治喘一口氣,看著夏寰他們說:「我們現在被挾持了。」
「廢話。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小鬼不是你的病人嗎?病人挾持醫生要幹麼?他腦子有問題啊?啊,不過既然是你的病人,很可能的確是腦子有問題。」夏寰哼地說。
「你不要油腔滑調的刺激他,除了我們三個人被挾持之外,現在更大的問題是他宣稱自己也在醫院放了炸彈,只要他一按下按鈕,就會爆炸,聽說是威力非常強大的,足以把整間醫學中心炸得粉碎的超級炸彈。」
「這種小鬼頭有能力做炸彈?哈,說著好玩的吧!」
「在情況朱經證實前,我並不打算輕舉妄動。」英治頓了頓。「夏寰,等會兒你們要是找到機會,就快點逃。」
「你在說什麼蠢話,丟下你一個人——」
「住口,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我要留在這裡,看情況勸說他,他畢竟是我的病人,只要有一點希望,我就不能放棄他。」
「喂,一個拿槍威脅你的人,你還當他是病人啊!」
「班傑明他……就是這位少年,他的病況很特殊,腦里長的腫瘤壓迫到他的神經中樞,使得他有暴力傾向,在轉到中心之前,他已經傷害了自己的家人與鄰居,為了不讓他再繼續行兇,這手術是絕對必要的。」
夏寰嗤之以鼻地說:「幹麼那麼麻煩?要我說,一槍斃了這小子就是全世界之福了。」
「在他的腦瘤尚未擴大之前,他不是這樣的少年。他是經過美國權威機構認定的特殊數理天才,智商高達兩百。如果能成功地摘除腦瘤,我們可能救了一位未來的愛因斯坦。」
「是不是愛因斯坦我不知道,俗話說,天才和瘋子是一線之隔,果然是真的。放置炸彈,對自己的醫生揮動著槍?所以我討厭這種把槍當成玩具發放的國家,真不像話。喂,小治,他既然要威脅,就一定有所要求吧?他到底想幹什麼?」
英治深呼吸一口氣說:「他不想開刀,他說他是被迫來到這間醫學中心的,可是他壓根兒不相信這手術會成功,他說他還不想死,所以要殺光這間醫院所有的外科醫生,這樣就沒有人可以強迫他動手術了。」
夏寰翻翻白眼。「這白癡。」
「夏寰!」英治停下口譯的工作,瞪了他一眼。
「本來就是。你幫我告訴這個小白癡,天底下的醫院何其多,就算殺得光這間醫院的醫生,也殺不掉全世界的醫生,再說,人家是好心幫他開刀,想救他,要不他遲早也會毀在那顆腫瘤底下。想活命的話就快點放下手上的槍,乖乖地接受手術。」
天曉得這褐髮小子到底在想什麼,怕死?怕死不是更該動手術。哼!夏寰看著英治跟小子磯哩呱啦解釋的同時,忽然腦海中晃過一抹回憶……這混帳小子似乎在哪裡看過?
「班傑明要我告訴你,與其冒險動這麼危險的手術,他寧可和腫瘤共存亡。」
「啊!」夏寰莫名地指著班傑明大叫:「你是那時候在機場的混帳小子!可惡,早知道會有今天,那天真該踹死你。」
被人指著鼻子大罵,大概沒有人會不生氣,班傑明也非常激動地舞動著手上的槍,準備扣下扳機——
「給我閉嘴,你這黃毛猴子!」
子彈咻地劃過夏寰的頭頂,打破了他身後的玻璃窗,掉落的玻璃碎片紛紛砸在夏寰的身上,要不是他眼明手快地蹲下來,恐怕現在四處飛濺的會是夏寰的鮮血。
「你承諾過不對其他無關的人動手的,班傑明!」英治立刻怒道。
「都是那黃毛猴子不好,他太吵了,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我警告你,醫生,要他住嘴,要不我現在就殺了他。」班傑明眼眶泛著暴怒的紅絲,口沫橫飛地說。「我恨所有的人,大家都和我一樣,一起死了最好!」
這聲再真實不過的槍響,讓英治體認到這一切不再只是個宛如電影情節的場景,他們三人是真真正正的面臨了與死只有一步之隔的最大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