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凱恩的辦公室裡,他們做了太羞人的事。凱恩像是永不饜足的野獸,錯把紐約辦公室當作三年前的巴黎旅館,恃著她無力招架,一碰到他就全身軟綿綿,對她一再索求。
她好累,雙腿因為長時間包夾在他腰後而酸疼得幾乎不能走動,連腰也快打不直。他們交歡許久,時間卻像以光速飛逝,快感和激情籠罩得再久,仍是不足。
幸好,安芮對外宣稱「芳菲被罵了整整一個下午」,才平息了眾人的好奇。
要是早知道母親又到家裡來,她一定打死也不讓凱恩得逞……或者乾脆聽他的建議,到他住的地方去洗個澡,休息一下。
結果,婉拒他的後果,就是現在站在自己的屋子裡,深怕被母親聞出她身上有凱恩的味道,她覺得全身上下沾滿凱恩的氣息。
「你怎麼來了?」她有氣無力地癱在長沙發上,點上精油燈,安慰自己,精油的香氛會掩飾一切。
「……」雪若琳沒有回答,只是默默沖了杯熱茶給她。
她拿起一個抱枕,壓在臉上,忽然想起她跟凱恩也在這裡纏綿過。啊,她沒臉見人了!
「媽,你不要沒事常常跑到我這裡來,好不好?」
雪若琳還是沒有說話。
「我想要一個私人的空間,自己的空間,不然我就不會搬出來住了。」
她笑著解釋,心中罪惡感滋長。
其實,她是怕母親撞見了霸道的凱恩。她自己對凱恩沒有招架的能力,至少,別讓母親撞見了他們。
「媽,我愛你,你真的是一個很完美的媽媽,但我不想要一下班就看到你,一見到你,我就精神緊張。」
「緊張什麼?」雪若琳語氣淡淡。「我只是過來坐一下而已。你有朋友要過來拜訪嗎?」
「以後會有,我有些研究所同學在紐約工作,我希望能夠請他們過來做客。」她解釋。「不是像你那樣的晚宴,就是一群年輕人吃些簡單的食物,聊聊天、混一混。」
「那些人是男的,還是女的?有我認識的嗎?」
「媽,我已經二十四歲了,我有交朋友的權利,不需要向你報備吧9.」
雪若琳沒有斥責她。她只是頓了一下,然後優雅地拿起瓷杯,喝完紅茶。
「我回去了。」她站起身,聲音裡有些陌生的情緒,似乎不像平常那麼穩定。
芳菲拿下靠枕,轉頭看她。
她覺得母親的聲音聽來有點怪,但又說不出哪裡怪。「我叫家裡司機過來接你吧。」她翻起身。啊呀呀呀,骨架子要散了!
「不用了,我隨便走走。」
在芳菲心中,母親若想隨便走走,那條路必定是紐約第五大道或巴黎香榭大道,而不是她門口那條綠蔭滿天的無名散步道。
看著她的背影,她有些不安地喚了一聲:「媽!」
「沒事,我走到下個街口就會叫電召車。你看起來很累了,早點休息,最好泡個澡會舒服一點。」雪若琳拍了拍她的頭。「再見。」
芳菲應了一聲,繼續躺著,過了半晌,才齜牙咧嘴地跳起來。
天哪!剛剛母親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泡澡?她看穿了什麼嗎?
芳菲只顧著煩惱東窗事發,卻沒有留意到,雪若琳的再三拜訪暗喻著什麼。
自從與安芮互調助理職務後,托蘿便安分許多。
事務所的人見到這樣的調職行動,雖然大老闆凱恩沒說些什麼,但也可以看出芳菲對凱恩的確有不小的影響力。
且不論那件烏龍是如何擺平。首先,芳菲是凱恩直接帶進來的員工,沒有法學背景,又沒經過面試,這點早巳叫大家費疑猜,再者,以前每個「伺候」過托蘿的女助理都走得頗為狼狽,但芳菲非但沒走成,還穩穩坐上了大老闆助理的寶座……
一些小道消息開始流傳。
「這是什麼東西?」芳菲經過另一位同事的辦公桌,突然被一份八卦小報斗大的標題吸引。「這個借我看一下。」
「看不出來你也會關心這種八卦新聞。」
「哈哈,八卦人人愛。」她乾笑兩聲,拿著八卦小報,往廁所躲去。
……據悉,英柬.趙與伊莎.克萊斯維持地下情已有一年三個月之久。伊莎之前曾是花花公子雜誌的封面女郎,現為投資有術的美容連鎖企業老闆,為集美貌、財富、智慧於一身的黃金單身女郎。伊莎向本報表示,她已經等不及要為英柬.趙披上白紗。
這位美國男人共同的夢中情人已經懷孕,英柬.趙是孩子的父親。伊莎透露,她懷的是東方人最重視也最喜歡的男孩,至於伊莎的父母表示,他們相當看好這段感情,並給予誠摯的祝福。
伊莎一舉得男,輿英柬.趙的妻子……社交女王雪若琳十幾年來七女一男的成果相比,前者顯然勝出許多。看來,英東.趙多年流連花叢,未曾動過真心,這一回,伊莎的身孕將讓他的元配面臨最嚴重的婚姻危機……
「搞什麼?」她心煩意亂地把八卦小報合起來,拿去還給同事。
一整天的上班時間,她都心煩意亂,下了班,也顧不得什麼「加班」,她一馬當先就往門外沖,衝到附近的報攤,把所有相關的報紙雜誌都買回去看。
最近,母親頻頻來找她,就是因為這個理由嗎?她語氣怪怪的,也因為這件事嗎?還有,上回老頭跟母親鬧不愉快,也是出自同樣的理由嗎?可惡!她明明有心事,常在她的小窩晃,為什麼都不說?
芳菲拿起手機,想要撥給雪若琳,但是想一想,她又卻步了。
算了,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每隔幾個月,那老頭就會爆出點桃色新聞,要是母親要認真追究,老頭子早就吃不完、兜著走了,怎麼還會過著一年又一年的太平日子?
「不過,一舉得男……」這句話應該是蠻傷人的吧?
等到她一路塞車回到住處,屋裡燈已濛濛亮著,她打開門,走進廚房,雪若琳果然在桌邊喝茶。
她心頭一熱,一時之間,她只是傻傻站著,不知道要說什麼。
「你回來啦?」雪若琳也沒回頭,只是淡淡地問。
「嗯。」她轉身把抱進來的八卦刊物都塞在傢俱下面。
「要不要喝茶?」
「好。」她難得乖乖從命,在餐桌旁坐下。
「吃過晚餐了嗎?」
「冰箱裡有肉丸義大利面,微波一下就好了。」她起身,拿食物出來退冰。「你吃不吃?」
「嗯。」
她連忙去弄,接著,母女沉默地共進晚餐。
晚餐後,芳菲洗好了碗,卻不知接下來要做什麼。總不能劈頭就說:
「咱們來討論老頭子外面的那個女人吧!」
雪若琳看出她的躊躇。「你不必管我,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我再坐一下,自然就會走了。」
「那我到工具房去釘幾把椅子。」設計草稿是她早已經畫好的,材料前不久才買回來,只待執行。
「你要做木工?我也過去看看吧。」
芳菲進了工作室。雖然她喜歡做木工,但畫的設計草圖總是優於實際操作。她一手握著鐵錘,一手拿著釘子,望著設計圖,愣了老半天。
「怎麼了嗎?」雪若琳看到她一臉愁眉苦臉,湊過來問道。
她指著草圖,正準備說一堆執行面的問題,但雪若琳才聽了兩句,便拿起鑽孔機,在木條上釘了幾個洞,把木片擺上,將螺絲鎖上。原本用想得很簡單、用做的很困難的木椅,立刻從問題百出變得完美無比。
芳菲試坐了一下,哇,這椅子還很堅固哩!不搖也不晃。
「媽,我從不知道你會用這些工具!」
看著雪若琳戴上護目鏡與粗棉手套,繼續製造其他椅子,她佩服不已。現在回想,那個搖搖晃晃的衣帽架大概也是她修好的。
她大概是不好意思說吧,畢竟這跟她的形象太不合。
「人年紀大了,總會長一些見識。」雪若琳不甚在意地回道。
是嗎?芳菲看著母親握著電鑽時認真專注的表情,益發覺得她這架式看來不像生手。她連忙拿出油漆,為新椅子刷上底漆,兩人專注於木工,都沒說話。
等到工作告一段落,她說:「我們去喝點檸檬茶吧,我渴了。」
雪若琳脫掉手套,摘下護目鏡,有條有理地將工具收好,掃清木屑,直到工作室恢復原狀,才跟她回起居室。
她端出冰鎮檸檬茶,母女一起坐在早餐檯上休息。
她想,母親大概有什麼心事,才需要藉由勞動來宣洩吧?
「媽,你……有話想跟我說嗎?」
雪若琳搖頭。
「我看到了一些無聊的……雜誌。」她試探著開口。
「既然知道無聊,以後就別再看了,傷眼力。」雪若琳還是一貫的冷。
「那是有關老……呃,父親的一些,嗯,「負面報導」。」她相信,母親不會不知情。
雪若琳沒說話。
芳菲鼓足了勇氣。「我們要不要談談?」
她一向是最好的聆聽者,知道很多引人傾吐心事的技巧,但是面對母親,說什麼她都覺得很困難。她不知道此刻使不出招數的原因是什麼,是怕自己問了,就必須面對家庭的分崩離析,還是怕完美冷靜的母親不再完美冷靜?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知道,父母不相愛也不親密,父親在外始終有些無傷大雅的小桃花。但是離婚?因為第三者介入,父母要離婚,而她可能會多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媽?
即便已經成年,她都不認為自己能夠毫不在乎地迎接這種衝擊。
「沒什麼好談的。」雪若琳始終不改的淡定,讓芳菲鬆了口氣。
想必母親還是有辦法解決,所以才會如此冷靜吧?
她不禁義憤填膺地開罵:「那些八卦小報太離譜了,居然說你「生那麼多女兒,才拚出兒子來」,還有什麼「力保趙夫人寶座」,這些傢伙一定是沒被人告到當褲子過…」叫凱恩去告死他們!
「報上說什麼都無所謂。」
「也對,重要的是老頭說了什麼。」芳菲小心翼翼地問:「他向你解釋什麼了嗎?」
雪若琳沉默了好半晌,終於推開椅子,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哎呀,誤判!她以為母親沒說什麼,心裡可能不在乎,但現在看來,她在乎得緊。「媽,我送你吧。」
「不必,幫我叫輛電召車。」
「還是我送你吧。」在車上,她們還可以聊聊,她發誓,這一次,一定努力挖出母親的真心話。
「不用了,免得八卦小報的記者轉而盯上你,這不好。」
這是生平第一次,芳菲真切感受到母親對她的包容與保護,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太任性,總想逃開家族、永遠只想到自己。
「盯上我也無所謂啊。」她熱血地叫出口。
雪若琳看了看芳菲身穿的家居服,歎了口氣。「還是別了吧,別讓更多新聞讓你父親煩惱。」
芳菲傻住。為什麼直到這個時候,飽受小報羞辱訕笑的母親,還要為父親著想?為什麼?
她看著母親離開的背影,發現自己對她根本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