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兩個月前樸泰俊回來韓國後,沒人敢踏進這裡,就連暗戀樸泰俊多年的花柚麗也懼怕的遠離。
因為現在的他變得像只亂咬人的失控猛獸,見人就攻擊,以往的溫文儒雅全都不見了,僅存的只有憤世嫉俗、失心喪志的可怕性情。
羅莉一進入屋內,面對一室毫無生氣的黑暗和濃到嗆鼻的霉味:心裡的氣全被心疼所取代。
她捏著鼻子,將手上拎的食物放在門邊。「俊,你為什麼不開窗簾?屋子裡都已經被悶出濃濃的霉味了!」
她試著跟可能窩在某個角落的男人說話,不管他有沒有聽見,有沒有在聽,她還是會試著打破這一室沉窒的氣氛。
在這兩個月裡,只有她敢來關心他,但是他大部分的時間都不會應聲。
他不說話的時候算她運氣好,要是他開口,可能又是暴跳如雷,破口大罵。
羅莉站在門口歎氣。「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多久?國外演奏會的檔期快到了,你卻完全沒練習,完全沒新作品,甚至連要不要去登台演奏都沒有一個確定答案……你這樣子叫我這個當經紀人的怎麼辦?根本就是為難我嘛!」
歐洲巡迴演奏會的合約早就簽了,首場演奏會的日期也快要逼近了,身為經紀人的她每天急得跳腳,可是他卻還沒從被金琳拋棄的失戀中醒過來,每天都將自己關在黑漆漆的屋內,過著行屍走肉般的日子。
這樣的樸泰俊讓羅莉心疼得要命,但她氣歸氣、跳腳歸跳腳,卻對他完全束手無測。
「滾出去!」從客廳漆黑的角落,傳來一聲沙啞難聽的聲音.
羅莉的叨念顯然讓主人動怒了。
「滾?你叫我滾?!」
「滾!立刻給我滾——我不要聽見任何人說話,出去!」更大的咆哮聲幾乎要掀掉屋頂。
「樸泰俊,你公平點,我是關心你才會來看看你,結果你卻把我的好心當驢肝肺,還一直叫我滾滾滾?你簡直是泯滅人性了你!」
「匡啷!」
一個黑影從角落飛出來,砸到牆上後掉落碎裂,碎片散落在羅莉的腳邊。
她慘白著臉蹲下去,拿起碎片一看,這才知道樸泰俊丟過來的是一隻鋼琴造型的雕塑擺飾品。
「老天!你竟然想謀殺我?」碎片從發抖的手中掉回地板上,肥肥的身軀也在強烈發抖著。
「好,很好!總算讓我看清你有多麼的不近人情、多麼的泯滅人性了……沒想到光是一個老愛招蜂引蝶的女人,就能毀掉你!就當我這個經紀人看走了眼,從現在起,我們的經紀約結束,你等著賠錢吧!我會到法院告你,讓你賠錢賠到傾家蕩產——」
「滾出去!立刻給我滾!」
咆哮聲再度傳來,羅莉被嚇得心驚肉跳,她慘白著一張臉,深怕他又朝她砸東西,迅速往門口退出去。
「樸泰俊,你會後悔的——」甩上門,她也對屋內的他咆哮。
急急忙忙跑掉了,羅莉既憤怒又哀痛:心情極為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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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位於台北的金野珠寶集團,首席設計師費文納一臉怒氣沖沖的踏進總經理辦公室。
這裡依舊是窗明几淨,室內充斥著貴氣卻不俗量的金色裝潢,依然保有珠寶女王金琳的格調,但是……這兩個月以來,氣氛都變得不一樣了。
「妳到底還要不要做生意?兩個月來不出席任何一場發表會,不到任何一個專櫃或店面巡視,導致公司最近的生意不太好,就連員工們的士氣都大為低落,妳難道不知道嗎?」
費文納是金琳的夥伴,更是這家公司的大股東之一,公司賠錢他也得負責任的。
可是光他擔心有什麼用?最大的老闆卻一臉不在乎,終日躲在辦公室裡唉聲歎氣,那種失去鬥志的行為簡直快將人逼瘋!
「你剛剛說什麼?可不可以再說一遍?」抱歉,她恍神了,沒聽見他說了什麼。
「妳……我……」費文納生平頭一回衝動的想動手掐住女王的脖子,狠狠的搖醒她。
「你支支吾吾的到底有什麼事?沒事就出去,你沒看見我很忙嗎?」懶洋洋窩在沙發上的人兒揮揮細手,居然還大言不慚的說自己很忙?!
費文納的手已經伸到半空中,想朝那細嫩的脖子掐下去了,就連他那雙狹長的眼也難得的瞠到跟牛眼一樣大。
「還不出去?」看了就讓人心煩,金琳從沙發上起身,打算假如費文納不肯出去的話,那她就立刻離開這裡。
「除非妳恢復原來的樣子,否則我不會出去。」對老闆咆哮著,費文納今天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難得表現得像個鐵錚錚的男子漢。
「好,那你就別出去,幫我把桌上那些公文、設計圖稿,還有宴會邀請函處理處理,換我出去透透氣好了。」
可惜,金琳不買他的帳,抓起皮包轉頭就走人。
啊?!怎麼會這樣?
當費文納從錯愕中回神時,女王早已不見蹤影,外出吻躂去了。
而他督促人家不成,還落得要幫她收拾善後……真是有夠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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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無目的晃了一整天,金琳沒帶半樣戰利品,孤伶伶的返回城堡公寓:這是在她跟樸泰俊的爭執過後,第一次回來這裡。
現在,她回來了,卻不是回到六樓自己的租住處,而是站在五樓緊閉的大門前。
剛才透過樓下警衛的告知,她知道在他們爭執的第二天,樸泰俊就搬走了。
幸好她想起身為房屋中介的好友裘香儂,正好是這棟「城堡公寓」的中介商,當初自己能在這裡租屋也是由她介紹的,或許她會知道同樣在這棟公寓租屋的樸泰俊現在人在哪裡也說不定。
於是她緊急打電話詢問裘香儂,結果只查出五樓的租金照舊從樸泰俊的戶頭裡扣除,而且擺在這屋子內的鋼琴也沒搬走,房子仍是由樸泰俊承租,卻無法知道他是否會再回來這裡居住。
這個消息讓她稍稍心安了點,卻又不知接下來該怎麼做才好?
他人回韓國去了,可是所有東西都丟在這裡……這代表他還會回來嗎?
茫然的將額頭靠在玻璃門板上,她心痛的想見樸泰俊一面,卻拉不下臉去韓國找他。
「唉∼∼」她只能在這裡沒用的歎著氣。
驀地,有個頗有力量的手掌拍上她頹垮的粉肩。金琳瞬間僵住,一股驚喜之情漫上苦澀的心口,她屏著呼吸緩緩回頭。
也許是他回來了……
「金小姐,很高興在這裡見到妳。」站在金琳身後的人不是樸泰俊,而是一個穿著套裝的胖女人。
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她在心底歎了口氣。「請問妳是?」
這女人是誰?不可能是樸泰俊的新任女友吧?她相信他的眼光不至於這麼差。
「妳好,我是樸泰俊即將解除合作關係的經紀人——羅莉。」
看著年輕美貌的金琳,羅莉感受到那光芒四射、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心中終於可以體會樸泰俊為她深深著迷,並在被甩了之後一蹶不振的苦悶心情了。
「我是特地從韓國來台北見妳的,冒昧請問妳有空嗎?我有件事想跟妳談談。」
羅莉不是真心想跟樸泰俊解除經紀約,早上的爭執實在是因為她被氣炸了,才會口不擇言的威脅他。
不過在離開他的住處之後,她就後悔了,也放棄了再次冒險去說服樸泰俊振作的主意,並且立刻跳上飛機飛來台北,打算找金琳協助。
但前提是——她肯幫忙才行。
「談……樸泰俊?」她連名帶姓叫著他,彷彿兩人只是普通朋友,並沒有任何逾越的男女關係。
「對!我們必須談談他。」金琳肯嗎?羅莉心裡相當擔心。「我有這間公寓的備份鑰匙,我們進去談談好嗎?」
當初是她幫樸泰俊透過裘香儂租下這裡的,兩副鑰匙她拿走一副。
「……我有幾分鐘的時間,好吧。」猶豫的點頭,其實她內心很想知道樸泰俊的消息,只是拉不下臉來主動探知。
羅莉暗暗鬆了一口氣,掏出鑰匙打開緊閉了兩個月沒人進出的大門。
門一拉開,屋內一片狼藉的景象讓羅莉當場傻眼。
後方的金琳不知道羅莉為什麼突然停下來,只好探頭從羅莉肥寬的身側往前方瞄了一眼,不料這一看,她也嚇呆了。
鋼琴半毀,地上滿是撕碎的樂譜——那是他親手寫給她的曲子。
「這是怎麼回事?」
「看來他當晚離開時,已經瀕臨瘋狂邊緣了。」羅莉語重心長。
金琳心臟揪緊,美麗的臉蛋發白,感覺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那他現在的情況呢?」
她不敢想像:心裡暗自祈求羅莉告訴她的情況,不像眼前這樣糟糕。
「他現在更糟,整天將自己關在黑漆漆的屋內,不讓別人靠近,一有人靠近就遭受攻擊……」
聞言,金琳纖細的手扶住牆壁,幾乎喘不過氣來,整個人顛顛晃晃的,險些站不住。
「還有更糟糕的,妳確定妳能聽下去嗎?」轉身看著金琳,羅莉說話的表情非常凝重,但內心卻燃起一絲希望。
「……」她有勇氣再聽下去嗎?金琳茫然無助的看著羅莉。
羅莉決定說下去,因為假使她能夠說服金琳前往韓國一趟,見樸泰俊一面,或許事情會有轉機。
「他現在完全放棄彈鋼琴了,下個月進軍歐洲的巡迴演奏會也即將停擺,假如他再不清醒過來的話,他的前途將會毀於一旦!從此出色的鋼琴演奏家樸泰俊將從舞台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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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儂,妳覺得我該怎麼辦才好?」
沒有回六樓公寓,沒有回天母豪宅,金琳茫然心痛的離開樸泰俊慘不忍睹的公寓後,深夜前往裘香儂的家找好友尋求幫助。
幸好香儂還沒睡,她才剛洗完澡,離就寢還有段時問。
「如果妳鐵了心不想愛上他,那妳就別去,就算他要毀了自己的前途,也是他的事。」香儂說得挺狠的。
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同情樸泰俊,語氣中明顯表達這一切都是樸泰俊自找的,跟金琳完全無關。
但,這不是金琳想聽的。
「香儂,妳這麼說會不會太惡劣了點?!」她無法認同香儂的看法。
「會嗎?」裹著浴袍坐進沙發裡,裘香儂抓來桌上的餅乾吃著。「這是紫蘇海苔口味的,妳要嗎?」
「不要。」她現在哪來的胃口?金琳責怪的看了好友一眼。「香儂,妳是不是故意說這些話來刺激我的?其實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見普泰俊對不對?」
她心存懷疑的看著裘香儂。
「妳說是就是嘍!」粉肩聳動一下,裘香儂看起來還真是事不關己的置身事外。
「到底是不是?」裘香儂的態度讓金琳非常生氣,她認為好朋友應該分擔她此刻混亂的心情,而不是擺出那種令人氣結的無所謂態度。「我來找妳,就是希望妳能給我意見,我現在心情亂到自己根本沒辦法做決定——」
「琳,妳說錯了。」裘香儂突然打斷她的話。
「我……哪裡錯了?」
「妳錯在連自己的心到底愛不愛他,肯不肯愛他都不知道,錯在把自己的感情交給我來做決定,我裘香儂何德何能,能幫妳決定感情的出路?如果今天妳連自己的愛情都無法確認掌握,我勸妳還是回去慎重的冷靜思考一下吧,想一想樸泰俊這個人值不值得妳擔心?如果妳只是對他歉疚,那我勸妳別去找他,因為那反而會把他傷得更深——」
金林啞口無言。
她蒼白著臉蛋,茫然的望著窗外,沉默的不發一語。
過了幾分鐘後,裘香儂最後受不了一室的詭異沉寂,看著金琳益發蒼白的臉色,率先打破沉默。
「琳,妳若愛他,妳就去吧!但是……如果沒有愛情,我希望妳別去見他,因為他不會領情。」
金琳聽見了:心中在這一刻有了決定——
她不能再欺騙自己了,因為她心裡確實是愛著樸泰俊!
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一個。
她想馴服他,結果卻反被他掌握了優勢,兩人之間互動的情況,深深挫傷了她的驕傲,所以她才會做出那樣傷害他的事來——拒絕了他的愛,將他推到心門之外,狠狠拋棄。
她錯了!
金琳此刻終於領悟到自己做錯了事。
「香儂,我決定了,我會去韓國。」因為她愛樸泰俊,所以她終於肯承認自己的感情。
「琳,祝妳一切順利。」裘香儂轉過身緊緊擁抱好友,給她最真心的祝福。「如果他不領情,妳就立刻回來,不要讓他欺負妳,知道嗎?」
順便提點提點。
「可是……好像是我在欺負他耶!那天晚上他淋了滿身濕,堅持要見我,而我卻給了他那麼大的打擊,害他心灰意冷的以為我愛上了利行幃,讓他像發瘋似的砸了他最愛的鋼琴,撕了為我寫的曲子……」
眼淚兇猛的掉下粉頰,裘香儂的擁抱讓她找到了發洩情緒的地方,她哭著訴說那天樸泰俊離開的情景。
她說到讓自己的心一寸寸碎裂,裂縫裡填進一寸寸的懊惱和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