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恬搖頭:「你說就是了,別跟我賣關子。」
「這就歷代武林盟主所持的免死令牌,有此令牌在手,白道中任何人都不能傷你性命,所以才說,這是天下惡人夢寐以求的好東西。」
田恬清秀的臉上泛起了一抹古怪的表情:「老常,你不要跟我說,這個笨蛋是武林盟主。」
「這個……」常勾人吃吃唉唉了好半天才說:「雖然我也不想承認,但是,這個有可能,大概——是真的。」
兩個面面相覷了許久,異口同聲的叫起來:「這下樂子大了!」
田恬覺得奇怪的是,既然連武林盟主都笨成這個樣子,那白道中人為什麼還是將黑道上的人打壓得喘不過氣來呢?
常勾人想了很長時間,非常鄭重地說:「依我看,是這麼個緣故,不管怎麼說,這世上的好人還是多過壞蛋!」
田恬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我們是壞蛋嗎?」
常勾人反問:「你覺得,不是嗎?」
田恬有些喪氣地垂下了頭:「你說是就是吧。」
「既然是壞蛋——」常勾人指掌略提,口中喀地一聲:「索性就——」
田恬吃了一驚:「不行。」
常勾人攤開手:「那你說怎麼辦?」
捧著這麼一塊燙手的山芋,不管吃還是丟,都讓人不好決斷。
田恬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好法子來:「不然,就先放一放吧。」
「真是好主意!」常勾人沒好氣地說:「就算山芋放得久了,這香味也會飄出來,他堂堂一介武林盟主,關在這個地方,早晚不得讓人知道!」
田恬滿肚子的機靈古怪,這時候也全派不上用場。在屋子裡背著手轉了兩圈,猛一抬眼:「乾脆丟出去算了。」
「哈!」常勾人大笑了一聲:「你是沒身家的人,拍拍手走了,我這辛苦賺來的一份家業,就等著他回過味來以後來抄?姓田的,你想得倒美,左右你是脫不了干係!」
田恬被他鬧得頭疼:「你說怎麼辦,你倒說個辦法!」
常勾人一雙眼四下裡看了看:「其實我倒有個想法,我們不過是生意人,生意人有生意人的門道,好東西來了,只管倒手賣出去不就得了!」
田恬心頭一動:「你是說——」
常勾人一指地上的白書清:「此物——奇貨可居呀!」
田恬「噗」地一笑:「老常,他是男的,你看清了,賣到窯子裡都沒人要。」
常勾人咧開了嘴:「就說你還是嫩吧,他可是當今武林盟主,有多少黑道中人想他想得都快瘋了,還愁找不到買主?」
田恬一時說不出話來:「這……這也太陰損了吧,他要落到那些人手上,還不知要被怎麼折騰呢。」
「那又關我們什麼事,冤有頭窄有主,就算武林盟的人尋來了,也怪不到我們頭上。」常勾人想得得意,揚聲叫來了家僕,「把這人拖下去,先關在柴房裡,一定給我看嚴了。」
又轉過頭來對田恬說:「田老弟,你就聽哥哥的,正所謂無毒不丈夫,你對他留情,他未必對你有義,若要斬草,就一定得除根。」
田恬微微張著嘴,知道常勾人的話也不是全沒道理,可他這個人,也就是做點小偷小摸小奸小惡的事,離什麼心狠手毒的大丈夫,還差得遠。
常勾人怕他走漏了風聲,一定要他等交易完了再走。
當晚田恬住在常府,翻來覆去睡不著,真的睡著了,夢裡卻是白書清笑盈盈的臉,一轉過眼來,卻又見滿面血污。田恬一驚而醒,翻身坐起來,想起白書清從始至終都對他關照有加,溫柔得似一池清水,就算拆穿了他的真面目,也不過只是想把木牌搶過來了事。他左思右想,終於是悄悄爬了起來,趁人不注意,溜到了院子裡。
常府的格局相當大,分前後兩個套院。田恬因為常來常往,對路途相當熟悉,他躡手躡腳地竄到了後院。見柴房前守著一個人高馬大的家丁。
他整了整衣服,狀似悠閒地走過去,笑了一笑說:「真是辛苦你了,這麼晚還要在這兒守著。」
那人看了他一眼:「田少爺怎麼還不睡?」
「本來已經睡著了,忽然想起一件事。」田恬說著就往裡走。
那人伸手攔住了他:「田少爺,你不要怪我,我家老爺說了,你心太軟,早晚會壞事兒,要我防著你點。」
田恬一笑:「我心軟?這倒是頭一次聽見。要不是我,他常勾人能吊著這條大魚?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消功散的藥力只有十二個時辰,白書清內力又深厚,只怕到不了明早,他功力恢復,你這條小命就要交待了。」
那人呆了呆,到底是見識淺薄,讓田恬一頓雲山霧罩的海侃侃得全沒了主意:「那田少爺你……你準備……」
「自然是給他加點料。」田恬掏出一個錦包在他面前一晃,「這可是貴重的東西,不過對常人沒什麼用處,你要不相信,就打開來看看。」
那人狐疑地接過來,剛一打開,一股香煙冒出來,他眼珠轉了兩下,哼也沒哼一聲,就一頭倒在了地上。
田恬不緊不慢地拾起了錦包揣進懷裡,又從他身上掏出鑰匙,打開柴房的鐵鎖,走進了屋裡。
白書清被丟在角落處,只有兩隻眼灼灼地瞪向田恬,瞪得田恬撲哧一笑:「好了好了,白兄,我可是來救你的,你別跟我鬧彆扭了。」
白書清哼了一聲:「誰知道你又打什麼壞主意!」
田恬拖起他,勉強背到了身上,他週身無力,也不能抗拒,只是恨恨地說:「你既然害我,乾脆就害到底,何苦又來裝好人?」
田恬身材纖弱,被他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咳了一聲說:「你老人家省點力氣借給我……我的天……你怎麼這麼沉……」
好容易跨過了門檻,田恬已經累得直喘大氣,一邊走一邊抱怨:「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呢,我說白兄,你平時都吃些什麼,怎麼長這麼結實,看著可沒幾兩肉的樣子?」
白書清本來不想理他,看他面紅耳赤實在可憐,忍不住說:「習武的人都這樣,自小練出來的,你這麼貧弱,就是因為只動壞腦筋不做好事的結果!」
田恬苦笑:「你再說這種話,我把你丟回常勾人那裡。」
白書清靜了一會兒說:「我是說真的,你怎麼又想起救我來了?」
田恬賭氣似的搖了搖頭:「你別問我,我有病!」
白書清笑出聲,田恬歎了口氣:「虧你還笑得出來,別以為我救你你就性命無憂了,常勾人精得很,被他發現了追上來,我們兩個一起死!」
「不是。」白書清笑著說:「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鬆了口氣似的,就是想笑。」
田恬「咦」了一聲:「原來你也有病啊?」
「的確是有病吧。」白書清頓了頓說:「那天你去冷家堡沒回來,我擔心的是你,卻不是跟冷家小姐的婚事成不成。」
田恬微微一震,勉強笑了笑:「果然有病,你就一點沒疑心。」
「我不疑兄弟的。」
田恬許久沒出聲,踉踉蹌蹌地邁著步子,忽然又問了一句:「若不是兄弟呢?」
「不是兄弟是什麼?」
「如果是冷七小姐這樣騙你,你會不會恨她?」
白書清想了想,卻有些茫然:「不知道,沒經歷過的事,不好說吧。」
田恬為之氣結:「你呀,你這脾氣,早晚害死你!」
白書清卻微笑:「好人有好報,我一直深信這句話。」
田恬剛想說什麼,忽然有人輕喝了一聲:「誰?誰在哪兒!」
田恬一驚,轉身紮在了假山石後,一個站不穩,和白書清倒在了一起。
巡夜的家丁過來轉了一圈,嘴裡自言自語地叨念著:「這真是,明明聽見有人說話嘛,真是見鬼了……」
那家丁走得遠了,田恬掙扎著想站起來,白書清有點奇怪:「你臉怎麼那麼紅?」
田恬下意識地摸了摸滾燙的臉頰,苦笑一聲:「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有多沉,我這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
白書清有些過意不去:「連累你了。」
田恬笑得更苦了:「是我自己的報應,怨得了誰?」
也虧著田恬走南闖北,身體底子不是太弱,背著白書清總算摸到了前院,避過家丁耳目,正想打開門溜之大吉,突然身後一片喊打喊殺聲,聽得常勾人遙遙高喝:「攔住他,別讓那小子跑了,快給我攔住他……」
田恬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一溜小跑竄出了常府,後面人追得緊,他跑得氣喘吁吁,兩條腿灌了鉛似的。
白書清看他可憐,忍不住說:「算了,他們也不敢拿我怎麼樣的。」
田恬罵了一聲白癡,使出吃奶的力氣拚命逃竄,忽然腳下一踉蹌,也不知被什麼東西拌了一下,跌在地上再爬不起來。眼看那些人逼得近了,田恬額上的冷汗一顆顆往下掉,他當然知道白書清落到他們手裡是什麼下場,可卻再也無計可施。
白書清卻顯得意外地冷靜,輕喚了一聲田恬。
田恬扭過頭來看他,見他手繪人物一般俊秀的臉上不見一絲慌亂,不禁暗罵了自己一句,真是閒吃蘿蔔淡操心。
白書清在他耳邊低聲說:「這法子我只在古書上看到過,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現下裡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你聽我的,把那些廢石都搬過來。」
田恬累得週身無力,卻知道事關生死,乖乖地聽他調遣。那些石頭不知道是哪戶人家磊院牆留下來的,每塊都大如人頭。
白書清指使他,在四下方位,每說一處,田恬就擺一塊,等擺佈完畢,他已累得連動也不想動了。