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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紅(下) 第一章 作者:天子
    且說幾日以前,展昭與段思洛、慕容無雙三人在密宮之中尋找白玉堂不到,即便心中有所不甘,無奈之下也只好暫且下山,回到延州城中,從長計議。只是此番回來,身後還多跟了一個礙眼的累贅——

    「你若再不滾,休怪姑奶奶我不客氣!」

    慕容無雙忍無可忍地拔出出劍來,指了跟進屋中之人怒道。

    「無雙,他願跟,讓他跟了便是,黑翼並非你的敵人,傷人又傷己是最不划算的。」段司洛在桌邊坐了,出言阻止道。

    「主上!我……他……」慕容無雙自知段司洛所言有理,也知道自己確實無法當真一劍殺了黑翼,只好垂下手臂,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到段司洛身邊。

    「有他在旁也無甚不好,此時整個延州城中都在備戰,至少我們現在還可有個落腳之處說話。」段司洛勸了無雙安靜下來,又轉向展昭道:「展兄,你此時有何打算?」

    「玉堂此時下落不明,展某也自然不會就此放棄。展某此行的目的此前也未瞞過段兄,所以我打算明日一早便前去拜見此處邊關守將元帥大人,毛遂自薦,前往夏土刺探敵情。」展昭腦中早已打算好一切,待段司洛問了,便毫不猶豫答道。事情到了此種地步,他根本沒有多少選擇。

    段司洛聽後,當下未做任何反應,到了夜間,才避開旁人,獨自到了展昭房中,道,「展兄,刺探敵情之事非同小可,十分危險;而且你對夏土並不瞭解,還是我與你一同前往吧。」

    「可是……這……」展昭聞言,略有幾分猶豫。一是不願牽連他人與自己一同涉險;二是段司洛到底是夏人,國家大事非同兒戲,他亦不敢過於大意。

    「展兄心中憂慮,段某明白。段某自認胸懷不比展兄,我此去本是為了勸一人脫身,除了他,我不會插手干預任何無關之事。」段司洛看了展昭,正色道。

    展昭聽了段司洛之言,斂眉略作思量之後,緩緩開口道:「段兄謬讚了,展某此次並不知自己能否做到兩全其美,也並非沒有私心;而且展某總覺,玉堂此時,應該已經到了大夏境內。」

    「我也是如此判斷,因此才更要與展兄同往。」段司洛道。

    他必須在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見到楚無咎,否則若以他的執迷不悟加上白玉堂的脾性,怕是終有一日要撕破臉,沒有一人喪命於對方手中便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

    正月初八,南朝年節未過,夏主李元昊正式向延州守將下了戰書,十萬鐵騎刀槍悍然震動了整個大宋河山!

    延州乃是大宋邊陲要塞,位於連綿不絕的群山之中。既然身處邊境,這延州城建得倒也別出心裁,初到之時以為是一座城池,實際卻呈五馬連環之勢,五座堅城緊密相套,進可攻,退可守,可謂壁壘森嚴,銅牆鐵壁。

    展昭萬萬想不到的是,才到了酈延路經略安撫史府衙就聽到了宋軍敗陣的消息。延州守將此時不在府中,說是陪新上任的大元帥前去校場了。

    「新上任的大元帥?可知是哪位大人?」展昭又是一愣,忙向守門的兵丁問道。

    「回大人,小的不知,那大元帥一進城就去了校場,我們大人也是方才匆匆趕去的。」那兵丁答道。

    展昭聞言,不願再多耽誤,立刻問清了路後重新上馬,領著段司洛與慕容無雙一同趕往校場。

    三人快馬加鞭到了校場之外,展昭拿出了御賜護衛金牌請人進去通稟,就說京中來人要見元帥大人。不一會兒就見一干人等浩浩蕩蕩迎了出來。展昭抬頭望去,細細一看,為首及其身側跟隨幾位竟都是熟人!將到門外之時,只聽那為首者道:「不知聖上派了哪位來見本帥,不過既然特意前來,一定是有要事與我等商量。」

    說話間便已到了三人面前,展昭見在場之人眾多,此刻也不便亮明身份,只好暫且上前,單膝點地,抱拳行禮道,「屬下見過王家千歲!」

    原來這位元帥並非他人,正是被皇上封為平西王的狄青!他身邊幾位恰是名震關外、與他共稱為」五虎將」的石玉等四人。另有一人則是延州守將種世衡,亦是邊關名將。

    「這位欽差不必多禮,起來說話吧。」狄青只覺面前之人的嗓音似曾相識,又不敢亂猜,便上前將他扶起,道:「請欽差宣旨。」

    「……請平西王恕罪,皇上聖旨乃是私授,不便在此處宣讀。」展昭聽狄青所言便知他是誤會了自己的身份,便乾脆將計就計,隨了他的話答道。

    「哦?好吧,既然如此,本王便隨欽差回了帥府再行接旨。」

    狄青此時已察覺到些許古怪之處,但憑自己閱人無數的經驗,又覺此人不似奸佞之徒,便也未多追究。領著眾人一起回了帥府,然後將一干眾人全部譴退關在門外,屋中只留了那「欽差」一人。

    「如今,這位欽差大人有話可講了吧?」

    「屬下不敢。屬下適才在校場之中冒犯平西王、謊稱有聖旨在身實有難言之隱。」展昭說著,重又單膝跪倒,在狄青面前掀去了臉上易容的面具。

    「展護衛!是你?本王猜得果然不錯!剛剛在校場中我總覺聽你說話十分熟悉,原來果真是熟人故友!」狄青先是一怔,隨即大笑起來,道:「本王不知發生了何事,不過絕對相信展護衛所言!請先到後堂等我,我且出去應付一下,去去便回。」

    狄青說罷,轉身出去,就說已經領了聖旨,請眾人先回,只留了石玉,並了段司洛和慕容無雙一同請進了後堂。

    「子易,快來!」

    「漢臣……元帥……王爺……看你如此高興,究竟是什麼喜事?」

    石玉被狄青抓了手腕一路拖了進去,無論他問什麼他就是不說,偏等到了後堂廳中,見了那人,才聽他道,「子易,你可還記得展護衛?」

    「記得記得,當然記得!展護衛怎會在此?包大人他可還好嗎?」石玉一見展昭,想起三年以前與他同陣殺敵、大敗遼軍之事,也十分高興,忙幾步走上前去抱拳道。

    「石將軍。」展昭抱拳還禮,此時卻難以全然露出笑容,「包大人一切都好,此時該也快到延州了。」

    「哦?包大人也到了此處?」狄青與石玉互視一眼之後一同看向展昭,等他解釋。

    「不瞞王爺、石將軍,皇上並無聖旨要給王爺,不過展某與大人此行卻的確是身負皇命而來。」

    展昭說著,便細細將幾年之中所有與襄陽王及楚無咎相關大小諸事說了一遍。包括陷空島與修羅宮的淵源,以及自己和白玉堂都曾被其所救之事都據實以告,並順便將段司洛與慕容無雙二人引見給狄青。但求坦誠相待,求得幫助。

    狄青聽後,說要好好考慮一下才能同意放展昭前去夏土偵察敵情,命人將幾人安頓下來,用過晚膳,才又叫了石玉,單獨來到展昭房中密談,「展護衛莫怪本王多心,那段司洛到底乃是羌人,又與那楚無咎自小相識,共過患難,有些話實在不便在他面前言明。」

    「屬下明白王爺的顧慮,還要謝過今日白天,王爺不怪罪屬下『假傳聖旨』之罪。」展昭聽了狄青所言,連忙答道。

    「哪裡,展護衛言重了,你的確是受了聖上密旨前來,也算不上『假傳聖旨』。且聽你說那襄陽老賊不僅勾結外邦作亂,想不到還與這位西夏皇子有所糾葛。依展護衛所言,白護衛他此時該是已經身在敵境之中,而且還不知我方境內是否還有暗藏的敵軍。」狄青皺了眉道。此前他已獨自將事情分析了一遍,但覺錯綜複雜,千頭萬緒,一時也難理得十分清楚。

    「按理來說,那楚無咎的目的只為挑起兩國爭端,坐收漁利;待李元昊出兵,趁他後方空虛,進佔都城,奪取帝位,應該不會刻意多留人馬在我方境內。而且他若作亂,對我們卻有大大的好處。只是不敢確定他究竟何時才會動手。」石玉點了點頭,接言道。

    「不錯,本王擔心的也正是此事。」狄青放下手中茶杯,又道,「所謂兵不厭詐,我們並不知曉那楚無咎心中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他既是與野利仁榮聯手,亦可能利用李元昊造下的聲威先給予我方重擊,待雙方戰到兵馬疲憊、損兵折將,需要休養生息之時一舉出手,先奪帝位,再順勢犯我領土。不論如何,我們仍要依皇上聖旨,分兵兩路,一面抗擊敵寇,一面監視楚無咎的動向,爭取將他預謀奪權一事為我所用,而不是壞我大事。」

    「王爺所言有理。不過此時我們並不知楚無咎藏身何處,唯一可行之策就是潛入夏營,從野利仁榮處間接探得內情。」待狄青與石玉說完,展昭才開口說出自己的打算。

    「但李元昊雖是敵首,本王卻也承認,他治軍相當嚴明,若要打入其中,恐怕也並非易事。」狄青雖然同意展昭所說,卻又仍有其他顧慮。

    「此事還請王爺放心。王爺曾說,『兵不厭詐』,屬下已想出了一計,若是順利,應該可以混入夏營之中而不被察覺。」展昭胸有成竹道。

    自從回京發現中了楚無咎的調虎離山之計他便一直憂心忡忡,忐忑難安。直到前兩日趕到延州,證實白玉堂已經失蹤,他反倒逐漸恢復了鎮定。失去白玉堂的兩年間,他早習慣了夜半無眠,獨對冷月。既然已經踏入了楚無咎的連環陣,也只有「既來之,則安之」。隨著事情一步步的發展,他一步步的被楚無咎逼入絕境,最終的計劃也逐漸在他腦中成型。

    「展護衛有何良策不妨直說,若是本王能幫得上忙,自然會助你一臂之力。」狄青看展昭神情冷凝而篤定,便知如今已不再是出言相勸之時。何況此時明暗兩處皆有敵人虎視眈眈,也確實需要一個得力可靠之人前去打探敵方內情。

    「多謝王爺。」

    展昭聞言,臉上終於露出少許欣慰,謝過狄青之後,便壓低了聲音,將自己的計策說出,又與二人一番商議,定下之後,只等安排好一切,付諸實施。

    ※※※

    昔日夏主李德明自立為帝,卻仍向大宋稱臣,以待養精蓄銳,厚擊薄發。傳至其子李元昊手中之時,西夏已是兵強馬壯,國勢日漸強大。元昊生性好戰,野心勃勃,早有進犯中原之心,開戰之前就命邊境守軍不時侵犯大宋邊境,燒殺掠奪,小型紛爭從來未曾間斷過。如今雙方正式交戰,夏軍便愈發囂張放肆。已是幾次三番到邊境村落之中搶奪牲畜糧食等物充當軍餉,即使被宋軍擊退,隔過兩三日便又捲土重來,儼然不將宋朝兵將放在眼中。而展昭恰恰便是要利用此事,伺機反將西夏一軍,打入敵營之中。

    商定好計策之後,狄青用了一日安排下去,並私下放出消息,宋軍有一批糧草囤積暗藏在一處村落之中,只等那些夏軍聞風而來。

    結果不出所料,到了第三日傍晚,終於有消息傳來:有一小股夏軍騎兵闖入,欲劫軍糧。

    前來劫掠軍糧的夏軍並不多,只有五十人上下,不過個個都是錚錚狠惡,兇猛如虎。村中扮做百姓的數十名宋軍精兵乃是奉了軍令在此「做戲」,佯裝抵抗,打了一會兒,只聽周圍山谷中傳來數聲鷹嘯,便知是二次命令傳來,立刻開始「敗退」。此時,天色已經大抵黑了下來。

    「王爺,將軍,屬下去了。」隱蔽在週遭一處崖坡之上,也扮做村民的展昭知道時機已到,便不再耽擱,道了一聲,向狄青、石玉告辭。

    「展護衛萬事小心!」

    狄青及石玉點了點頭,便眼見展昭如一隻青隼一般沿著崖坡石壁躍下,彷彿展開了雙翅,飛也似的到了下面。

    這村落之中並無火把,到了天黑,尋常人已看不清楚四下情形,但展昭懷有一身武功,內力修為非一般武者能及,一雙明目自然將所有看得真真切切。

    他一襲黑衣,如同無形般在眾人之中穿梭,終於尋到一名身量與自己相仿的夏兵;不待那夏兵發現異兆,人已到了他的身後,手臂從頸後纏了上去,稍一用力,便已氣絕身亡。

    展昭隨即將那人的屍首拖入隱蔽處,迅速剝下衣服自己換了,在黑暗中喊了一聲,「我等打這些羌賊不過,快快撤了逃命去吧!」

    聽了這聲喊,宋軍兵士們明白這是三令,即刻依命而動,不一會兒便全部散去。夏軍見狀,自認大獲全勝,得意洋洋、耀武揚威地一番叫嚷之後,帶著搶到的糧草上馬離了宋境,回返夏土。展昭便就混在那些兵士當中,不動聲色,一起進入了夏軍大營。

    回到營內,那些兵士並不敢怠慢,連氣也未曾喘上一喘,立刻將糧草囤積入倉。因為此時,正有一人夜間巡營至此,聽說劫糧的軍士們順利回營,特意親自前來慰勞犒賞。此人就是大夏沒寧令(天大王)野利仁榮。

    展昭一邊搬運糧草,一邊暗中偷眼觀察,只見右前方一干兵將簇擁著一人走來。那人頭戴黑金雲鏤冠,身著窄袖紫旋欄,金漆銀束帶,垂蹀躞,佩解結錐、短刀、弓矢,劍眉利目,挺鼻薄唇,威風凜凜。早聽說此人是李元昊麾下第一重臣,不光武藝高強,雄韜大略,而且多學識、諳典故,卻是西夏難得的文武全才之人。此番要與此人周旋,必定難之又難。

    心中正如此想著,野利仁榮已到了近前。展昭無意中一瞥,倒看到了一樣極為眼熟之物:一塊血玉,樣貌恰與段司洛當日交與他們的那塊血玉十分相似。那時只覺那玉平凡無奇,無甚特殊之處,如今仔細想來,其實它並不奇在成色、雕工,關鍵之處在於形態:玉體扭曲纏繞,頗似一條盤踞蛇形。

    糧草搬運妥當之後,眾人領了賞各自散去,展昭卻逕自跟到了野利仁榮的大帳之外。

    「什麼,帳外有人求見?」野利仁榮才回帳中落了座就有人來,不禁皺了皺眉問道。

    「他只說要將此物交與大人。」入帳通稟的兵士邊說,邊將手中的錦囊送上。

    「哦?」

    野利仁榮聞言更覺蹊蹺,伸手接了那錦囊,將其內之物倒了出來,蛇形血玉赫然入目。

    「這是……」看了那血玉,野利仁榮一怔,隨即斂了神道:「你且下去吧,叫那人入內見我。」

    「是。」

    那兵士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傳了展昭入內。

    「野利大人。」

    進帳之後,展昭並不急著開口,只等對方先行問話。

    「這玉你是從何處得來?」野利仁榮抬了眼問。面前之人一副兵卒裝扮,入內之後卻對他不跪不拜,著實膽大包天;而且聽他說話也不像夏人,莫非真是。

    「此乃吾家主上之物。」展昭沉著應答,有意說得摸稜兩可,以免露出破綻。

    「主上?什麼主上?」

    野利仁榮似笑非笑地故作不明展昭之意,手下卻是下意識地緩緩摩挲著那塊玉,盡被展昭看在眼中。

    「大人既肯召我入內,又不怪我不跪之罪,自是認得此物,卻又何必裝做不識得我家主上?」

    「心思機敏,膽子也恁大。我是問你,是你家哪位主上。」野利仁榮話鋒一轉,改口問道。

    「大人又說笑了,難道那玉上之字,還是無法令大人憶起我家主上的姓名?」展昭再次大膽反問道。

    「他人在何處,為何不親自前來見我?」野利仁榮站起身來,終於忍不住顯露出些許急噪。

    「他說,要與大人在另一處營中相見。」展昭到了此時,才將最終的目的說出。

    其實昨夜狄青、石玉二人前去房中與他密談之事並未瞞過段司洛,帥府臨行之前,他曾在他耳邊低語幾句,說潛入夏軍營中之後若想順利打探到楚無咎的藏身之處,就定要聽他一言,依他所說去做;算是他段司洛一次懇求,「展兄,我無心參與兩國戰事,此舉只是私心,幫我,亦是幫你自己。」

    一整日,展昭心中反覆掂量揣摩,打定主意,見機行事。直到剛剛見了野利仁榮身上佩帶著相同的血玉,這才真正下了決心,冒險採用段司洛的計策。

    「好,你這兩日,就暫且先跟在我的身邊,不要在營中亂走。」

    野利仁榮盯著展昭看了一會兒,見他鎮定自若,絲毫不見慌張。便也未再多言,喚了一名親信副將前來,領他下去安頓,自己單獨對了那塊血玉好一會兒,才解下了腰間相同的那塊,緩緩靠近,貼合在一起,形成了兩條靈蛇交合之態——口中喃喃念道:「祁連山……額濟納……你真的在那裡麼?莫非他一直騙我……」

    ※※※

    正月十五,雪照銀燈。

    「玉堂。」

    楚無咎喊了一聲,掀開簾幕入得帳內,卻只見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主上,白五爺半個時辰之前出去了,不准人跟。屬下——」聞迅而來的黑煬跟了進來,在楚無咎身後輕聲道。

    「我知道了,你不必解釋。」楚無咎點了點頭道。

    玉堂的閻羅脾氣隨時都有可能發狠,黑煬無論如何不是他的對手。若是他說不準,別人卻硬要跟他,恐怕便不是被掀了皮肉那般簡單。他要出去,也只能任他出去;即便他此時摸不清他在想些什麼,不過卻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既自己來了,暫時還不會就這樣離去。

    「呸!次等劣酒,一點不純!」

    白玉堂將手中酒罈一拋,「鏘琅」一聲撞在樹幹上磕碎。

    來到楚無咎營中幾日,該出現之人遲遲沒有現身,不知是否是他暗中提防,通知了那人,另有其他計謀。這營內他前前後後走了幾次,那些侍衛大抵全是修羅宮屬下。加上延州密宮一併帶來,以及原本就潛伏在大夏境內的也不過萬餘人,也難怪他要勾結襄陽王及野利仁榮,借助他們的勢力達到自己的目的。不過卻也不可因為人少就看輕了他,修羅宮的屬下個個訓練有素,大可以一敵十,不是普通軍中兵士可比。若是他突然在都城發動政變,不說十拿九穩,卻也可有八分勝算。

    但舉凡是人都有私心,這只是他楚無咎一相情願的想法,他倒覺得那野利仁榮的心思叵測,值得懷疑。眼下只須再多上幾分耐心,冷眼旁觀,相信這幾日之內,西夏前方大營之中必有動靜。

    至於自己身旁的動靜,想清了事情再去理睬也是不遲。

    「既然來了,為何不出來見人?」

    「本想請你喝酒,見你若有所思,不想打擾罷了。」楚無咎緩緩從暗處走出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倘若不是,便如同『話不投機』,半杯也多。你不必特意親自前來監視我,待我想走之時,任憑是何人也攔我不住。」

    白玉堂說完,轉身而去,融入一片蒼茫雪色之中。確定身後楚無咎沒有跟來,才放慢了腳步,抬起頭來觀看一輪朦朧冷月。今日雖是十五,月亮卻只圓不滿,籠了一層薄雲,看樣子雪又要來了。關外的確不比關內,幾日以來,大大小小,已下了數場雪,放眼何處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讓人看了心中煩悶。楚無咎營中昨日傳來秘報,聽說宋主派了新任大元帥前來邊關統戰;此人正是當年平定了遼宋之爭的大宋平西王狄青。

    得知這個消息,他倒放心不少,只是仍然不知展昭那方回了開封府情形如何。

    想起展昭,白玉堂的神情又沉下了幾分。不是他絕情斷義不願回想舊事,而是想不起,也不能想。每每試著去尋找那些與他有關的記憶之時他便會頭痛欲裂,幾至癲狂;在船上傷了他的那回大概是最嚴重的一次。若是之前,不想也罷,如今知道了過往的一切,反而更加清晰地感到自己缺失了一塊,空蕩蕩地,煩鬱不已。

    ※※※

    今日的天氣冷得出奇,山間陰風呼嘯,遠遠的只見白茫茫的太陽還未全然自半空消失,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楚無咎命人掌了燈,正欲叫黑煬前來問話,他卻已經自己掀幕而入,單膝跪倒,回道,「主上,野利仁榮來了。」

    「什麼?他怎會不事前知會一聲突然來訪?」楚無咎聞言,面色稍沉,坐直了身道。「他已到了營中?是獨自前來還是……」

    「還在谷外路上,是途中暗哨前來回稟。他未帶人馬,只簡裝帶了一名侍衛隨行。」黑煬答道。

    「好,那就隨我出去一同迎他吧,看看他此番前來,究竟是何目的。」

    楚無咎說著,便起身出了帳,命人牽過馬來,帶黑煬一同出營前去迎那野利仁榮。

    其實他從未完全信任過野利仁榮,此人高深莫測,令人根本無法揣摩心思。雖然聽潛伏在興慶府的密探所言,李元昊專制跋扈、生性多疑;野利仁榮依仗赫赫戰功在身,又與元昊自幼相識,多年來與他並肩作戰,堪稱他的左膀右臂,亦有其執拗的一面,常常不顧皇帝顏面堅持自己的主張。日久天長,元昊便對他漸生嫌隙,只是眼前西夏正是用人之際,尚不敢輕易扳倒剷除勇貫三軍、一呼百應的野利仁榮。但野利仁榮答應與他合作,此事仍然存有疑點,他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見機行事。若是不早做防備,難保沒了李元昊,這野利仁榮才真正是他最大的對手。

    谷外。

    眼看前方就快到了楚無咎紮營暗藏的峽谷,野利仁榮禁不住又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如今兩塊血玉已經重新結合在了一起,他是否真能再見到他呢?

    騎馬跟在野利仁榮身後的展昭此刻的心情同樣難以平靜。如今依照段司洛的安排,利用野利仁榮帶路前來的計策已經實現了大半,只是不知,玉堂是否當真就在楚無咎的營中……

    兩人正各自想著心事,冷不防忽然一陣寒風吹過,驚起了道邊林中飛鳥,呀呀嘶鳴著衝上天空。

    「什麼人!」

    野利仁榮勒住韁繩,喝了一聲,抬頭望去,只見一男一女赫然出現在面前;而那名男子就是他一年以來朝思暮想之人。

    「額濟納!」一瞬間,驚喜令野利仁榮向來冷酷的容顏柔化了大半。

    他果然在此!他終於再見到他!

    「主上。」展昭見了來人,道了一聲,下馬回到他的身邊。

    「嗯,你去吧。」段司洛順勢點了點頭,心知展昭這是藉機向他詢問。

    「是,屬下告退。」

    展昭明瞭地微微頷首,正欲縱身而去,不遠處卻又聞一陣馬蹄之聲傳來,轉眼的工夫,兩匹高頭大馬已到了近前。

    「昶愷殿下。」

    野利仁榮此時雖尚不明瞭今日這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卻還是先抱了抱拳後,逕自翻身下馬躬身見禮。

    「野利大人多禮了,楚某此時,仍只是一介草民而已。不知大人今日突然到訪,是否事情有變故?」楚無咎下馬笑道。野利仁榮是生性極傲之人,就像一匹桀驁不遜的烈馬。他是否真心拜他,他豈會不知?對付此類人等唯有攻心為上,不論何時都對他敬上三分,又不能讓他感覺自己可以一手操控一切。

    「昶愷殿下放心,變故倒是沒有,我今日前來,卻是有人相約。」野利仁榮微微一笑,面上平靜如水,一雙利眼早已掃過眾人,揣摩判斷著眼下的情形。只見楚無咎發現段司洛在場,也是一愣,倒不像是他們二人商量好約他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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