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件、大事件啊……」氣喘吁吁的男生大力推開三年六班的門,大聲嚷著:「跆拳道部真的復社了啊!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溫琢居然白癡一樣在頭上綁著寫了字的布條在操場上跑步耶!怎麼看都像傻瓜似的……還有啊!四人幫的姜昱他們居然也一起穿著道服,簡直是遜斃了……嗯?」因為聆聽者的咳嗽,他扭過頭去,立刻一臉受驚地瞪大眼,「崔、崔容之……」
放下手中的手,崔容之走過去,越過呆立著的男生時,目光冷冷地掃過,看著他額上的冷汗,微微牽動,噙著一抹令人腳軟的冷笑離去。
「嚇死人了,怎麼崔容之在這兒呢?也是,剛剛在操場上沒有看到他……呀!難道四人幫要散伙了?!」
散伙?或許吧!沒有回頭也沒有停留。崔容之低著頭如往常一樣淡淡地笑著。
本來,這世上就沒有多少人可以永遠守在一起,反正明年一樣是要分開的,他無所謂啊!
林陰小路,除了偶爾的鳥叫聲和隱隱約約自遠處遠來的說話聲外,真的算是很安靜了。可是,心卻無法平靜。
微微笑著,他抬起頭仰望頭頂的樹陰。是寂寞嗎?這樣的酸楚,彷彿突然被人拋棄了的落寂感覺,和他冷靜的外表真是不相襯呢!
遠處,有熟悉的聲音傳來。他的眼中分明閃過一絲驚喜,腳步卻下意識地後退,隱藏在樹後。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將那些東西戴出來,你到底有沒有自尊心啊?!真是白癡!」暴躁的吼聲,屬於那個即使是跑得有些氣喘,卻仍然精力旺盛的少年,「別追那麼近啦!我可不想讓人看到和你這種傻瓜在一起!」
「就算不在一起,別人看到這身道服也知道是一夥的啦!」無可奈何,即使頭垂得再低,也還是覺得很丟臉。
「你們兩個,難道除了這種難聽的話之外都不會說話了嗎?」跑進視線裡的少女精神十足地叫著。頭上亂糟糟的布條特別刺眼。那鮮紅的大字讓心情不好的人也想爆笑。她難道瘋了嗎?本來就很張揚了,現在居然乾脆把那種東西綁在頭上,而且還不是一條。正前方寫的是什麼?「復活!跆拳道部!」對著他這面的是:「目標,第一!」雖然看不到側面究竟寫了什麼,但也應該是差不多的字吧!真是不敢相信居然會有這種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形象的女生。
在心裡一想,崔容之忍不住便笑了起來。那頭正大聲喊著:「沈遙,你跑快一點啊!就是因為平時不運動,才會被人叫成書獃子的……姜昱,你那是什麼表情?不是說過目標第一的嗎?既然已經定下這麼偉大的目標,就該要認真點吧!別忘了,你也是跆拳道部的一員!」
「噤菕I」回頭吼頭,姜昱一個沒留意撞在突然停下腳步的秦珩向上,「怎麼了,突然停下?」揉著腦袋,站穩身形。他看著秦珩往回走,停在面前。
「什麼事?」不會是對她這個社長不滿意到想開扁吧?眨著眼悲觀地想著。突然頭上一痛,她條件反射地護住被扯起來的頭髮,瞪著秦珩手裡的布條質問:「你幹什麼?那可是我花了……咦?」她懷疑地眨著眼,「你真的要戴?」
瞥她一眼,秦珩垂下手,「既然同是跆拳道部的一員,就沒理由讓你一個人做這種事吧?怎麼說,也不能輸給女生吧!」
「……」真的嗎?溫琢眨著眼,一時還無法適應這麼大的轉變。不會是耍她吧?
「真是的!」姜昱笑了笑也走了過來,「雖然是個傻瓜,但沒辦法,誰讓我們是夥伴呢!」
「呀!」她沒聽錯吧?這是姜昱那個刻薄鬼說的話?
「不過,真的很遜呢!怎麼看都覺得一點品味都沒有。」歐陽潤接過姜昱丟過來的布條,仍然在歎氣。
「不會啊!我覺得很適合你們呢!」露出燦爛的笑臉,溫琢激動地喊:「我的夥伴可是這世上最帥最酷的熱血男孩啊!簡直就是……」
「噤菕X—」異口同聲地吼著,在下一秒鐘,三個完全感覺不到被人誇的大男生一陣風似的跑開。
看著他們的背影,溫琢笑著,微微合上眼,一臉陶醉,「夥伴!真是太好了……」回頭,她在大喊:「喂,沈遙,再不快一點,就被夥伴落下了哦!」真是讓人溫暖的名詞,只要身邊有夥伴在,就什麼都可以戰勝了吧!
突然有被注視的感覺,她轉身,看著從樹後轉出來的黑髮少年,笑了起來,「早,小崔。」
「我不喜歡你這樣叫我。」擦身而過時,崔容之冷冷地回一聲。
「有什麼關係嘛!你這個人真是……」追上幾步,溫琢不滿地叫:「喂,見到夥伴都不打招呼,你這樣可不大好哦!」
突然停下腳步,崔容之沒有回頭,只是冷冷開口:「他們現在已經是你的夥伴了吧?」
「有什麼差別呢?啊?!」溫琢及時收聲,斜眼看著貼著樹躡手躡腳溜過來的沈遙。都出冷汗了,看來是嚇得不輕,可見崔容之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吧!都說老虎頭上動土是危險的差事,那要是惹毛一頭狐狸呢?
扯下頭上的布條甩給接近的沈遙,「喂,再不快點可趕不上早自習了。」看出他的猶豫,她揮起拳,「加油哦——」送走沈遙,她轉過身追在少年身後,「喂,崔容之,你很討厭我是嗎?我說……你該不會是在妒忌吧?」
驟然轉身,崔容之看著一臉笑容的溫琢,也笑起來。明明很和善的笑,很柔和的嗓音,卻讓人覺得有些可怕,「你說的笑話真的很好笑。」
「啊!多謝誇獎。」好像少根弦似的道謝,溫琢彷彿發現新大陸似的叫起來:「原來你的眼睛沒在笑呀!怪不得看起來怪怪的,很可怕呢!」
「嗯,怪不得和那幾個傢伙那麼好了,果然是一丘之貉,雖然外表看起來斯文有禮,其實也是刻薄的傢伙。」
沒有回答,只有冷漠地一瞥便轉身離去,「這點和秦珩很像哦!小崔,你不覺得有什麼話還是說出來比較好嗎?」真是的,她為什麼要這麼辛苦追在一個腿比她長那麼多的人後面啊?忍不住跑上前扯住崔容之的胳膊,有點無賴地抓緊,「我聽歐陽說了,關於升上高三後不能參加社團活動的約定……」在冷淡的眼神注視下,抓著崔容之的手鬆了下但立刻又抓緊,「用這種眼神看夥伴真是太不友善了,你。」
低下頭看看她抓緊的手,崔容之牽起嘴角笑了下,「第一,我們不是夥伴;第二,我不想被人誤會和你有什麼瓜葛。所以,請你把手拿開。」
「真是冷淡。」嘀咕著,溫琢做出受傷的表情,卻沒有把手拿開,「其實我也能理解啦!要轉到光明來時,我媽也很反對的,畢竟高考也是人生中的大事嘛!可是後來她還是妥協了。因為她知道,如果不讓我那樣做的話,以後我一定會很後悔、很遺憾……小崔,如果伯父伯母知道你以後會為不能和夥伴一起快快樂樂地度過高中最後一年而遺憾的話,也一定會取消那個約定的。」
「是嗎?哼,你就是用這種話說服姜昱和秦珩的吧?」看著溫琢的臉,崔容之笑著卻突然寒聲道:「你果然是那種自以為是,其實卻什麼都不懂的女生。」
「……」這算什麼話!溫琢張開嘴,還沒來得及還嘴就被打斷。
「關於我,關於四人幫,你究竟知道多少?又憑什麼自作主張地在我面前說三道四呢?溫琢,歐陽對你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但不要以為你已經很瞭解我們的事了。」
「我是知道得不多,但如果你想讓我知道的話我會很願意聽的。」不知為什麼,抓著他的手不知不覺中滑開。斜睨著他低俯下的臉龐,溫琢有些迷茫。
似乎,這張清秀的臉龐永遠是帶著微笑的。但此刻他的笑容卻讓人覺得有些憂鬱。突然之間,她想,或許面前的黑髮少年真的因為她的自以為是胡攪蠻纏而受到了傷害。
和面前的人有什麼好說的呢?她什麼都不知道,也根本不會瞭解他的心情。但,看著她認真的神情,竟不自覺地開口:「我們四個從初中就已經認識了,奇怪,都不記得究竟怎樣成為好朋友的了……」崔容之忽然笑了下,襯著黯然的目光更顯得苦澀。
「四個人中,我的學習成績是最好的,不是因為我比他們聰明,而是父母都是教師,家裡對學習的要求一直很嚴苛。中考時,本來要聽父母的話進省重點高中的,可因為歐陽說希望四個人仍然可以在一起,我第一次反抗父母……你說得很對,沒有父母希望子女的人生留下遺憾。所以我進了光明,和朋友在一起,但相對的,我也做出了承諾——不只是不能參加社團的活動這種小事,還要永遠是NO.1,期中、期末、大小月測試,如果輸了一次就表示在有著三流成績的學校裡無法保持第一的我根本沒可能考進父母的母校Q大……我以為他們真的會像原來他們說的一樣支持我,可是現在卻……夥伴?!真的是很好的名詞呵!」
他微笑著,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落寂的背影漸漸消失於她的視線中。
茫然地站在林陰小路上。溫琢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做錯了什麼。
「是……覺得被背叛了嗎?」
溫琢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在她的周圍,好像一直瀰漫著某種陰鬱低沉的氣氛。事實上。整個上午,教室裡的氣氛都很怪。明明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啊。聽課的聽課,看小說的看小說,補眠的補眠,可那些飄來蕩去,頗含用心的眼神……真是讓人受不了!對了,氣氛怪的原因是——沒有人閒聊,別說是課堂上反常的靜悄悄,就連課間休息的時候也沒有大聲說話,好像聲音一大就會引至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似的。突然覺得自己不是在學校,而是混在一群看人臉色過日子的小媳婦裡面了。這種感覺還真是讓人不舒服。
好不容易熬過了上午最後一節課。溫琢長出一口氣,第一個衝出教室如果再呆下去,真要成為沉悶空氣中窒息而死的犧牲品了。
誇張地大口喘氣,一扭頭正看見崔容之走過來與她擦身而過。
「小崔……」歐陽潤站在教室門口,姜昱和秦珩站在他身後,三個人都在看著這邊。
咦,好像有些不對頭哦!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溫琢突然意識到自己正擋在四個人之間。忙退後一步,讓停下腳步的崔容之暴露在火熱的視線中。
「……」回瞪著看她的崔容之,溫琢在心裡嘀咕:「看什麼看?我又不是故意擋在中間的,好像誰喜歡在你們這些臭男生中間插一腳似的。」
也不知究竟有沒有感覺到她的不滿。崔容之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啊,就這樣走了?」愣愣地冒出一句。
溫琢忍不住回頭問:「你們不追嗎?」
「他還在生氣啊。」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姜昱抬腳反踩著牆,慢慢地靠在牆上。
「也難怪他會生氣。」歐陽潤附和著也是一聲哀歎。
秦珩雖然沒有說話,臉色卻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