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咀嚼一邊想:這真是太瘋狂了!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居然讓他大大方方的登堂入室,還喂自己吃飯咧。
可是再怎麼覺得不對勁,口中的美食還是讓她感動得很。
「好好吃喔!」她忍不住的誇讚。「這是巷口那家小吃店賣的嗎?我怎麼不知道那裡的東西這麼好吃?」空虛的胃終於盼到了食物,她滿足的呼出一口氣。
「我也不知道。」衛以衡只能說這是個驚喜,畢竟他真的很少在這附近買東西吃。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他笑了笑,掉頭打量四周,覺得這裡被佈置得簡單溫馨,和他對她的印象頗不相符;不過先別說住的地方了,眼前這個咬著排骨的女人就好像和上次拜訪他的單心羽不是同一個人。
合理的解釋就是——她的優雅全是裝出來的!但他真的很想說,她裝得還真好啊!只是她何必裝成那種樣子呢?
「再一口。」吞下口中的飯,她張著大眼再度要求。
衛以衡依言再餵了一口飯給她。
「好吃。」單心羽心滿意足地笑了。「你的動作很熟練耶,不會是常常做這種善事吧?」她提出疑問。
「沒辦法,誰教我心地善良呢!」騙人!這回還是頭一遭呢。「我就是這麼好的一個人,隨時隨地都有幫助別人的熱忱。」
呃……她怎麼會覺得吃不太下了?她剛剛只是隨口一問,他應該沒必要回答得如此「詳細」吧?
視而不見她怪怪的表情,衛以衡問:「倒是你,肚子餓不會自己開伙煮飯?」看她的樣子,應該很會做家事,何必費盡力氣到外頭去買?
「一個人要吃而已,特地煮一桌多浪費啊!而且都快餓死了,哪還有力氣煮,買現成的最快啊!」單心羽示意再來一口。
衛以衡心想:她的食量還真不小呢!
「既然如此,何不買一些現成的食物放在家裡?」
「微波食品很難吃耶!」單心羽一臉嫌惡地道:「我寧可餓死也不要吃那種東西。」
「你真挑剔。」
「我是善待自己!」單心羽很認真的應道。
衛以衡噗哧一笑,「是喔!餓死也算是善待自己的一種?」
「今天是意外,我怎麼知道一下樓就會摔得那麼難看,要不然我現在早就優閒的吃完了我的三明治加奶茶。」單心羽繼續替自己辯駁:「我才不會真的餓死自己呢!」
「是!只是差點餓死而已。」喂完最後一口飯,他點頭稱許:「你的胃口很好,還想再吃點別的嗎?」他還是第一次看見能把便當吃得乾乾淨淨的女性。
單心羽抿了抿油膩的嘴角,搖了搖頭,滿足的拍拍肚子。
「就先這樣吧,待會兒餓了我再自己去買點東西吃。」
她還想吃啊?衛以衡發覺自己真是太小看她了。
「既然你已經吃飽了,應該就有力氣了吧?麻煩你先去把眼鏡戴上吧。」他在這裡耗了這麼久,就是為了這即將到來的一刻呢!
「對喔!」她也很想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誰。
她緩緩站起,小心翼翼地往臥室走去。
「我帶你去。」衛以衡好笑的扶住她,要不然一會兒後她又得趴在地上歎氣了。「臥室在哪裡?」
「呃……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單心羽皺起眉,搖頭拒絕。
開玩笑!她可沒有「引狼入室」的打算,而且如果她沒記錯,自己的房間可不是一個亂字可以形容的。
「現在才跟我客氣不嫌太晚了嗎?」衛以衡不把她的拒絕當作一回事。「如果你認不出來的話,我只好慢慢的找了。」
「這位善心人士!」單心羽連忙阻止他,「我想……淑女的閨房應該是不可以讓陌生男子進入的。」
「嗯!沒錯。」
衛以衡的贊同讓單心羽鬆了口氣,只不過……
「可是我想你應該稱不上淑女,而我也不算是陌生男子吧?單心羽小姐。」
「對!我不是淑女,可以了吧?」單心羽的心在淌血,她已經很久沒被人否定了,更何況這回還是自己承認!但是為了解除眼前的危機,她豁出去了。「可是每個人都有隱私權吧?而且就算你知道我的名宇,也不能代表我們有多熟呀。」
說穿了,她就是不想讓他進入自己的房間,她那只緊緊拉住他的小手,充分表達出她的反對。
「我認為在此刻這種特殊情況下,你不應該在意這麼多。」衛以衡笑著拉下她的手,繼續前進。
她越是不願意,他就越想進去開開眼界。
「我必須拒絕,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手碰到了門板,單心羽的反應更激烈了。「不准進去!」她推著他。
「你在裡頭藏了什麼嗎?怎麼這麼怕被我看見?」衛以衡雙手環胸,笑看著一臉著急的她。
單心羽擠出一個笑容。「貼身衣物!你總不會是個色狼吧?」
「不!我只是個既善良又熱心的普通男人。」這些話衛以衡說得一點也不害臊。
「如果真是如此,希望你能站在原地,我自己進去就行了。」單心羽的臉上帶著一絲嘲諷。「就算我什麼也看不見,也不可能在自己的房間發生意外;謝謝你的騎士精神,我心領了。」
「是嗎?那我就在外頭等吧,有事再叫我一聲。」衛以衡也不和她爭辯,反正她擋不擋得住他還是個問題呢,何必在這裡和她僵持不下、浪費時間?
「我會的。」慢慢等吧!她會叫他才怪。
看著她開門、閃進房內,衛以衡輕笑一聲,靜待十秒,再輕輕的推開房門。
嗯!很平常啊。一張雙人床,床頭上有個嵌進牆壁的櫃子,裡頭排放著一些小擺飾;床邊是個書櫃,裡頭擺著幾本故事書和漫畫,床上則是一條凌亂的被單。
一旁還有張梳妝台,上頭擺了不少化妝品,房間的一角有間小型更衣室,地板上有著「一團」白色睡衣。
看樣子,她的確是剛睡醒。
水聲嘩啦嘩啦的從浴室傳來,裡頭想必是單心羽,他是要待在原地等著嚇她呢,還是佯裝君子的退出門外,當作自己從未進房?
水聲停止,代表單心羽即將打開門,還沒做出決定的衛以衡,乾脆就站在浴室門口,等著看好戲。
頭髮微濕的單心羽一拉開門,就看見一張笑瞇瞇的臉龐,她沒有考慮太久,一聲高分貝的尖叫立即逸出——
「啊!」
「冷靜、冷靜!」
衛以衡笑得很燦爛,目的算是達成了,看她停下尖叫、瞪著自己,他壞心的竊笑著。
「怎麼,還是認不出我嗎?」
單心羽瞪著他,看著他既無賴又欠揍的笑容,她真的很想拿起一旁的椅子朝他的頭砸下去,可是……哎喲,怎麼會是他啦!
他應該沒有這麼好心才對啊!更何況她和他一點也不熟,他怎麼會幫她?
「衛大律師,你這是知法犯法吧?」單心羽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被嚇得加快許多的心跳。「擅闖民宅是要被捉去關的!」
「關於這個問題,歡迎你到我的事務所諮詢。」衛以衡聳聳肩。「看來……你的隱形眼鏡是戴好了。」
不過真沒想到,她的記憶力還挺不錯的,沒認錯人。
單心羽只覺得胸中有一口氣無處發洩,既氣他的無賴,又擔心被他發現自己的真面目;而且又覺得奇怪,他這次的態度和上次截然不同,更重要的是,他剛才真的幫了自己的忙。
生氣、害怕、好奇,複雜的情緒令單心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腦袋呈現當機狀態。
「不說話?該不會戴個眼鏡又把食物全消化光了吧?」衛以衡打趣的低下頭看著她。「肚子又餓了?」
「沒、有!」單心羽瞪向他,口氣不佳。
「唷!危機一解除就翻臉不認人啦?剛才還和我有說有笑的,現在看我沒有利用價值了,就對我惡臉相向。單小姐,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她才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好人」呢!這個男人……真是王八蛋!
不過……也難怪啦,他是一名律師,黑的都能講成白的!
單心羽在心裡將眼前的男人罵得一文不值,而後才想到該解決眼前的「麻煩」了。
「衛大律師,我想我的臥房並不是很好的聊天場所,也許我們該到客廳去聊會比較合適。」
衛以衡皺起眉頭,看著再度變得高貴優雅的她。
「原來眼鏡對你的影響竟如此大,眼鏡一戴上,連說話的方式都不同了。」衛以衡不悅的看著她,他倒寧願她是剛才那個討飯吃的「半盲女」。
「是這樣嗎?」單心羽露出淺笑。「衛大律師說笑了,我一直都是這麼說話的呀!」
衛以衡瞪著她,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你說得對,臥室的確不是聊天的好地方。」說完,他轉身就走。
單心羽不解的看著他的背影,這個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而且態度一下子就變了,剛才不是還嘻皮笑臉的嗎?怎麼說不到幾句話就這麼乾脆的出去了?真是的!說她怪,他也沒正常到哪裡去吧?
單心羽啐了一聲,想起他方纔的指控,思考著該如何矇混過去。
應該沒救了吧?她在他面前摔了個狗吃屎,而且上樓後還一直「哭餓」、要可憐,根本就破功了嘛,能怎麼救?
當務之急就是快快將他趕出門,裝作從未發生過這件事!反正她以後應該也遇不到他了,只希望他也能學著遺忘這一切。
打定主意,她梢微整理一下儀容就準備出去趕人了。
沒想到客廳裡空無一人,只剩下桌上那個已經空了的便當盒,而衛以衡……不見了!
真是見鬼了,那個男人真是個「怪ㄎㄚ」!
聳聳肩,單心羽頓時覺得輕鬆不少;以這種情況結束這一切應該是很不錯的,只希望衛大律師能放她一馬,當作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她的形象……要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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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意外」發生後,又平靜的過了三天,而衛以衡對單心羽的好奇卻有增無減。
她有雙重人格!這是他能確定的,但是先不提她令自己敬而遠之的那一面,私底下的她真是好玩得很,讓他很想再去逗弄她一番,藉此增加生活樂趣。
她很心虛,非常心虛,但是卻非常沉得住氣;過了三天,她卻沒有一點行動,難道她不怕自己會揭穿她的真面目嗎?
不!她應該是害怕的,只是她沒有勇氣面對他,也沒有辦法解決,才會躲起來,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他怎麼可以讓她這麼好過呢?
再度露出心懷不軌的惡劣笑容,他喚來秘書。
「去通知美人胚子,找個時間派人過來。」
「是。」秘書點頭離去。
嘿嘿……單心羽小姐,我非得把你的面具揭去不可!因為你那種優雅的模樣實在礙眼極了。
再想起她趴在地上喊餓的模樣,衛以衡忍不住的大笑起來。
真的很可愛,不是嗎?
單小姐,你認命吧,我是不會讓你這麼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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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十五分,完成了手頭上的工作,單心羽摸進柳悅勤的辦公室準備享受下午茶,卻發現人沒到齊。
「小梅呢?」以為自己遲到了,沒想到還有人沒到,
「出去了。」
柳悅勤伸了伸懶腰,再走到沙發坐下,開始享受每日半小時的放縱時間。
「咦?我怎麼沒聽說她今天有事要出去?」單心羽也顧不得要先把口中的蛋糕吞下再開口,反正在悅勤的辦公室裡,她可以把用餐禮儀全部丟到太平洋去。「她去哪裡了?」
「世長律師事務所。」注意到單心羽的表情一僵,柳悅勤好笑的看著她。「怎麼,上次的經驗真有那麼可怕,讓你光聽到名字就嚇呆了?」
直到此時柳悅勤才相信了單心羽所說的話,看來那位大律師果然是沒給她好臉色看,才會讓她聞之色變。
「呃……沒事。」單心羽聳聳肩。「那位紅牌律師答應要替我們打官司了嗎?」
「不知道,不過他會主動來找我們,應該是答應了。」柳悅勤喝了口茶,看著若有所思的單心羽。「你不用擔心,我既然讓小梅去,就代表你不用再管這件事,也不用再受那個律師的氣了。」
聞言,單心羽呼出一口氣,她也很希望可以不用再與他見面了,可是心裡還是很不安。
那件「意外」剛過三天,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最近出去應酬都很在意旁人的目光,就是擔心那個男人口風不緊……偏偏自己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
唉!真累人。
「心羽,你怎麼了?」看著她哀聲歎氣的模樣,柳悅動搖搖她的肩膀。「今天的蛋糕不是你最喜歡的口味嗎?幹嘛一副哀怨樣?」
「沒事,我只是在想事情。」單心羽又是一歎。
柳悅勤看著她,心想:該不會是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吧?可是才不到十天啊,她的「發病週期」有縮到這麼短嗎?如果是的話,她和小梅的耳朵可就慘了!
就在二人陷入沉思之際,門被推開了。
「小梅!」單心羽看著剛進門的梅若彤,心裡有點期待又有些害怕。
不知道她今天去見衛以衡時,那個男人有沒有說些不該說的話?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柳悅勤看了手錶一眼,挑起細眉。
「因為衛以衡根本就不打算和我談。」
梅若彤坐了下來,眼睛直視單心羽,看得她膽戰心驚。
「那他為什麼要主動找上我們?」柳悅勤的表情由挑眉變成皺眉了。
這個律師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吧,他是在要她們嗎?
「他跟我說……」梅若彤聳聳肩,眼神充滿戲謔。「要他接下案子的話,就得讓心羽去和他談。」
惡夢成真!單心羽愣住了。
「不可能!」
「的確是不可能。」柳悅勤難得贊同她的話。「上次就是派心羽去,結果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提出這種要求太不合理了。」
「對呀!他上次明明就一副不想理我的樣子,這次卻指名要我去,一定沒安什麼好心眼!」單心羽劈哩啪啦的說著,只覺得頭頂烏雲密佈。「悅勤,我不要再去找他了啦,他一定是故意找麻煩的。」
「應該不是。」喝了口冰茶,梅若彤搖搖頭。「那個男人看來滿認真的。」
柳悅勤不語,看著二位好友。
「好吧,約個時間,心羽再去一趟。」
「什麼!?」單心羽嘴巴一扁。「我不要去啦!我不想去嘛。」
「你平常每個應酬都不想去,最後還不是都去了,事情沒有這麼嚴重吧?」柳悅勤看著不斷搖頭的她,「還是……你有事瞞著我?」
「我想一定有。」梅若彤續道:「我也認為讓心羽再去一趟比較好,所以我就很乾脆的回來了。衛以衡似乎對心羽很有興趣,和她上次告訴我們的情形一點也不相符。」
「心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柳悅勤看向把身子縮成一團的合夥人。「上次衛先生究竟和你說了什麼?」
「就是我上次說的那些嘛!」單心羽垮下小臉。「他真的對我很凶,你們不要害我嘛。」
柳悅勤和梅若彤互看一眼,都覺得事情肯定不單純。就算事實真是心羽所說的那樣,那麼再試一次又何妨呢?頂多就是去看一張臭臉然後回來抱怨嘛,有必要如此排斥嗎?
「心羽,就這麼決定了,你再去一次。」柳悅勤做出決定。「我答應你,如果衛律師這次沒拿出誠意,我們就找別人。」
單心羽看著二人堅決的表情,也只好哭喪著臉,點了點頭。
誠意?那個男人沒有這種東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