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不眠不休的龍海兒,把大小事項吩咐下去,將海翔號全權交付給首舵後,再也按捺不住,下了甲板,往一處小艙快步走去。
一掀艙門,藥香撲鼻,她鳳眸一凝,看清了眼前的俊美男子,還有床上那正受苦受難的頎長人兒。
「他可有救?」龍海兒劈頭問道。
陽青聞聲不答,冷冷一笑。
「皮肉傷不算麻煩,但他的指骨全碎,身上多處經脈也傷了,骨骼錯的錯、斷的斷,氣血內滯全積在胸口,兼加多日未進食水,看得出來對手心狠手辣……呵呵,沒死是他命硬。」
醫怪的危言恐嚇造成的惶惑自不待言,眼見為憑的各種刑痕,讓龍海兒臉色鐵青。
她可以瞭解為了問出瀧港機密,大明皇帝朱棣會有多麼不顧一切,換成是她,為了一族安危,也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我沒叫你背醫書,只說有沒有救,少廢話!」
龍海兒極難得地亂了方寸,著急的言語透露了她的不安。
「以冷靜自持出名的龍海兒,可也有此心亂如麻的時刻,真是奇聞。」仍是背著身,陽青冷笑說道。
「回話。」
「怎今兒個這麼沉不住氣?」
「陽青,別戲耍我。」
「我要怎麼做,妳管不著。」
龍海兒下答腔,但一對眸子裡全是暴怒雷霆閃爍。
像是親眼看見龍海兒的面帶不甘,外號「無情書怪」的俊美男子細心包紮妥當,拔了止痛穴位的銀針後,臉上有一抹笑稍縱即逝。
可他一回過身子,又是面無表情,和龍海兒四目對望。
「放心,有我在,死不了。」
「易航若死,我要你陪葬。」
「聽聽這話多無賴,五十年後,任是大羅神仙也有一字死,誰管得了?」陽青諷語一落下,撩了衣襬便錯身離去,
船艙門開了又合,小小的艙房裡,便只餘一男一女獨處。
沒有旁人,不需要掩飾心裡酸楚,無視於禮教,龍海兒定定睇著床板上不時低聲囈語、滿臉潮紅的易航,他身子骨上有無數傷痕、燒焦的烙印,幾無完膚。
一雙巧匠之手,執行他這個天才船師二十五年的工具,易家當家的十指,也差一點就要盡數壞了。
他是如何在折磨下,痛了又昏、昏了又被痛醒的呢?她不敢多想。
十指連心,夾指絞刑是最容易摧毀凡人意志的酷刑,尤其是用來拷問視手如命的人。
熟悉的心痛油然而生,龍海兒歎了聲,為了自己的私心而內疚,腳像生了根一樣不能動彈,可又渴望要接近他。
過了十年,易航近在眼前,她不要再顧全大局,她不要再算計,她只想緊緊抱住他,恁是天大的事也不管。
在他決心不再洩密,在他決心離開瀧港赴死,或者在更早之前,她就應該這麼做了。
很可惜,她不能這麼做,她是龍家少主,她名喚龍海兒,為了保護仰望她的人們,她得做出讓步,以求取最大利益。
「不得已」三個字,讓她心一橫,明知山有虎,卻讓他向虎山行。
她是真心虧欠,可這話只能藏在心裡,所以她會以行動補償他,用她的全部來補償這個本性童真正直的男人。
「易航啊易航,你不能死,知道嗎?」像是命令又似請求,龍海兒喃喃說道,
突地,床上意識不清,不可能睜眼的男人張開眼睫,直視龍海兒。
因傷正發燒的易航什麼都看不見,只感覺在幽微光線中,有一團模模糊糊的紅影。
他腦子裡一片亂烘烘,但是拼拼湊湊,那身影很像是那個人兒,那個像是女神一樣,在大海上呼風喚雨的龍族少主。
海上之龍,是最自由的民族;但他對不起龍族,用最卑劣不堪的手段背叛了那些善良的人……
他一家全被扣在天牢裡,他不能放著他們死去;但相處了兩年有餘,他也有了感情,亦不能任由龍族人被滅,於是他回到應天府,只希望能用他一條命,換兩族人的平安。
「易家老小呢?」掛心的易航沙啞問道。
「易家三房,總共七十四口人,一個都不少,全跟著咱們走。」龍海兒輕聲回答。
「好……求妳別為難他們……潛入瀧港當探子……將所有情報轉給朝廷……都是易某一人所作所為……」
「什麼話都不必再說,你安心休養。」
「妳要殺要剮都行……只要饒他們不死……易某一定會報答……」
「我不要你報答。」
「那妳要什麼?」話一脫口,易航迷濛無神的雙眼看到紅色光暈漸漸向他靠近。
側著身子落坐在易航身畔,輕輕拂開他汗濕的額發,回想起他未受傷時,總是噙著笑的英朗面容,每一旋身便好似散發迷人的光彩,深埋在龍海兒的腦中,珍而重之收藏的記憶,如雲霧般快速飄流著。
她緩緩低下頭,散開的長髮罩著兩人的面容,隔開紅塵俗世一切雜音,她放任地偎在他耳際,讓柔磁的語音滑出唇瓣。「我要你,易航,我只要你。」
幽香拂過,易航漸漸聽不清楚,還想要說話,可方才飲下的藥汁中摻了蒙汗藥,欲出口的言語全都吞了回去,陷入漆黑的夢境。
見易航又陷入昏迷,龍海兒心思一轉,揚首似笑非笑地勾了一眼,便起身熄了燈,不再逗留地開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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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橙紅閃現,轉為金色光芒,晴空萬里無雲。
麻藥才退不到半盞茶,被全身各處劇痛侵襲的易航驀地醒了,他用力甩著頭,想將疼痛趕出腦海。
好半晌,神志方又清楚了些,伸手不見五指的底層艙房,摻雜著海潮香和藥香,還有一種規律的晃蕩。
他在床板上撐起身子,頃刻指節各處便像被刀尖插入,痛澈心扉,只能面容扭曲、僵著身子等待痛苦過去。
出神地看著傷口已被仔細處理過,身體的疼痛,反倒讓他的思緒澄明瞭點。
他回到大海了,依船的震動來判斷,肯定是龍族最大的戰船,不是海龍王的座船海威號,就是海翔號。
一個月前他離開瀧港時,海龍王龍巽風行蹤成謎,所以「龍海兒」這個名字,自然是唯一的答案。
原來,龍海兒包抄應天府、向大明皇帝索討他一事不是夢!
那沖天的火焰、空氣中的硝煙味、耳際猶存的驚恐聲、碎了的城牆,還有河面上浮著的金陵城男子的斷髮……除了人以外,所有牲口都死了……
明朝崇文棄武,積弱不振的軍隊不是這班擅戰之師的敵手,當今皇帝不得不做出讓步,所以氣若游絲的他被送到龍海兒的紅羅裙邊,昏過去前最後一眼,是海翔號漲滿的白色大帆和天際的雪白海鷹。
天啊!這一切全是真實發生過的。
若是龍海兒此舉的終極目的是為了報復,那她應該知道他不肯透露半句,大可由著他在朝廷折磨下受死,不需出動這麼多的武力,甚至明目張膽向大明皇帝開戰。
除非她有極度癲狂的恨意,欲親自手刀仇人,甚至凌遲處死他一家子的人,方能一解滿腔怒火!
他隱姓埋名低調地在龍族內生活,她是一族少主,他們少有機會照面;但幾面之緣的判斷下,他覺得她不像是喪心病狂的人。
可萬一她是呢?
他處心積慮,拋棄身為一個君子、一個師匠的尊嚴,到頭來所要拯救的家人,後果依然不堪設想……
易航掙扎起身,跛著腳蹣跚移動,用手肘去推門,意外之外的是,那門根本沒有落鎖。
左腿脛骨斷了怎能行走?他向前撲倒,又拚命咬牙站起身子,忍住疼痛半爬半跳,一身血污傷痕,一走出甲板便引起眾人注意。
排山倒海的仇視眼光,全聚集在易航身上,
說也自然,龍族之人平時和善友好,但個個愛憎分明,對於全心接納卻遭背叛之人,有股打自心底湧出的不平之氣。
一個忿恨不平的少年,衝上前來使勁一推,將他曾稱呼為「易師傅」的男人推倒在地,海員們也紛紛圍了上來。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虧我這麼信賴你!」
「無恥之徒,竟然出賣咱們,俺還當你是條漢子!」
「姓易的,咱們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俺走俺的獨木橋!」
「說話呀!你啞了嗎?龍族哪裡對不起你,你怎麼如此無情對待咱們?」
在場每一個憤怒之人,易航全都認得,沐在難堪的目光和言語下,他默默承受著,不想為自己辯駁,任人推倒又艱難地站起,拖著腿向前行。
有一個漢子見易航悶聲不語,狀似毫無悔意,再也忍不住怒氣,右手抽了偌大船板,就要往他身上揮下……
「住手!」龍海兒輕聲喝道,從船舵處縱身躍下。
見那紅衣姑娘邁步走來,圍觀的眾人左右分道,恭敬地候在一旁,可那氣急敗壞的漢子,板子卻放不下來,
「海主子,這廝……」
看熱血下屬幾乎快要爆發,知道滿腔信任被踐踏的痛苦不是三言兩語能夠撫平,龍海兒還是搖搖頭。
那漢子只好粗著脖子撩住,將板子丟在地上。「若不是海主子開口,我一定打爛了你餵魚。」
「曹老七,別再說了。」走到易航面前,見他終於清醒,龍海兒放下懸在胸口的心,輕聲說道。
易航疑惑地凝視眼前正為他說項的姑娘。
龍海兒披著長鬈烏絲,全身的膚色似糖如蜜,當臉上似笑非笑時,給人一股高深莫測、不怒自威的感覺,而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使人無法對她說不。
除此之外,她的霸氣也十足襯托她的美麗,一對鳳眸似水流光,菱唇豐潤而不至於單薄無福,細墨劍眉點出她表情的堅毅和果敢。
他第一次看清她的外表,卻無法弄懂她嬌艷面容下的想法。
「為什麼要救我?」易航不由得問道。
龍海兒聞言綻笑,鮮美異常。
未待她回答,週遭圍著的龍族之人也群情鼓噪,一個婦人不禁問道;「他問得好!咱們也要問,海主子,妳為什麼要救這個無情無意的人?」
龍海兒掃了四週一眼,眾人便噤聲靜待。
「你只有這個問題要問?」龍海兒對著易航輕輕問道。
她的不答反問,更是讓易航弄不清她,可這一問勾起了他的懸念,他硬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勢,向前拱手抱拳作禮。「請教龍大小姐,易某人的家人何在?」
這一回,龍海兒倒不吊易航胃口,舉起紅玉刀鞘遙指一艘掛有蠍子圖樣旗幟的大船。
「你的家人全在那艘船上,平安無事。」
易航聽見「平安無事」四字,蹙著眉頭深思,過了一會兒,便不再支持搖搖欲墜的身體,任由雙膝點地。
漢人有一句俗諺,男兒膝下有黃金,除了父母君王不行此禮,龍族眾人見易航屈膝,俱是吃了一驚。
在眾目睽睽之下,身負重傷的易航雖是跪著,但眸光筆直清澈,表情亦不猥瑣,仍是頂天立地的模樣。
龍海兒也不去扶,反而站直了身子,眸裡有股隱隱怒氣閃過,旋即又恢復冷靜淡漠。
「你有求於我?」龍海兒壓低了聲音,
易航顧不了堂堂男人的面子,只能生硬地點了下頭。
眼前之人掌有生死簿,為了親族,他死也無悔,更別說是羞恥心了,他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他們!
「一人做事一人當,易某所錯之事,犯不著拉他們下水,就請殺了我抵罪,至於他們,易家男子全是船匠,女子亦懂相關事務,因為易某之故,已經回不了太倉老家,求龍大小姐留他們在瀧港,他們能幹活的。」
看眾人方因震驚而平的氣焰,重因易航之言而燃燒,龍海兒無所謂地幽幽一笑,扣住易航的下顎,讓他看著自己眼眸中的認真。
「龍族之人代代居住之地的瀧港早已不能再住了,怎麼,你以為咱們還能回那兒嗎?」龍海兒冷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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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晴艷湛藍,沒有半點雲彩,金色的太陽熱力四射,海風卻強到讓人站不穩身子。
易航心中難以相信,不敢接受耳邊之言。
「是因為易某將瀧港所在之處給洩漏出去的緣故嗎?我並沒有完全據實以告,這其中的難言之隱……」
易航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龍海兒打斷。
「朱當家不除龍家不快,就算是片面訊息,精明如他還是能夠利用,所以在他找上門前,咱們只好先拋棄故鄉了。」
看著易航咬了下牙,無能為力的思索模樣,龍海兒內心的不甘心好似有些平復。
他居然求她?這個蠢男人居然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
不知道龍海兒正在想什麼,但看著龍族人們的表情,一回想起那人間福地、世外桃源,便可以知道他們用著多麼不捨的心情離開那裡。
這令易航心中更是忐忑,無法安寧。
樹有根,水有源,故土的一切,讓人無法不依戀。
「讓龍族不得不捨棄瀧港是易某的錯,可易家人什麼都不知道,就讓他們一生為龍家造船抵罪,龍大小姐,求妳別殺他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易航再次央求道。
聽見那央求之語,龍海兒鬆開手退了幾步,不可置信地凝望著男人。
「我不是殺人狂,沒有抄家滅九族那種嚇死人的壞嗜好。」龍海兒低聲說道。
「謝謝龍大小姐不殺之恩。」
「別謝得太早。」
「易某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誰說要殺你了,嗯?」
易航一時啞口無言,連四周的龍族之人也怔住,不瞭解向來賞罰分明的少主出現此語究竟是何意圖。
背叛在龍族可是唯一死罪啊!
龍海兒又綻出一個笑容,卻摻了些莫名所以的情緒。
現下,要保住這個男人,又要平息眾怒,杜悠悠之口,只有一條路可走了--一條半是實話,半是謊話的路。
復又勾起易航下巴,龍海兒面容帶了絲輕佻,又夾了分調戲。
「遺棄瀧港之事,本就在我和父親的計劃之中,那地方離大明太近,本來就不夠安全,無人貪戀他的江山,咱們都不想再和朱家玩下去了,索性避避嫌,現在這步棋,只是提早了幾年。」龍海兒嬌聲說明。
「所以?」易航不能理解,只好又問道。
龍海兒眸光環望四周,「龍族之人聽著,棄港之事是龍家之令,幾位首舵也都知情,和易家人無關,不准找他們麻煩,知道了嗎?」
龍族之人聞令全都拱手,龍海兒滿意地點了下頭,又回過頭來,和跪直身子的男人面對面、眼對眼,兩人都好似想探清對方想法般互望著。
「言下之意,是要收留他們嗎?」易航確認般地問道。
龍海兒大方地頷首。「是否要為龍族效力,就由他們決定,若不願留在龍族,十天後咱們會到阿丹國的第一大港蘇洛莫,他們可以在那裡下船。」
易航再度抱拳。「謝過龍大小姐的大恩大德……」
不讓他說完,龍海兒眸一勾,又是一個深不可測的表情,難以讓人相信竟會出現在一個十八歲的絕色姑娘臉上。
她生下來就不是為了變成平凡女人,而是一族之主,所以她在不經意之間的盤算,能讓所有男子甘拜下風,服膺於她。
龍海兒此時心中,正是風起雲湧。「至於你,易航……」
龍海兒話不說完,懸在那兒,弄得易航警戒之心大起,像是驚弓之鳥,聽候她的處分。只要能保住至親家人,他應已再無牽掛,可龍海兒的精明神情,像是看見獵物的猛獸,讓他無法不猜測。
想了一陣子沒有答案,橫豎就是死,之前回朝廷,早抱著必死的決心,最可怕的死都不怕了,世上再無令人害怕之事。
一想通關竅,易航下定決心,便處之泰然,神情壯烈。「易某任憑處置。」
龍海兒眸一凜,眉一揚,唇勾微笑,所見之人無不震懾,唯獨易航不為所動,只是靜靜等待。
他不是柳下惠,但時機不對,面對如此美人,卻已是半步踩入地府,他的心無法跳動。
他一副無視於她的模樣,讓龍海兒心裡說不清是甜是苦,可卻因為他所說的話而挑起至大的興趣。
他是易家造船才華的綜合體,在海上討生活,最重要的就是好船,不世出的天才又一個到手,她卻不只想要他的能力;若只是想要他的能力,她就不會放任他潛伏在瀧港那麼久了。
「你可知道任憑處置是什麼意思?」龍海兒笑問道。
易航鄭重地點頭,表情雲淡風輕。「當然知道。」
聞言,龍海兒放聲大笑,好一陣子方停下狂野的笑。
「好一句當然知道,既然知道,可有相當對等的覺悟?如入修羅地府的覺悟?」龍海兒斂笑說道,眸光凶狠。
「若要報易某人背叛之仇,不敢求龍大小姐賞個痛快,要燒要殺都隨妳高興,悉聽尊便。」
「你背叛龍族一事是實,海兒自然不能放你罷休。」
「那……就動手吧!」易航閉上限,一臉視死如歸,又惹來龍海兒一陣大笑。
「誰說要殺你了,嗯?」
同樣一句問話,成功地讓易航張開眼,只見龍海兒盈盈笑臉,映入眼簾。
好一個美麗又狂放的女人,這樣不羈的模樣,卻比起任何婉約姑娘更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當她殘忍之時,想必更是不同凡響……
一這麼想,易航浮起不由自主的笑意,明明是一個大男人,卻極為純粹真誠,像個孩子般單純。
常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個女人是人中之龍,自然堪配花王牡丹,在她的手下就算被折磨至死,應該都是種恩惠,凡人求之不得。
「不殺我,那麼妳要怎麼對付我?」易航笑問。
十年,說起來不多也不少,整整三千六百個日子,她等了這麼久,也為他穿了這麼久的紅衫……
既然他都開口任人予取予求,她就不客氣了!
龍海兒蹲下身子,欺到易航面前,聲柔眸媚,明是商量、暗是脅迫地說:「不如……你就當我的男寵吧!」
聞之能使人醉的聲音,卻如平地驚雷,震得易航不能言語地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