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靳挑著眉毛,看了一眼,微遲疑一下,還是搖頭。「不確定。」
「可是我都是按照你說的感覺做的啊!」她不明白。「你說蠍子要活的,我可是下了重本,花了不少銀子的。還有這個粉絲啊,一定要用煙台龍口粉絲,我跑了好多家乾貨店才買到的,你說要把粉絲紮起來炸成菊花形——」她點點裝飾在白瓷盤四周,呈菊花形的粉絲束。「我也照做了啊,還有哪裡不對?」
玄靳撫著下巴,皺著眉頭,「樣子對是對,但就是覺得有那麼點不對勁的地方。」
「那你倒是說說,究竟是哪裡不對啊!」她不耐煩了。這東西做了好幾遍了,他還是沒點頭說好,究竟行不行啊?
玄靳看看她,再看看盤子裡的「菊花全蠍」,努力開始回想宮中御廚是怎麼介紹這道藥膳的,可他唯一能想起來的,是自己當初埋頭大吃的暢快,根本沒心思去聽御廚廢話。
「喂,你發什麼呆?說啊!」盛玉袖催促。
「呃……這個…」猶豫了一下,他用筷子夾超一塊蠍肉,表情極其為難,又蘑菇了一會,才來到她眼前。「還是你先嘗一口吧?」他很怕吃到不好吃的東西,會影響他心中的美好回憶。
盛玉袖眉毛一橫,眼睛一瞪。「不行!做菜的都不愛試菜。真是婆婆媽媽的……我幫你!」說著就抓住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那塊蠍肉塞到他的口中。
「啊!苦苦苦!苦死了!呸呸呸!」玄靳才一咬,就忙不迭把食物吐出來。
盛玉袖的臉冷下來,賭氣的把手中的東西往案上一摔。「不做了!」
玄靳趕忙攔人。「好好好,都是我的錯,你是好人,有點耐心好不好?」他把心浮氣躁的小女人摟迸懷中,好言軟語相勸。「我知道你心急,對我的計劃也不是特別有信心……」
「我當然沒信心,」盛玉袖搶白。明知他是好意幫忙,她不該拿喬,可客棧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糟,她不得不急啊!「你說我們要打敗洪福門就只能反其道而行,雙同城是南方菜系的匯聚點,我們就來做北方菜,而且還要做高檔的北方菜,甚至做價格極其昂貴,只有富人才吃得起的藥膳,又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證你一定幫我把食譜準備好,結果咧?」
她越說越氣,戳著玄靳的心口,氣的卻是不爭氣的自己。「我們這樣一天做不出一道菜來,你叫我怎麼對你有信心?」
玄靳曉得她的壓力有多重,也不計較,還用可憐兮兮的口氣求饒。「好啦,是我錯,剛才都不算,我現在開始會拚命、用力想的。」
就不相信他記憶過人、聰明絕頂的腦袋會被這種小事打垮,好歹他也是堂堂十三王爺,沒道理讓一個橫著走的土霸王欺負自己的女人。
盛玉袖見他故意擺出來的可笑鬼臉,不由噗噗一聲笑出來。
見佳人笑了,玄靳更是開始賣力討好。
「我對做菜也不內行,只能憑著自己吃過的回味,大約能記得起菜名、食材、佐料和口味,剩下的就只能靠你了,你是天生的廚娘,我相信你的能力。」
盛玉袖雖然沒被捧得飄飄然,但情郎的話對她怎會沒影響力?
「好吧,我就再來試試。」捲起袖子,她又變回那個堅強逞能的一家之主。
「事在人為,我們這麼努力,老天應該不會為難我們的。」
「對,我們一定會成功!」他當然是全力支持。
見她眼中射出自信的光芒,全身充滿鬥志,這就是他要看到的,一個自信滿滿,為了未來而努力奮戰的盛玉袖,而不是前些天,那個幾乎被擊潰,眼神失去光彩的悲情女子。
「這粉絲炸得有些過了,且味道不對,不該用菜油,而是用花生油炸,口感才佳;至於蠍子你說味道很苦,我想大概是炸過頭,有些焦了,待會我會多注意火候。」盛玉袖看了一眼,便道出這道菜之所以沒成功的關鍵,然後轉回頭看向玄靳。「再來一次!」
愛看她如此專注的模樣,玄靳的唇漾開溫柔的笑,看著她點頭。「好。」
無論她跌倒多少次,他都會在她身邊。
他們的計劃成功了!而且是極大的成功!
盛玉袖和玄靳只用短短的十五天時間,便研製出五十多種宮廷菜和昂貴藥膳,在玄靳的極力勸說和堅持下,盛玉袖還勉強答應了更大膽的嘗試——前三天上門試吃的客人分文不取。
起先她覺得這個方法冒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但玄靳說:「不用這種方式,誰知道你的菜新奇又好吃呢?吃了才知道,不是嗎?怎樣才能吸引最大的人潮,人都是貪新鮮又愛佔小便宜的,你開出免費品嚐的條件,客人還不擠破頭嗎?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這也算是一種宣傳,別人看這裡熱鬧,自然也想到這裡來湊一湊熱鬧,看你的菜是不是真的那麼好吃—一」
「廢話!」盛玉袖當下就信心滿滿地拍胸脯。「我盛玉袖做的菜,就算是皇帝的兒子吃了,也會讚不絕口的。」
「咳咳咳咳咳!」玄靳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你瞧你,幹什麼這麼沒信心?甭說皇帝兒子,就算皇帝老子來了,我盛玉袖照樣這麼說!」
她的口氣越來越大,玄靳只能苦笑。
這小女人要是知道,皇帝的兒子早就吃過她做的菜,不知道她會做何感想?
回想起當時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嬌俏神情,玄靳便會心而笑。
今兒個,雙同城首富成爺,在福來客棧包下場子做壽宴,盛玉袖等人為此從早上忙到晚上,她更是下定決心要在這天大顯身手,因此準備得格外用心。
從大廳裡眾人喝酒划拳、滿面紅光的表情來看,這次的壽宴絕對是成功的,成爺更是對盛玉袖的手藝讚不絕口。
玄靳的視線跟隨著那個在客棧裡蹦蹦跳跳的歡快身影,心頭很暖,只不過——
看到某個礙眼的人緊緊跟在她屁股後面,他的臉面不由得一黑。
「嗚哇,進寶生氣了!」明明和亮亮跪在圓凳上,手肘支在櫃檯,另一隻小手撐著下巴,看著不遠處的大姊在賓客間談笑風生,又開始挖苦人。
玄靳抓起算盤,作勢要往兩個小傢伙頭上敲,可他們一點都不怕。
亮亮撇撇小嘴。「真沒用,連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看吧,大姊要被寬哥拐走了。」
玄靳臉更臭,惡聲回應。「小孩子懂什麼?你們大姊絕對是我老婆!」
「什麼?你想進我們家門?」明明一愕,鼓著小嘴,煞有介事地說:「要進我家門,得讓我這個一家之主同意才行,來,先給小舅子磕個頭!」
「你這小子!」玄靳忍無可忍,扔下抹布,用胳膊拐來「未來小舅子」,把他的大頭圈在胳膊裡,用一指神功搔他癢。「沒大沒小,快叫聲姊夫我就放人!」
「哇哈哈哈,大姊救命,大姊救命,姊夫欺負人!」明明雖然嗓門不小,可滿屋子賓客的聲浪絕對蓋得過他,即使如此,盛玉袖還是聽見了,往這邊看過來。
兩個男人趕緊假裝很要好的樣子,同時向她投去傻傻的笑臉。
盛玉袖輕笑一聲。「那幾個傢伙!」
「什麼?」跟在她身後的寬哥疑惑的問。
「噢,沒什麼。」她笑著搖頭。「謝謝你,幸虧有你來幫忙,否則我和進寶肯定會忙死的。」
寬哥抓抓後腦勺感笑。「沒啥沒啥的。」
「我不訂你家老闆的貨了,他上次給我缺斤少兩,要不是進寶,我還真沒看出來,虧我一直那麼信任他!」盛玉袖想起這事就沒好氣。想當初進寶告訴她這事,她還怪他小心眼呢!直到上次她和進寶一起去進貨,秤重量的時候,才被進寶發現那小販在秤盤下面裝了一塊磁石,要不是進寶懂這方面的知識,她豈不是要被那無良小販騙一輩子?
「做生意這麼沒有信用,小心做不下去……」盛玉袖一回神,才發現自己不該跟他說這些,抱歉地笑笑。「對不起啊,我不應該在你面前說的。」怎麼說也是他的老闆。
寬哥搖頭。「你說的對,我也打算做完這個月就不幹了。」主要是因為她不從這家進貨,他也不能來送貨,看不到她,就沒有做下去的必要了。
「咦?」盛玉袖眼睛一亮。「那好呀,寬哥來我這兒吧,店裡只有我和進寶,午、晚膳的時候,我都恨不得多生出幾雙手來!」
「成!」寬哥自然是高興得一口答應。
「老闆娘,來來來,我敬你一杯,你燒的菜可真是新奇玩意兒啊!這桌滿漢全席裡的名菜都全啦!好吃好吃!」
「多謝成爺的誇獎。」盛玉袖趕緊接過酒杯,豪氣地一口喝乾。「成爺的這桌滿漢全席,還少了一樣。」
「噢?」他不解,眾人也好奇的停下筷子。
「寬哥,麻煩你去廚房,幫我把燉在黑鐵鍋裡的堡端出來。」盛玉袖笑著對寬哥說。
要抬腳,離廚房較近的玄靳便把櫃檯的橫門一掀,走了出來。「我去吧。」
她還來不及阻止,他就徑直進了廚房,見狀,她只好像賓客們賠笑。「不好意思,我這夥計有點粗手粗腳,我先進廚房看一下,成爺您先吃。」
「好好好,沒關係。」成爺不在意地擺擺手,又跟人劃起酒拳來。
盛玉袖趕緊往廚房去,生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玄靳又把好好的事情搞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