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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願不是你 第八章 作者:小葳
    滾落在草地上,都藍不僅是痛撤百骸,就連胸口的傷口也隱約感覺到再度滲出血來。

    他低下頭看著讓他摟在懷中的斐,除了手背上的擦傷,和額角的擦撞,看不出任何外傷。

    都藍伸手探了探斐的鼻息。

    「…」還活著。

    嚇出一身冷汗,當緊張的感覺退去,憤怒湧上都藍的心頭。

    如果斐不是昏迷著,他實在難保自己不會在一時衝動之下捏死他。

    站起身,御風與月光在不遠的草地上漫步著,都藍牽過月光,將御風繫在月光的身上,抱起斐騎上月光。

    初升的日光迎面而來,都藍信馬向北而行。

    xxx

    斐默默的看著都藍升起火堆,拿起獵到的野兔,熟練的剝皮、洗淨,因為一時間找不到可用的樹枝,都藍解下腰間的匕首充當烤叉,將兔肉插在匕首上往火上烤著。

    不一會兒功夫,野兔肉就開始散發陣陣的香味,身上的油脂不時滴入竄升的火焰裡,發出啪滋的聲響。

    這樣的動作斐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

    離開索波倫城之後,斐就沒有與都藍交談過任何一句,而都藍,也無意打破這樣的沉默。

    能說什麼呢?面對著你的敵人。

    斐已不知道確實過了幾天,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他只知道這幾日以來,他們一直向東而行。

    如果可以的話,斐會一直不和都藍說話。

    只是此時,斐的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都藍瞄了斐一眼,斐的臉上不知道是因為臉紅或是火光的錯覺,隱隱透出了嫣紅的色彩。

    都藍盡量忍著不笑出來,但嘴角終究不自覺的洩漏出笑意。

    隱藏快樂的感覺要比隱瞞痛苦難的多。

    斐接過都藍手上的兔肉,毫不客氣地吃起來──那是一種相當幸福的吃法。

    都藍不時的看著斐的表情,他似乎要將昏迷時未進的食物全部填滿

    帶著心滿意足的神情,斐吃下了半隻野兔後逕自走向距離不遠的溪邊洗淨雙手。

    取下放在御風身上的毛毯,走回與都藍隔著營火的對面空地上背著都藍躺下。

    期間,都藍的眼神片刻也沒有離開過斐的身上。

    斐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來自身後的灼熱目光。

    白天的昏迷驅散了斐所有的睡意,他其實一點也不想睡。

    他只是不想看到都藍。

    初夏的夜雖然已沒了春夜的寒意,但冰冷的地仍是讓斐瑟縮了一下。

    斐憑著聲音判斷著都藍站起身,用溪水洗淨雙手,為營火添加柴火。

    最後…來到斐的身後。

    緊閉起雙眼,斐拒絕再去做任何想像。

    偏偏老天爺這時連一點瞌睡蟲也吝嗇給予。

    一股寒意隨著都藍滑入毛毯。

    比起都藍的體溫,斐的身體無疑是溫暖的──甚至是熾人的。

    斐被都藍冰冷的體溫所震動,可是他仍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背對著都藍,雙手蜷在身前抱著胸口。

    「我好冷。」

    都藍將臉頰埋入斐的髮絲間,深深的汲取斐身上的香味。緊貼著斐的身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寒冷而微微的發抖。

    都藍的手從毛毯下滑過斐的腰際,把手伸進了斐的衣服底下,斐忍不住又是一陣輕顫,出自於本能的反抗,他推開了都藍的手,但是卻被都藍的手所反握。

    都藍的唇貼著斐柔軟的頸項,輕輕的摩挲著…斐難受的閉上眼,試圖保持著平靜,想像正在摩裟他的是一隻大狗。

    斐不禁笑了起來,如果都藍是一隻大狗,那肯定是一隻非常難纏的大狗。

    沿著斐的耳邊吻著的都藍忽然發現了斐臉上的改變。

    「笑什麼?」他停下了動作。

    「沒什麼。」雖然這麼說,但斐臉上的線條卻加深。

    都藍微微一笑。

    「騙人。」

    斐這時睜開眼,發現都藍正盯著自己。金眸一閃。

    「我就是要騙你。對自己的敵人,怎麼能說實話?」

    帶著一臉的〝要不,怎麼著?〞的表情,斐挑釁的笑著。

    這是都藍從未看過的表情。如此生動,如此真實,那是少年所獨有的笑容。一瞬間,讓他想起了大漠的夏日,燦爛而耀眼。

    他癡迷的看著斐,直到連斐也發覺他的異樣。

    「喂,放開我。」斐推了推都藍。

    「不放。」

    都藍調笑著,穿過斐腰身的手硬是收緊,還不規矩的在腰際上輕撫。

    斐倒抽了一口冷氣

    「放開!」。

    都藍可以感覺到斐抓著他手臂的手使勁,企圖扳開都藍對他的箝制。

    都藍當然不放。

    這時,斐卻鬆開了手,讓都藍不禁有點好奇。

    當他發現斐的肩膀微微的抽動著,都藍鬆手想看清斐的表情。

    只是一瞬間的空白。

    當都藍醒悟的時候,已被斐壓倒在地。

    抵著脖子的匕首是他原來繫在腰間的匕首。

    都藍坦蕩的看著斐,後者高居而上的姿態,夜風吹過發稍,糾纏著迷濛而不解的目光。

    怎麼回事?這雙眼眸應當是狂野而毫不畏懼的呀?

    都藍恍神的看著斐令他目眩神迷的目光,試圖勾勒下斐此刻的神情。

    「你想要什麼?」斐開口,髮絲掠過眼眸,掠下一縷黯然。

    都藍望著斐,望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

    「………我的身體,還是征服我的快感?」

    都藍望著斐,那凝然的金眸裡,是令人不可碰觸的世界。

    「………」

    「說。」斐壓緊脖子上的刀。

    「………」

    說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能說什麼?

    一陣混亂的苦澀湧上都藍的心頭。

    斐忿忿的舉起刀。

    看著刀子落下,都藍的心中竟泛起一股快意。

    xxx

    這一刻,就是死,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但匕首卻揚起一陣塵埃,震落在都藍的臉頰旁,沒入地底幾吋。

    匕首劃過劍光,幾撮金髮飄然落下。

    「我不能夠。」

    斐發出幾乎就像是野獸的怒吼,揮手就是一拳,像是與絕望掙扎著,那樣奮不顧身。

    都藍緊抱著斐,任憑斐在他臉上、身上揮拳。

    直到最後,斐的一記左拳終於將都藍掠倒。

    斐喘著氣,看著倒在地上的都藍。

    淡金色的髮絲散落在草地上,皺起的衣襟亂糟糟的翻起,鼻樑上也劃破了一道痕跡,嘴角旁的青紫綻開,一絲血跡沿著唇線下滑。

    斐翻身而起,大步走向御風。都藍追上他,從身後將斐抱緊。

    他可以感受到斐全身肌肉緊繃、呼吸沉重,彷彿在極度的忍耐著什麼。

    「放開我。」冷得令人感到徹骨的聲音。

    但都藍抱得更緊。

    「放開我。」

    近乎瘋狂的聲調裡,是斐自己也沒有發覺的脆弱。

    「……不要走…」都藍的聲音幾乎吹散在忽然刮起的大風裡。

    斐一震,連他自己都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顫抖,不是身體,是心。

    斐停下腳步,轉過身緊緊的攛住都藍的胸口。

    他抓的那樣死緊,好像不僅要揪住都藍的衣服,更要揪出他的心來看看。

    狂亂中,斐的唇貼上都藍,在苦澀的血味裡和自己掙扎著。

    閉上眼,讓這個吻惹起燎原之火,狂燒著斐與都藍此刻的所有情緒。

    奮力推開都藍,斐激烈的喘著,蒼白的唇上還沾染著一抹血,月光般的眼眸中隱藏著爆開的情緒。

    他雙手瞬時間扯開了自己的上衣,胸膛坦露。

    長衫因風而吹動,飄然立在月下,照著一臉的絕凝。

    「你要,都給你,全部拿去,全都給你。」

    任性的,簡直要撕裂人心。

    都藍撲上前擁住斐,身軀顫抖──究竟是誰在發抖,已經無法分辨。

    他們吻著,狂風驟雨的只是吻著,從來不像這一刻,糾纏在心裡的死結驀然的解開了,卻換得了更多的苦。

    都藍緊摟住斐,將臉埋入斐的頸窩裡,溫熱的肌膚透著陽光的香味,大手從胸膛探入,激起一震。

    能說什麼呢?面對著你的敵人。

    不知道為什麼,都藍模模糊糊憶起不知道打哪兒聽來的故事。

    從前有一隻狼,受了傷,被一隻羊收留,狼非常感激羊,所以就決定從此與羊一起生活。

    狼高興時會在地上打滾,生氣時會抓傷羊。

    狼總是非常的後悔,向羊道歉,於是他們又會合好,守著不會永遠實現的承諾。

    直到有一天,狼發現自己終究不是羊,回到了狼群的身邊。

    但他已不再是真正的狼,他無法宰殺羊,狼群也無法認同他。

    因為他的心裡已存在著一隻羊,一隻他曾深愛過的羊。

    都藍曾為了這個故事笑倒在地上。

    面對說故事的那張臉容,都藍的記憶早已磨損。

    但他卻清楚的記得,說故事的人曾經問過他:「如果你是那隻狼,你會怎樣?」

    「我不會是那隻狼,我不會受傷。」這是他當年的回答,自信滿滿,意氣風發。

    說故事的人但笑不語,望著營火的綠眸溫暖得就像太陽。

    xxx

    黎明,沿著天邊沈默的行進。

    營火的餘燼在拂曉中最後一次掙扎,最終歸於寂靜。

    兩個交纏的身影在夜的最後一塊領地裡相擁。

    都藍和斐整夜未眠。

    「你看過海嗎?」

    「嗯。」

    「真的?」

    「真的。」都藍笑著。

    「什麼時候?」斐依舊背著都藍。

    「當我們部族流浪到這裡來的時候。」

    「………」和敵人,果然沒有辦法交談。

    見斐不語,都藍微微一笑。

    「在五歲以前,我都住在大漠。」

    「和這裡不同,大漠裡除了烈日、狂風和漫天的塵砂,就只有一望無際的蒼穹。」

    「………」

    「那一年夏天沒有下半滴雨,水乾涸了,牧草沒了,羊群大批大批的死去。」輕聲的說著,都藍的記憶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段日子。

    「為了生存,我們一直往西走……從那時起,我的記憶裡,就是過著流浪的日子。」

    斐不說話,但專注的聽著,似乎試圖聽出那畫裡的景象。

    「……我沒見過大漠。」

    話才一出口,斐就後悔了,他幹嘛和他的敵人說這些?說不定,還落了一個被嘲笑的話柄。

    「你想去嗎?」

    出乎意料的問題讓斐一愣,想去嗎?這算哪門子問題?

    這樣被動的立場斐不喜歡。

    於是他離開溫暖的毛氈站起身。

    「走吧。」

    「走去哪裡?」都藍笑笑的看著斐。

    「這裡。」斐順手展開一張羊皮地圖。

    羊皮地圖迎風招展著,都藍卻是一驚,往懷裡摸去,地圖果真已經不在了。

    這下子,他就不再處於被動的狀態。

    「你…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拿了你的地圖?」

    「…………」真是太大意了,都藍忿忿想著,他早該知道,斐不會這麼輕易的認輸,乖乖隨他安排。

    雖然心中氣惱,都藍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你要帶我到哪裡去?」斐當然不是省油的燈。

    「照這張圖,你該不會想帶我去雪原吧?」

    都藍聳聳肩,既然他已經知道了,他也不必隱瞞。

    「的確是。」

    「為什麼?」

    知己知彼,行軍打仗不單是靠軍隊的實力,更重要是智取。決勝千里、運籌帷幄,斐對於馬札爾的地形自然有一定的熟悉度。

    另一方面,他也看得懂馬札爾文。

    地圖上清清楚楚的打了一個紅色的記號,雖然無法判斷切確的位置,但斐能肯定這個記號是在綠原的範圍之內。

    雪原位於馬札爾領土的北方,據說那裡有非常多的沼澤,因為沼氣的緣故,名義上雖然是馬札爾的屬地,但可以說完全不適合人居。

    這張地圖早已泛黃,上頭畫著馬札爾帝國部分的草圖,製作得相當粗糙,簡單標注著山脈、河流等,或許是勘誤,幾個地方好像標錯了。

    特別的是,這張羊皮紙顯然是從其它地方上撕下來的,邊緣的裂口相當不整齊,整張羊皮紙也呈現不規則的形狀。

    可以判斷的是這張圖年代久遠,少說也有二十年的歷史。

    在地圖上右下方一個角落,清楚的寫著幾個小字:「欲其生,新月前一晤。」

    小字顯然是最近才寫上的,墨色看起來還相當的新。

    斐沉著臉,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都藍。

    「這張地圖上面寫的〝他〞,指的是誰?」

    「……」

    凝視持續兩秒,斐沉默的鬆手,地圖隨著風捲起,吹向半空。

    而後轉身。

    都藍瞬時扣住斐的手,沒有給斐任何反手的機會,一個重手敲向斐的頸項,順勢將斐接在懷裡。

    單手還擁著斐,都藍閃電般拾起放在一旁的長劍,就這麼一勾、一挑。

    孤然飄在空中的羊皮地圖又回到了他的手裡。

    收回地圖,都藍伸手拍去斐臉上的沙塵,將髮絲撥開。

    傾身靠近,都藍將自己的臉埋入斐的髮際,深深的汲取陽光的香氣。

    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

    「……」

    xxx

    索波倫堡大廳。

    「這種情況我沒有辦法忍受。」埃爾拉赫伯爵神情高傲的站在中央。

    王位上空蕩蕩的,幾位重要的勳爵聚集在索波倫堡的大廳,每個人表情各有不同,除了沉默,大廳上瀰漫著更多的不安。

    「羅處,你說,王上到底是去哪裡了?」大漢開口,首先沉不住氣。

    「我不清楚。」這是事實,都藍不要命的追了出去,可沒向他報備。

    「我…我聽說…王上好像是追著…嗯…」大漢抓抓頭,嘗試著要用別的替代詞來表達斐的身份。

    「夠了,魯特斯,王上是追著奧羅根的王出城去的,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是不是啊?羅處?」埃爾拉赫伯爵看著羅處,眼神中淨是挑釁。

    羅處聳聳肩,不置可否。

    「哼!荒唐。」埃爾拉赫伯爵見羅處不答,右臂一甩,轉向其它勳爵。

    「先是在兩軍交戰的戰場上不顧性命的救了敵人的王,再來是追著他跑出城,現在不見蹤影,這種情況,怎麼能夠忍受?」

    在場的勳爵沒有半個人出聲,因為這次的事情實在太過於詭異,埃爾拉赫伯爵說出口的正是他們心裡所懷疑,卻一直沒有形之於口的疑問。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看向羅處,要說馬札爾帝國裡最與都藍親近,最能瞭解都藍想法的,除了羅處不做第二人想。

    羅處心裡暗暗叫苦,這叫他該怎麼回答?

    但此刻會說也得說,說不出來更要說。

    「坦白說,王上的心思不是身為臣下的我所能揣摩,但我相信王上。」

    這個答案當然不能令這一群精明幹練的勳爵們完全滿意,但,至少可以提醒他們身份的差異。

    果不其然,勳爵們再度陷入另一波的尷尬的沉默當中。

    埃爾拉赫伯爵見狀暗想不妙,趕忙開口。

    「當然,王上也許有王上的想法,但是馬札爾卻不可一日無君。」

    羅處挑眉,終於,繞了半天,埃爾拉赫伯爵真正想說的,是這個吧!

    「你的意思是?」阿爾托蒙開口,相當謹慎。

    「我的意思是,既然不知道王上什麼時候會回來,我們是不是該先預先做準備,先選出幾人暫代國務?」

    「暫代國務?」站在一旁的魯斯特驚呼出聲,正待發作,一個聲音卻先他一步。

    「如果傳言屬實,奧羅根王──斐·希爾德布蘭特現在應該也不在國內,是嗎?」斜倚在一旁,一直未發一語的年輕紅髮男子──貝爾來開口,聲調維持著一貫的慵懶。

    「………」埃爾拉赫伯爵無言。

    「即使王上現在不在,奧羅根也與馬札爾同處無王的狀態,目前國內似乎沒有迫切需要一個新的權力團體來代理國務吧?」

    一針見血的鋒利言詞,讓羅處暗暗道好。

    羅處看向埃爾拉赫伯爵,這下,看你要怎麼回答。

    埃爾拉赫伯爵忽然露出一絲異笑,但隨即又回復到嚴肅的態度。

    「不,恰恰相反。」戲劇化的一個旋身,埃爾拉赫伯爵掃過在場的諸位勳爵。

    「情報顯示,奧羅根已經準備再度出兵攻打索波倫堡。」

    「怎麼可能?」阿爾托蒙著眼,在場的勳爵也都表現出不可置信的模樣。

    奧羅根帝國與馬札爾帝國,多年來雖然不斷爭戰,但兩國實力一直都在伯仲之間,再怎麼大意魯莽,奧羅根也不可能在無主的情況下貿然攻擊馬札爾。

    「你有什麼證據?」羅處看著埃爾拉赫伯爵。

    「當然。」這時埃爾拉赫伯爵拿出懷裡的一隻卷軸。

    那是一隻小小的羊皮卷軸,上頭還用蠟封印著奧羅根皇家的家徽,卷軸已然拆封。

    羅處從埃爾拉赫伯爵手中接過卷軸,著手處質地細緻,比起馬札爾王室用的羊皮紙品質又上了一級,羊皮表面還特意經過防水處理。

    才這麼一碰,羅處當即可以斷定這是真品,而非仿造。

    不安的空氣瀰漫著,羅處緩緩攤開卷軸,瞬間,羅處發出驚呼。

    「這是…」

    幾個勳爵聽到呼聲,這時也顧不得禮節,趨前想看個究竟。

    「兵符…?」魯斯特首先出聲。

    羊皮卷軸上畫著一個斧頭狀的圖案,斧頭沒有柄,兩旁雕著細緻的花紋。圖案的下方寫著幾行奧羅根文,勳爵中除了羅處,貝爾托萊也懂奧羅根文。

    其中貝爾托萊更是能寫能說。

    「怎麼樣?上面寫些什麼?」魯斯特心急的開口。

    「這是奧羅根王──斐·希爾德布蘭特的親筆御令。」貝爾多托萊瞥了眼羅處,語氣若有深意。

    「上面的大意是說,如果斐在三天內沒有回到奧羅根帝國,在必要的時候兵權即讓與達爾敦與威廉公爵,隨時可以發動戰爭…上面畫的是新的兵符。」

    「讓與兵權?」魯斯特大惑不解。

    「嗯。」羅處點點頭。

    「這應該是斐來到索波倫前所留下的御令,做為他可能無法回去的最壞打算。」

    「唔…」魯斯特似懂非懂。

    「如果他怕自己沒有辦法回去,又為什麼要來?」

    大廳上的勳爵相繼對望一眼,沒有人答話。

    這就是整件事中最令人大惑不解之處。

    「如何?這就是證據吧。」埃爾拉赫伯爵昂著臉。

    的確,這個調動軍權的命令是非比尋常的重要,如果這果真是斐的親筆手諭,那麼,這封手諭還隱藏了一個相當重要的訊息──如果斐三天內沒有回到奧羅根,那麼達爾敦與威廉很可能就會隨時發動戰爭。

    但這麼重要的極機密文件,怎麼會流入埃爾拉赫手中?

    「這是怎麼來的?」

    羅處看著埃爾拉赫伯爵,伯爵在羅處的眼神注視下似乎有一瞬間的不安。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但是現在不能透露。」

    「我們怎麼知道這手諭是真是假?」阿爾拖蒙做事一向謹慎。

    「你懷疑我?」埃爾拉赫氣憤難平。

    「這件事情並非兒戲,如果屬實,那兩國極有可能兩國開戰,我說,再謹慎也不為過。」班傑羅公爵出聲,他是在場勳爵當中年紀最長,爵位最高的一位,他這麼一說,埃爾拉赫也只好噤聲。

    他不情不願的叫人取過一隻蠟燭,再度接過手諭,遞到燭火上頭。

    眾人驚呼一聲。

    「你幹嘛?」

    埃爾拉赫不管眾人驚喊,仍舊執意拿著卷軸,這時眾人卻見本應燒起來的羊皮紙不但沒有燒起,還緩緩的浮出了一個圖形──兩柄交叉的長劍。

    「如何?」一抹驕傲之色出現在埃爾拉赫臉上,眾人無言。

    這下子,眾人可是不信都不行,雖然聽聞過奧羅根軍機要件上都有特別的辨識方式,但今日都是頭一次見到。

    羅處瞥了埃爾拉赫一眼。雖然仍有疑慮,但他能肯定這是真品,因此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應變。

    下定決心,羅處望向班傑羅公爵,後者點點頭,開口。

    「既然奧羅根有打過來的可能,我們就必須從長計議。」

    xxx

    走了幾天,沼澤終於出現在都藍與斐的眼前,照著羊皮地圖上的指示,他們已經進入了雪原。

    天氣,也越來越冷。

    穿過平原上濃密的森林,映入兩人眼簾的,是一整片的白樺樹林。

    有見過成群的白樺樹嗎?

    隨著風搖曳的白樺樹,憂愁、清新而美麗,就像森林中的美人。

    然而,眼前的白樺卻改寫了這樣詩意的景象。

    挺立的白樺樹,葉早已落盡,雪白的樹身顫動著風刻下的紋路。

    縱使如此,仍然醞釀著一種孤涼的美。

    不是夏初嗎??

    斐凝望著這片迷離的雪白色,對這樣充滿冬天味道的景象感到不可思議。

    再往前去,進入了白樺樹林,天色,也漸漸的暗了。

    都藍升起營火。

    自從進入了雪原之後,小動物的行跡就開始減少,這兩天更是完全沒有收穫。

    堂堂兩個帝國至高無上的王,也只得空著肚子望著營火發傻。

    ──其實,正確說來只有一個是對著營火發傻。

    另一個則是專注的看著發傻的那一個,同樣的,發傻的表情。

    似乎有一點不滿意兩人現在的距離。

    一陣細微的聲響引起了都藍的注意,斐也同時從發傻的狀態中恢復,向著都藍望了一眼。

    都藍搖搖頭,斐轉頭望向草叢。

    兩人注視著草叢半晌,一陣晰晰蘇蘇的聲音之後,〝牠〞出現了。──一隻吃得肥嘟嘟的草原鼠,一張呆呆的臉露出草叢。

    兩人瞪大著眼詫異的望著這份不請自來的晚餐。

    雖然暴露在兩人飢腸轆轆的盯視,後者卻似乎毫無所覺,依舊大剌剌的行進著,東邊摸一下,西邊嗅一下。

    都藍首先動了一下,草原鼠停了下來,轉頭歪著腦袋看了都藍一眼。

    沒理他,繼續前進。

    走了兩步,草原鼠找到了牠中意的點心,停下來伸出手捧著小果子,毫不客氣地在兩個人面前大啖起來,旁若無人的模樣簡直叫人又好氣又好笑。

    不知死活。

    斐瞬時間撲了過去。

    幾乎同時,都藍也閃電般的出手。

    兩個人一心只求一擒到手,空蕩蕩的腸胃佔滿所有思緒,這一撲,都使盡了全力。

    怎麼也沒料到兩人一般的心思,閃躲不及,都藍和斐就這樣狠撞在一起。

    痛…

    斐摸著頭正想開罵,卻發現草原鼠睜著一雙大眼,在距離他頭頂不過幾呎遠的位置觀望著,手裡兀自緊緊的攫著那顆紅艷艷的果子。

    都藍摀著胸口,一口氣差點岔不開,注意到斐的視線,一瞥眼又見到了這個小兔崽子。

    草原鼠愣愣的看著斐與都藍,在兩個平日不怒自威的王上注視下,他似乎略為感受到了一點不懷好意的氣氛。

    拋下手中的果子,牠轉身就逃。

    別跑!!

    都藍和斐同時跳起,這已經超過了肚子餓這件事的範圍,成了意氣之爭。

    一陣東奔西竄兵荒馬亂。

    在這兒!斐一個伸手,想不到非但給牠溜了過去,還不小心給營火燙了一下。

    斐旋身還想追,手卻給都藍一把抓住。

    做什麼!?

    斐轉身,正巧對上都藍的眼光,直覺的,想抽手。

    「別追了。」都藍拉住斐的手皺眉。

    斐看了給都藍握著的手一眼。

    袖口的絲線給火燙得捲起,不過手看起來倒是沒事。

    既然沒事,就不用小題大作。

    但是看著都藍握著他的手,另一手按住他的手臂半推開袖子。

    斐想抽開的手卻一時間沒有動作。

    肌膚的觸感輕擦過斐的手臂,打了一個冷顫,斐感覺到自己忽然多出了一份敏感。

    他應當早已經習慣了都藍的接觸,不是嗎??

    是他的錯覺罷!

    看著都藍緊握著他的手,觸碰著都藍的體溫,他總覺得,有一些不同。

    那是一些從前他沒有覺察過的差距,一種微妙的情緒。

    一種令他想要逃避的莫名震動,就這樣慢慢的盤旋在他的胸口,上升、下降、迴盪,然後用一種令人無法預知的猛烈撞擊著他!

    於是斐抽回手。

    「別…」

    都藍蹙著眉抬頭,卻驀然淪陷在斐的神情裡。

    紅色的火光閃爍著斐的金瞳,除了迷惑,究竟是什麼…讓他這樣無法自拔?

    不自覺的伸手觸碰斐的臉頰。

    指尖處傳來輕輕的顫動,都藍緩慢的前傾,像是害怕這脆弱的一瞬間被打破。

    當溫柔的呼吸最終觸動了斐的感知,都藍幾乎觸到斐雙唇的那一刻,斐卻痛苦的別過臉。

    都藍無言。

    卻清楚的感受到一種滿溢的苦澀。

    ──斐再也沒有比這一刻更需要一個借口。

    因為那一那不可能存在!

    即使那震盪還沒完沒了的徘徊在斐的胸口,即使莫名的痛楚開始侵蝕斐。

    那一那也不可能存在!

    也不能存在!

    極目望去,交錯的白樺枝影築造起難以想像的夜晚。

    肇事的草原鼠偏偏早已不見蹤影。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驅散了斐胸口間不被承認的悶意。

    正當他打算再度轉身,一個東西卻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斐向前走了兩步,緊盯著樹林裡的一方。

    一抹紅色的火光在一片寂靜的白樺樹林間閃動,隱約的昭示著兩人未知的命運。

    xxx

    循著燈火,他們在林子裡找到了一間小屋。

    入夜後的白樺樹林隱藏著化不開的黑夜,小屋裡傳出的火光是唯一可見的亮。

    都藍輕推開門,木門發出咿呀的聲音應聲而開,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一個老舊的壁爐燃著溫暖的火光。

    兩人步入屋裡,環顧四周,沒有半個人居住的小屋沾染著一些灰塵,燃燒的壁爐將室內的空氣更形窒悶,都藍將窗戶推開,散進新鮮的空氣。

    斐蹲下身查看,一道淺淺的足印沿著門向著爐火踏去,一路過去,卻沒有出來的足跡。

    沒有──出來的足跡?!

    斐眉一擰,站起身沿著鞋印前進,一路走到了爐火前,最後一個足印向著壁爐,然後就消失了,就像是──這個人直接走進了熊熊燃燒的壁爐裡。

    莫非??

    斐拾起放在一旁撥弄柴火的鐵桿,打算將柴火滅熄。

    就在撥弄柴火的瞬間,斐感覺到有異聲,緊接著腳下一空。

    都藍聽到響聲轉身正好看到,一個箭步躍來要勾住斐,地板上的木板卻又忽然抽起了幾塊,都藍閃身不及跟著踩空。

    危急中他想也未想就抓住了一個晃過眼前的物事,只覺得著手處溫暖,抬頭一看,懸在半空中的都藍很快就發現──那是斐的腳踝。

    斐在最初察覺有異的時候就立刻勾住了壁爐的一角,是以沒有墜下。

    正抒了一口氣的同時,斐卻感覺到身子瞬間一沉,都藍竟然抓住了他的腳踝。

    這下子可好,兩個體格良好的大男人加起來靠著斐兩手懸在壁爐上撐著,有多困難可以想見一般。

    低頭一望,只見腳下的洞黑黝黝的,既看不清洞裡究竟有多深,更遑論知道底在哪兒。

    都藍也很快的發現兩人現在的窘境。

    他試圖踩上洞口邊緣的木板,但實在是太遠了,因此只是徒勞無功。

    壁爐裡的熱氣迎面而來,對著斐的臉猛吹著,帶著一股炙人的熾熱感,隨著臉頰的熱燙,斐逐漸感覺到呼吸有些困難。

    汗水一滴滴的自額角滑落,順著已經酸麻到沒有知覺的手臂慢慢的侵蝕掉斐忍耐的極限。

    他很明白這樣下去撐不了多久。

    這時又是一陣異響傳來,斐與都藍瞥了兩旁一眼,木板竟然漸漸地開始闔起。

    兩人心裡暗道不妙。

    都藍低頭望了底下的黑洞一眼,抽出一隻手從懷裡掏出羊皮地圖和一樣東西迅速塞進斐的鞋裡。

    「你要做什麼?!」幾乎已難以支撐的斐猛然一驚。

    他知道他要做什麼。

    都藍沒有回答,他心裡清楚,如果只有斐,要翻上壁爐應當不是難事。

    這樣僵持下去,橫豎是個死。

    「我不准!」近乎粗暴的語氣,比起正逐漸焚燒他意志的爐火有過之而無不及。

    憤怒的,幾乎要讓都藍誤以為他聽到的,是焦躁的,聲調…

    「如果你膽敢放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和馬札爾帝國!!」

    忍晙不住的,都藍勾起一抹笑,深深的漾開在他深藍色的瞳裡、唇稍。

    這才該是他會說的話,不是嗎?

    沒有遲疑,都藍鬆開手,感覺到流動的空氣穿過身體。

    墮入黑暗之前,他覺察到停留唇角的那抹笑意,仍然在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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