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現代,台灣 >> 波折重重,失而復得 >> 寧願相思作者:樓雨晴 | 收藏本站
寧願相思 第5章(1) 作者:樓雨晴
    她說,她原本有一個很幸福的小家庭,她的父親和馮伯伯是那種過命的兄弟交情,兩家往來原本就很密切。

    小時候,她常常到馮家玩,馮家只有一個獨生子,或許是男孩子天生的使命感,馮大哥很疼她、也很保護她,把什麼最好的都留給她,不捨得她受一點委屈,兩家長輩還曾經開玩笑說,看兩隻小的相處那麼觸洽,將來乾脆結個兒女親家。

    「嗯哼。」前方發出一聲不明所以的淡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很好啊。

    冉盈袖看了他一眼,低聲澄清。「我當他是哥哥、是玩伴,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孩子而已,懂什麼呢?有人陪、有人寵,哪會想太多?

    後來,母親意外病逝,父親更是將全部的心力都放在她身上。她從小學舞,那是因為母親原本是舞蹈系的學生,為了嫁給父親,中斷了學業,也放棄原本美好的未來。

    父親總是對她說,母親多有天分、他有多虧欠她,所以他一定要讓她好好地跳舞,不只是因為她遺傳自母親的天分,也因為母親的遺願。

    他們沒能完成的夢想,要在她身上實踐,所以再苦他都會咬牙撐下去。

    一個學歷又不高,靠勞才賺錢的單親爸爸,要撫養五歲的女兒已經是力不從心,遑論才藝班學費有多吃重,他常常需要身兼數職,才能勉強平衡收支。

    也許是精神不濟,父親在一次上完大夜班回來的路上,與十字路口的轎車對撞,當場不治死亡。

    馮伯伯不忍心她小小年紀就要被送到兒童之家安置,於是出面領養她,算是對好兄弟盡最後一點情義。

    她初上高中那年,馮伯伯也意外辭世,全家人都慌了手腳。她原本已經打算要放棄跳舞了,但是馮思堯什麼也不說,事前甚至沒有與她商量過,便默默去辦了休學,一肩扛起家計,然後堅定地告訴她——這是唯一能看見你露出真心笑容的事,不能放棄。

    他明明成績那麼好,卻為了她,放棄了自己的未來。那段時間,馮媽媽每每見了兒子,便會惋惜地搖搖頭,說些「唉,死心眼」、「感情害死人」、「也不曉得人家要不要你」……這一類的話。

    她知道馮媽媽不是有心的,任何人看見自己的兒子為了一個女孩子如此犧牲奉獻,連自己的未來都賠上去,哪裡會不心疼憐惜?

    馮家這多年的恩情、馮思堯玩心掏肺的對待……點點滴滴都壓在她心口,沉重得喘不過氣來,卻沒有人問過她,願不願意接受、要不要接受?

    她只是無從選擇地被迫領受他們的好,然後欠下難以償還的情。

    全世界都在告訴她,馮思堯的一往情深、馮思堯為她做了多少,如果不是馮家,她無法有一段安穩成長的童年,這個男人自小的呵護、全心全意的付出,除了她幾乎已經一無所有,讓她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

    「所以名義上,你是馮家的養女,馮思堯的妹妹?」

    「是。」至少目前仍是。

    但是她的未來屬於馮思堯,這一點誰也不曾攤開來明說,卻早已是心照不宣的事。

    所以,她不敢靠近楊季楚。不敢貪渴、體驗愛情的美好,那樣的歡愉是有時限的。

    「他知道你的心態嗎?」知道她被這重重的恩情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心情?

    「他知道。一直以來,我都當他是兄長。」那是親人的情感,這點從來都沒有模糊過,他比誰都清楚。

    可他還是想要,他不介意等,只要她在他身邊,就算等一輩子才能等到她從親情轉化成愛情,他也願意。

    「這個人是笨蛋嗎?」腦袋都裝些什麼豆腐渣?能就是能,不行就是不行,愛情是能努力的嗎?都努力十多年了還不夠?

    所以後來,她索性搬到學校住宿,不曉得該怎麼面對他一日比一日更為火熱的眼神追逐。

    她說,至少等到她大學畢業。跳舞是媽媽的夢想,她想要替父母完成它,然後,她會試著與他努力看看……

    這就是她說,她只有一年自由的原因?

    他懂她的意思,馮家是她這輩子也放不下的恩情包袱,一段可預見結果、一年為期的愛情,他還要不要?要她的真心,換日後分離的惆悵。

    他倚窗而立,沉寂不語。

    她的故事聽完了,一杯咖啡也喝到盡頭,入口只餘些許澀味。

    他放下瓷杯,仰頭留意牆上掛鐘。「我送你回宿舍。」

    所以是……不行嗎?

    她放下一口也沒喝的熱桔茶,默默由他家的沙發起身。

    「你是想到哪裡去了?」紅著眼眶、一副可憐兮兮、隨時準備找個沒人的地方放聲痛哭一場的樣子,彷彿他辜負她多慘似的。

    他幾乎是有些沒轍地逸出一聲歎息。

    「宿舍門禁時間快到了。你不趕回去,難道想夜宿我這裡嗎?」

    所以……不是拒絕嗎?可是也不曾清楚表態啊,他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不可以嗎?」一直忍住不哭的臉龐抬起,努力想從他的神色中判讀出一些些端倪。

    當一個女孩子用蓄滿水氣的眼眸,問你可不可以留下來,而且還是自己目前正心儀的女孩,請問該怎麼做?

    方才在學校裡,純粹因為她哭得太傷心,怕引來不必要的關注,而扣除掉公開場合,他直覺第一個想到離學校最近、最方便談話且不受干擾的地方,就是他的住處。

    可現在,他開始覺得不太妥當了。

    夜深人靜後,在有限的空間裡,男女獨處的氛圍,總有幾分幽微而引人遐思,尤其當她說出那句接近挑逗的無心話語——

    他不曉得自己現在擺出來的臉色,是比較接近正人君子還是面無表情,總之,他自認沉穩地直起身,走回臥房,翻出通訊錄找到他要的號碼,單手按了幾個鍵撥通後,遞給她。

    「要外宿不用向樓管報備嗎?」回應她一臉的困惑,他無奈歎息,完全兵敗如山倒。

    會過意來,她連忙接過無線電話。

    他彎身將冷卻的熱桔茶倒掉,重新注入熱水回衝,再回到容廳,她已經講完電話,正碟危坐地等待著。

    將熱茶遞給她緩手,迎上她遷回打探的眼神,他斂眉沉吟了一會兒。「所以你剛剛的意思是,你想跟我在一起——在畢業前這最後一年?」

    然後揮揮手,一拍兩散,彼此互道珍重再見,她嫁她的馮思堯,他尋覓下一段新的感情路?

    「聽起來我似乎沒什麼損失,女孩子都那麼大方了,我再別彆扭扭的,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他哼笑。她不確定,那扯動的嘴角是不是抿進一絲澀意,不敢妄加揣測他的心思。

    「我遇上了那個讓我心動的人,也領會了愛情的面貌,差別只在於——她說不能陪我走完全程。」

    「但是,愛情的有效期限究竟是多久,誰知道呢?即使今天沒有馮思堯,誰又能保證我們一定能走到最後?也許讓它停在最美好的階段,供日後憑弔追憶,也不是多精糕的事。所以——我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他真的同意了?!冉盈袖不敢置信。「你——是認真的?」

    「對,我想試。」想體會與她相愛究竟是什麼滋味,想試試他們之間能激出多澎湃的情潮波瀾,生平頭一回的心動,他不想什麼也沒留下,就這麼遺憾收場。

    一個女孩子都敢說「幾番細思量,寧願相思苦」了,他難道還沒那個勇氣嗎?

    回應她眸底的等待,他緩慢、卻無比堅定地朝她展臂,收攏急奔而來的纖盈身軀。

    「一年就一年吧,我認了。」

    「……九個月。」蚊蚋般的聲響低嘴道。

    「……」現在又變九個月了……難不成先前還自動四捨五入?對她灌水的行為,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深呼吸,自動更正。「好,九個月!」

    當晚,一人獨眠的雙人床,首度多了位嬌客加入。

    雙人床空間足夠,但獨居的男人處所沒有任何女性物品,楊季楚翻出一套不常穿的休閒衫臨時應急,一顆枕頭必須兩人共享。

    他在心裡暗暗盤算,明天該去添購些日常用品了,雖然她身上泛著與他相同的沐浴乳味道,也別有一番風情。

    「睡了嗎?」

    「還沒。」共用一顆枕頭,身軀親密地挨靠著,一個翻身就會落入對方懷裡,這樣的距離,是她當初連想都不敢想的。

    直到現在,她還是無法置信。

    雖然一直知道他不是輕浮的人,親眼證實又是另一回事。雙人床,單人枕,純陽剛的男性居所,每一處都觀察得出他私生活自律,一個看待感情如此潔癖的人,競然願意做這樣的妥協。

    捨棄枕頭,移動身軀枕上他臂膀,她伸手牢牢抱住他的腰,將紅了眼眶的瞼容往他懷裡藏。

    「怎麼啦?」

    她搖搖頭,不應聲。

    只是莫名覺得心絞,莫名地……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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